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清:“之前跟你提过,我给他们准备了一张卡,里面的钱是作为孩子们的成长基金,虽然你们用不上,但也是我的心意,那张卡和给你的东西我一起放在了你们公司大楼前台,等你回来就能拿到。”
乐清:“短时间内在孩子们能接受现实之前,我会注意不出现在你们面前,但我希望在以后,我还能有机会来看他们。”
最后一条隔了很长时间,应该是她想了很久才发出来的。
乐清:“对于你的感情,我还是感到很抱歉,我们并不合适,希望你能遇到更好的良人。”
每一句话都能想象出来她当时打下这些字的情绪,就像初见那样平静又温和。
她永远都这样,处理任何一件事都那么有条有理,有自己的思维。
冷静到让人生气。
什么叫做私事太多太复杂。
他就来得及送了一次早餐,这有什么复杂的!
江随之气得浑身发抖,可再把电话打过去,对方还是关机状态,合着是给他发了消息以后又关机了?
不对。
还是说她把自己拉黑了?!
江随之匆匆来到公司大楼。
前台被老板这风尘仆仆双目赤红的模样吓了一跳,忙拿出乐清小姐留在前台的东西。
江随之还以为给他的是什么,结果是当初他送出的那条手链,甚至连包装盒都那么完整,就仿佛她收到以后就从来没有打开过。
这一刻江随之整个人都像是从头到脚被人浇了一盆冷水。
他甚至不知道当初乐清说把他当做朋友收下礼物这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反观自己,从收到手表的那一天到现在,无论是换那一套衣服,那块表都一直戴在手上。
只有他在意,只有他如实珍宝。
只有他在得不到礼物的时候抓心挠肝自我安慰。
多天连轴转没休息,加上吃了太多药的脑袋在这一刻变得钝痛无比。
前台生怕老板一个不注意就嗝屁在这里了,慌忙问:“江总您没事吧?要不要我给您叫救护车?”
“她什么时候走的?”江随之闭着眼问。
“这是昨天晚上拿过来的。”前台小心翼翼道。
江随之皱眉:“晚上?”
“是的。”前台解释,“正好是我们下班的时候。”
“知道她去哪了吗?”
前台摇摇头。
另一个前台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乐清小姐是打车走的,我正好在外面等车,她要去机场。”
江随之转头,目光紧紧地盯住另一个前台:“哪个机场?去哪?”
那个前台也是因为之前看到乐清小姐跟江总一起出现,所以对她很好奇,在看到乐清小姐打车的时候趁机打了几句话,还好对方态度很好很好说话,所以聊了一点。
见江总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前台结结巴巴:“她说、说要回伦敦。”
江随之深深吸了口气。
这一次真的是要被自己给气死了。
总是晚了这么一步,就晚了一步!
他一把抓住那张卡和装着手链的盒子转身就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留下前台几个人面面相觑。
老板这是怎么了?
怎么看起来,好像是跟乐清小姐吵架了,上演你逃我追呢?
“这情节我熟。”最开始提供信息的那个前台说,“带球跑文学都这么写,偷偷把孩子送到父亲手里,妈妈就跑了,而霸总就会追上去把妈妈按在墙上,双目赤红:‘女人,你还要我怎么样,命都给你了’。”
几个小姐姐深以为然。
“不对。”另一个说,“但咱们集团这个是大江总的孩子啊,不是小江总的。”
“那情况就复杂起来了,可能还有点伦理道德在里面。”
大家对视一眼,纷纷表示,豪门真乱。
江随之再一次赶到机场,飞快给远在英国的林生西打了电话,心里一直很忐忑的林生西上班都没什么心思了,接到电话第一时间就接了起来:“喂?哥。”
“查一下乐清最近回英国的航班,看她到哪里了。”
“她还不见了吗哥?”林生西一拍脑袋,“那你岂不是白跑一趟了?”
江随之凉声道:“我不是请你来做行为翻译的,立刻查,查到了告诉我她在哪,我现在回来。”
陈秘书那边的权力有限,还是林生西办法要多一点。
“我知道了,我马上查!”
电话才断掉,江随之就接到了江和昌的电话,现在他看到这三个字就气得头疼,想也不想就点了拒接。
另一边的江和昌一头雾水,猜想可能儿子在开会,所以换了种方法发消息过去:“孩子们我送去幼儿园了,晚上再接他们回来,但是他们说今天还没收到你打卡是什么意思?我打不通乐清电话,你要怎么打自己打。”
原本就在气头上的江随之看到这段话差点给自己气撅过去。
他还理直气壮上了!
可再怎么失控江随之却还是有一丝理智的,当初江和昌拿钱让乐清离开还算情有可原。
现在却是没有任何理由。
所以两人见面一定还说了其他的事情。
江随之觉得不对劲,立刻打了个电话回去,阴恻恻地问:“你跟乐清说什么了?”
“你这什么质问的语气。”原本江和昌还想跟他好好说,但一听自己先被责怪了就忍不住了,“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呢!你跟乐清说什么了?”
被反将一军的江随之脑子一懵:“什么?”
“她说把让我把孩子接回来,我说让她去跟你谈,结果她说跟你闹了点不愉快,当晚就让我把孩子接走,她自己也飞回去了。”江和昌也沉下声音,厉声质问,“你做什么混账事情了!”
江随之:“……”
他双眼变得有些空洞。
“那张卡,你给她的卡。”他喃喃问,“是什么?”
“卡?”江和昌想了想,“你说她要给孩子那张?她说是给孩子存的钱,我想这孩子这几年已经够辛苦了就没要她的钱,把卡还给她了,你看看多好的孩子,你查了她那么久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脑子不太好,还有点偏激,所以江和昌担心他因为乐清不是孩子母亲的事对她有什么过激的做法,否则这两人还能闹得怎么不愉快!
江和昌没好气道:“再怎么说乐清也是把照顾两个孩子当成了自己的责任,我警告你,就算她不是你嫂子,你也不能胡来!”
嫂子两个子直接刺痛江随之的神经,触发关键词,再一次犯病。
乐清居然把这件事都告诉了江和昌。
江随之冷笑:“是嫂子又怎么了。”
江和昌:“?”
“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江随之越犯病越疯,“她不是谁的附属品,她只能是她,所以我为什么不能胡来。”
话虽然有点道理,但是江和昌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他说话都磕绊了一下:“你说的胡来,是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
好几秒以后终于反应过来的江和昌瞬间勃然大怒:“江随之!你疯了是不是!”
把人家一个好好的孩子逼到这种地步,他还觉得他没有错!
江和昌威胁道:“你要是动乐清一下,我打断你的腿!”
但江哥从来不care他这个爸,既然确定了乐清的离开跟他爹没有关系,那他大概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也不管江和昌在另一边怎么生气,他直接就关机上了飞机。
可是直到他下了飞机,一向以消息渠道著称的林生西还是没能找到乐清的踪迹。
“哥,我查过了,她的确在伦敦下的飞机,但之后就查不到任何踪迹了,酒店那边没有任何登记信息,除了机票也没有其他的交通信息,我跟她合作的那个摄影师联系了一下,人家早就拍完回国了,所以她最近也没有合作的工作。”
江随之黑眸沉沉。
既然没有工作,那她还回来做什么?
还是说要像以前一样,出国后任何人都查不到她的消息?
现在的她没有任何人的外力帮助,怎么能在这里悄无踪迹。
江随之觉得自己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没道理就几条消息把他打发了。
等下,外力?
想到那天跟乐清走在一起,身边围了不少保镖的女人,江随之眉心死死拧着。
“Annie。”他回忆这个人的名字,却不记得姓氏,“查一下这个人,跟领养兰旭的Lvy关系匪浅。”
“Annie?”这个林生西倒是不用查了,因为来到这里以后他就跟这个家族的不少人接触过,能跟Lvy走得近的也只有这种身份,所以道,“哥你说的是那个华裔富豪吗?眼睛看不见的那个。”
“你知道?”江随之问。
“当然知道,这个家族很有名的,而且她们家这一辈就她一个女孩,从小被千宠万宠长大,唯一的遗憾就是先天性眼盲,如果你说的是这个人的话,那我们可能就难得查了,以她家的势力要是藏一个人简简单单。”
此时此刻江随之才知道自己当初想要给乐清一个空间而选择不调查她身边的人有多愚蠢。
乐清似乎很在意这个Annie。
江随之攥紧了拳头:“把她家的相关资料和人员联系方式给我。”
而另一边,乐清已经来到了伦敦周边的小镇艾登索,她的拍摄任务的确已经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答应过切尔斯的拍摄了。
因为一下飞机就跟Annie过来了,所以切尔斯这会儿还没到,也是她特意约晚了两天时间,因为自己现在的状态还不合适工作。
两人坐在小镇的大巴上,周围安安静静,Annie坐在乐清身边已经很久都没听到她说话了,便轻轻拍了一下前面的座椅发出声响。
果然,乐清很快就回神给出了反馈:“嗯?”
“既然舍不得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把孩子交给别人?”Annie一针见血地问。
乐清怔了怔,许久后才轻轻叹了口气:“我的状态的确不适合带孩子。”
“为什么?”
“我现在对自己的存在感到很迷茫。”乐清低声说,“江随之父亲手里拿到的资料,让我又一次怀疑自己跟这里的联系。”
“Annie,你相信吗?”她转过头看着童话一般的小镇,再一次觉得虚幻,就像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一样,“我现在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去到哪里。”
出乎预料,Annie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道:“信。”
她双手环抱靠着车椅,目光落在前方没有任何焦点,脸上笑意很淡:“四年前我也是这么想的,想了很多年。”
“什么?”
跟乐清的犹豫不同,Annie显然不在意将以前的自己展现出来,在她看来生活就是这样,只要当下做的自己满意满足就行,不必在意后果。
她懒声说:“从小到大我的身体一直不好,也看不见,所以总是待在家里,每个人都觉得我是温室里的豌豆公主,觉得我会很敏感难过,但事实上对于那些年的记忆我并不是很清晰,甚至觉得那些年就像是蒙着一层雾,只有片面的感觉而已,而我真正活过来是四年前。”
乐清愣愣:“是Lvy说你病好了的时候吗?”
“是啊。”Annie耸耸肩,“四年前开始我才觉得自己真的活过来了,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人,还有一件很奇怪的事。”
“嗯?”
Annie转过头,浅瞳里似乎带了几分隐隐的光:“我从来没见过色彩和画面,但遇到你之后我的脑海里居然开始出现了一些从未有过的画面,甚至画面里的我说的还是中文,我看到我和一个孩子爬上山顶去看别人放风筝,那个孩子说以后她长大了要给我买很多风筝和飞机宇宙飞船,让我能飞得更高。”
乐清呼吸猛然顿住。
“所以我相信你。”Annie看不见她的异常,继续说,“因为我也觉得自己的来处莫名,我跟你说过,我正在找答案。”
“风筝……”乐清声音微微颤抖,“是我送你的风筝吗?”
“或许。”
大巴一直往前开着,两人之间安静了很久,乐清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注视着眼前的人,眼睛忽然慢慢模糊。
“在酒店见到你的那天,我也想起过一个从没见过的画面,有个姐姐牵着我,告诉我她会一直保护我,要和我成为一家人。”乐清哽咽着,“我不知道那是谁,但我却一直觉得那会是你,我不知道这样的感觉是怎么来的,所以从那天开始,我一直都很害怕,很惶恐。”
尤其是在看到江随之父亲拿出那份报告,上面孩子的照片跟小时候的自己一模一样,乐清一贯清晰的思维就忽然下线了。
最初传到这个世界以为自己是原主的时候,她能够把自己置身事外,只要处理好一切回到正常生活的正轨就好。
可到后来意识到自己是身穿,她心里就一点点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她一边舍不得孩子们,在每一个蛛丝马迹里寻找自己不放下孩子们的理由,所以在得知江随之不是孩子的亲生父亲时她选择遗忘自己的来历,让自己沉浸在作为孩子们小姨的幻想里,希望可以这么一直走下去,让自己能有所牵挂。
但现实一次又一次把她的心理防线击溃。
她在意的不是自己究竟是不是孩子们的亲小姨,因为血缘关系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哪怕把孩子放在国内,送到孩子爷爷身边,她也从未想过真的要离开他们,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把自己整理好。
她在意的是,自己究竟是谁。
脑海里的那些画面,还有五岁忽然死亡的小孩,以及乐清这个名字,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用,那么多人在意,为什么那么巧Eve就整成了自己的样子。
她在害怕自己以后不会存在,在害怕自己的出现和消失一样,那么突然和猝不及防。
“Annie。”乐清哑声说,“我怀疑,我是那个很多年前死掉的小孩。”
因为死掉,所以在另一个世界孤独长大。
又在某一个时间回到这里,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乐清。
“那我呢?”Annie笑道,“我难不成是你说的那个要保护你的姐姐?”
话音一落两人都静了。
零零散散的线梳理下来,在空无一人的大巴上,那些混乱的思绪好像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
为什么两人会同时看到那些没有经历过的画面。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命运的巧合。
现在只有一个答案能解释得通。
乐清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忍不住抓住了旁边的Annie。
如果自己真的是那个死掉的小孩,而Annie是那个被她捡进孤儿院一起长大的姐姐,那五岁的自己死了去了另一个世界,出于某种原因,姐姐用乐清这个名字继续活了下来,直到24岁的姐姐死了穿到另一个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