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你怎么会带上你到这戈壁滩来受苦?有道是有乐同享,有苦同当,不过...你跟了我,好像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
柳文安毫无形象地瘫靠在沙砾上,仰头望着天上群星,密密麻麻,星光点点,面对广阔的星空,心底却波澜无惊,甚至有些嫌弃,啧,随处可见的景色便称不上美景,也值不上几个钱了!
偏头看了沉思不语的莫姚春一眼,指着天空一颗闪亮的星道:“懂星象吗?”
见她茫然跟头抬头,呆愣愣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呆头鹅,倒有几分可爱之处,于是拉着她给她讲解:“你知道吗?其实星星也分星系的,如...”
一夜寒风过,柳文安起身时天色未亮,火堆已经燃为灰烬,茫然地坐起身愣了半响,才揉了揉眼撇头看还在熟睡的莫姚春,见她身大蜷成一团,皱了皱眉,小心地起身挪到她身边,想伸手试试额温,却被她脸上的东西吸引住...顿了顿最终收回手,抹了把脸,裹住薄被再次睡了过去。
至到天亮,柳文安才被莫姚春叫要醒,睡眼朦胧地从她脸上滑过,一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石,转身将薄被捡起折好:“收拾收拾,咱们走吧!”
戈壁的早晨凉意彻骨,摸了摸冷硬的饼子,莫姚春还是坚持要重新起火,好歹一大早的要吃个热乎,柳文安拿她没办法,只好在附近勉强捡了些遗落的小木棍,收陇起来升了火,蹲在火旁看她动作。
有了火莫姚春也不在多说,利索地将剩下的饼子匆匆加热,就着昨夜剩下凉白开递给柳文安,担忧地看着他:“你的伤?”
“放心,死不了”柳文安接过饼,大口往嘴城塞,边吃边道:“若三年之期到了,你有何打算?”
原本正收拾物件的人手一顿:“怎么问起这个了?”
“没,随意问问”咽下最后一口饼,望了望映在程曦下的茫茫戈壁滩,拍了拍手笑道:“你要我办什么事得早说啊,不然哪天我又被免职,你想办事都找不到人了。”
见提及原由是此,莫姚春莫名地松了口气,抱起行李朝他仍了个白眼:“天色不早了,还不走?咱们可没水可喝了”
看她似乎生气了,柳文安捂着伤口追上去,嬉笑道:“行行行,你是老大你说了算,咱们家听你的”
异与平常的话让莫姚春转过身,盯紧了他,奇怪道:“你怎么奇奇怪怪的?”
“哪有”柳文安撑起身子,故作轻松地抢过她怀里的包裹,一深一浅地往前走:“热个气氛嘛,走了!”
第97章
待暖阳将要升到正中时,柳文安再也坚持不住,双膝微抖地折倒在地,捂着腰部大口喘气。
跟在他身后的莫姚春大惊,一扔手中包裹,踉跄着奔到他跟前,咬紧牙齿用力地扶起他,让她正坐在地上,收手时触到他手背,瞬间一惊:
好烫!
心道不好,急忙地抬手贴到他额上,糟了,居然发烧了!
“你...”话才吐出一个音,莫姚春就看到柳文安捂腰动作,目光顺着手势看去,只见指间尽是鲜红的血迹,还在不断渗出。
伤口崩了!
“快,我给你上药”莫姚春取药的手都在发颤,小心地掀开破碎的衣布,露出正在渗血的伤口:“这就是你说的伤口包扎好了?”
看着包扎得马马虎虎的伤口,莫姚春只觉无名火直冲天灵盖,要不是见他脸色惨白得不成样,真想嘲笑这个偏执的人,看看你自己,不信人还爱贱踏自己身体,是觉得自己活得太长了,想要寻死吗?
他们现在离军帐还有五六里路,按正常脚程当是早已到达,可惜...柳文安看着她为自己上药重新包扎,饶是放轻了手脚也让他频频倒吸冷气,连嘴唇都痛得开始打哆嗦。
过了半响莫姚春才将伤口清整理赶紧,又重新上了药,望着他几乎快要溃散的瞳孔,死死地抿紧嘴角,沉郁地四处望了望,见远处有个不大不小的石头,正好可以躲藏一人,当下便下了决心。
“你等我,我去找人来救你”
快要晕过去的柳文安粗喘着气,用力地睁大眼,过了几息混沌的脑子才接受到她的信息,微微地点了点头,气若游丝:“那...那我命就交到...你手上了”
看着历来逞强的人变得如些虚弱,莫姚春鼻腔一酸,连忙撇过头去,翁声道:“你可别在我找到人前死了,到时不是救你,而是给你收尸了”
“呵~收尸也不错”柳文安想要露出个笑颜,却控制不住脸上肌肉,只好僵着脸叮嘱:“找李将军或顾将军,拿我腰间的腰牌去”
感受到对方手在自己腰间触碰的热度,柳文安浑身一激,连混沌的意识都被刺激得清醒几分,僵硬的身子待莫姚春离开后才轻轻放松下来。
靠在粗糙的岩石上,因缺水,柳文安的嘴皮开始起皮,眼眸昏昏合合,几欲晕睡过去。
不能睡,不能晕,保持清醒!
柳文安捏紧了手中尖锐小石子,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没进入军营前,她不能也不敢放松心神,更何况现在关键时刻!
为什么?为什么穿越金手指没有动静?
难道被围杀不是危机时刻?
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可心底的恐慌在隐隐扩散,虽然日常嫌弃‘危机预报’鸡肋,可这份金手指真不见时,却扔不住怀疑,老天将‘危机预报’收回去,他日会不会将自己一身蛮力给回收?还有自己奇异的恢复能力?
一份力大无穷的蛮力和身体恢复能力,对她来说太过重要,重要到超过了预警的金手指,如果真有一天,这份蛮力...
柳文安绝望地闭上眼,真那般,贼老天为何要她穿越?
‘嘎嘎嘎’难听乌鸦声盘旋在柳文安上空,过了一会又收翅安静地立在岩石上,黑黝黝地小豆眼打量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巨兽,看着阳光洒在她脸上,几近透明,甚至连白发都成了金色,僵硬地靠在岩石上,只余下胸口还在微起伏。
似乎察觉到巨兽仍有气息,没一会乌鸦又展开翅膀噗呲噗呲地飞远了。
好像过了许久,柳文安才抖了抖睫毛,艰难地张起眼帘,茫然地望着绿意点缀的黄沙戈壁,她还没死啊!!
撇眼扫过自己血迹斑斑的手掌,心里嘲讽,看来自己命大,暂时还死不了。
想喝水,口渴!难受!
深吸一口气艰难地撑起身子,颤抖着指间抓过莫姚春留下的水囊,饥渴地塞里嘴里,将将流过喉咙还未到胃部,水便戛然而止,没水了。
不甘心地抖了抖水囊,发现真的再也抖不出一滴时,手愤怒又无力地一甩,水囊砸在岩石上又轻巧地弹了回来,落到离她不远的沙土上。
柳文安仰头看向天空,日头已从正中移向西垂,为什么没有人来救自己?
莫姚春抛弃我了吗?
还是军营拦住她不让她来救我?
这就么没了还真不甘心呐!
乱七八糟的念头怀疑,堵住得柳文安头痛了起来,不复平时的清醒,想要大吼大叫却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无助地瘫靠在岩石上,等待她最后的命运。
‘踏踏踏’半昏半睡中,马踏大地的轰鸣声震醒了柳文安,瞬间张此警戒地望向马蹄方向,续后眼神一亮,是军营方向来的声音!
难道...是莫姚春?
她缩蜷了身躯,小心地躲在岩石后面,顺着声音往外瞧,一队十来人的骑兵,后面还跟着一两马车,其中领头之一的正是莫姚春,有救了!
莫姚春赶到岩石后面时,发现柳君脸色隐隐有发青,心登地提了起来,紧张地扫过全身,见他胸口仍微有起伏,才微微地松了口气。
活着就好!
想到走时前眼人烧得厉害,莫姚春颤着手贴到他额上,仍有热意,不过...庆幸地吐出一口气,没先前那般热了,想到他身体体质大好,受伤也比一般人恢复得快,想必发热也是吧?
顾将军下马大步赶来,看到他好兄弟重伤模样,气得指着莫姚春大骂:“昨儿就受伤了,不赶快回来找本将军,还让他在野外露宿一晚?你这小厮是怎么当的?”
在怒骂下,莫姚春用力动作却极轻地将柳文安扶起来,见此顾将军也顾不上骂人,赶紧在旁帮扶了一把,想要直接将人抱时马车,却遭到柳文安拒绝,嘴里不禁埋怨道:“都受伤了,还讲解呢?”
柳文安眨掉眼中发咸的汗滴,嘴上说着顽笑话,脸色却白得惊人:“好男儿岂能搂搂抱抱,上马车,我行!”
说着暗自撑住莫姚春的手,故作轻松地登上马车,却在进入车厢刹那身形一晃,幸得莫姚春帮扶了一把,顺利入了车内。
见他还能谈笑登车,倒把眼中犹虑收了回去,混笑道:“成成成,你是个好男儿,好汉子,你说啥就是啥”
进了军营,柳文安提前将腰部衣裳撕出大口子,在军医过来后,直径让他就此换药包扎,军医虽不满,但也利索地处理好,然后头也不回地拎起药囊离开。
最讨厌这些不配合的患者!
因宫车宴驾,王老将军怕铁勒趁机攻打,索性出动出击,扬燕国威严,镇夺铁勒不再南下,因此整个大营只余顾将军领兵镇守。
莫姚春赶到大营时,顾将军已出营巡视,军帐中只剩下曹参将,面对求救,左拖右延,甚至让人将求救的莫姚春给赶出去,幸好在营口碰上巡视归营的顾将军,这才引来救援的人。
知道自己为何久等不见来援后,柳文安转头对顾将军道了谢,半靠在榻上目送他离去,至到帐帘挡落下,才将目光落到帐篷里的抱着干净衣物的人身上。
“辛苦你了,你身上也有伤,先休息吧”
因王老将军率军出征,营地里的帐篷自然多出许多,她厚颜向顾将军讨了一顶,专给莫姚春住宿,方便他洗漱。
“你身有不济,我帮你换衣罢”莫姚春说着就想上前扶他,却被人躲开。
看着空荡荡的手,莫姚春眸子移到柳文安脸上,想到在京城时柳二姐的动作,脑海灵光突闪,将平日的疑点尽接对上,只是...还要确认。
莫姚春的心砰砰砰地跳了起来,竭力稳住自己身心,露出疑惑:“怎么了?”
“没,我自己换”柳文安皱起眉头,指了指身旁“放床头吧,我想先歇息”
难道...是真的?
心底的怀疑越来越重,莫姚春眼睛发亮,怔怔地望着榻上的人,黑黄的脸上显出一抹潮红:“你全身脏乱,换件干净的衣裳才好睡觉,要是再次生病,我可没法向二姐交代。”
说着竟不顾柳文安意愿,想要强自扯开他衣裳,只是到底力量不足,被他反制在榻上。
柳文安眼眸发黑,眩晕重重,又强掌着不昏过去,神情越发暴躁:“你到底要干什么?”
见他忍得辛苦,莫姚春不想再继续试探,首次轻易从他手中挣脱,故作生气地将干净衣物扔到床头,将帐帘重重甩在篷壁上,气冲冲地离开。
又过了半柱香后,莫姚春紧张地重返帐前,不敢让烧热的光亮泄入帐内,只好小心翼翼地掀起一条帘缝,侧身入内。
见柳君在榻前睡得香熟,她咽下口中唾沫,轻手轻脚地移到他跟前,巍巍颤颤地伸出手,想要拉开他衣襟。
“啊”
自出征后就柳文安一直藏着份警惕,连入睡时都半梦半醒,几乎成了她的本能,即事受伤也不例外。
因此察觉到不对,她下意识地嵌住未知的危险,睁开眼后才发出是莫姚春,脸色阴沉地盯惊慌失措地人,寒声开口:“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要吃午食了
“那饭呢?”幽红的眼眸扫过篷内,无一饭一碗,她在说谎!
察觉到连莫姚春都在骗她,柳文安心底的怒气如同火中的竹筒,随时都将爆炸,神情暴虐地盯着她,阴森森地开口:“说,到底要做什么?”
莫姚春真正感受到柳文安的力量到底多强,她想挣脱却被嵌制得弹动不动,见他怒气越涨,手甚至移到她颈脖上,吓得她立马道出来意:“我想掀开你衣服”
转到脖上的手顿住,柳文安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松开手,重新捂着开裂的腰伤回到原位,冷笑道:“然后呢,得到你的答案了吗?”
走势完全跟他设想的不一样,莫姚春有些懊恼,或许她不该揭开对方秘密,应该如以往那般和平相处下去。
见她左右为难,柳文安神色淡淡地替她开口:“看来心里是有数了,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
“说”
完全被对方气势压今天的莫姚春抿了抿嘴,轻轻地叹了口气:“原以为你不喜跟人碰触,但在京城时,发现二姐总会偷偷地洗晾长布,所以......”
...柳文安沉默,顿了顿道:“那时就怀疑我?”
没有,莫姚春摇头,只是奇怪而已,真正怀疑还是柳文安贬官后的那些日时,她求教时,总免不了相处一室,时日久了,总会发现些异与常人之处。
当初只认为她一夜白头让身体起了变化,毕竟女扮男装还混入朝堂,与众臣相对,做皇帝手中的利刃,这种事传出去简直骇然听闻。
听完她的话,柳文安仰头望着帐篷穹顶,淡淡道:“那你现在要做什么呢?”
做什么...她不知道,莫姚春脸色难看地扯了扯嘴角,揭穿身份后,该慌乱的明明是柳君才对,怎么自己心慌张得厉害呢?
难道是他给予信任,只求孤身做独人,才让自己心有不服,想要更进一步的亲密?
莫姚春觉得自己脑子很混乱,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现在的局势,只好撇过头做暂且拖延一会。
看她一幅鸵鸟样,柳文安气得笑出声,指尖屈叩在榻上,半阖下眼淡淡道:“今后行事须想后果,再设想失败后的补交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