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们累了，其中一个说：“刘哥说让我们把带头闹事的拖过去。”
另外一个坏笑着说：“哈哈，看来星君养的宝贝今晚要加餐了。”
周浔的眉头就没舒展过，她拍了拍小白的颈部，示意它跟上去。小白心领神会，跟随着如同死鱼一般被拖拽着的鲛人往里面走去。
率先歌唱的男鲛人被拖拽着栗色的头发丢到地上，那个被称为“刘哥”的高大敦实的男人低头像检查货物般淡淡看了他一眼。
这男人跟别的员工不太一样，他没有穿制服，也没有戴口罩，所以周浔清楚地看清了他的脸。这人模样普通，鬓发茂盛，不知是面相还是气场的原因，周浔总觉得他很像朱子真旁边经常跟着的那个神使。
所以周浔猜测，也许眼前的男人同样是神使。
这男人话不多，踹了几脚地上的鲛人以后，判断他没了继续利用的价值，便拖着他的尾巴往北门走去。
小白带着周浔一路跟随，果然他们来到了养着黑猪的猪圈里。铁门打开又关上，小白匍匐着蹑手蹑脚溜进去。
尚有一丝气息的男鲛人被扔在猪们吃食的栏里面，男人正要按下按钮打开关着黑猪的大门，周浔便悄悄行动，拔出了电击枪默默对准了他的后脖颈。
房间里安静无比，周浔拔枪的声音几近于无，可是那男人还是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的耳朵动了动，头往后转了转。
周浔屏住了呼吸，小白的胡须也因为激动而颤动。
那男人发现他们了……
第52章 弥留之际
男人听声辨位，立刻锁定了周浔和小白所在的位置，他的手指放在控制猪圈大门的按钮上，只需轻轻一按，危险就夺栏而出。
周浔自然不能让他行动，她从小白身上下来，与它拉开一段距离，但她并不收着步伐掩藏自己的动向，故意让男人定位到自己。然后，周浔毫不犹豫地抠动扳机。两下，能轻松放倒普通成年妖怪的电击枪打在他身上仅仅是令其停滞了一下，可男人还是被激怒了。
小白是只聪明的老虎，它蹲伏在地上等待时机，见他气势汹汹朝周浔跨步而去，便一跃而起，用巨大的爪子重重拍击其头部。成吨的掌力结结实实打在了男人脑袋上，尖锐如刀的爪子也深深嵌进了肉里。
如果是一般人，受了这一下恐怕早就驾鹤西去了，可是，朱子真的神使并非一般人。
尽管男人整个脑袋都在流血，但是仍旧稳稳站立着，一股黑烟从身上升腾起来以后，他提起拳左右开弓捶打在小白的两肋之间，上演一出现代版武松打虎。
他的力气也不遑多让，打得小白咆哮几声扭头就跑，只不过它收爪子的时候还带下来男人的几块头皮，瞬间他血淋淋的脑袋上就露出了颅骨。
小白在碰到男人的一瞬间就不再隐身，不过它并没有放弃，疼痛和血腥的味道也给了它极大的刺激，被击退后原地绕了一圈儿后再次扑上去，这次它直奔其咽喉进行撕咬。
在面对眼前这个站起来有五米高，光是爪子都比人脸大的庞然巨兽时，男人也没有露怯，他先是闪身躲开老虎的飞扑，又跃身砸肘痛击小白。巨大的体型是老虎的优势，可论敏捷还是不及这男人，于是一人一虎打得有来有回。
周浔早就退到一边，眼前不亚于神仙打架的战局，她一个小小凡人是无法插手的。周浔悄悄过去查看了一下那个鲛人，见他仍有呼吸便放心了。这时朱珠联系到了周浔，告诉她外面有人听到声音前来查看了。
她率先跑过去敞开门，待第一个人进来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之时，周浔快速开枪将其电倒。然后第二个人跑过来查看倒下的同伙时，仍在隐身状态的周浔便又袭击了他。于是她来了一出围点打援，很快就把前来支援的六个人先后制服。
“撑住，他们马上就到了！”朱珠鼓励周浔，因为她在监控中看到有更多的人朝猪圈赶来。
朱珠能做的是干扰保安室里的监控和切断养猪场内工作人员的通讯系统，但是这仍旧不能阻止附近的人员闻声前来查看。因为虎啸之声太有穿透力了，在夜里响起显得更加骇人。
此时距离申公豹法阵的完成还有不到五分钟。周浔检查了一下配枪，剩余能量还大概支持射出十六发。
猪圈中血腥的味道不仅刺激着小白，也使被豢养的黑猪们躁动不已，它们怪叫着，嘴里喷出带着飞沫的热气，拼命撞着栏杆试图跑出来进食。
接连进来的人都被周浔放倒了，很快听力范围内的人都被解决殆尽，与此同时周浔手中枪的能量也马上消耗到底。
这时猪圈的大铁门被撞击得摇摇欲坠，终于在“吱嘎”一声过后，那封闭式的猪圈就被破开了。瞬间数条黑猪倾巢而出，嗅闻着空气里的血腥气息，小白和那神使还在搏斗，而离它们最近的便是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鲛人，于是它们凑过去，准备大快朵颐。
周浔见状不妙，赶紧过去拽着昏迷不醒的鲛人往后撤去，在碰到鲛人的一瞬间，周浔便显现在那神使面前。结果在与小白颤抖的空档，男人一个闪身就冲了过来对着周浔的后脑勺就砸了过来。
然而，背对猫科动物是危险的，小白亦追了来一口咬在男人的后背上，狠狠撕咬下一层皮来，伤口深深，以至于他的肋骨都显露在外。
周浔惊了一下不得不感叹，同样都是神使，这肉体强度怎么差那么大呢？
小白知道真相，正牌儿神使都有一招请神上身，庇佑其肉体的技能，临时工当然没有这个待遇了。不过周浔不会外语，小白再怎么喵她也听不懂。
周浔一边开枪击退黑猪，一边拖着鲛人往门口去，她把鲛人推出门外便锁上了铁门。最后昏迷中的鲛人安全了，然而四五头黑猪已经逼近至跟前了，周浔快速开枪，然而它的能量已经完全耗尽。
这些黑猪体型极大，脑袋能到周浔的大腿，它们的力量也无穷，任周浔怎么踢脑袋也岿然不动，全黑的眼睛里只有对食物的渴望。
如果被它们拱倒就完蛋了，周浔意识到这点，赶紧踩着它们的脑袋就跃起，一个翻滚离开了黑猪们的围攻。
“小白，交换对手！”
人跟人打，动物跟动物打，这才公平。
小白飞扑过去，三两下就拍碎黑猪们的脑壳，撕碎它们的喉咙。然而，更多的黑猪从栏里涌出，它们嗅到血腥味如同闻见最顶级的美食，齐齐冲过来，也不管是不是同类，低下头就开始啃咬进食。
被连着撕下来好几块皮肉的男人也陷入了极大愤怒之中，他看到周浔靠近便开始进攻。经过刚才的默默观察，周浔已经分析过他。他身高腿长臂展范围大，最可怕的是力量也惊人，他的肘和拳威力无比，凶狠霸道，所以周浔根本不敢与其正面对抗。
她精神高度集中，尽全力躲避着，感受着他的拳风和肘击砸下时周围水泥崩裂的碎屑划过脸颊的疼痛感，周浔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失误一次。
一个下砸肘被周浔躲过后，那神使又接了一个横扫腿。周浔赶紧卧倒躲避，顺便扭身用双脚一个蟹夹把他绊倒。
周浔眼睛一亮，他虽然站立功夫了得，但是把他拖入地面以后可就是她的领域了。周浔赶紧翻身过去抓住那神使的腿形成膝十字固，然后狠狠发力把他左腿的韧带挣断了。如此一来他便再也无法站立起来。
巨大的疼痛使他挥拳砸来，周浔赶紧松手翻滚躲避。男人捂着左腿膝关节处，挣扎着爬起来，周浔赶紧提膝在他胸口处补了两个重重的膝击。打得他方寸大乱之间，周浔率先起身过去用手臂如断头台般缠绕住男人的脖颈，一般人承受这种绞技过后三到五秒内就会陷入昏迷。
但是，这男人真的不是一般人。他用完好的右腿半跪着支撑身体，然后抱住周浔的身体抬起来，又重重把她摔在了地上。
这一下把周浔摔得闭上了眼睛，背后巨大的疼痛感袭来，她感觉自己肋骨都要断了。
强行破了周浔的断头台，那男人的颈后的骨头断裂开来，他的脑袋不受控制地往下垂，眼睛也因充血而发红。
但是，他还没有死。
神使举着拳头狠狠朝周浔脑袋上砸来，她咬牙侧头躲避，就在他即将落下第二拳的时候，时间到了。
十五分钟已到，申公豹的法阵布置完毕，养殖场内的细雨瞬间变成滂沱大雨，场内外一切的联系都被切断，包括男人的请神之术也不再奏效。
他的身子倒下，不再动弹。
申公豹于空中稳稳落地，周围的雨水都躲避着他，他感受着胳膊上封印他法术的符咒由温暖变得滚烫，这是他试图使用非人力量的惩罚和警告。
不过这点儿疼痛根本无法影响他的心情，现在事情办成了，他心里得意极了，正准备去周浔面前邀功。
这时，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申公豹背后，那人举着一把短筒霰弹枪对着申公豹连开数下。
任谁吃了这几枪后背都要打成花洒，然而，申公豹的身体动都没动，高速飞旋而来的子弹就像乒乓球打在石头上一样失去了所有威力。
申公豹一回头，看到张略微熟悉的面孔，开枪打他的人正是朱子真的另一位神使，就是几次给他和周浔送肉的高壮男人。
“我就知道，弑神不是那么件容易的事情。”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有苦头吃了。
申公豹向来是睚眦必报的家伙，但他并不急于给这位神使个痛快，只是闪身过去，一点一点捏碎和扯断男人身上每一处骨头、每一道关节。
他只是享受这种猫拿耗子的乐趣。
在拧断神使的脖子以后，申公豹看着他仍旧能转动的眼珠便感到满意。果然，神使是耐玩的玩具，没那么容易坏掉。
申公豹把尖锐的爪子插进他的胸膛里，捏住他勃然跳动的心脏正准备捏碎之时，他似乎感受到什么，胳膊上的印记剧痛一下。
他抬起头来望向周浔所在的位置，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解决完那个难缠的神使，周浔拖着疼痛的身子坐起来，不远处小白还在不停咬杀不断冲出来开饭的黑猪们，而地上猪的尸体早已堆积成了小山，它们都开膛破肚，死状凄惨。
周浔的手不小心碰到黑猪肚子里流出来的脏器，她嫌弃地擦了擦，然后她的目光忽然敏锐地捕捉到了一样东西。
在血肉模糊的内脏中间，躺着一颗还未被完全消化掉的金色眼珠。
周浔一愣，又赶紧凑过去仔细查看，的确是眼珠没错了。她想到那个当初帮助她收集证据的女人，她同样也是金色的眼睛。
就在她愣神之际，身后原本已经“死去”的神使忽然动了起来，他猛然扯过一根断开的铁栏杆，用尖锐之处对准周浔的后背就刺了过去。
周浔听到背后的动静，赶紧转身躲避，然而仍旧是来不及了，那铁杆深深刺入了她侧腹。巨大的疼痛使她眩晕，再也没力气喊出一声。
就在男人试图转动铁杆把周浔的内脏搅烂之时，小白飞扑过去，狠狠咬断了他的脖子。
周浔躺在了地上，一开始她还感到钻心的疼和眩晕恶心，但是很快鲜血染红了她的衣服，她的指尖抽搐，周浔知道自己的生命在逐渐流逝。
弥留之际，她想到自己的父母。
然后是，申公豹……
第53章 奈何桥
铁门被一脚踹开，申公豹飞奔进来之时就看到一地的血和尸体，还有躺在尸山血海中一动不动的周浔。小白围绕在她身边用脑袋不断拱她，发出悲戚的声音。
申公豹忽然觉得腿上发软，他跌过去，看到可怖的凶器横在周浔腰侧。他搂起周浔的身子，他感觉到怀里她的温度正在流逝，又拉拉她的手，接着周浔的手无力地从他掌中滑落下去。
申公豹捧起周浔的脸，鼓起勇气低下头轻轻嗅闻她，他曾无数次追逐、捕捉她鲜活的气息，她焦虑时的苦味，她接吻时快活的甜，她生气时使他舌尖微微的刺痛，还有她佯作拒绝自己的接近时令他睫毛微颤的酸涩……
如今全都消失不见了。
他向来是从容镇定的，遇到什么困难都有法子面对，可现在的申公豹却大脑一片空白，全部的智谋都不听使唤了，他忽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只是静静的抱着她，像个陷于沼泽泥淖而无动于衷的人。
然后，申公豹感觉手臂上一直以来束缚他的桎梏消失不见了，巨大的枷锁被卸除，他恢复了全然的力量，可此刻的他却生不出任何欢喜之心。
他已经死过一次，当年被迫灵肉分离之时他便死了，然后成为东海分水将军的这三千多年里心脏的部分始终空荡荡的，而今天他胸膛里的缺口再次被放大，他仿佛又经历了一次死亡。
小白也能感受到主人的无助和绝望，凑了过来，把脑袋顶在申公豹的额头上，试图安慰他。
“不，不对……”
之前也有人复生过！申公豹猛然抬起头来，大脑开始飞速旋转。
他想到了哪吒，哪吒是他师兄太乙真人引来其魂魄后用莲藕为身躯复生的。而太乙真人之所以选用莲藕是因为哪吒削肉还母、剔骨还父之后肉身不再完整了……
申公豹看了看周浔身上的伤口，他将刺入她左侧腹部的铁物拔出来，瞬间鲜血涌出，然后申公豹运用神力修复了那块巨大的伤口。
“等等我，我来找你了。”
申公豹把头抵在周浔开始冰凉的额头，周围的灵子快速波动，瞬间幽绿的光芒就包围了他俩，然后申公豹就跌入了周浔记忆的海洋里。
那是周浔从儿时到现在的每一个难以忘却的瞬间。幼儿园时因为午饭吃得最干净而得到了小红花，小学时期末考试拿了双百，假期里跟爸妈出去玩，临开学时跟方楠凑在一起赶作业……
方才周浔就是从这一个个难忘的时刻中坠落的，死亡就是人类与它们逐个告别的过程，最后喜怒哀乐全部被剥落，只剩一片空无。
如果不是时间紧迫，申公豹真相一个一个仔细查看，他想了解周浔的全部过往，他想看一看她所有惊心动魄的回忆中究竟有没有自己。
可是，他没有时间了。
他继续往深处追寻，他还能感觉到周浔的气息没有完全消失，她还在被什么东西牵绊着。申公豹追寻着那缕尚未消散的气息快速奔去，然后他看到了年少的周浔。
那时的她漂亮的五官还没完全长开，脸上那种倔强又带点狠劲儿的表情已经出现了，当然如果眼前的周浔没有被个面目平庸的老男人掐着脖子，这该是多么神圣而美好的一幕。
申公豹咬牙切齿。不过周浔目前的劣势并没有持续太久，她双脚踩在那男人的胯上作为支撑，左手摸到他的小拇指狠狠往反方向掰去。那男人吃痛，几乎使周浔窒息的握力几乎松开，然后她右手从兜里掏出个折叠小刀狠狠插向他的手臂。
天呐，太厉害了！申公豹瞬间星星眼。
不过周浔那时的力气还太小，小刀并未击穿男人的外套，不过那人松开了周浔。她落在地上咳嗽着，连滚带爬地躲避着男人的踢踹。这时，背后几声枪响，男人被击退了，周浔抬起头来露出得救了的欣喜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