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秋想反驳，但仔细考虑了耿川的话，觉得也有道理。叹气道：“随她吧，我就是怕她被人骗。半年前我爸和大哥大嫂想让她嫁给王红兵呢，我当时就劝她别嫁。我爸和大哥大嫂都想着她早点嫁出去了才好。”
心想，要不是她那时候刚好赶上服装厂招工成了工人，可能家里也想她早点嫁出去吧。
“本来呢，我想着她没怎么吃过苦，性子也闷，估计下乡了得一天哭几次。后来发现也还好，写信回来都说好，每天跟着下工，挣的工分能够她吃。我还想着她再坚持两年，家里再给她寻摸份工作，到时候也就回来了。谁知道她这么快就找了对象。”
“你是不知道，我当时都猜她是不是在乡下被人欺负了不敢说。或者是被人家骗了。这死丫头，平时一声不吭的，关键时候脾气死倔死倔。”
宋知秋说着说着也觉得烦了，“反正我又不是她妈，管不了她一辈子，她能过好就好，过不好我也没办法了。”
耿川宽慰她道：“不至于，雨晴也是大人了，她自己心里有成算。”
“成算不成算的，我们也不好说，看她自己吧。”
因着后天要办结婚酒了，耿川没跟着她回去，把她送到旧家属区附近就掉头往家赶。
耿川和耿父的关系还可以，但和家里其他人的关系就没那么好了。回去找他爸再次确定了后天办酒席的事情，趁着家里人都到齐了，他宣布道：
“按照之前说好的，我和知秋结婚了不住在家里，我们以后就在新分配的房子安家了。那边房子宽敞，爸妈想过去住随时都可以去，大哥大嫂你们就不用想了。”
懒得看他大哥大嫂什么表情，又道：“这是厂里特别奖励给高级人才的房子，是我自己凭努力得来的，和家里没半分关系。要是大哥大嫂非去闹，那我也可以找领导谈谈心，到时候大哥在厂里工作受不受影响我就不知道了。”
耿老大就是知道他们闹着要耿川的新房子不占理，所以才撺掇耿母去找宋知秋谈，没想到耿川态度这么强硬，这话说得，那真的是半点都不顾兄弟情份了。
要耿川知道他的想法都得大笑，他和大哥还能有什么兄弟情份？爷爷奶奶还在的时候，仗着自己是“长孙”有牌面，没少抢他的东西。工作是他自己凭实力得来的，不像大哥是接了妈的班，对上爸妈他也不心虚。
大哥一结婚就想把他赶出去，他懒得和这些人争这一亩三分地，所以就申请了厂里的宿舍。家里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就是和宋家订了婚约。
耿父知道小儿子现在出人头地了，说话也有底气了，很快就拍板道：“等你结婚了，就把家给分了，以后养老怎么安排也定下来。”
树大分枝，早点分了家以后还少点矛盾，省得最后兄弟俩闹成仇了。
“嗯，那就结婚后第二天分家吧。”耿川当然同意分家了，他和宋知秋两个人以后挣得多，他们小两口花得再多也能有剩的，要是不分家，他们说不得还得和大哥大嫂扯皮伙食费这些乱七八糟的，交上去公用的钱谁知道最后进了谁口袋。
他是懒得争这一亩三分地，但他又不傻。
耿老大夫妻俩不乐意，但是耿父现在还是厂里的六级技工，每个月工资不少，能抵得上他们夫妻两个加起来的工资，在家里的话语权大，他说定了的事情，轮不到他们反对。
其实他们耿家条件算是特别好的了，所以耿老大才不理解他爸为什么还要和宋家结亲，说实在的，让耿川娶厂里领导的女儿都够格。
他爸就是惦念以前的那点情分，要他说，那点情分算个屁啊。
耿父懒得和他说这个，每次好好解释了也听不下去。
耿父关心起另一件事，“知秋二妹的对象，这次也来吗？”
他从宋建国那知道雨晴的对象曾经在省第一军医院工作、偶尔会过来开会等，当时就觉得宋建国的未来二女婿条件不会差，所以才让耿川和这位未来连襟打好关系。
“今天去接知秋下班，回来的路上正好看到人了，隔着大马路没空打招呼。”耿川特意提道：“他从招待所出来，有人专门开了吉普车去接他。”
他心里猜测，人家不止是个简单的军医，要么实力足，要么背景强，不管是哪一样，都很难得。
耿父端酒杯的手一顿，感叹道：“老宋找女婿的运气还真是好啊！”
说着，自己又笑了，他这顺道把自己小儿子也给夸进去了。
第046章 老同学
赵平生第二次来宋家, 不需要问路，直接走了进来。机械厂旧家属区里没上班的人趁着今天天气好，都搬被子到前面空地晾晒。
这个时候, 就算是损失一条裤衩子都得骂街半天，大家可不放心就这么放着被子晾晒, 个个手里都那点东西忙活，晒晒太阳聊聊天再顺便干点活, 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一眼能望到头的平凡一天里, 家属院里突然来了个长相清俊的男人，婶子们的视线挪了过去就移不开了, 有人已经在考虑把哪个亲戚家的姑娘介绍给他，而有人已经认出了来人是谁, 一声惊讶又带点疑惑的嗓音打破了院子里的安静。
“你是雨晴的对象吧？！”
赵平生愣了下，很快朝说话的婶子点点头, 笑道：“是, 阿姨您好，我是雨晴的对象。”
“哎哟，我刚还想有没有认错呢，上次就见了一次。你是跟着雨晴从海岛回来的？”
“这个就是老宋的二女婿啊？啧，老宋真是好运气, 两个女婿都不差劲。”
“小伙子，你是军医啊？那你们医院还有没有和你条件差不多的单身小伙子？我家姑娘明年找不到工作下乡的话争取去你们那，到时候......”
“哎哎哎，乱说什么呢？！知青下乡是搞建设去了，你当是相亲呢？”
赵平生觉得话题渐渐离谱, 敷衍了几句就快步上楼了，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走上楼, 就看到宋雨晴就趴在栏杆上看他，目光狡黠。
心里好气，她刚刚就看他在下面被人拉着问乱七八糟的问题。
大步穿过堆积着各种杂物的走廊，到了她面前，先是飞快地前后左右观察一遍，然后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不过他没忘记这是在她家门口，很快就松了手，“家里人都在吗？”
“爸妈和大姐都去厂里食堂了，大哥大嫂上班去了，还有三个小的刚刚出门去买吃的，待会就回来。”
所以现在家里就她一个人，就是为了等他过来。
赵平生就把带来的东西拿到屋里放，其中一个大纸袋子装着的单独拿了出来，他坐在沙发上，朝门外的她道：“给你买了件棉衣，其他那些是给家里买的年礼。”
屋里的他拿着蓝白格子的棉衣展开给她看，而屋里的其他东西在她眼里都贴着“年代感”的标签，她第一次觉得赵平生和这个年代是如此契合。
除了他毫无保留、从不掩饰的汹涌爱意，完全不同于这个年代的内敛。
趁着这一层楼里没什么人，宋雨晴小跑两步凑过去捧住他的脸亲了两下，然后又跑回走廊趴在栏杆上看楼下的人吵吵闹闹，心里满足地冒泡：终于又亲上我男朋友了！
而被她一套组合动作下来搞得懵圈的赵平生呆愣了好一会儿，随即低头笑了起来。
来到这的两年半加上之前世界的半年，分开三年，都想不起来以前亲密时候是什么感受了。
他也走了出去站在栏杆上看热闹，顺便拉着她往后退了一步，“别趴在栏杆上。”
“没事，我已经擦过了，这里很干净。”
赵平生无奈，“不是干净不干净的问题，我担心这个栏杆能不能撑得住。”他抓着栏杆晃了一下，就把栏杆给晃动了起来。
“啊，对。”宋雨晴立刻收回了手，不敢再趴上去了，“你一说，我就觉得这个栏杆不是很安全，万一摔下去可怎么办。”
“二姐！”宋红旗和宋长民带着大宝出去买水果糖，刚到家属院，一抬头就看到了他们两个，使劲了挥了挥手，一人牵大宝的一只手，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赵平生拿出了给他们带的礼物：三个不一样的坦克模型，一人分到了一个。
别说他们觉得有意思，宋雨晴都想要一个。
“哎，这是谁的衣服？大姐的新衣服吗？”宋红旗看到沙发上叠得整整齐齐的棉衣，嘀咕大姐这个时候乱放衣服，明天就要把东西都装箱子里搬到新房了......
宋雨晴上前拿起衣服，放到了自己的床铺上，“是我的衣服。”
“啊？哦哦。”宋红旗挠挠脑袋，不好意思地笑笑。在家里太习以为常了，新衣服基本都是大姐的，大姐穿剩下的才会拿来改一改，变成她和二姐的衣服。穿旧衣服也什么，大姐对衣服都很爱惜，到她们手上时也没多旧。
这件新棉衣肯定是未来二姐夫送给二姐的。她昨晚和二姐一起睡的，看到二姐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块崭新的女士手表放枕头底下，她没问，但不用问也知道是谁送的了。
真好，二姐夫对二姐好，那她就放心了！
赵平生看了看手表的时间，和她商量道：“上次和你说的，我打算请在这边的两个同学吃饭，昨天下午刚好和他们碰见了，约的今天中午，你和我一起过去吧。”
“好。那你等我收拾一下，我换个衣服。”
大宝听到要出去吃饭，早就等着了，立刻站了起来，“二姑，我也去！”
宋红旗把他给按着坐了回去，“二姑要出去办事情，不能带你，你跟我们在家。待会奶奶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大宝悄悄地觑了一眼二姑的对象，抿了抿嘴，坚持道：“我不和小姑在家，我要和二姑出去吃饭。”
别以为他人小就什么都不懂，上次这个叔叔过来就带了好多好吃的，二姑跟着他出去肯定也是吃好吃的。
宋长民道：“不给你去，今天就在家玩。”
“哇！我就要跟二姑去！她去吃好吃的！不带我我就和我妈妈说！”大宝说哭就哭。
赵平生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说话。
宋雨晴从屋里换好衣服出来，直接套上了新棉衣。她刚刚在屋里换衣服也听到了大宝的话，这会儿她也不吱声，她对这个便宜大侄子完全生不起一点喜欢。
宋雨晴：“等爸妈回来，你们就说我对象的同学约我们吃饭，中午不回来吃了。”
又指了指桌上的东西，“这些东西让爸妈分配吧。”
“知道了，二姐赵大哥你们走吧，我和长民都在家呢。”
“哇！我要去！”大宝扯开嗓门大哭，还要冲过来拉宋雨晴，被宋长民给抱住了。
宋雨晴拉着赵平生快步逃离战场。
“是不是觉得这个哭声很恐怖？”宋雨晴小声和他吐槽，“不可爱的小孩真的喜欢不了一点。要是我亲哥的孩子是这德行，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
“昨天我回来，嫌我坐了沙发，就发脾气，说要把我赶出去不准住他家。虽然我不是他真的姑姑吧，但他们又不知道，小孩子说这种话，不是大人教的就是本性坏。我都不敢想，要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身份是几个孩子的妈该怎么办，想想就吓人，碰到讨人厌的熊孩子就更可怕了......”
宋雨晴嘀嘀咕咕地说了不少，一下到一楼，立刻闭上了嘴巴，催着他走快点不然要被拦住问来问去。
于是，楼下的人就看着老宋家的二闺女和她对象风一样地飘了过去。
走到外面路上，正好遇到从机械厂走回来的宋建国、唐秀香和宋知秋。
一听他们是要去跟赵平生的同学吃饭，宋建国也不多问了，催着他们快些去别耽误了时间，但也提醒他们晚上回来吃饭。
宋知秋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叹了声气，现在二妹是陷进去了，就祈祷这男的是真的喜欢她吧！
宋建国三人人还没到楼下，就听到了大宝撕心裂肺的哭声，二楼听到了点声音的邻居就说了，“秀香，你大孙子想跟他二姑出去吃好吃的，他二姑没带他，在家闹脾气呢。”
“原来是哭这个啊。雨晴也真是的，顺便带侄子出去又不耽误她谈对象，你听听这个哭声。”有人都觉得孩子哭太惨了。
宋家三人脸色难看得很，宋建国快步上楼。唐秀香则是解释道：“雨晴对象的同学请他们吃饭，不好带上大宝。这孩子，以为他二姑是出去玩呢。”
“怪不得呢。我说秀香，你家大宝是该好好教教了，一点不如意就大哭大叫的。我看就不该经常送到他外婆那，瞧在外婆家待的，学的都什么坏习惯。”
唐秀香尴尬地笑笑，只说孩子还小，再大一点就懂事了。
上楼时，趁着周围没其他人在，宋知秋忍不住多了句嘴，“妈，刚刚翠婶说的，话不好听但人家说的对，大宝的这个性子再不给扭过来，以后大了想再掰过来就难了。”
“也不知道大嫂怎么想的，有空就把大宝送她娘家去，跟你在家难道还能亏了大宝？”见唐秀香瞪她，宋知秋心生厌烦，也懒得再说了。
爱管不管，大宝也就只是她侄子，以后是好是坏有他爸妈担着，她当姑姑的也犯不着多说。
只是想到昨晚大宝对二妹发脾气说的那些话，家里爸妈和大哥大嫂就轻飘飘地说一句“年纪小不懂事”就给搪塞过去了，她听着就觉得心寒。
姑娘家终究是会成为娘家的客人。
“赵平生，这儿！”
宋雨晴顺着声音看过去，国营饭店最里面的那张桌子，挥手打招呼的戴着眼镜，他左边一位女同志，右边一位男同志，这两人只朝他们笑笑。
“说话的是温良，旁边的女同志应该是他爱人，还有另外一个，是蔡天和。”赵平生先给她介绍了一遍，让她能把人给对应上。
“终于等到你请客了。”温良笑道：“我先自我介绍啊，温良，赵平生在第四军医大学读研时候的同学，这位是我爱人，吴忧。这是蔡天和，也是赵平生的同学。”
看向赵平生，朝他抬了抬下巴，“还不快点给我们介绍介绍？”
“宋雨晴，我对象。之前就和你们提过的。”
“宋同志，坐坐坐，千万不要拘束。”温良十分自来熟，安排了宋雨晴挨着吴忧坐下，又去招呼服务员给多拿两个杯子。
以前读大学的时候，宋雨晴就没少去找赵平生，和他的同学关系都很不错，现在看到温良和蔡天和，虽然样貌上完全不一样，但他们两人的气质和赵平生的某两位同学特别像，就连吴忧，她都觉得很像赵平生的一个师姐，所以看他们聊起工作的事情，完全不觉得拘谨，甚至觉得莫名的熟悉、放松。
“哎呀，说得兴起都忘了吃饭这回事了，我去后厨看看我们的菜好了没。”温良起身往后厨去，很快就又转了回来，高兴道：“今天我们有口福了，刚好赶上老师傅做红烧肉。”
眼神里带着怀念，“想当初在学校那会儿，谷老师常叫我们去他家里吃饭，师母做的红烧肉一绝。”
蔡天和也浅笑着，“谷老师家的猫最喜欢赵平生，我们每次走的时候都要扒拉一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