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挪开了看她的视线,喉结滚动,莫名的觉得手臂有点痒,酥麻的感觉一路窜进心间。
把人送到家门口,许梨低头在书包里找着钥匙,低头时露出一小节雪白的后颈,还有那若隐若现的粉红胎记。
陈砚舟想要看清,小姑娘却抬起了头,一双清澈无害的眼睛碰上了他的视线。
“我身上……是有什么吗?”许梨早就发现身旁的人投来那灼热不堪的目光,实在忍不住了才问了句。
陈砚舟愣了下,淡漠地收回视线,“你一直都住这里?”
看着他,许梨有点儿发怵。
陈砚舟长得很好看,只不过他总是兴致缺缺的样,不说话的时候眉眼间会带着冷意和戾气。
少年气有,但不多。
看着比同龄人都更成熟稳重些。
“……嗯。”许梨点点头,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怯生生地回:“一直都住在这里。”
得到回答,陈砚舟了然点点头,“那行,回去吧。”
许梨猛然想起了什么,眼看着陈砚舟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慌乱中伸出手攥住了他的校服衣摆。
一小道力量往后拽了下,陈砚舟抬起的腿又收回,侧头回眸,淡声问:“怎么?”
许梨舔了下唇,低着头没敢看他,“今天中午的事情……”
“说。”
她欲盖弥彰地小声解释道:“蔡佳然说的话你别当真。”
“我不喜欢你。”
风声静谧,正值夏日傍晚,楼外大院里的香樟树上伏着的知了声声,伴随着她的话,周遭的事物静止了般。
片刻宁静,陈砚舟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看得出来。”
“我也做不到成为所有人的心上人。”
许梨一瞬间愣了神,心脏酸酸涩涩的感觉让她很难受。
那句“看得出来”像是为她宣告——她赢了。
暗恋这场游戏,是她赢了。
可为什么,一点喜悦都没有。
明明……是她许梨赢了啊。
“……嗯。”许梨转身继续拧动门锁,身后传来脚步声,直至声音渐渐消失不见。
许梨低头看着脚尖,忍着鼻尖泛起的酸楚,叹了口气,开门走进。
吃过饭后,许梨回到卧室。
她坐在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皮革质感的粉红色本子。
她翻开新的一页,拿起放在一旁的黑笔,在纸上留下娟秀工整的字迹。
“喜欢你是我藏得最好的一件事。”
*
转眼就到了九月初,许梨的伤也已经好了。
多亏了外婆特意给许梨祛疤的药,膝盖上的疤痕才得以渐渐消散。
今天是高三除外的各个年级正式开始返校学习,学校先是开了开学典礼,然后让各年级的级长通知下去,让每个班各派学生去清理包干区。
美其名曰,新学期新气象。
本以为高三年级能逃过这一劫,却不料该来的还是会来。
开学典礼结束后,许梨就被郭明德喊去办公室。
许梨来到办公室,抬手敲了敲门,走到班主任郭明德的位置旁:“老师,您找我?”
郭明德见许梨来了,就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许梨,今天下午你找几个人和你一起去扫一下包干区,知道在哪吧?咱们圆梦楼后面靠近操场的那条路。”
许梨点了点头:“好的,老师。”
“那你先回教室吧。”郭明德摆了摆手,让她先回去上课。
临走前,许梨瞥了眼郭明德桌上的卷子,那是前几天写的练习卷,而他改着的,是陈砚舟的卷子。
卷面工整,每一步计算过程简洁明了。
上面都是清一色的红色大勾。
许梨没敢多停留,在准备离开的时候,听到郭明德的感叹,“这陈砚舟,是个人才,前途无量。”
回到教室,许梨按郭明德说的把话都给班里的同学重复了一遍。
然后挑选了几个人下午放学的时候跟自己一起去打扫包干区。
许梨发现高三之后,面馆的打工跟学习有些兼顾不过来,再加上受了伤,就在前几天把面馆的工作辞掉了。
自那天后,许梨跟陈砚舟的交集也渐渐变少,虽说两人是同桌,可每天开口说话也只有许梨要从他的位置上出去的时候,喊他给自己让个道。
陈砚舟本就性子冷,也不爱说话,平日里也只有林书杨和边泽俩人调侃他的时候,才会毒舌发言。
临近下午放学,许梨去郭明德那儿领了几个扫把,分给待会要和她一起去搞卫生的同学们。
走廊上一群人围着许梨,小姑娘性子柔,说话也柔,“一人领一个扫帚就好。”
她话刚说完,余光不经意间瞥到教室后门靠着墙散漫随意的陈砚舟。
少年没有像昨日那般穿着校服,今天穿了一身黑衣黑裤,把裸露在外皮肤衬得更白亮,指尖顶着一颗篮球,信手拈来地转着球。
看着像是什么也不在意。
“林书杨,你行没行?”边泽站在前门朝里催促,“整个球场就等你了。”
林书杨说了句,“来了来了,别催!”
等到林书杨,三人才从教室里出来。
许梨看到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的陈砚舟,呼吸一滞,下意识地视线躲闪。
第22章 您不能有事
“班长,我们都拿好了,咱们赶紧去扫吧。”
许梨点点头,再一次抬眼时,她忽然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心跳猝不及防的漏了一拍。
四目相对只有仅仅几秒,许梨已经感觉到手心上的黏腻。
许梨带着一群人来到包干区,把任务安排下来后,大家才开始干活。
她手里拿着扫帚,不紧不慢的扫着地,倏然听到隔壁班那几个女生的讨论。
“篮球场上进三分球的,是不是陈砚舟啊?”
“好像是,真的好帅啊!”
“听说前不久他跟蔡佳然分了,到现在都是空窗期呢!要不然你去试试?”
“救命,你一说,搞得我都忍不住想去要联系方式了!”
“……”
许梨扫了好一会儿地,再加上天气闷热,她的额头上已经布上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听到旁边女生的讨论,她也抬起头望去,注意到了球场上极为耀眼的身影。
即使球场上的人再多,许梨也能准确无误地捕捉到陈砚舟的身影。
这像是,暗恋者与生俱来的技能。
一身黑衣黑裤的他,整个人高挑又俊逸,突然弓着腰背,一个措闪不及,熟练流畅的运球,从对手的身侧掠过,一个急停跳投,篮球入筐。
命中率百分百。
球场上的人为之欢呼。
许梨心里也忍不住为他欢呼,闪闪发光的少年总是意气风发。
听着身后球场传来一阵阵欢呼声,许梨也知道是陈砚舟投篮得分了。
她没敢多停留多看几眼,生怕这点儿小心思会再一次被别人看穿。
包干区范围挺大的,一群人磨磨蹭蹭扫了大概半个小时才结束。
许梨站在树荫下,小脸上洋溢着笑意,“你们把扫帚给我吧,我拿回教室就好。”
“好嘞,谢谢班长!”一群人异口同声说。
顾及留下来的同学大多数都是住宿生,大家都要吃饭洗澡什么的,许梨也没有要求她们留下。
人都离开得差不多了,许梨才慢吞吞地收拾好,准备离开。
许梨转身之际,忽然瞥见球场上的陈砚舟。
他身旁有别的女生。
女生散着头发跑到篮球场,这会儿陈砚舟他们下场休息,她拿着一瓶冰凉的矿泉水走到他面前,举手投足间,娇羞可人。
围在陈砚舟身边的不少男生起哄,球场上传来嘈杂的笑声。
女生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他,嫣然浅笑着,不知和他说了什么,陈砚舟接过她手里的矿泉水。
他接了。
许梨手里拿着好几个扫帚,看到这一幕,心头一颤。
原来,并不是只有佳得乐可以。
两块钱的矿泉水也可以取代五块钱的佳得乐。
许梨抿了抿嘴唇,手里的扫帚突然间掉了下来,摔在地上啪嗒一声,她的思绪才被抽离回来。
或许是动静太大,陈砚舟也抬眸往声源处的方向瞥了眼。
那边空荡荡的。
什么也没看到。
许梨拿着扫帚回到教室,把东西全部放好后,才离开的教室。
校园里有不少人在闲逛,许梨离开学校的时候也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
许梨用钥匙扭开门锁,朝里面唤了声,软甜的嗓音从客厅里响起,“外婆。”
“我回来了。”
她顿了下,发现屋子里面安静的可怕,也没人回应。
许梨疑惑地抬起头瞥了眼墙壁上挂着的钟表,时间已经是下午的六点四十分了。
按平常,外婆这会儿应该在厨房忙活着。
她走进厨房看了眼,厨房里的灯还亮着,电饭煲煮的饭也做好了,只是锅里还小火焖煮着红烧肉还在发出咕噜噜的沸腾的声音。
外婆这是出去了?
许梨关了火,从厨房里出来,打算去隔壁江姨那儿问问看。
就在这时,她隐隐听到外婆的房间里传出动静,许梨的心脏一下子被提了起来,走出门的脚步随之一顿。
“外婆,你在屋里头吗?”
房间里又传来动静,这一次许梨清楚的听到了这个动静是来自于外婆的房间里,是敲打柜子的声音。
许梨带着迟疑走向外婆的房间,掀开挡在房间门口的布帘子。
映入眼帘的是,两鬓斑白的老人跌坐在床头柜旁,捂着心脏,疼痛让老人紧皱着眉,嘴巴微张,像是呼吸不上来。
许梨快步上前,身子也带着颤抖,把外婆抱起来靠在自己身上,“外婆,外婆您怎么了?!”
她想起来上一世外婆在自己离开没多久后就去世的事情,猛然惊醒,许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慌张地拨打了120电话。
她哽咽着嗓子,把具体的情况跟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后,才挂断电话等待救护车的到来。
许梨抱着外婆,眼眶酸酸涨涨的,难受不已,嘴里喃喃着,“外婆,外婆您不能有事,求求你了,外婆……”
许梨家距离附近的医院不远,五分钟后,刺耳的救护车急救声划破寂静。
许梨是看着外婆被担架抬走的,老人被抬进救护车,她紧跟随后也上了车。
医院急救室门口。
女孩恍若无神地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眼眶早已哭得泛红,脸色发白,指尖紧张不堪的捏着衣摆,嘴唇也被咬出了一道血痕。
在外婆被送上救护车后,许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拨打着那个烂记于心的号码,回应她的只有那冰冷的机械声。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想到了上一世外婆也是在房间里,无人知晓的、如此痛苦的等待着死亡,她就心如刀绞,难受不已。
回想起这些,她的内心充满了悲伤和自责。她后悔上一世的自己没有能够在外婆最需要的时候陪在她身旁。
许梨抬手擦了擦眼泪,也就是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起。
她拿出来垂眸看了眼,吸了吸鼻子,稳定情绪接听。
“阿梨,发生什么事了?”说话的人是许清连,说话时温婉,像是在扮演一个母亲的角色。
许梨知道她是装的,而此刻的她并没有拆穿,“外婆……外婆进医院了。”
“什么!?”许清连也是愣了下,她瞥了眼身旁的钱家的老夫人,压低声音说,“什么时候的事?”
许梨捏紧了贴在耳边的手机,“下午六点半的时候。”
第23章 在你家附近
沉静片刻后。
对面依旧安静,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许梨得不到回应,又重新开口问,“你能……你能回来看一眼吗?”
许清连刚听清许梨说的话,她那边就传来钱老夫人的怒斥声:“在这么多人面前都不懂规矩,净会使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声音很大,一字不落地通过手机话筒传进许梨的耳朵里。
下一秒回应她的,是那冰冷的嘟嘟嘟声。
她知道的,钱家老夫人一直都不待见许清连。
大户人家,怎么可能能接受一个家境并不优渥,而且心思并不单纯的女人呢?
她早该想到的。
许梨放下手机,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脑子乱糟糟的。
等了不知道多久,许清连也没再回电话,许梨已经猜到她不会回来了。
当初走得多么决绝,就是为了甩开对她来说是拖油瓶的许梨和外婆。
许梨的父亲去世的早,自她有记忆以来,就没见过父亲,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她的名字,也是后面才改姓许的。
救护室的灯一直亮着。
就像许梨的心一直被提着,担心外婆会出什么事。
医院的环境不似外面的,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像是在黑暗中看不到光明,在高原上缺氧得不到呼吸。
折磨、煎熬。
时间过得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格外的煎熬,直到救护室外面的灯灭了,护士走了出来。
“谁是病人黄静花的家属?”
许梨站起身,“我是,医生我外婆怎么样了?”
“多亏来得及时,目前病人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护士说,“具体情况等会等主治医生出来后去办公室了解。”
在听到护士说的病情已稳定下来,许梨再一次绷不住,酸涩难抑,哭了出来。
外婆被转进了普通病房,许梨站在病房外面,手里拿着手机,再一次拨打电话给许清连。
不出意外,打得第三个电话,依旧是被人为挂断。
许清连实在是受不了了,才给许梨发了微信。
【许清连:有什么事发微信说。】
【许清连:我最近有事,回不去。】
许梨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信息,心沉了沉。
她敲打出一行字,删删改改后才发过去。
【冰糖碎碎梨:住院和手术治疗的费用,医生说要三万。】
信息刚发出去没多久,就收到了许清连的电话。
许梨没有犹豫,接通电话,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许清连倒是先开口:“阿梨,你说外婆的医药费多少?”
“三万。”
“你是不是骗妈妈呢?”许清连压抑着怒气,温声说,“你外婆身体一直都没什么的,怎么突然就进医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