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这时候的皮鞋质量真不错。她家里有两双皮鞋，其中一双还是在海岛那会儿，没结婚前，赵平生在湛县百货大楼买的，至今都还好好的。
宋雨晴也给自己选了双凉鞋，然后一起结账。
“你们两口子今天出来进货呢？”
这声音。
宋雨晴回头看过去，“大姐，大姐夫。”
“二姨，胖崽！”军军朝胖崽招了招手，让她下来玩。
胖崽两只手紧紧扒住爸爸的肩膀，摇头，不肯下去。
“这是大姨家的君君哥哥，昭昭不记得了？”宋知秋摸了摸胖崽的肉脸，胖崽还是不肯下去。
“刚刚在外面就看到你们了，喊了几声都没听到。”
“外头人也不少，吵得很。”宋雨晴边说边拿钱包出来给钱和票。一下子就买了五双鞋。
但他们家一个月都不见得出来市区一趟，买一次都能穿很久，所以在这方面，宋雨晴的手松得很。
除了胖崽的。
没办法，胖崽正在长身体，这双要二十七块的小皮鞋，估计就只能穿一年。明年肯定是穿不了了。
“有空也不去我那坐坐，我家门开在哪，你怕是都不记得了吧？”
宋知秋瞪了宋雨晴一眼，转头就换了副表情对着胖崽道：“昭昭看上什么了？大姨给昭昭买。”
只有宋知秋执着地喊胖崽“昭昭”，还说大名比小名好听多了。
一年到头，最多过年的时候见一次，胖崽对这个大姨不太熟，反正没小姨熟。小姨和小舅隔一段时间就去文化馆呢。
“我爸爸妈妈有钱。”胖崽心里有数着呢。
爸爸妈妈说过了，陌生人给她买东西不能要，爸爸妈妈可以给买，他们家有钱。
百货大楼里人来人往的，宋知秋想着难得遇上了，就说出去外面的茶馆坐坐。
宋雨晴和赵平生没意见，快速地在里头买好了东西，就出百货大楼去，和宋知秋一家三口去了对面的茶馆喝茶。
“以前没有这茶馆吧？”
“怎么没有？”宋知秋道：“不过也很多年了，你不记得了。以前这儿就是茶馆，今年年初才又给开了起来。”
胖崽和军军挨着坐一起吃糕点，两差不多年纪的小朋友挨着脑袋讨论是绿豆糕好吃还是马蹄糕好吃。
宋知秋现在当了服装厂的办公室干事，是下一任主任的热门人选。
比七年前还要更强势些。
耿川现在是市机械厂技术部门的主任，这两口子，不仅是双职工，还都是干部，日子过得滋润得很。
宋知秋道：“服装厂和机械厂都下通知了，现在要计划生育，想当干部的，都不能再生了。所以，我们以后也就军军一个了。我婆婆这下没借口去我们那催生了。”
耿川也道：“生一个差不多了。再要一个，没人帮着带。”
夫妻两个眼见着都还能再往上走，多生一个没人带，反正他是不同意让他妈来带的。正好军军也可以上小学了。
不懂为啥说到了这个话题，但大姐看着挺高兴的。宋雨晴也就顺口道：“只要一个也挺好，培养得好了，比生几个都强。”
“对！”宋知秋十分赞同。就是有些遗憾没生个闺女，像昭昭这样的，她就很稀罕。
“对了，红旗和长民在二医院都转正了。他们和你们说了没？”
“说过了。”宋雨晴顺手帮胖崽擦了下嘴角，道：“他们两个都在一处，挺好的，互相有照应。二医院也不差。”
“是，就再等几年，他们谈对象结婚了，应该能分到房子。”
她们能聊的其实也就只有宋红旗和宋长民的事了，别的，互相不了解。
在这儿坐了一个多小时，宋雨晴就说得去书店买书，要先走了。
一家三口又骑上自行车朝书店过去。
宋知秋还在茶馆上，越过栏杆往下看。
直到那一家三口消失在街角，才转头和耿川道：“二妹当初下乡下对了。”
第135章 新鞋鞋
宋雨晴去书店给买了不少书, 其中有一套60年出版的《数理化自学丛书》，是她今天一定要买的。
但等她去问，这家书店里竟然没有。
他们只好又跑了另外一家书店, 最后是从书店堆积的小仓库里拿到了两套，宋雨晴都给买了下来。
这两套书可不便宜, 刚出版出来，定价就要了五十块钱。那可是六十年代的五十块钱。
现在买也仍然不便宜, 现在她就是借着时间差来买, 还能按照原价拿。再过一段时间，可能到处都要抢疯了, 翻倍都不一定能买到。
胖崽也买到了一本儿童读物，里头的有教简单的字, 还配着画。
宋雨晴也有给胖崽自画了一本，但没人家装订得好, 胖崽觉得这本好看, 看到了之后就一直捏在手里。
行吧，孩子爱学是好事。宋雨晴也就给买下了。
给钱找零的时候，宋雨晴见胖崽一直盯着她手里的钱看，就把找零的两毛钱塞她小背包里了，说这是给她的零花钱。
之前没有提过, 但从今天开始，宋雨晴决定给胖崽拿零花钱。
从书店出来，宋雨晴就在附近的邮政局把两套《数理化自学丛书》给寄了出去，一套是寄到湛县宣传办，另一套则是寄到海岛湛县底下的弘安大队。
这个周天过得太充实了点, 一家三口回到大院时，已经将近晚上七点了。
天已经擦黑, 胖崽坐在爸爸的车子后头，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脑袋一点一点的，但两只手还记得紧紧抓着爸爸的衣服。
一到家，胖崽惊醒了过来，茫然地睁眼看了下爸爸妈妈，然后被爸爸抱起来，接着又耷拉着眼皮睡着了。
仿佛听到了爸爸妈妈说话的声音，呼呼的风扇吱呀地转着，湿漉漉的毛巾沾上皮肤，消去了一天的疲惫。
好像闯进了一个香香甜甜的梦里。
宋雨晴给胖崽擦了身体，换好了衣服，看到她嘴角弯了起来，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捏了捏她的小肉脸，就拎着她的水桶出去了。
“胖崽睡着了？”
“嗯，不知道做什么梦在偷笑呢。”
赵平生也正把今天买的东西都给拿了出来归置放好。胖崽的两双新鞋子和书本，都给放到了胖崽的房间里去。
等他们都洗好澡出来，也开始觉得疲惫。
但其实时间还早着，才八点出头。
俩人坐沙发上，脑袋挨着脑袋，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今天的事情。
“小云姐和卫大哥那情况，算是提前毕业吧，不知道之后怎么处理，但应该会给补发毕业证。嗯，用不着再读一次大学。”
“周斯明可能会想考大学。但是......”他和李思悦早结婚了，现在儿子都会去打酱油了。孩子得跟着母亲的户口走，以后他们怎么安排，还真不好说。
赵平生蹭了蹭她的头发，几年下来，都是这个洗发水味道，他都闻习惯了。
“这也没什么，他要真的有心，不过就是出去读个大学而已。可以把老婆孩子带上，或者就选羊城的大学，离得近，放假就能回去。”
就弘安大队的几个干部，不是完全铁面无私，但他们管大队还是管得不错的，起码没人敢在大队里头闹事。李思悦自己现在也是大队大队干部的一员，还能怕别人给欺负了去？
高考的消息还没出来呢，她就在这帮她的朋友们操心上了。
“还是你说的有道理。”有心人，自然是什么都能想得齐全。要是变心了，谁也没办法。
宋雨晴转身扑到赵平生怀里，道：“咱们还能腻歪几年。”
“......”赵平生被她气到，这话意思可不就是说他年纪大了？
但也还好啊，才三十多岁。
宋雨晴闷笑，“你是在医院被同事夸多了年轻有为，所以不觉得自己年纪一天天地往上长是不是？”
三十多岁的科室副主任，可不是年轻有为？
赵平生无奈，她老破坏气氛！搭在她腰上的手挠了下痒痒肉，下一秒，他两边脸颊就被她给掐住了。
“再敢挠我痒痒肉，你再试试？”凶巴巴的。
就这个样子，虽然他们都过了三十这个年龄门槛，但他总觉得也还好。之前还有过些年龄焦虑，他和宋雨晴都想不通他怎么会焦虑这个问题，但他就是焦虑了。
结果，过了一阵就自己释然了。
不是因为单位里同事夸的“年轻有为”，而是和她、和胖崽一起生活，每天的日子寻寻常常，但一点小事都能被说得妙趣横生，乐乐呵呵地一天又一天。
被她和胖崽带得，他觉得自己的心态算是年轻的了。
宋雨晴对于年龄的感慨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她自己想得开：胖崽都这么大了，他们的年纪不上去说不过去啊。
胖崽还和他们说过悄悄话，说谁谁谁的爸爸妈妈没有她的好看。
说完就自己捂着嘴巴笑得像偷吃到猪油的小老鼠。
嗯，虽然他们年纪往上长了，但他们的颜值还是能打的，以后等胖崽上学了，保证她能去和同学显摆自己爸爸妈妈不是问题。
这么想着，宋雨晴伸手摸了摸赵平生的腹肌，然后道：“你每天的锻炼可不能断啊，我们家胖崽以后开家长会，不能有个大肚便便的爸爸。”
赵平生按住了她的手，十分好说话，“也不会让你有个大腹便便的老公。起来回屋里睡觉。”
宋雨晴忽然觉得不对劲，察觉到了危险，悄悄地往旁边挪，“不回，现在还早。”
这个年头，有电视、有收音机，最多最多也就是到十点钟。
要是没信号，啥也没有。
没有手机，没有别的娱乐方式，也就只能看书学习画画了。
但自从她去了市文化馆上班，她就不常在家画画了，偶尔会画一画胖崽的日常。剩下的就是陪着赵平生看书、和胖崽玩游戏。
没有娱乐活动，夫妻两个早早回房还能做啥？大家心里有数。
以前胖崽还和他们一起睡的时候还好点，毕竟等胖崽睡觉，都九点多、十点了。要想做啥还得去隔壁房间去。
现在胖崽自己睡了，倒是方便了赵平生。
还好赵平生结扎了啊，不然计生用品都不好领......
“哎！”宋雨晴赶忙捂住了嘴，怕吵醒隔壁房间的胖崽，拍了下赵平生，瞪他，“把我给放下来！”
说硬的不行，又软和了语气，道：“现在还早，我还想再看看书......”
“别看了，你省点力气。”
既然如此，宋雨晴只能提醒他道：“年纪不小了，你还是悠着点吧。”
“......不用担心，我是医生，知道什么药补身体。”
本来该是旖旎暧昧的氛围，宋雨晴被赵平生的话戳重笑点，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赵平生差点要被她笑破功，“还好意思说胖崽的笑点奇怪，都是遗传你的。”
宋雨晴睡着了，不知道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胖崽醒来找人。
第二天早上，赵平生跑步回来，去找衣服时顺手帮她拿了身衣服递过来，道：“胖崽昨晚醒过来非说要洗澡，嫌自己身上臭。就给她冲了热水让她自己洗了。”
四岁多快五岁的小朋友了，他们现在早开始给胖崽灌输性别意识了，赵平生现在进她屋里都得敲门问她。
洗澡的时候就只给她拎水，然后让她自己洗。洗好了自己擦身体穿小睡裙。
往常都是妈妈帮忙洗澡，昨晚是自己洗澡，胖崽今天起来见到妈妈就仰着得意的小脸，眨着大眼睛，里头明晃晃地写着两个字：
求夸。
于是，来自妈妈的彩虹屁一串串地砸向胖崽，夸得她眯着眼睛，乐晕晕的。
“哇！是哪个小朋友可以自己洗澡了啊？原来是胖崽啊！整个大院，我们胖崽真是个聪明宝宝！”
“真厉害！来，今天给奖励一个大肉包子！”
虽然一家三口吃的都是大肉包子，但胖崽就是觉得自己手里头的那个格外香。
今天要跟着妈妈出门上班，她今早起来就看到自己的床边放着两双新鞋鞋了！
现在还被爸爸妈妈夸，她今天特别高兴！
“妈妈，妈妈，穿哪双鞋鞋好呢？”胖崽是这么问，但另外一双塑胶小凉鞋已经被她放到了爸爸给她打的小鞋架里，上手拎着双红色小皮鞋晃啊晃。
宋雨晴和她说这个天气穿小皮鞋会闷脚，但胖崽说她的脚不怕闷。
于是，宋雨晴就不劝了。
小孩子嘛，总是有点自己的想法的，家长觉得不好的，可能他们根本没这个感受呢？
于是，胖崽今天穿着条背心裙和红色小皮鞋出门。
在等爸爸妈妈收拾东西时，胖崽就跑出门口站着，等了一会儿，遇上出门去玩的小梅姐姐和她的小姐妹们，就抬起了小脚，“姐姐，看我的鞋鞋。”
“胖崽你的皮鞋好好看！”
“胖崽，你爸爸又给你编花辫子！”还是每边各两条小辫子！
一帮小姐姐跑过来，摸摸胖崽的小辫子，又摸摸她的鞋子。最后......大家不约而同地摸摸胖崽的肉胳膊。
宋雨晴在屋里看到了，好笑道：“她们看胖崽，不会就跟看个大玩具一样吧？”
赵平生抽空看了眼外边，嘴角也溢出笑来。然后给水壶里装上凉白开。一家三口一人一个。
收拾好，他们都从沙发上拎起自己的挎包挎肩上，然后拿起墙上挂着的军绿色小背包出门。
“我要去上班啦！小梅姐姐再见，盼盼姐姐再见......”
像只大扑棱蛾子扑向妈妈，背上她的小背包，检查了下里头的小玩具，再抱上她的水壶――她的水壶带子上缝了个歪歪扭扭的大胖星星，坐上妈妈专属宝座。
等妈妈坐上车鞍，她就空出一只手抓住妈妈的衣角，“上班啦！”
前面的妈妈，后面跟着爸爸，冲入自行车大军里。
她快乐的一天就这么开启了。
从家门口到军医院，骑车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宋雨晴今天的耳朵里全是胖崽欢快的声音：
“陈叔叔，看我的鞋鞋！”
“温叔叔，我的新鞋鞋！”
“吴阿姨，我的花花辫子！”
“杨阿姨......”
安静了一小段，到了市文化馆，又开始了，一路呼呼呼地奔向单位里的各个办公室，要给每个爷爷奶奶、叔叔阿姨通知到位：
她今天穿了新鞋子，搞了新造型！
李娴笑道：“还是你家赵医生有耐心，换着法地给你和胖崽编发型。”
“还成。”宋雨晴说是这么说，嘴角的笑更深了些。
李娴揶揄地笑了笑，转头就出去找胖崽去了。这个崽，简直是单位里头的开心果，每天光看她乐呵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