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从没想过这一层,一时答不上话,脸上闪过几分愧疚。
忽地,不远处前簇后拥走来一大群人,气势汹汹的样子混在放学笑闹的人流中格外醒目。
看清打头的人是谁后,姜珥脸色一变。
刚要提醒小胖,转头一看,身边空空如也。
——小胖子不知几百年前就先跑为敬了,只留给她一个迎着夕阳夺路狂奔的背影。
很有几分青春文艺片的氛围感。
姜珥磨了磨后槽牙,认真数清楚对方的人数,本着敌众我寡多一事不如省一事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等一箩筐原则,拔腿就跑。
毕竟1v1叫回合制战斗
1vn叫找死。
“老大,怎么了?”
林荫道的另一端,一号小弟见林凌频频望向某个方向,好奇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入目除了人便是从,以及众和。
嗯,没什么特别的。
林凌收回目光,“没什么,应该是我看花了眼。”
他舌尖顶了顶腮,反问道:
“那丫头真是六班的?”
“对对对,论坛上都扒出来了,”一号小弟狗腿道,“说是刚从星海转来没多久,所以是个生面孔。”
“星海?”林凌眉梢微挑,“看来还是个大小姐啊。”
“是吧,而且她性格很好,对人礼貌又大方。”一号小弟满脸艳羡,“我都不敢想做她的小弟会有多幸福。”
林凌:“……”
“老子不礼貌?老子少你一口吃的了?”他气得不行,一脚踹过去,“就这么想跳槽?”
一号小弟委委屈屈,“老大,我只是感慨一下,没别的意思。”
“呵呵,你最好是。”林凌冷笑。
一号小弟不敢吱声。
“姜珥是吧,”林凌笑容消失,阴恻恻的眯起眼,“居然为了傅听寒那个聋子和我作对,真是吃了熊心狮子胆。”
二号小弟怯怯举手:“老大,那句话说的好像是豹子胆。”
林凌:“。”
“一天天的就你博学是吧?老大说是什么胆就是什么胆!”三号小弟瞪他,“再敢多嘴小心吃你的胆!”
二号小弟喏喏放下手。
倏地,林凌低咳一声,不太自然的问道:“文惜月,还在班里?”
“放心吧老大,我都打听得明明白白的,今天轮到她做值日,这会儿肯定还在三班教室里。”二号小弟忙狗腿道。
林凌显然很是满意,点头道,“不错。”
停了停,他又不太自然的问道,“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二号小弟一脸迷茫。
林凌刚抬起手,三号小弟反应极快,立刻代他呼了对方后脑勺一巴掌。
“笨蛋呐你,”他骂骂咧咧,“老大是问你他今天看起来怎么样,帅不帅!”
二号小弟恍然大悟,忙竖起一个大拇指,发出清脆响亮的一个字:
“帅!”
“……”
林凌默默放下本要整理头发的手。
他云淡风轻的掸掸衣襟,仿佛一只开屏的花孔雀,“那就走着。”
“走着!”
众人起哄。
“帮校花做值日去咯!”
“等会儿谁也不许在校花面前现眼!”
“都给我把眼睛睁大点,务必把三班打扫得一个瓜子壳都不剩!”
“诶?三班那群好学生也和咱班一样爱嗑瓜子吗?”
*
“我回来啦。”
刚进门,诱人的香气立即扑来,姜珥用力嗅嗅,眼睛都亮了,“孙阿姨今天做了锅包肉?”
“鼻子真灵。”
姜妈妈端着一杯温水走出来,含笑看着她,“瞧你这热的,过来喝口水再去洗手吃饭。”
姜珥飞快扔了书包,上前接过水杯仰头一气喝干净。
几串水珠从嘴角溢出来,顺着下巴滑向脖颈,她毫不在意的用手背擦了。
“你啊,从小就这样,跟个漏壶似的。”姜妈妈无奈,“每次喝水都得漏点儿出来,多不好看啊。”
姜珥嬉皮笑脸,“你亲生的闺女哪能不好看啊。”
“就你嘴贫。”姜妈妈捏捏她鼻尖,弯着眼笑,“快去洗手吃饭吧,病了一场,都瘦了。”
瘦了?
姜珥掂掂自己的小肚子,陷入沉思。
姜珏抱着来福走过来,阴阳怪气:“不用想了,就是错觉。”
姜珥:“……”
“有时候,不说话也不会被当成哑巴的。”她一把抢过来福,高贵冷艳,“别拿你的猪蹄碰我的崽崽。”
姜珏:“QAQ可是我才刚抱一会会儿。”
“想抱自己养一只去。”姜珥不理会他的哀嚎,自顾自逗猫。
姜珏立马缠住妈妈,“我也要养宠物!我要养只狗,大狗!”
姜妈妈揉揉太阳穴,还没来得及说话,姜珥噗嗤一声笑了:
“咱家不是已经有狗了吗?虽然是细狗,但也算犬科动物了。”
姜珏:“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姜珥递给他一面镜子:“喏,这儿呢。”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姜珏沉默了。
姜妈妈熟练的转身,赶在混战开启前关上厨房的门。
很快,门外嚎叫声四起。
孙阿姨笑着端上一杯热咖啡,对这声音充耳不闻,“夫人。”
姜妈妈接过,感慨,“孩子太活泼了也不好。”
“哪里,就是要活泼点才好。”孙阿姨叹气,“之前大小姐那样让人看着就心疼,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不会笑了……”
姜妈妈喝咖啡的动作一顿,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眶微红。
孙阿姨忙安慰她,“但现在不是都好了吗?这个学还真是转对了,我瞧着大小姐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
姜妈妈勉强笑笑,“时间也差不多了,开饭吧。”
“好。”
凌晨十二点,便利店交班完毕。
傅听寒戴上黑色鸭舌帽,书包随意背在左肩,提起桌上的白色塑料袋,推开玻璃门后径直向左而行。
路灯晦暗,他的脚步不快不慢,孤零零的一只影子落在地上,被拉的老长。
像一颗枯瘦的树。
第四十一分钟,他走进一条深巷。
巷子的尽头是一栋五层高的老旧居民楼,住在里面的人大多都已入睡,只有几扇尚且亮着的窗户里传出激烈争吵声,伴随着锅碗砸破以及孩童的大哭声。
在这黑沉的夜里格外刺耳。
傅听寒眉头也未动一下,熟练的摘掉助听器,世界再次恢复安静。
楼道的感应灯忽闪忽灭,他习以为常的拾阶而上,直到抵达五楼的某一扇深绿色铁门前。
刚要掏钥匙开门,旁边斑驳脱落的墙面飘下一张白纸,堪堪停在他脚边。
他弯腰拾起,入眼斗大四个字——
【房租催缴】
剩下的内容傅听寒没再看下去,随手把纸成一团塞进书包侧方口袋。
他开门进屋,在黑暗中摸索到灯光开关,“啪”的一声,眼前骤然明亮。
出租屋是最常见的两室一厅,两间房门都紧闭着,小小的客厅只有一张不那么端正平整的木制饭桌并几张椅子。
——饭桌的一只腿矮了三寸,用两本旧杂志垫着的。
傅听寒把塑料袋搁在桌上,戴好助听器,放轻动作打扫家里的卫生。
拖完最后一遍地,他从塑料袋里拿出两个过了十二点便算过期的三明治与饭团,犹豫了一下,没有选择吃掉,而是转身放进厨房的小冰箱里。
冰箱是二手市场淘来的,制冷效果并不算好,但在闷热的夏季,聊胜于无。
拉开冰箱门的一瞬间,淡淡凉意扑面而来,勉强驱散他身上的一丝暑气。
傅听寒不贪凉,很快关上门。
身后有脚步声。
第13章 你这么护着傅听寒,不会是喜欢他吧?
傅听寒转身。
矮了他一头的少年端着杯刚接的冷水,一双黝黑的眼瞳直直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傅听寒道:“冰箱里有吃的。”
文惜年低头喝了口手里的水,神色冷淡,“留着给她早上吃吧。”
至此,两人再无话可说。
水池里积攒着几个用过的碗,傅听寒放水仔细清洗。
文惜年还没离开,静静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等他差不多忙完了,才低声道:
“房东来过了,让我们一周内交租,否则就立刻搬走。”
傅听寒动作一顿。
“知道了,我会交的。”
他擦干手上的水,见对方没动,揉了揉眉心,“还有事?”
文惜年的视线虚虚落在他侧后方,嗓音平稳:
“班里要买辅导书了,三百二。”
傅听寒“嗯”了一声,与他一同走向最右边的房间,“明天给你。”
房间过于逼仄,摆了一张上下铺与书桌后便只剩转身的空间。
窗边串了条尼龙绳,上面挂满了两人的衣物,将外面的光遮挡得严严实实,只能依靠书桌上的台灯照明。
文惜年踩着楼梯去了上铺睡觉,傅听寒刚要收拾衣物洗漱,想起还有一科作业未写完,又提着书包坐到了书桌旁。
此时已快要凌晨三点。
他深吸一口气,晃了晃沉重的脑袋,鬼使神差的看了眼墙角。
那里放着一把淡粉色长柄雨伞。
时间过去太久,伞身已经微微生锈,但看得出来主人很是爱护,将它擦得一尘不染。
傅听寒放下笔,起身拿起它。
雨伞撑开,在狭窄的房间里开出一朵幼小的浅色樱花。
傅听寒仰头凝视这黯淡天光中的唯一一抹亮色,瞳仁中倒映着伞面内侧。
那里留着黑色签字笔极为模糊的字迹。
他一字一顿轻念出声:
“姜……珥。”
*
离早自习还有半小时,依旧是被八个闹钟叫醒的姜珥打着哈欠下车,随着一众同样精神恍惚的学生走进校园。
“早啊,姜同学。”
小胖子背着书包追上她,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格外殷勤。
“你吃早餐了吗?我买了豆沙包,一起吃啊。”
姜珥幽幽道:“哦,莫非是你昨天丢下我自己一个人跑的时候买的吗?”
小胖子:(๑°⌓°๑)
“我真的知道错了,”他苦着脸道,“我昨天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忘了你也在了。”
呵,听你狡辩。
姜珥夺过他提着的豆沙包,恶狠狠的往嘴里塞了一个。
“除非明天给我带校门口那家加蛋加肠的煎饼果子,不然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小胖子立刻眉开眼笑,肉乎乎的脸上凹出两个酒窝,“好嘞!”
姜珥把剩下的豆沙包还给他,两人一起啃着包子走向教学楼。
旁边的两个女生边走边讨论着什么,说到兴奋处控制不住的拔高声音。
“听说了吗,昨天林凌带人去帮文惜月做值日了!”
“当然听说了!昨晚群里就传遍了!”
“想想也是,整个三中,除了文惜月,谁能配得上林凌?他们要真在一起就好了。”
姜珥听的云里雾里。
感情昨天林凌不是冲她来决一生死的,是去给一个叫文惜月的女生献殷勤了?
“文惜月是谁啊?”她问小胖子。
“你刚转来不知道也正常。”
小胖子语气毫无波澜的科普道:“她是咱们三中的校花,学习好长的又漂亮性格还温柔,听说父母都在国外名牌大学做教授,等她一毕业就要接她出国。”
这形容,不妥妥的全校白月光吗。
“林凌也喜欢她?”姜珥饶有兴趣。
“对啊,但文惜月对他和普通朋友差不多,估计是没戏。”
说到这里,小胖子语气一变,神神秘秘道,“据说,文惜月暗地里和咱们学校的一个男生在交往,有人撞见他们两个人一起逛超市。”
“是谁啊?”姜珥的八卦之魂也燃起来了。
小胖子耸耸肩:“不知道,没看清脸,只看见他穿着咱们学校的校服。”
姜珥一阵扫兴。
不过,能让林凌吃瘪,也算是极好的了。
谁让他欺负傅听寒。
活该爱而不得。
姜珥心情又畅快起来。
六班的教室近在眼前,她加快脚步跑去。
几个男生与她前后脚进门,其中一个仰头喝了口饮料,骂了一句难喝,抬手就要扔到垃圾桶里,同伴连忙阻止,笑嘻嘻道:
“别扔啊,放老地方吧,省得他去垃圾桶里捡了。”
男生心领神会,手一扬,饮料瓶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精准的落到后排某个靠窗的桌子上。
那里还空着,桌子的主人还没来。
“咚”的一声后,瓶子骨碌碌滚到椅面,未拧紧的瓶盖掉落,橙色液体争先恐后的涌出,稀里哗啦全浇在椅子上,很快又滴滴答答的在地下积起水泊。
见状,几人哈哈大笑。
教室里的其他人见怪不怪,连半个眼神也没分过来。
姜珥站在过道上,因林凌带来的好心情烟消云散。
——那是,傅听寒的桌子。
小胖子低语:“之前就是他们看见傅听寒在捡瓶子,然后在班里传的沸沸扬扬,大家才……不愿意和他一起坐。”
姜珥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道:
“那又怎样?”
小胖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姜珥不解:“傅听寒就算捡垃圾又怎样?卖废品又怎样?他没偷也没抢吧?”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甚至盖过了几个男生的笑声,盘旋在教室上空,响彻在每个人耳边。
那几个男生笑不出来了。
教室里的众人纷纷看向她。
姜珥霍地扔了书包,过沉的包砸到旁边的桌子,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小胖子吓了一跳,“你、你冷静点。”
她几步走到那几个男生面前,指向那摊狼藉,声线平稳:
“把瓶子捡起来。”
几个男生不屑:“我凭什么听你的?”
姜珥扫了眼他们胸牌上的名字,冷笑:
“不捡也行,我会一个一个打电话到你们家,告诉你们的父母,他们的孩子在学校是怎么对待自己患有残疾的同学的。”
他们不以为意,嗤了一声,“你以为我爸妈会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