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骨樊笼——尾鱼【完结】
时间:2024-10-24 23:01:49

  颜如玉修心养性的平和之旅一再受他打扰,一脸没好气,巴不得他快滚:“知道了。”
  ***
  陈琮走消防楼梯下楼,路过黑漆漆的餐厅,推开安全门,转到安全门外的楼梯背阴处。
  这里晚上有灯,灯光昏黄,有小蛾子绕着灯在乱飞。
  这么冷的天,不该有小蛾子的。
  陈琮有点怔,想起老人们常说,人死了,魂灵会附在蛾子身上,飞到常去的地方看一看――那天,他和金媛媛就是在这儿见了最后一面。
  这蛾子会是金媛媛吗,如果真是,她会挺失望吧,来人间一遭,没人在意她的来,也没人追究她的去。
  肖芥子已经在那儿等着了,脚边一个大包,手上拎个药房外卖的袋子,穿了件薄的长外套。
  陈琮奇怪:“你怎么没穿我的衣服?”
  边说边顺手把房卡递给她。
  肖芥子也奇怪:“怎么,难道我就不能有别的衣服了?非穿你那件?你那衣服厚的跟熊似的,走哪都不方便。”
  说着,把袋子交给他:“喏,安眠药,你当着他的面吞两片就行。”
  又指袋内:“里头我放了个香薰球,你不是要点药烛吗,混着一起点,反正到早上,都会烧得干干净净、没一点痕迹。”
  陈琮压低声音:“确信这香薰球管用吗,那天晚上,你在楼里点,颜如玉和李宝奇,还不是都没睡着?”
  肖芥子耐着性子解释:“在全楼那种空旷地带点这个,跟屋内密闭空间能一样吗?你放心,半夜进屋子办事的人是我,我比你更紧张这事。”
  陈琮点头,忽然觉得忐忑:接下来,他正常入睡加昏睡就行了,重头戏都参与不了,没法配合她,有什么变故,也没法策应她。
  他努力想多交代她几句:“你身形跟金媛媛不太像,你比她挺拔,记得J着点腰,走路多晃荡。头发放下来,脸上多抹点血……”
  肖芥子烦他:“知道了,扮什么不好,让我扮鬼。”
  陈琮想笑,跟她讲道理:“那你又要被拍到,又要隐身,还要模糊对方视线,让他们摸不着头脑,可不就得……玄之又玄吗?”
  肖芥子挥挥手:“行了行了,你走吧,赶紧做你的事去。”
  陈琮吁了口气,转身向外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看到肖芥子正蹲下身子,拉开那个沉重的大包。
  他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说了句:“肖小月,你就这么相信我啊?”
  肖芥子抬头看他。
  他说:“你就不怕我左手勾搭‘人石会’,右手挎着颜如玉,做这些假意配合你,实际上,今晚是要把你赚进来杀吗?”
  肖芥子看了他两秒,突然起身,袖间一垂,落下一把刀来,那刀是弹簧的,手上一推,锋利的刀片就出来了,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人的亮。
  她面色阴森,大步朝陈琮走过来,想必连灯下的那只蛾子都察觉出事态不妙了,扑棱着绕着灯泡急舞。
  陈琮觉得自己玩脱了,他后退两步,说:“哎,哎,开个玩笑,你冷静。”
  肖芥子一点都没冷静的意思,她脚下不停,逼着陈琮继续后退,逼着他后背撞上墙还不够,左手手臂横起了卡他喉咙,整个身子欺上来,右手的刀尖死死抵住他的小腹,感觉真的在慢慢往里捅。
  陈琮吁着气,收缩小腹,不想让刀尖戳到:“我说说,又不是来真的,你这人……”
  她的手臂卡得更紧了。
  陈琮无奈:“肖小月,我要不是看你腰上有伤,绝不还手,就你这小身板,能把我制在这?”
  肖芥子一声不吭,右手往里用力,陈琮吓得头皮一跳,又努力往里缩腹:恨只恨晚上吃得有点多,基数在那了,没有瘪下去的余地。
  他说:“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说这话,只是提醒你,做一切方案,不但要考虑到事件的变数,也要考虑到人的变数,不是所有人都值得相信。我又没说我要反水,你要再这样,我翻脸了啊。”
  他作势要起,以示自己“即将翻脸”,哪知肖芥子手上再次用力,尤其是持刀的手,往里狠狠一捅。
  陈琮色变,直觉完了,刀尖至少进去半寸多,伤害到他的肠子了。
  肖芥子盯着他,一字一顿:“我当然知道人是有变数的,你,我当然也是防着的。不过陈耳东,我提醒你,你要是背弃约定,反过来算计我,你一定会后悔,肠子都悔青的了那种。”
  说完,用力推了他一把,撤手起身。
  肠子悔青了算什么,戳坏了才事大,陈琮咬牙:“这还合作什么?有你这样动不动捅刀子的吗?”
  边说边急着翻拽衣服:“你自己看,这捅得……”
  咦,好像没有哗哗流血,再仔细看,幸好破了点皮,可以支撑他继续发怒:“皮都破了!”
  肖芥子正把收缩的弹簧小刀啪啪往手心戳着玩,闻言去看:“有吗?”
  可能是刚刚用的力气太大了,刀尖虽钝,还是蹭破了点,肖芥子哼了一声,顺手摸出一片龙虎壮骨贴,撕下来啪地一下给他摁上去:“行了。”
  陈琮小腹一缩,倒吸一口凉气。
  膏贴是发热的,她的指尖冰凉。
  陈琮有点不自在,正想让她撒手,她指尖点住膏贴的中心,用力一摁,像是在给他定位:“记住了?哪天,真让我发现你算计我,我就从这里下刀,到时候,我可就来真的了。”
第42章
  颜如玉瑜伽练得不顺, 心浮气躁――当然,他哪次也没顺过。
  他给李宝奇打电话:“今晚是葛鹏进去的第六晚,过六才稳。不知怎么的, 心里不踏实, 要么, 今晚我跟你一起吧, 两个人保险一点。”
  李宝奇嘿嘿笑:“玉小哥,事情办得这么顺, 镜子到手, 因缘石也要结果了,你怎么反不踏实了?”
  颜如玉没吭声, 大概是受干爷影响:干爷常说, 人的运势有起伏, 不会永居高峰, 也不会长伏谷底, 高峰最险,八面来风, 越得意时越要分外小心。
  李宝奇又说:“你来也行,两个人, 还能打牌解闷。就是现在太早了,要么你早点睡, 一点左右咱们宴会厅碰头?”
  也是,早去也没用, 颜如玉嗯了一声, 挂掉电话, 顺手设了个凌晨一点的闹铃。
  正设着, 陈琮在外头叫门, 颜如玉发着牢骚下床,给他开门。
  陈琮拎着外卖袋进来。
  颜如玉瞥了眼袋子:“买到安眠药了?”
  他记得,这种药是不能随便买的。
  陈琮回答:“买不到,管制药物,要去医院开。找跑腿小哥,去我表弟网友那里取的。”
  这话是肖芥子吩咐陈琮的:她本身是去代买,入店就被拒,才知道这药管制,最后花了点钱,从药贩子那里搞了一瓶。
  陈琮拎着袋子走到床边坐下,从里头掏出一板药片,破了两片出来,似乎觉得不够,再加一片,又好像觉得一片太多,掰掉了半片,总之,来来回回,犹犹豫豫,给颜如玉留个他“吃药了”的深刻印象。
  吃个药都这么费劲,颜如玉无语。
  吃完药,陈琮又摆弄了一回药烛,被子一拉,蒙头就睡。
  睡了几秒,忽然想到什么,伸手将床头的碧玉葫芦抓进被窝:“现在没黄玉,反正都是玉,跟它哥碧玉磨合一下也是一样的。”
  又问:“颜兄,你抓的是什么石头啊?”
  颜如玉听到了,装没听见,心说:你可少打听吧。
  这个点,其实时间还早,不过考虑到一点钟还有事办、多睡一时是一时,颜如玉也顺手揿了灯。
  ***
  药烛、香薰球,加上安眠药,三管齐下,按理,陈琮是不该做梦的。
  但可能白天入会的印象太深了,还是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请了块“色如蒸栗”的和田黄玉,早晚摩挲,当亲儿子一样,养了许久没进展,和颜如玉、李宝奇一样,沦为协会中养不成石头的低能代表人物。
  他一怒之下,找了个钻头来,开足了马力往黄玉里钻,想给自己钻一条“入石”的路,但钻头的声音好奇怪,像手机闹铃。
  怎么会有闹铃声呢,难道天已经亮了?陈琮努力想睁开眼睛,奈何眼皮似乎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再然后,他听到“砰”的砸裂声,砸得他头皮发麻,那感觉,像有巨石从天而降,中途裂成无数碎块,噼里啪啦,瞬间就把他给埋了。
  ……
  陈琮是被砸门声给吵醒的。
  天已经亮了,脑袋昏沉沉的,记不起前事也辨不清当下,就是满肚子气,气这人一大早扰人清梦。
  他艰难地从被窝里爬起来,迷迷糊糊间,先看见对床。
  对床那人和他一样,也刚欠起身,习惯性地去摸床头的眼镜。
  那人一张脸血红,乍看像被剥了面皮,头上还顶一两块瓷白,陈琮猝不及防,失声叫出来。
  外头砸门的是李宝奇,闻声更慌了,心一横,飞起一脚猛踹门:“玉小哥,你没事吧?”
  也不知道是金鹏的门太廉价,还是李宝奇使的力太大,门居然整个儿被端踹掉了,李宝奇扑着门板栽进屋,“轰”的一声好大动静,感觉整栋楼都被带得震了一下。
  陈琮终于清醒了,他呆坐床上,看颜如玉,看李宝奇,又看墙上地下。
  心说:肖小月,你给自己加戏啊。
  颜如玉的脸血红,是因为满脖子满脸的“血”手印,这血手印,一半是手上涂了口红摁上去的,还有一半是真血――颜如玉的头被砸破了,凶器是床头那盆兰花。
  他半夜应该醒过,又被花盆砸了,花盆砸得四分五裂,他也昏了过去,枕着碎瓷、花泥以及花枝睡了一夜,直到外头砸门,才又醒过来。
  墙上,和颜如玉的脸上一样,也横七竖八,摁满了血手印,不止手印,还有用口红写的,歪歪斜斜、大小不一的字。
  ――杀人偿命!
  ――我知道你的秘密。
  ――这只是开始!我还会再来。
  屋里,还有一股奇怪的焦味,颜如玉突然反应过来,几乎是从床上直扑到床尾,伸手去抓。
  他的箱子已经摊开了,属于未开锁、暴力拆解箱壳的那种,里头的衣服剪得乱七八糟,有一些还烧焦了,颜如玉这一抓,抓起一堆碎衣服,兼一把带焦味的碎煤精渣――煤精的主要成分是碳,自然可燃,这一把,属于未燃尽,但绝对被火燎过。
  颜如玉额上青筋暴起,一把端起半扇箱壳,疯狂往地上磕:更多的煤精渣自衣物间滑落,一块整的都没剩。
  李宝奇也傻了:“玉小哥?”
  颜如玉半晌没说话,顿了顿,双目赤红,暴喝一声,将半扇箱壳狠狠往外甩飞:李宝奇急闪避过,陈琮紧接着闪避,箱壳擦着他的脸,猛拍上墙,然后软软滑落。
  陈琮看地上,为了和颜如玉“共同分担”,他的背包也被拆解了,里头能被破坏掉的,一样没落。
  幸好他昨天聪明,把碧玉葫芦揣进被窝了,不过和田玉抗压韧性相当高,想破坏没那么容易。
  陈琮默默捡起地上碎屏的手机和被划拉了十几刀的钱包,还好,肖芥子对他是手下留情的:手机只是碎屏,钱包里的证件也都还能用。
  但他托着手机和钱包,一脸生无可恋,仿佛已将这俩入殓安葬。
  再抬头时,门口已经挤满了人,连金鹏的服务员都在其中:这些日子,看了不少热闹,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别人看209的热闹了。
  李宝奇推了一把颜如玉:“玉小哥,人多,注意点。”
  又硬着头皮压低声音:“上头大宴会厅,石头也出事了。”
  因为“人多、要注意点”,颜如玉已经努力压伏情绪了,闻言浑身一震,失声吼了句:“石头怎么了?”
  他等不及李宝奇回答,甚至顾不上穿鞋,一把拨开李宝奇,急冲出门外,唬得门口拥堵的诸人忙不迭退让。
  陈琮赶紧跟上,他直觉,比起煤精镜,颜如玉更关心大宴会厅里的那块石头。
  ***
  颜如玉初冲出门时,情绪极其激动,但途中基本就冷静下来,到了大宴会厅门口,他略停几秒,接过紧追而来的李宝奇递过来的鞋,穿上了之后,又胡乱抹了把脸,这才急步走进大厅。
  大宴会厅里的人更多,连三老、梁世龙他们都在,毕竟,这是一块镇匣石。
  福婆抬头看见颜如玉,先是被他脸上抹糊的血色一惊,紧接着向他招手:“你来看看,正想叫人去找你呢。”
  颜如玉笑笑:“我也是听说因缘石出了状况,赶紧过来了。”
  和209房间略有不同,这里,是在因缘石周围的地面上写了字,写得不多,八成是因为肖芥子准备的口红不够用了。
  但写的意思大差不差,主要表达的还是“杀人偿命”以及“这只是开始”。
  石身上有一处明显焦黑,隐约能闻到焦味儿,显然,这一处被火烧过。但石头本应是不怕烧的,而且,这里烧过之后,凹下去一块长条,看起来,就跟那一处的石块被人剜走了似的。
  颜如玉凑前看了又看,还仔细嗅了嗅味道,面色凝重,缓缓摇头:“不知道,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挺奇怪的。等我回去,问问家里的老人,看他们什么说法。”
  人都这么说了,福婆也不便再追问,她示意寿爷和禄爷边上说话,无意中瞥见一旁的陈琮,先是吓一跳,顿了顿又好笑,并不避讳他,拉他过来,还抽了张纸巾给他:“你看看你这脸上,都是血印子。”
  自己脸上也有?
  陈琮这才想起,醒过来之后,他只顾看别人了:按照“共享、均沾”原则,颜如玉受什么,他也会跟着受。
  他团了纸巾擦脸,果然,一抹之下,纸巾上全是红色的唇膏。
  福婆奇怪:“你这是怎么了?”
  陈琮含糊其辞:“晚点,晚点会有人跟你们说的。”
  福婆没再问,她有更担忧的事,她放轻声音,满眼焦虑:“她说‘杀人偿命’,又说‘这只是开始’,这是姜红烛吧?”
  禄爷沉吟:“看着像,但又不太像。”
  寿爷也是这看法:“一码归一码,真是姜红烛,她报复我们得了,跟镇匣石过不去干嘛呢?养石头的人,一般不会毁石头的。”
  福婆略略放心,但又不敢太乐观:“谁知道呢,兴许她又憋着什么招,又看不出端倪……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正说着,不知是谁嚷嚷了句:“能查监控吗?”
  ***
  消防楼梯直至大宴会厅这一路,是没有监控的,这也是为什么葛鹏失踪,金媛媛都没法证明他当夜来过金鹏――她自作聪明给指的路、帮葛鹏彻底隐身,隐到最后,自己都傻了眼。
  但二楼的走廊里,一定是有的。
  同为209的“受害人”,陈琮沉默而低调地跟着颜如玉和李宝奇去看监控,路上,梁婵追过来,贴心地给他递了一包卸妆巾:“那个,你脸上,用这个擦,用纸巾擦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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