似乎是故意,方执玉和宋玉杰看到停在原地的赛仑,他的脸颊上还有刚刚打架的伤。
看见他们,赛仑往后退了一步,视线落在方执玉身上,仿佛是认出他来一样,盯着不放。
“赛仑。”方执玉忍不住开口,上前一步,却猝不及防踩空,往下一落,掉了下去。
宋玉杰连忙伸手去拉,方执玉却挣脱他的手,“下来!”
抬头看着依旧一动不动的赛仑,宋玉杰虽带着满腹疑惑,可还是跟着方执玉进入了坑洞。
一落地,适应了昏暗的光线,眼前的场景着实让他瞠目结舌,一时无法言语。
宋玉杰曾经在某个无聊的午后,在数字图书馆借阅了一本极其古老的历史书籍,大概能追溯到古文明时代,那个时代有一个叫做嬴政的始皇帝,他第一次知道兵马俑这个词。
于是在看见眼前的画面时,他脑子里立刻就浮现了这个词。
这就像是一个活死人墓。
在这个广阔的坑洞里,哨兵们整齐地站在一排又一排,近乎千人的队伍仿佛是一道坚实的铜墙铁壁。他们的身姿笔挺,如同雕塑般静止不动,宛若是被冰封在了时间的长廊中。
“哒。”
二人转身,赛仑也跳了下来,他目不斜视,一步步朝千人的队伍里走去,走到边上空缺的位置停住,再也没有动作。
“这……这就是他们制造的活死人?都是曾经为帝国效力的战士们吗?”宋玉杰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后背发凉。
方执玉的脸色也很难看,他从未如此直观地感受到难受,曾经为帝国捐躯的英雄,就这么被制作成没有思想的工具,这无异于撕开他们忠诚的信仰,打破他们内心的坚定。心里生出深深的失望和愤怒,仿佛他所坚守的一切理念和信念都在此刻化为了泡影。
方执玉的眉宇紧锁,双手紧紧握成拳头。他们曾经为了帝国的荣耀而战,为了保护那些无辜的人民而献出自己的生命。然而,就是这样一群人,却在死后被那些贪婪的人以非人的实验将其制造成工具。
“怎么可以这样!”宋玉杰大喊。
声音让千名战士睁开眼睛,齐刷刷地望向闯入的两个陌生哨兵。
“有人来了。”方执玉听着动静,拉了一把宋玉杰,二人左看右看,迅速加入了对面的人群中。
“不管是看几次,都会被这场面吓到。”
进来的哨兵捂着胸口抱怨。
后下来的人推了他一把,“废话少说,老板发话了,这里的活死人要全部转移,动作快一点。”
“知道了知道了!”
哨声响起,方执玉发现周围的哨兵开始动,他连忙模仿着他们的动作,列队站好,跟在他们身后,走出了这坑洞。
飞船悬停在半空中,哨兵们抓住软梯,一个个往上爬。
方执玉目不斜视,混进了飞船内。
黑暗的空间里,方执玉与宋玉杰不敢轻举妄动,飞船似乎是他们的临时基地,一直处于航行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方执玉和宋玉杰开始昏昏欲睡。
“我们被关在这里了。”宋玉杰压低声音道,“怎么办?”
方执玉道:“想办法出去。”
“要是被发现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总不能一直呆在这里,没有食物和水,我们也撑不了多久。”
正在他们沟通时,门外传来声响,二人立刻躲了回去。
舱门被打开,一个人走了进来,静谧的空间里,只听见那人开口。
“竟然混了两只老鼠进来,还真是有趣。”
第88章 行动
震颤的大地犹如巨兽的低吼,一阵晃动自下而上。白塔区域在这突如其来的震动中,发出一声沉闷的隆隆之音,如同巨人的脚步踏在大地上。
爆炸使得白塔内部的一切陷入了混乱与崩溃之中。残砖碎瓦四处飞溅,浓烟灰尘弥漫在空气中,形成了一片模糊的景象,能见度极低。
正是趁乱潜入的好时机。
叶瑾站在窗边,白塔内部的走廊弯曲复杂,充斥着古老的气息。四散的精神力如丝般遍布每一个角落,她看见一道道黑影钻入白塔里,从她的视线里掠过。他们善于隐藏踪迹,对内部的环境了熟于心。
爆炸只是吸引人的手段,在刺耳的警报声中,一队队守卫正在白塔里急急奔走。
几名黑影互相打着手势。
“我去吸引注意力。”
“我去营救七杀。”
“伙伴们,务必注意安全!”
一名黑影钻入通风口,沿着通道往上爬行。通风口狭窄而漆黑,只有微弱的光线透过来。此起彼伏的警报声中,他尽量不泄露出一丝多余气息,身下是嗒嗒嗒跑过去的守卫们,他毫不畏惧地继续前行,直到看到了一道光亮。
纵使对白塔内部烂熟于心,他却丝毫不敢放松。
下方就是囚禁七杀的房间,位于白塔的高层,由最冷静敏锐的哨兵莫烈负责将人带走。
房间内无人,只有追逐与叫喊的声音。七杀已经从治疗舱中出来,此刻正躺在床上修养,他的精神图景遭受重创,一天之中苏醒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不到。这时候,正是七杀清醒的时间段。
揭开通风口的盖子,莫烈屏息凝神,与七杀的视线对上,等待几分钟后,小心翼翼地从上方倒吊下来。
就在这时!一名回转的哨兵打开了门,发现了他!
莫烈袖子里的匕首滑了下来握在手里,刚要射出时,却很明显地看到对方眼里的杀意顿时消散,似乎蒙上了一层雾。他就像看不见自己似的,嘴里念念有词,接而转身,关闭房门。
感知很明显看到哨兵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尽头处。莫烈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执行任务前,传达消息的上级曾经说过,白塔内部有一名向导,你们尽管闯进去,她会给你们扫清一切障碍。
轻吁出一口气,本以为会浪费一些时间,好在有人相助,莫烈顺利落地。
“七杀,我来接你回去。”
看到那人与七杀顺利接头,叶瑾舒了一口气,额头上布满汗水,发丝黏在脸颊上。
这次使用精神力保护潜入白塔内的哨兵,大概是过了头,让她只觉得吃力。脑子里嗡嗡作响,似乎有千万只蜜蜂在耳侧振翅。可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师傅还没有顺利离开白塔。
混乱的景象在叶瑾眼前划过,惊恐、脆弱、紧张、解脱……无数情绪充斥进向导的大脑,她从未接收过如此繁复的情绪,却还得咬着牙坚持。
她看见哨兵背着七杀奔跑在混乱之中,精神体绕在他的手腕上,指引着前行的道路。每一次守卫靠近,都会被叶瑾驱离。
莫烈仿若一只穿梭在丛林深处的矫捷猎豹,纵使带着沉重的伤者,他也可以做到健步如飞。烟火轰鸣被甩在身后,有了向导的帮助,此行的凶险竟降低了不少,可他依旧不敢放松。
近了,还有一点距离他们就能逃离白塔区。
下一刻,莫烈身形一僵,时间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他看着胸口被插入的匕首,晃了晃身形,差点单膝跪地。好在离心脏偏了一点,莫烈深呼吸,看着就在眼前的路,再多走几步,就能离开这里。哨兵撑着膝盖再次直起身子,鲜血的流逝让他身体发颤。
叶瑾猛然一惊,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莫烈周身的几名哨兵,不,不是哨兵,叶瑾探去的精神力发现了一片片空白的精神图景,是活死人!
她的精神力无法影响他们。
莫烈咬牙,袖子里的匕首滑出握在手里,受伤加之背上还带着七杀,让他的顾虑更多。
面对活死人的袭击,他只能硬生生接下招式。活死人的双手犹如利刃般向他抓来,莫烈腾身后退,带着七杀灵活地躲过了致命一击。他迅速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手中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向活死人的颈部。
活死人咽喉发出一声嗬嗬,莫烈的匕首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然而,这只是一个活死人的结束,并没有让莫烈松懈。
其他的活死人纷纷涌上前来,莫烈感到体力渐渐消耗殆尽。
叶瑾流下冷汗,受伤让哨兵的攻击偏离不少,眼见着他的伤口越来越多。虽然知道随意入侵哨兵的精神屏障并不好,可眼下的紧要关头,叶瑾也顾不上那么多。
那么一瞬间,莫烈感受到身体的控制权不再属于自己,痛觉也被封闭了起来。他一惊,立刻反应过来,是白塔上的向导出手了。
下一秒,哨兵的双眼闪烁着冷酷的光芒,全身散发出凛冽的杀气。身形如鬼魅一般,不断闪避着活死人的攻击。同时,他手中的匕首舞动如风,每一次刺击都准确地命中敌人的要害。
活死人纷纷倒下,但仍有更多的敌人涌上前来。他猛地一跃,身体化作一道流光,无情地劈开一个个活死人的身影。
血雨飞溅,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腥味。莫烈的身上已经多处伤痕累累,但他的眼中却没有一丝退缩之意。
手中匕首再次刺向一名活死人的心脏,同时他蓄势待发,一脚踹向另一名敌人的腹部。活死人倒飞出去,撞断了一棵大树。
莫烈的呼吸急促而有力,胜局已定,叶瑾解除对哨兵的控制,却依旧封闭他的痛觉。
莫烈只是感到胸口的伤势愈发严重,可脚下奔逃的速度却愈发快速。
一往无前,急若流星。
一架小型飞行器盘旋在空中,莫烈一眼就看见舱门口的同伴,他伸出手,迅速攀附住软梯。身后的七杀牢牢贴在后背上,一切顺利。
飞行器迅速升空,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夜空里。
“谢谢。”
莫烈回身对着硝烟弥漫中矗立的白塔,低声说。
虽距离皇宫很近,可白塔的动静却迟迟没有引起皇宫内部的关注。
坐在房间内的向导,此刻已经大汗淋漓,犹如落水之人。还不行,还不能撤去白塔外的防护。一滴汗水滴进眼里,刺激着她闭上眼睛。
李斯的计划里,叶瑾的作用便是在适当的时间用精神力将白塔笼罩起来,不让白塔的动静泄露半分。同时,在必要的时候,出手帮一把执行任务的哨兵们。盖因这一晚,路西法不在塔内。千载难逢的机会,李斯他们必须抓住,哪怕是牺牲自己人。
“嗡――”
得到行动成功的信号,叶瑾瞬间撤回所有精神力,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白塔从上到下的硝烟混乱瞬间传了出去。
军工大臣梅扎克听到动静,险些将桌前珍贵的琉璃盏打碎,他怒喝冲进来的随侍,“慌什么慌!结结巴巴,一件事都说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如此慌张!”
随侍附身,身体开始颤抖,“大人!白塔,白塔爆炸了!”
“什么!”梅扎克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嘴边的胡须抖了抖,急急忙忙地从椅背后捞起大衣,一边穿一边往外走,没注意袖子带起了桌上的琉璃盏,哗啦一声,杯盏从桌面上落下,碎裂开来。
梅扎克的脸上很是难看,随侍哆哆嗦嗦的不敢吱声。
顾不上珍稀之物,要是白塔出事,牵扯到自己身上,说不定连小命都难保,谁还在乎这区区琉璃盏。梅扎克来不及扣上外套纽扣,走出房门,早就哨兵跟了上来。
“路西法呢?他在哪里?”
“据说,圣使大人不在白塔内。”哨兵回答,“白塔并未倒塌,看样子只是人为安装了炸/弹。”
梅扎克咬牙,“发生这么重要的事,他竟然不在白塔上!”
光脑传来无数消息,均是询问梅扎克白塔之事的,他打开视讯,面前出现多人的面孔,管理财政的杰弗里,掌管税收的法兰克林,管理治安的麦克……脸上俱是焦急之色,七嘴八舌地问着梅扎克。
“怎么回事?白塔怎么会爆炸?”
“我们会不会被牵连进来?”
“路西法到底在做什么!”
“不是说还没有到时机吗?是谁走漏了风声!”
梅扎克扶额:“路西法不在白塔内。”
法兰克林吹胡子瞪眼:“白塔这么重要的地方,路西法竟然不在?是不是有人发现了白塔里的秘密?要是那些东西跑出来,我们就完了。”
梅扎克气不顺,看谁都像蠢货,“法兰克林,要不是你把上半年的税收贪了近乎一般,陛下也不会注意到我们。”
法兰克林不乐意了:“在座的各位,谁没有贪,难道这钱只进了我一个人口袋吗??啊?你要这么说,麦克擅自动用活死人这事儿是不是也要来盘一盘?”
杰弗里大吼:“现在是吵架的时候吗?梅扎克,你离得最近,赶紧去白塔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最好联系上路西法,我们的前程都握在他手里,要不是他流着弗兰奇的血,我还真不想看他的嘴脸。”
“都够了。”梅扎克看着他们,“都冷静冷静,我先去看看情况,以不变应万变,明天还要进宫,都给我打起精神来。麦克,赶紧带着你的手下去白塔!出了这么大的事,治安管理官不在,像什么样子!”
关掉视讯,梅扎克啐一口,“都是一群只知道捞金,临到关头互相推诿的胆小鬼!”
硝烟逐渐散去,矗立的白塔依旧高耸,爆炸仿佛对它没有太大影响,仔细看才能发现,外墙留下了烈火焚烧的焦黑,地上落下残石碎瓦。
守卫却是损失大半,梅扎克赶到时,立刻与麦克汇合。对方似乎刚从纸醉金迷里爬起来,油腻的脸涨得通红,浑身散发着一股脂粉与酒精的混杂味道,熏得梅扎克捂住鼻子拧眉退后。
“你就不能有一天清醒的时候吗?”
麦克眯瞪着小眼睛,拍着胸脯道:“我手下人办事你放心,这件事一定掩盖得严严实实。陛下也不会追查的。”
梅扎克看他那样子气都不打一出来,陛下不追查那是对白塔漠不关心,要是圣使葬身火海,大概最开心的就是皇宫那兄妹俩了。毕竟,私生子是弗兰奇这一支的巨大丑闻。
手下人开始清理残局,梅扎克望着白塔,心里惴惴不安。他撇下醉醺醺的麦克,独自一人走进白塔,来到一个隐蔽的门前,按下开关,走下幽长的台阶。
皇宫内。
正拿着茶杯的方T玉站了起来,其余几人还未察觉,均抬头看向她,带着询问的目光。
“白塔出事了。”
昆・凯利腾地跳起来,急急就要往外走,“怎么回事?难道不应该是监狱出事吗?怎么会是白塔?是谁干的?”
“会不会是声东击西?”雷霍猜测,“利用白塔出事,引走皇家护卫队,好潜入监狱里把米迦勒捞出来?”
“不是,公主殿下已经与白塔闹翻,彻底撕破脸皮,就算白塔消失了,殿下也不会出面干涉。”韩沉江反驳。
方T玉点头,“没错,母亲早就与白塔积怨颇深,这次得知执玉小时候是被米迦勒所害,气头上肯定不会管。”
她母亲极其护短,不可能会放过米迦勒。更何况,现在母亲正连夜盯着关在监狱的人,就怕路西法会想尽办法来营救自己的弟弟。不过,就怕他不来,来了就不可能会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