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他拿出手机。
文惜月脸色闪过一分异色,声调微扬,“你接了?”
傅听寒简短答道:“没有。”
听到这句话,她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把手机收了回去。
事情办完,傅听寒抬脚欲走。
“哥哥。”
文惜月倏地叫住他。
“还有什么事。”傅听寒语气平静。
“你别误会,我刚才没有别的意思。”
文惜月亲昵的去挽他胳膊,“今天确实是太突然了,我有点被你吓到了,情绪不太好,对不起啊。”
两人即将碰到的一瞬间,傅听寒后撤一步,避开她的手,没有作声。
她的手僵在半空,很快从善如流的收回去,轻声嘱咐:
“哥,以后,不要再来班上找我了,好吗?”
傅听寒“嗯”了一声。
“对了,哥,你能借我点钱吗?”文惜月含笑问道,“我答应了周末请小春她们去吃冰淇淋,可手上的钱……不太够。”
傅听寒没有多说,抬手摸向口袋,手上多了一张银行卡与几张纸币。
零零总总加起来约莫两百左右。
他指尖绕过银行卡,将所有纸币递给文惜月。
她面有难色,“还是不太够,那家店里随便一份冰淇淋都要上百了,我们有四个人——这张卡里有多少?你一起给我吧。”
傅听寒把银行卡安稳放回口袋,掀了掀眼皮:
“这张卡,不行。”
文惜月皱眉,“这钱我将来工作了会还你的,只是暂时应个急。”
“文惜月,人不能许下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诺言。”傅听寒语声平淡。
文惜月脸色一变,“你是说我不配吃一百一份的冰淇淋。”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
傅听寒:“。”
面对他的沉默,文惜月却突然笑弯了眼,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垂在胸口的长发:
“哥哥,你还记得我是因为谁,才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的吗?”
傅听寒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
“这个世界上谁都能教育我,只有你不行,你不配。”
她一字一句道,“你以为你现在过得很凄惨?我告诉你,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你本来就没资格幸福,永远没资格。”
说完,她冷嗤一声,转身离开。
原地只剩傅听寒。
清风拂过,花影纷乱,他一寸寸弯下挺直的脊背,脸上血色尽褪。
第20章 傅同学,能说汉语吗,please
“对,所有科目的家教都要,年龄资历不重要,能力强到能让我的木头脑袋开窍就够了。”
“爸爸,我真的没有发烧,也没有精神错乱,我也真的真的是你闺女,不是诈骗电话也不是AI合成。”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挂了。”
“等等等等,帮我告诉孙阿姨一声,晚上我想吃番茄牛腩,一定要炖得烂烂的。”
“嗯嗯,甜一点那种。”
“好的,爸爸再见。”
收起手机,姜珥吸溜了一口将要融化的雪糕,哼着歌绕过花坛,想抄个近道回教室。
冷不防一道人影匆匆走出,正正好撞上她。
她慌忙举高手臂。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啪嗒——”
巧克力味儿的雪糕慢悠悠滑下对方的校服,随后和雪糕棍一起掉在了地上。
姜珥忙拿纸替她擦拭:“对不住对不住,你等等,这个好像擦不干净,我去买个湿纸巾。”
“没事儿,我有备用的校服,回去换上就好了。”
对方是个高挑的女生,长发飘飘,温婉动人。
“而且是我先撞上你的,不用道歉,”她没理会自己身上的污渍,轻声细语的问姜珥,“没撞疼你吧?”
姜珥愣了愣。
这个人……好眼熟。
“没事。”她回过神,胡乱摇摇头,“我没事。”
“那就好。”对方笑笑,准备离开。
姜珥没忍住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那个女生仔细打量她两秒,恍然,“你就是高二那个新来的转校生?”
姜珥不明所以。
她却对姜珥伸出手,“你好,我叫文惜月。”
姜珥眨眨眼。
这就是林凌的女神?
果然名不虚传,确实是大美女。
颜狗姜珥喜滋滋握住文惜月的手,“我叫姜珥。”
“我知道你的名字,”文惜月眸色深深,“现在论坛上都是关于你的帖子呢,想不认识都难。”
姜珥想起那个在帖子里飞出十米落地吐血的林凌,脚下差点扣出三室一厅。
“好了,我要回教室了,”文惜月笑眯眯道,“有空来三班找我玩儿。”
“嗯嗯。”
姜珥目送她离去,用纸巾擦干净地上融化的雪糕,随手扔进垃圾桶里。
“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她踢了一脚路上的石子儿,一边绕过郁郁葱葱的花坛,一边仔细回忆,“应该不是这一世,是前世。”
“长得好看的人我没道理没印象……傅听寒?!”
姜珥被前面的人影吓了一跳。
她脱口,“你怎么在这里?”
粉色三角梅开得正茂,如同瀑布一般垂下,密匝匝的花枝高低错落有致,其中几枝恰好探到少年额前。
而他沉默矗立在这片阴影中,比起人,更像一座雕塑,亦或是一座建筑。
冰冷的,没有任何生命的建筑。
姜珥本能的不喜欢这样的傅听寒。
她双手拢在唇边做喇叭状,加大音量喊他的名字,期盼唤醒那座“建筑”:
“傅听寒!”
傅听寒机械的抬头朝她的方向望来,眸中没什么焦距。
她拖长语调又叫了一声,“傅、听、寒!”
刹那间,傅听寒涣散的视线一点点聚焦。
看清眼前人后,他定在原地。
蝉鸣聒噪,光影潺潺。
少女杏眼如星,鲜活得胜过枝头青杏。
下一刻,她背着手,带了点跳起来的冲动走向他,发顶映了天边最柔软的一抹日光,勾出半个明亮的发旋。
蝉鸣戛然而止,世界安静。
傅听寒迟钝的抬手按住心口。
隔着薄薄一层血肉,胸腔内,怦然作响。
他满脸惶然。
“嘿,你想什么呢?”
姜珥在他眼前挥了挥手,“脸色这么难看,生病了吗?助听器怎么也戴上了。”
文惜月说的话还盘旋在耳边,傅听寒眸色黯淡了一瞬,没有多言,转身离开。
“等等我呀!”姜珥道。
傅听寒的步子迈的又大又急,她几乎是小跑着追上去,“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事。”他头也不回的答道。
明明看上去失魂落魄的,绝对是受了什么刺激。
姜珥暗自腹诽。
就一会儿没看住,又不知道被谁找了麻烦。
难不成以后走哪儿都得揣兜儿里才能安生下来?
这可比养来福要费心思多了。
起码它难受了还知道喵喵叫,而不是硬邦邦的丢来一句“没事”。
等等,刚刚文惜月也从这个方向出来,该不会是她吧?!
姜珥觉得自己真相了,试探道:
“我刚刚遇见文惜月了诶,你看见她了吗?”
傅听寒蓦地停下。
她猝不及防的撞上他后背,差点没站稳,慌忙揪住他衣襟,揉了揉撞得发红的鼻尖,咬牙:
“你知道你背上全是骨头吗?”
傅听寒的静了静,轻声道:“姜珥,离我远点吧。”
“什么?”她一脸莫名其妙,“我撞到你又不是离得太近,分明是你突然停下……”
他的语速很慢,“你还有机会回到河的对岸。”
闻言,姜珥安静下来,表情几番变化。
良久,她委婉道:
“傅同学,能说汉语吗?please.”
傅听寒:“……”
第21章 被伤过的心还可以爱谁~
“不是,傅听寒有病吧?”
闹哄哄的食堂,姜珥挑着碗里的青椒丝,求证似的问小胖:
“你觉得傅听寒是不是有病?”
距离傅听寒不说人话已经过去好几天,从那时候起,他就开始故意疏远她。
能不说话绝不说话,连吃饭都不肯和她坐在一起。
活像她身上有什么病毒。
这是要单方面绝交的意思。
姜珥脾气也上来了。
简直莫名其妙。
绝交就绝交吧,谁先低头谁是狗。
小胖满脸心疼的看着桌上那堆青椒:
“他有没有病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但你明明不吃青椒还买青椒炒肉的这个行为,我个人认为是不太正常的。”
姜珥皮笑肉不笑,“我爱吃青椒炒的肉,但讨厌吃青椒,有什么问题?”
说完,她用力瞪了隔壁桌的某人一眼,恶狠狠的往嘴里塞了块肉。
傅听寒拿筷子的手抖了抖,停顿了几秒,咽下最后一口馒头,收拾餐盘起身离开。
见状,姜珥眉头皱的死紧,“今天居然连咸菜都没了。”
小胖子道:“可能吃腻了吧,我已经看他吃了整整一个学期的咸菜就馒头了。”
姜珥:“……”
她看着桌上那堆挑出来的青椒,莫名心虚。
以后还是不吃青椒炒肉好了,浪费食物,怪不好的。
“对了,这两天出什么事了吗?我看大家都一副怪怪的样子。”姜珥问道。
扒窗户围观傅听寒的人也多了很多,她看得心烦,直接把窗帘拉上了。
对面的小胖充耳不闻,低头扒了两口饭,目光始终落到食堂某个方向,看得入神。
姜珥跟着看去,那边坐着的大多是九班和十班的学生,两个班里的正经人都不多,愣是把食堂吃出了酒馆的既视感,气氛格外热烈。
“你到底看谁呢?”她戳了戳小胖,“这几天吃饭总这样,眼睛都快忘了眨。”
小胖回过神,干笑一声,肉乎乎的脸上酒窝深深,“有吗?我在发呆而已。”
姜珥吃了一筷子土豆丝,“呵呵。”
鬼才信。
“不过你真的吃得惯吗?”小胖子笨拙的转移话题,“听说星海高中的食堂比这里好得不是一星半点儿,吃惯了山珍海味,对这些家常小菜还下得去嘴?”
“你搁这儿阴阳怪气是吧?”姜珥道。
“没有没有。”
他急忙解释:
“我是真的很好奇,你家条件那么好,为什么要从各方面档次都更高的贵族学校,转到咱们这个普通高中来啊?而且刚来的那几天,整个人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谁也不搭理,大家都不敢和你说话。”
姜珥的筷子停住,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间,她扯了扯嘴角,抬眼看他:
“我说是因为这里离家更近,你信吗?”
小胖子挠头:“可你上下学不都车接车送吗?”
姜珥彻底没了胃口,筷子“啪”地放在桌上,半真半假道:
“因为那里有一个讨厌的人,我见了就难受。”
他试探:“单人旁的他?”
“小孩子管那么多做什么。”姜珥避开这个话题,“赶紧吃,吃完回去再背背课文,下节课要默写。”
“哦哦,你说《劝学》?不用担心,我早就已经背下来了。”他胸有成竹道。
姜珥:“……要默写的是《劝学》?”
“对啊。”
她想起自己点灯熬油背了一晚上的《出师表》,陷入死一样的沉默。
“怎么啦?你还没背下来《劝学》吗?”小胖子的语气有着天真的残忍。
姜珥痛苦闭眼,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语气沧桑:
“我还是收拾好东西准备南下打螺丝吧。”
劝学?
笑死,根本学不下去一点儿。
“林哥,我都打听到了,那天就是傅听寒这小子把文惜月叫走了,不知道说什么了,人回去就哭了,校服还被弄脏了。”
“肯定是这小子欺负她了!”
九班教室,林凌翘着脚坐着,几个小弟站在一边,眉飞色舞:
“我们要不要给他一个教训?!”
林凌出奇的冷静。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喜,但很快又阴沉下去,“是该给个教训。”
“好嘞,我这就叫兄弟们集合。”一号小弟兴奋地搓手。
“不用,我自己去。”林凌寒声道。
“林哥,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一号小弟犹豫。
林凌言简意赅:“说。”
一号小弟:“林哥,恕我直言,你不行,你真的不行。”
林凌:“???”
一号小弟苦口婆心道:“你忘了?你上次就被打了,对方还是个小姑娘。”
“……”林凌试图争辩,“那是个意外。”
二号小弟道:“还有上上次,你也挨了傅听寒一个大逼兜,脸肿的三天不敢来学校。”
林凌勃然大怒:“胡说!他分明用的是拳头!”
三号小弟道:“那上上上次……”
“行了你闭嘴。”
林凌一把捂住他的嘴,手动闭麦。
“以后谁要再提这些事,”他面无表情,“别怪我不客气。”
几个小弟同时收声,互相对视一眼,毕恭毕敬的对林凌弯腰鞠躬,语气诚恳:
“好的,大哥一路走好。”
林凌:“……”
草。
就这样,林凌带着一股由敌方与我方队友共同点燃的怒火赶到了六班教室。
“都滚出去!”
他一脚踹开教室门,不顾众人的惊叫声,冷冷道,“傅听寒留下。”
众人慌忙逃窜。
不多时,教室里只剩下两个人。
林凌一步步朝后排的少年走去。
从开始到现在,对方始终坐在自己位置上没有动,似乎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林凌一拳砸下,课桌发出“砰”地一声巨响,好似下一刻就要垮掉。
笔尖在纸上拉出长长一道线。
傅听寒终于抬起头,看向林凌时,眸底一片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