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对他们低声下气……”周金龙拧起眉毛。
他活到这个年纪，不是没有低声下气过，但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自从周福金名声大噪，他就再也没求过人，这么多年下来早养成了唯我独尊的性格，怎么受得了这种气。
正因为他受不了，付文芳才要劝他去。
局面弄得越难看越无法收场，董事会里对他有意见，想让他下台的人才会越多，当这些人拧成一股线，哪怕他们一家三口手里股份最多，他也没有办法继续占着位置。
为了平息股东们的怒火，周金龙肯定要想办法解决问题，但他是绝对不可能放弃权利，让其他股东上位的，所以他可能会推身边人上去。
他是独生子，儿子又小，他身边再没有比付文芳关系更近也更适合上位的人。
但周金龙这个人十分多疑，哪怕她是枕边人，他对她也十分提防。所以这个时候，她不能太顺着他，因为过后他想起来会怀疑她在给他下套。也不能太忠言逆耳，因为他会觉得她不够听话，怕她上位后无法掌控她。
她要有脾气，看到他的绯闻要生气，这样才是爱他的表现。耳根子还要软，被哄几句就好了，像个无脑的女人，这样才容易掌控。
也要有主见，能给他出主意，而且必须是正确的主意，这样才是一心为他好，同时这些主意必须是能被他轻易搞砸的，这样事情才能向她预料之中的那样发展。
所以和周金龙相处，是真的累啊！其中的度，也是真的难以把握。
但这样的日子她已经过了十年之久，她日夜揣摩眼前的这个男人，早已能轻松把握好其中的度，做一个他眼里贤惠的，一心为他打算的好妻子。
本来她以为，自己还要再忍十几年，忍到儿子长大，忍到他大学毕业继承家业才能解脱，却没想到机会这么早就来了。
想到这里，付文芳伸手搭上周金龙手背，温声劝道：“金龙，这都是为了公司。”
周金龙深吸一口气：“行，为了公司。”
……
如付文芳所料，虽然出门前周金龙下定决心好好装一回孙子，但路上打了两通电话，接连碰壁后他就有点憋不住脾气了。
到了公司刚下车，一群收到消息得知他出门离开了家，而提前过来蹲守的记者蜂拥上来，围住周金龙七嘴八舌地问：
“周先生，请问您看到今天最新的报纸了吗？上面说您结婚后常年出轨，甚至同时包养数名情人，请问这是真的吗？”
“周先生，您一直宣传说和妻子是一见钟情，结婚后更是一心一意，最模范老公，但今天爆出来的新闻似乎和您往日形象不符，对此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周先生，请问您和您妻子的爱情故事是一场炒作吗？据说您出轨过妻子的妹妹，请问这是真的吗？”
“周先生，今日有数家报纸曝光您的体检报告，说您早年玩得太花，导致X萎、早X，所以近年才不得不修身养性，请问这是真的吗？”
面对记者们前面的提问，周金龙还能勉强保持冷静，回答说“无可奉告”，等听到记者说他不行，他破防了，冲上去拽住那名记者的衣领：“我警告你不要乱说啊！我身体好得很！”
他没反应还好，一这么说，在场记者都觉得他是恼羞成怒，顿时更兴奋了，纷纷举起照相机“咔嚓”起来。
还有人举着话筒贴脸开大：“周先生，请问您是恼羞成怒了吗？这是否说明报纸上刊登的检查报告是真的？您确实不太……”
“砰！”
记者话还没说完，就被周金龙一拳打中，一时间尖叫四起：
“嗷！”――被打记者痛呼。
“哇！”――好事者惊呼。
还有人生怕场面不够热闹，大喊起来：“周金龙恼羞成怒打记者啦！”
当天晚上，大意为“周福金老板疑似不行，恼羞成怒暴打记者！”的新闻登上各大报纸头条，配图则都是周金龙打记者的照片。
此外，白玉台每天下午五点半开播的娱乐节目，更是有码放送了周金龙的光腚录像。
虽然周金龙的重点部位被打了码，但白花花的肥肉还是看得大家眼睛一疼，尤其是和孩子一起看电视的家长，纷纷捂住孩子眼睛，并摇头感叹道：“世风日下啊！”
第54章 又一顶绿帽
香江股票市场繁荣, 上市公司也多，周福金就是一家上市公司。
虽然现在的周金龙看起来冲动易怒没有脑子，但刚接手周福金时的他还是很有远见的, 毕竟是那个年代少见的大学生, 他很早就部署起了上市的事。
上市前周福金经历过多轮融资，但每一次他稀释的股份都不多, 等到正式上市, 周金龙手里的股份正好卡在了51%, 以保证他对公司的绝对掌控力。
过去十年里，周金龙虽然分多次将股份转给了付文芳和两人的孩子，但转给他们的股份加起来也不到百分之十五。
他个人依然持有超过三分之一的公司股份, 拥有一票否决权。
再加上付文芳和周金龙是夫妻, 股东大会投票时, 她永远都是他绝对的支持者，所以周金龙在公司的地位一直固若金汤。
但那是以前了, 从在访谈中暗指温月勾引他, 他就成了媒体常客，爆出的新闻还都不是正面的。
前有报纸引用温月骂他的话做标题，后有报纸刊登他多年前的检查报告说他不行，到了晚上更是一水的媒体报道他怒打记者。
其实这些事单拎出来都不算什么, 一起爆出来，也不算什么大新闻, 最多面子上不太好看。
难办的是周金龙被爆出私生活混乱的事。
其实私生活混乱也不算什么大问题，香江的这些富豪有一个算一个, 基本都家里摆着正房小三, 外面还有小四小五小六小七。
普通人最多在他们大小老婆宫斗的时候看看热闹，但只要他们公司卖的东西好, 门店照样宾客盈门，只要公司发展好，股票照样有人抢着要。
私德不行？
那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在乎能给他们发奖金吗？
不能？
那抱歉，他们并不在意。
只有像郑家那样产品出了问题，又或者像钟家那样用普通人续命，让普通人有了危机感，他们才会大肆抵制他们的产品，抛售他们的股票。
正常来说，周金龙这点事其实不影响公司发展。
问题在于周福金是个营销型公司，虽然九十年代没这概念，但事实确实如此。周福金营销起家，而且品牌形象跟他的爱情故事牢牢捆绑，这样一来，他的形象就格外重要。
其他形象可以不在乎，忠诚专一这一点绝对不能破坏。
偏偏私生活混乱正好和忠诚转移相悖，换句话来说，他崩的是最重要的人设，人设一旦崩塌，周福金长久以来积攒的品牌形象也将毁之一旦。
因此，周金龙私生活混乱的新闻刚出来时，周福金宣传部门的公关方向是否认照片的真实性上去引。
说照片是竞争对手找的和周金龙相似的人摆拍的，他和照片上的女人并不认识，也没有任何不正当关系。
再给各报业塞点钱打点打点，没卖出去的报纸赶紧下架，再让买通他们近日不要刊登周福金相关新闻。
虽然这么做显得脸皮有点厚，打点全港报业肯定要花不少钱，但好处是只要装死撑过这几天，等新的新闻热点出来，周金龙的丑闻就算过去了。
过个一年半载，等大家淡忘这件事，只要周福金脸皮够厚，照样可以炒老板老板娘跨越二十多年的爱情故事。
但宣传部门刚开会讨论出应对方案，就收到了个坏消息――他们老板，在公司门口，对记者动手了！
打记者可不是小事，尤其周金龙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记者动手。
他这一拳砸下来，自己是痛快了，但公关难度蹭蹭上涨，公关部门员工愁得揪头发，同时赶忙联系报业公司压新闻。
但就算是做娱乐新闻的，也都是有骨气的，看到周金龙这么横，愿意撤新闻的报业可不多。尤其是那些大的报业公司，根本不把周金龙放在眼里。
新闻当然没压住。
再等到白玉台放出周金龙早年去情人家约会，却遇到对方丈夫提前回来，为了不被发现不得不光腚扒窗户的录像，周福金宣传部门的人彻底想撂挑子了。
他们脸皮再厚，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也扛不住这一波又一波有凭有据的爆料啊！
何况媒体那边还不配合，他们想睁着眼睛说瞎话也没条件。
于是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金龙的丑闻在这个夜晚不断发酵，并渐渐转化成顾客对周福金品牌的失望。
次日上午股市一开盘，周福金就迎来一波下跌，虽然十点半过后下跌速度有放缓，但趋势一直持续到了中午十二点。下午一点开始继续跌，一直跌到收盘。
同样呈下跌趋势的，还有周福金各门店的客流量。
金店一向都是不缺客流量的，何况周福金算是大品牌，别说周末，工作日顾客都没断过。但这天各金店的员工明显能感觉到客流变少了，上午还不明显，到下午一个小时也不见得能进来两名顾客。
到第二天，进周福金店里的顾客就更少了，一整天也没上两位数。而且少数进来的人，大部分还是从内地来的游客，不知道周金龙身上的丑闻。
俗话说商场如战场，大多数同行竞争遵循的规则都是“趁你病要你命”，如今周福金倒霉，他那些竞争对手自然不会手软。
有的黄金品牌创始人出来内涵品牌营销应该着重于产品本身，把品牌和虚虚实实的故事结合起来，十有八、九是产品不过关。
还有人顺势放出风声，说周福金要倒闭啦，现在不要买他啊！过段时间抄底才能有占到大便宜啊！
这么一通操作下来，本来就门可罗雀的周福金各门店销量更惨淡了，连来旅游顺便购物的内地游客都不乐意去周福金。
他们买金子是为了投资呀，周福金品质不过关，到时候出问题他们想维权都不容易呀！
还是周大金好，老品牌，靠得住！
眼看形势如山倒，本来还想再观望观望的周福金股东们彻底坐不住了，再不做点什么，盘子都要被人吞食干净了，还观望什么啊！
于是联合起来准备召开董事会，把周金龙赶下去。
为了万无一失，还有人偷偷来游说付文芳，说周金龙他腿都劈成蜈蚣了，你干嘛还一心替他考虑啊！
还说过去十年里他收心是为了利益，品牌形象约束了他的行为，如今他形象都崩塌了，早晚得固态萌发。你不把他赶下台，等他再找小三小四，他手里股份能不能落到你跟你儿子手上都是问题。
再说就算他愿意把股份给你也没用啊，周福金就是一艘大船，它好了他们这些股东才能好。周金龙如今人人喊打，再由他继续担任董事长，这艘船早晚要沉。到那时候，任你有再多股份也换不来几个钱。
最后劝她不如趁现在，和他们联手把周福金搞下去，换个人上位，重新建立品牌形象，周福金有底子在，哪怕现在蛰伏，也早晚有东山再起的那天。到那时候哪怕她手上只有自己和儿子的百分之十五股份，也比船沉之后的百分之五十一还多。
付文芳听后没有一口答应，只说自己需要考虑，电话那头的人也没想过一次就能说服她，真给了她一天时间考虑。
只是挂断电话后，付文芳并没有花费太多心思权衡利弊，而是直接拨通了周金龙的电话，问他在不在家，她有事跟他说，但这事电话里不好说，得等到她下班回家再说。
自从光腚照传遍香江，周金龙就没去过公司，心里正烦躁着，听到这话便不高兴地说：“什么话啊搞得神神秘秘的，有什么你就说，别给我卖关子。”
付文芳假装为难，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直到周金龙快发飙，才说：“好吧，我现在可以跟你说，但你听完了不要冲动好吗？”
周金龙觉得自己快窝囊死了，嗤笑道：“我还能怎么冲动？”
付文芳像是放心了，说道：“刚才有股东给我打电话，让我在股东会议上投票免除你的一切职务。”
周金龙瞬间炸了：“谁？是哪个扑街给你打的电话？我找他去！”
“你找他有什么用？”付文芳抬高声音问，“因为最近闹出来的事，股东们现在对你的意见都很大，想让你下台的不是一两个人，是大多数，甚至是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你明白吗？”
电话那头的周金龙哑然，想想到底不甘心，骂道：“一群死扑街！如果没有我，周福金能发展到今天的规模吗？分钱的时候喊我大哥，现在我倒霉了，一个两个全都想过河拆桥！”
付文芳叹气：“人都是这样的啊，谁不是朝钱看呢？”
“那你呢？你不会也想让我下台吧？”
“我当然不想你下台，只是其他股东……”付文芳坐到办公桌后，神色平静却语带担忧地说，“只是召开股东会议还好说，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股份比他们多。就怕他们罢免你的职务不成，大肆抛售公司股票。公司股票本来就在降，如果再发生大规模抛售，金龙，我们会不会破产啊？”
周金龙想说不会，可他算了下自己手头的资产，想吃下其他人的股份并不容易。就算勉强吃下来，周福金能不能度过这次危机也是问题。
平安度过当然好说。
可如果没有呢？他说不定真的会破产！
“你让我想想，你让我想想，”周金龙声音低得像是呢喃，又像是自我安慰，“我会想到办法的。”
“嗯。”付文芳声音哽咽却又坚定地说，“我也相信你一定可以想到办法。”
……
然而直到付文芳下班回到家，周金龙都没能想到合适的办法。
下午他给关系不错的股东打去了电话，询问对方是不是也认为他应该让位，对方刚开始避而不答。
后来见躲不过，才老实承认说他确实这么想，并道：“龙哥，你不要怪我狠心，我也是为周福金好嘛。你从你老豆手里接过金店，把它从一家金店扩大到现在几十家的规模，肯定也希望周福金能好对不对？你就让一让吧，反正你是大股东，就算从董事长的位置上下来，新上的董事长不还是要听你的话做事吗？如果这次能平安过去，你想上位我还是会支持你啊！”
虽然对方这话说得还算诚恳，但周金龙听得冷笑连连：“如果新的董事长做得好，你还会愿意支持我上位？”
“如果换人不影响公司未来发展的话。”电话那头的人诚恳说道。
“所以说，如果公司发展好，你就不会支持我上位咯？”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说：“龙哥，权利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我觉得什么都不敢白拿分红也很好啊。而且就算你占着位置，公司都没了又有什么用呢？该退的时候往后退一步不好吗？如果你担心对公司失去控制，可以选择相信的人成为新董事长啊，你是大股东，大家肯定拗不过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