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宁看着谢之舟唇侧加深的笑意，总觉着从中透这点恶劣意味，有种自己精心栽的小树苗不知道什么时候长着长着就歪了的错觉。
“我们在聊通过坤院考核后要选择那一派。”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大概是因为沅宁的原因，谢之舟对沈莺眉的态度也好了几分，不过也只是比对陌生人好上一点而已的程度。
沈莺眉对谢之舟也习惯了，所以见沅宁还愣着，索性在另一侧看着二人小声补充道。
“哦？是吗。”
谢之舟接过了沈莺眉的话，但是其视线却依旧落在沅宁的面上，将其有些呆愣的表情尽收眼底，而后又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像是气定神闲地拿着毛线团在逗弄小猫一般。
“那阿姐想好要去哪一派了么？”
沅宁压下脑中奇怪的想法，偏过视线回道：“剑修一派。”
“谢之舟，那你呢，想去哪一派？”
沈莺眉在一旁问道。
谢之舟见沅宁偏开了视线，听到沈莺眉的问题也少见地抬眸朝沈莺眉那处看去。
“自然是和我阿姐一样。”
让沅宁有些不知所措的视线虽已被人挪开，但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少年人说罢又轻笑下。
谢之舟温热的气息裹着点草叶的味道落在沅宁耳畔。
撩起了点痒意。
第32章
耳畔的痒意同细碎的发丝纠缠在一道,不远不近的记忆却如开了闸的洪水猛兽一般涌向沅宁。
好像，宋霁声以前也是这般的。
沅宁穿进话本子里前，方才化形不足百年,百年于一只妖来说确实算不得长，她对世间的一切还处在一个懵懂的状态。
而对情事的认知也仅仅存在于周遭之人,抑或是话本之中。
甚至严格说来,她其实还尚未能分清人与人之间的这些喜欢的不同。
她只知道她对谢之舟的喜欢和对宋霁声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对于宋霁声，她会因为他的靠近而心动，会像和他成亲,想和他一直一直在一起。但是对于谢之舟的喜欢，更像是对朋友的那种喜欢，就像她也喜欢莺眉那样。
可是谢之舟方才的动作,亲昵地让沅宁想到了宋霁声。
有什么东西像是无意识地击中了沅宁,让她猛得回过神来。
她好像没有去想过谢之舟对自己的喜欢,和她认为的那种喜欢已经不是一种喜欢了。
两人方才相识的时候，谢之舟瞧着还是个未长开的孩童,所以沅宁自然没有往别的方面想过什么。
但谢之舟似乎在她未留意的时候,便已经无声无响地长大了，但她却还是先入为主地将那份喜欢当成了姐弟亲人之间的喜欢,却忽略了任务本身说的“攻略”,应当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书灵！”
虽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沅宁还是选择遁入了识海，似乎是想要从书灵处再次验证自己的设想。
沅宁话音刚落,便听书灵应声而答：“宿主我在。”
“这个好感度……指的是男女之间的那种情感吗？”
“是的宿主,因为原书中攻略对象是就是爱上女主后爱而不得才导致的疯魔,所以书灵在攻略设定的初期就将好感度设定成了男女情爱之间的好感度。”
虽然系统给予的答案本就已经是在沅宁的设想之中，但是猜想被验证的时候,沅宁还是不免怔愣了下。
真的是男女之间的好感度么。
还不等沅宁反应，书灵再次友好地提醒：“宿主，这边所提供的好感度自始至终都是基于男女情爱进行界定的。”
“攻略对象对您的好感度为百分之八十五，也是基于次所产生的。”
书灵方才给予的答复还在沅宁的识海中回荡，她抬眸不着声色地看向坐在自己旁侧的谢之舟。
谢之舟的个子好像又长高了些，且因着近几月的课业，少年本白皙的肤色也晒黑了些，外型外貌似乎愈来愈趋近于一个成年男子。
不过确实他好像马上便要二十了，对于妖精来说年岁二十的时候还是未化形的幼年时期，但是对于人来说，男子好像二十便已经是弱冠的年纪了，代表着成年。
这是沅宁第一次剖离开二人之间既定的关系，去观察谢之舟，他似乎确实已经在自己未发觉的时候就成为了一个即将成年的男子。
沅宁的思绪被谢之舟的声音打断。
“阿姐，在瞧什么？”
谢之舟因着少年流浪的经历，长久以来都保持着高于常人的警惕感，现下也不例外。所以其实沅宁刚抬眸看向他的时候他便感知到了，不过觉着没什么就也没说什么，而眼下的明知故问也只是出于好奇方才沅宁看着自己发呆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沅宁莫名有种被抓包的感觉，挪开了落在谢之舟面上的视线，换上一贯的笑：“没什么，只是走神了而已。”
“是么？”
谢之舟尾音轻轻往上扬起，像是有个小勾子似的。
“当然是啦。”
沅宁有些心虚，不过嘴上自然是不会承认。
沈莺眉也看出了二人之间微妙的气氛，不着声色地往旁侧挪了些，但是一双圆眼还是好奇地来回打量着二人。
大抵真的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谢之舟对沅宁的心思也许当事人没反应过来，但是沈莺眉却看得清楚。
谢之舟的态度自然很是明朗，只是沅宁这方面似乎还没开窍，迟钝得厉害。
不过总的来说，沈莺眉还是很看好的，是很合适的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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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月升，坤院中一日的课业也总算结束了。
沅宁睡在床榻上，身体已被像潮水般涌来的疲倦感淹没，但是沅宁的思绪却又莫名飘到了今日白天的那个问题上，原有的困意也渐渐褪去。
在床榻上反反复复翻了好几个身，还是入睡无果后，沅宁索性从床上坐了起来。
窗外的月光透过纸窗，朦朦胧胧地落在屋中，全然是柔和如水的模样。
沅宁有些出神地看着落在自己被褥之上的月色，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似的，不由伸手拘了一捧月色。
莹白的月色也像是有生命力般，绕着沅宁的指尖很是亲昵的模样。
没来由的，沅宁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个清风霁月般的身影。
来了衡门宗后，她每日忙着课业考核，说起来好像已经很久没想起过他了。
宋霁声应该也还在衡门宗吧，印象中他也是剑修，以后会和他遇见吗？自己兜兜转转竟然又和宋霁声生活在了同一处，还呼吸着同一片的空气，有些奇妙的感觉。
沅宁弯下身探过身子，将原先放在床尾处的衣服摸了过来，又换了鞋子往屋外走。
坤院弟子的住所的三人一间的小院，三个屋子和一扇正门恰好围成一个四方院，院中正中处的空地则留出了一个工人闲坐的中庭。
沅宁推开门，从自己的那间屋子里走了出来，在庭中的那方石桌旁坐了下来。
今夜的月亮很圆，但是外头也隐隐晕着圈月晕。
和她离开的那晚有些相像。
沅宁望着正空挂着的那弯圆月出神，脑海里浮现的场景里，宋霁声和谢之舟二人的身影交替出现着。
思绪如乱麻般交错，沅宁坐在树下任由时间流逝，一点点梳理着杂乱的情愫。
她喜欢的是宋霁声，哪怕谢之舟对她也很好，甚至还同宋霁声有着极其相似的长相，可是沅宁清楚地认知到，自己对谢之舟的并不是那种喜欢。
自己似乎不该再这般下去。
若是自己早些完成任务离开呢？
谢之舟对自己的好感度已经百分之八十五了，还有百分之十五自己的攻略任务就完成了。
只是宋霁声，她还没和他好好道过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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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炉香袅袅，沉木的味道氤氲在屋内，桌案后的男人垂眸专注的盯着身前的桌案，披散在其身后为未挽起的长发随着男人低头的动作在其肩头滑落，将其的侧脸遮去了大半，只留下了清朗分明的轮廓。
朦胧的月色探过格窗，无声无息的落在男人提笔落在桌案上的那只指骨分明的手上。
往男人的笔下看去，铺陈在桌案上的是一幅未画完的丹青，画上画的是个女子，偏圆的瓜子脸上缀着两弯远山眉，以及一双再灵动不过的杏眼，笑意盈盈地抱着一只小黄狗。
月影西斜，画卷被一点点补充完整，画中之人仿佛跃然纸上，甚至其发上那对蝴蝶珠花也是栩栩如生、展翅欲飞的模样。
待最后一笔落定，男人将手中的绘笔搁到了一边的笔架之上，不过目光依旧落在桌案之上，似乎是想伸手触摸，却又碍于笔墨未干，只得用视线一点点描摹。
眷恋之情虽未在唇齿间诉说一字，可无声中却已展露无遗。
“师兄，裴照玄最后两片灵识的位置也已找到了。”
卧房的门被人推开，发出了“吱呀”一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更不用说那道人声。
宋霁声闻声方才抬眸，便瞧见了走入屋中的鹤知意。
那张神情寡淡的脸上，少见的在眼尾处蕴了点欣喜。
不过确实，他所说的事情是值得欣喜的。
自从当初从洛云村回来之后，宋霁声同鹤知意便一直在解决衡门宗禁地一事。
宋霁声回来后便将禁地封印整个检查了一番，禁地封印是出了些问题，但也只是破了个小口子，一些小的精怪鬼魅之类处于灵体状态的确实是可以从中逃脱，但是照理说裴照玄这样的成人依着他的体型却是不太可能的。
所以宋霁声当机立断便亲自进入了禁地进行查看，而得到的结果则是，裴照玄的肉身还在禁地之中，但他却是将自己的灵识同肉身剥离了开来，又生生将自己的灵识打碎，以一种破碎灵体的状态逃出了禁地。
宋霁声至今还记得当时看到禁地中那个面上风轻云淡盘腿坐着的俊美男人时，心中那种惊愕之感。
他不知道是什么让他选择承受这般大的苦痛，却又甘之如饴。
“师兄，你还没有放下么？”
鹤知意的声音将宋霁声拉回了现实之中，宋霁声顺着他的视线落在自己桌案上那副墨迹未干的丹青画上。
画中人似乎透过纸张笑意盈盈地在唤他：“宋霁声，快来！”
喉间涌上了点涩意，宋霁声喉结轻动将其尽数眼下，肯定的字句也笃定的从唇齿间吐露出。
“嗯。”
认真又珍重。
第33章
鹤知意瞥了眼桌上的画卷,画中之人依旧熟悉，他也不记清这是第几次在师兄的笔下见到沅宁的身影了。
鹤知意的视线从画卷上方才往上挪了点，落入眸中的便是宋霁声那双温柔又缱绻的眼睛,直直停在画中人的笑颜之上。
其实时至今日鹤知意还是不能理解，一个不辞而别的花妖有什么值得这般念念不忘。
虽说是她医好了师兄的灵脉,但是他还是觉得自己师兄这样的人应当和一个出色的女修在一起,而不是一只修为浅薄的小花妖。
不过这话他自然是不会同他师兄明说的。
鹤知意抬了抬那双瞧着便有些寡情的单眼皮丹凤眼，动了动唇，还是将话题又转了回来,尽管还未说出的言语里，依旧有部分同那人相关。
“师兄，按照追灵镜的提示,裴照玄的最后两片神识一片在坤院方向,一片则在……洛云村方向的那片林子里。”
鹤知意的声音在提及“洛云村”三字时微不可察地顿了顿,抬眸看向宋霁声。
不过宋霁声面上似乎并无什么异样，闻言也只是面色如常地从桌案后起了身,伸手将桌上那副半干未干的丹青挂去了别处,未掩上的木柜里是摆放整齐的画轴。
男人径直走到了屏风后，待其提剑回身时已穿戴整齐,而后便听得其说。
“我去坤院走一趟,夜深了你早些回去睡吧。”
“师兄，我陪你去吧。”
“无碍。”，鹤知意的后半句话还未说出口,宋霁声便已提着那把柄霜华剑行至人前：“回去睡吧。”
鹤知意也不再坚持,将手中的追灵境递给了宋霁声。
二人走出门时外头已起了风,树影摇晃着，天上挂着的那弯圆月外头的月晕也更明显了,风雨欲来的模样。
鹤知意出了门便径直往自己的院子方向去了，而坤院则在主峰的东北方向。
两个相反的方向。
宋霁声一人走在主峰殿前的回廊之中，外袍被穿进回廊的风掠起，月白色的衣袂在夜色中显得尤为明显，像是落入砚台中的一抷松软的雪。
夏夜寂寥，树影婆娑，宋霁声一人一剑穿过了那条长长的回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