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长公主数次有意无意地刁难，早有感触。
虽不知缘由，却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长公主看到沈棠倔强的神色，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
冷淡道：“那本宫就期待沈小姐的表演了。”
“是。”沈棠敛眉答道。
说罢，对着身旁的紫萱轻声低语。
紫萱快步走出大厅，片刻后，递来一把红缨枪。
沈棠向上抛了抛，微微皱眉，“分量不够，也只能将就了。”
她叹息一声，正要向着大厅正中央走去。
就听闻一声嗤笑声传来。
沈清禾勾着唇角，不屑道：“姐姐现在又能跳舞了么？”
“看来之前还是大家的分量不够，姐姐才不肯屈尊。”
“如今长公主一发话，姐姐便不再推辞。”
还不等沈棠开口，一个娇娇弱弱的声音传来。
“你哪只眼睛看到沈姐姐要跳舞了？”
景姣姣翻了个白眼，轻哼道：“那明明不是舞枪么。”
再者说，这宴会上谁看不出来，长公主这是故意为难。
大家都猜测，长公主怕是在给六公主出气。
相比于沈清禾主动献艺，自降身价。沈棠被迫献舞，众人反而有些同情。
只是碍于皇室威严，自然不能直接顶撞长公主，只能委婉相助。
景姣姣不再理会沈清禾。
转向沈棠笑着问道：
“沈姐姐，你需要奏乐么，我可以给你伴奏。”
沈棠这才想起来，竟然忘了找伴乐。
她有些迟疑地问道：“你可会敲战鼓？”
“啊？”景姣姣微微一愣，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沈姐姐，我还真不会这个。”
“没关系。”沈棠笑了笑，刚想去询问公主府的乐师。
就看到对面有个身穿翠绿色衣裙，脸蛋圆润讨喜的姑娘站起身。
“这个我会。”兵部侍郎家的吕小姐笑容甜美，睁着水灵灵的眼睛，直率道：“若是沈姑娘不嫌弃，我配合你如何？”
“这战鼓我曾看我长兄敲过，刚好学了几分。”
沈棠自然不会拒绝，含笑点头，“好，那就麻烦吕小姐了。”
吕小姐脚步轻快，走到管家刚派人搬过来的战鼓旁。
她接过侍女手中的鼓槌掂了掂，与沈棠商量好表演的曲目。
随即，沈棠在大厅正中央站定。
她身子挺拔如松，长枪背于身后，白色的枪尖划出一道道银芒。
“咚！”
激昂的鼓声传来。
沈棠手腕翻转，枪似游龙。随之，清冽醇厚的嗓音响起。
开口唱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霎那间，沈棠腾身而起，银枪带着雷霆万钧之势，重如霹雷，挥出绚烂的光幕。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众人仿佛看见黄沙漫天，嘶鸣阵阵。一位女将身着戎装，奔驰如风。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她手中的长枪挥过头顶。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凌厉的杀气弥漫殿中。
沈棠人枪合一，翩若惊鸿，一句，“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势如破竹。
下一刻，长枪横扫，脱手而出，像一道脱缰的闪电，在头顶上空旋转出残影。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沈棠的嗓音带上一丝沙哑。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悲戚的尾音让人忍不住红了眼。
“咚……”鼓声渐缓。
沈棠衣摆翩然舞动，长枪缓缓落地。
厅内落针可闻，众人久久不能回神，怔怔的看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啪……啪啪！”断断续续地鼓掌声传来。
众人恍若被惊醒。
下一刻，雷霆般的掌声，险些掀翻房顶。
“好！”
“好啊！”
有人已经忍不住站起了身。
刚刚那短短的一曲，他们仿佛看见千军万马，破釜沉舟。将士浴血奋战，马革裹尸。
与那些靡靡之音相比，沈棠的表演震撼人心。
有些武将的家人，已经控制不住红了眼睛。
沈棠身上轻薄的汗意被风吹散，轻舒一口气，向众人致谢后回到座位。
疲惫间，未曾发觉，门外之人，那惊艳震惊的神色。
“沈棠，怎么可能……”
景裕不甘地攥紧拳头，深邃的眼底划过一抹凉意。
不知为何，心底升起一丝念头。
“她该是我的才对。”
景裕眸色幽深，最后看了沈棠一眼，身影缓缓消失。
转身，不知在和谁说话，“都安排好了么。”
“一切顺利。”
第43章 被欺负哭了
直至沈棠落座，沈清禾与萧淮歌还有些不可思议。
本以为沈棠不通音律，勉强上场，只会丢丑。
到时候，大家就会忘了，沈棠之前在诗会上的惊艳表现。只会记得她的丑闻。
却没想到，又一次让沈棠艳惊四座。
萧淮歌都能猜到，明日起，京都就会流传，沈棠文武兼备，艳冠群芳的传闻。
一时间，气恼的咬紧牙关。
此时，管家笑着开口，“诸位贵人，后院花园中，工匠精心培植了一些昙花。”
“算算时辰，刚好快到了开放的时刻。请大家移步观看。”
管家话音刚落，很多人已经迫不及待地起身。
眼见着沈棠也起身离开，萧淮歌顿时坐不住了。
她刚要追上，就感觉左臂微微一紧。
萧淮歌疑惑地回眸，就对上三皇子严肃的眼神。
“今日你的脸还没有丢够么？”
“你不是她的对手，不要争一时之气。”
“三哥？”萧淮歌不甘心的嘟了嘟嘴，气恼道：“明明是那个沈棠屡次与我作对，我定要让她好看！”
三皇子眼中厉色一闪，警告道：“不要胡闹。”
他神色晦暗地看了眼后花园的方向，压低声音道：“今日，你离她远些。”
“小打小闹只会让人看了笑话。若想对付谁，便要一击即中。”
昏暗的天色中，三皇子眼神狠戾冰冷，仿佛嗜血野狼，让人不寒而栗。
萧淮歌想要反驳的话，顿时咽了下去。
乖巧地答道：“我知道了。三哥，我都听你的。”
“我这就出去赏花，绝对不乱走。”
很满意萧淮歌的识趣，三皇子又恢复成温柔的模样。
宠溺道：“去吧。”
萧淮歌急忙转身，向后院跑去。
而此时，另一边。
沈棠刚刚把身体不适的景姣姣，送上景府的马车。
带着紫萱，慢悠悠的向后花园走来。
月色灰蒙蒙的，像是被遮了一层薄纱，半悬在天空上。
石子路上，行走间踩出沙沙的响声。
沈棠随意轻捋着袖口，黑眸冷凝，像是潜伏在黑夜的猛兽。
看着水池的方向，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好戏快要开始了……”
不出意外，后花园的水池边，应该已经有人等在那里了。
前世，她被沈清禾陷害，百口莫辩。
气闷之余，本想归家，却迷路至水池边。
一时疏忽，后背被人击中，落入水中。
她水性很好，本可以自己游上来，却因衣服繁琐吸水，耽误了片刻。
就是这片刻时间，一个男子跳入水中，紧紧抱住她。一个巧劲按住她的穴道，让她挣扎不开。
上岸后，她才知，原来是三皇子。
三皇子一脸冷漠，话里话外，暗示是她蓄意勾引。
她因此侮了名声，嫁不得高门大户。只有景裕表示不嫌弃，愿意迎娶。
也是因此，让她对景裕彻底放下戒心。
只是，回府后，府医却说她这次落水，伤了身子，很难有孕。
喝了很多汤药调理后，依旧无果。
后来才知，那哪里是什么调理身体的药，而是一碗碗绝子汤。
景裕与沈妤薇苟且，趁机与府医勾结，害她不孕。
直至她死后，才发现了真相。
沈棠唇角的笑越发冷沉。
思量间，与后花园只有一墙之隔。
经过角门时，一阵喧闹声传来。
萧淮歌不高兴地问道：“韩芊芊，不在你的房间好好待着，你出来做什么？”
“我……我有些闷，想出来转转。”女子穿着素净，一身淡青色长裙，眼神怯懦闪躲。
萧淮歌似乎越发生气了。
音量都提高几分，“你什么时候出来转转不好，非要挑今天！”
“今天姑母招待宾客，若是被人看见你，岂不是故意让姑母难堪。”
韩芊芊浑身一抖，“对不起，表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只是听府里的人说，今晚昙花开放，我一时好奇，想要悄悄看上一眼。”
“你放心，我绝不会与人说我的身份。”
韩芊芊此言一出，萧淮歌立马一声厉喝。
“谁是你妹妹！”
“你一个丫鬟生出来的孽种，也配跟我攀亲？”
“你现在赶紧给我滚回房间去！少出来招摇，惹姑母不快。”
韩芊芊顿时眼眶通红，像是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
心里有些不甘。
虽然她不是长公主所出，但好歹也要唤她一声嫡母。
怎么就不配喊六公主一声妹妹？
她父亲身为驸马，是尚书令家的嫡次子。
虽不擅长读书，却能言善辩，还生得一副好相貌。弱冠之时，就得了“小潘安”的称号。
父亲作为幼子，上有父母宠爱，下有兄长庇佑，从小到大顺风顺水。
生活顺遂无所求，唯独喜好美色。
上至官家农户，下至青楼楚馆，都有他的红颜知己。
娘亲是他的贴身丫鬟，从小一起长大，说句青梅竹马也不过分。
是长公主横插一脚，把父亲指为驸马。
据说，当时父亲哭天喊地，极不情愿。
刚成婚时，因长公主矜贵美艳，两人也恩爱了一段时日。
只是时日一久，父亲便有些受不了长公主的骄纵任性，渐渐离心。
在长公主第一次怀孕时，父亲一时情迷，宠幸了娘亲。
当时，长公主怀孕五个月，顿时大发雷霆，意外流产。
还因此伤了身子，再难有孕。
父亲对此心怀有愧，本想打发了娘亲。却听闻娘亲葵水推迟，犹豫再三。
那时，娘亲腹中已经有了她。
祖母听闻此事，在公主府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请求长公主宽宏，莫要让父亲绝后。
为了避免夫妻离心，长公主这才留下了娘亲和自己。
待娘亲生产之时，却买通产婆，去母留子。
可怜的娘亲，本就是祖母准备给父亲的妾室。
若不是长公主介入，娘亲会成为父亲名正言顺的姨娘。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娘亲离世，她却被留了下来。
作为父亲背叛的证据，长公主对她厌恶至极。
以至于年岁十八，还未出嫁。硬生生拖成了老姑娘。
想到这里，韩芊芊越发委屈，哭腔越发明显。
“是，是我僭越了，六公主莫怪。”
她哭哭啼啼，门外的沈棠，也明白了两人的身份。
她无意多管闲事，刚要绕开。
却感觉一个黑影袭来。
韩芊芊边哭边向这边跑来，“六公主放心，我这就回房，不出来惹人厌烦。”
她半捂着脸，未曾看路，直直向沈棠撞了过来。
无奈之下，沈棠只能一个旋身，伸手拦住韩芊芊的腰。这才避免两人摔作一团。
好巧不巧，萧淮歌也看了过来。
沈棠刚开口解释，“别误会，我只是路过。”
萧淮歌就像是见了鬼似的，“真是倒霉！竟然遇见她了。”
刚答应三哥，要离她远点的。
萧淮歌烦躁的跺跺脚，在沈棠诧异的目光中，扭头就跑。
那模样，像是背后有鬼在追一般。
沈棠被萧淮歌弄得有些无语。
却听到背后传来微弱的啜泣声。
她回头看去，就看见韩芊芊满脸泪痕。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分外可怜。
沈棠顿了顿，想到一会后花园将要发生的事，好心提醒。
“夜晚风凉，还是早些回去吧。”
这句话，似乎戳痛韩芊芊。
她气恼的咬紧牙关，狠狠的瞪着沈棠，“你也在嘲笑我的身份吗？”
“你不过就是出身比我好些，有什么好得意的。”
“我再怎么也是公主府的长女，你凭什么看不起我。”
她把刚刚的怨气，全都迁怒到沈棠身上。
第44章 落水失了清白
韩芊芊极力挺直腰杆，摆出公主府长女的架势。
沈棠一时有些想笑，“随你吧。”
她无心纠缠，转头就走。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
从角门穿过，一个熟悉的水池映入眼帘。
沈棠摆手，挥退紫萱。
“你先去马车上等我。”
“是，小姐。”
紫萱把手里的斗篷为她披上后，便转身离开。
沈棠勾唇浅笑，潋滟的眸子中诡谲暗涌。闲庭信步地向池边走去。
一步一步，在夜色中踏出奇异的节奏感。
她背对着池塘，在围栏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手指，神情有些放空。
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靠近。沈棠仿佛毫无察觉。
突然，她的后背被人猛地一推。
沈棠的神情骤然变冷，身形一晃，右手闪电般向后探去，一把拧住偷袭之人的手腕。
她含糊地笑了一声，低微的声音让人听不清。
“你们以为我还会上当么？”
随即，一个巧劲儿，把来人甩入水池中。
“噗通”一声，溅起硕大的水花。
一个清俊的侧脸，在水中若隐若现，看清相貌的那一刻，沈棠有些诧异的挑眉。
喃喃道：“竟然换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