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若我不是神，而是妖呢？”
云衿沉默片刻后，看着自家小娘子微红的眼眶，还是咬着牙说了出来。
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勇气，抬着眼看着清清，怕看见自家娘子的害怕或者厌恶。
还好，自家的娘子，依旧神色不变地看着他。
“夫君，夫妻本是一体，而且，如果没有你，清清也不会存在这个世界了，我愿意一直陪着你的。”
清清声音柔软，可是大大的眼睛里，全是坚定执着。
云衿看着一本正经的小娘子，喉咙有些发痒。
自家小姑娘总是如此，不管什么场合，都让他欲罢不能。
“清清……”
云衿低下头吻了一口清清的小嘴，但只是蜻蜓点水，并未深入。
清清二字一说出口，又引得云衿灵魂荡漾，这两个字总有吸引力，让他沦陷不已。
“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我这就说……”
云衿明白，自家娘子这么坚定的模样，对于想知道了，肯定志在必得了。
本就存在想和她度过一辈子的心思，现在她想知道什么，自己都不会有所隐瞒。
云衿本来，是极其厌烦自己的不老不死的。
但只要有清清的存在，活在这人世间，好像也没有这么难以忍受了。
等小娘子百年后，自己再去寻找她转世，生生世世只爱她。
况且，娘子说不怕妖。
云衿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建设，而后抬眸看着清清，缓缓地说出了自己所有的经历。
……
云衿来自1500年前，那个时候人们还热衷于得道成仙。
云衿出身一个道教世家， 是大房嫡子。
他出生起，便天有异象，大当家，也就是云衿亲爷爷，他掐指一算，算出了云衿前世的不平凡。
他是携带着大功德转世之人。
在算得一切后，大当家没有出声，但看似和蔼的脸上，全是算计的光泽。
云衿从小被家人养得锦衣玉食，但很孤独。
因为他总是，只能待在一个小院内。
没有任何同龄朋友，大人们也只是负责送个一日三餐，其余时间都是他自己独呆。
有时候，听着外院那些孩子嬉戏打闹的声音，小云衿都非常羡慕。
但他很懂事，因为母亲曾经说过，自己出身便有怪病，只能在小院中静养，不然容易传染别人。
为了自己，也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小云衿还会笑着安慰母亲。
母亲从未抱过他，甚至面对他总是欲言又止。
但小云衿都不在乎，只要自己一个人待着，不给大家添乱，便是一个值得被爱的好孩子。
小云衿心里这般想着。
后来，听说母亲生了弟弟……往后，云衿再没看过母亲来看望他。
这个世界，好像都忘记了小云衿的存在。
好多个黑暗的夜里，小云衿都觉得心里空空的。
他感觉所有人都抛弃了他。
孤独，寂寞，失落，一切的情绪都压得他喘不过气。
可小云衿不怨任何人，他知道，是自己命不好，生了怪病。
虽然他也不知道怪病是什么，因为他从来不会有伤痛。
直到他年满18岁，终于被仆人带着，走出了这个盛满小云衿孤寂的小院。
那时候的云衿，满心欢喜。
以为自己的病好了，以后，便可以和父母，乃至从未见过面的弟弟，一起生活了。
再不会孤单了！
云衿高兴地一直微笑。
但云衿注定等不到了。
云衿被仆人带着，上了一个高高的祭台。
祭台上，一个白胡子老头，正振振有词，自顾自地念叨着什么。
云衿抬眼望下去，高台之下，是他从未见过的族人们。
第121章 救赎（5）
云衿还看到了自己的母亲。
她好像老了很多，此刻正牵着一个少年，低头温柔地和他说着什么。
眉宇间全是对少年慈爱，那是云衿从未见过的，母亲的模样。
他们边上，还站着一个高大的束发男人，云衿知道，这便是他从未见过的父亲。
可他们，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云衿，好似云衿就是一个陌生人般。
云衿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这么冷漠。
后来，云衿被人押着，锁在了祭台上一张玉床上，躺着无法动弹。
当然云衿自己也没有挣扎，只是睁着眼，还是一脸迷茫的不明就里。
心想着：难道是自己的怪病，再也好不了吗？
“孩子，原谅爷爷吧，你的出生是家族的荣幸，你要懂得舍己，以后大家得道，自然不会忘记你的牺牲。”
他的爷爷和蔼笑着面对着他，说着让他一头雾水的话。
还未给他反应的时间，忽地，眼前老者执起一把尖锐的匕首，猛地割开了他的手臂，从上面取下来一块肉。
云衿痛得直呼，想要起身，可是被禁锢着，完全不能挣扎。
而后，老者甩了一小把无色粉末到他身上，渐渐地，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手臂上的伤口还是剧烈的疼痛着。
他抬眼看去，眼睁睁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老者，心满意足地抬起手，吃掉了那块肉。
而后，越来越多的人涌上祭台，有大人有小孩，每一个人都用一把匕首来割他的肉……他就像砧板上的鱼，等待着刀俎。
他咬着唇，身上的每一刀，都痛得他无法忍耐。
还没等他缓和，他看着自己的父母，带着弟弟站到了他面前。
而后面无表情割下他的肉，喂给了身侧的弟弟。
云衿第一次看到弟弟，却是他笑着吃下自己肉的场景。
恍惚间，云衿好像听到弟弟说了句：好吃。
云衿承受着身边一切的恶意，觉得胃部翻涌，胸膛也难受得厉害。
众人在云衿身上一刀又一刀，直到完全没有地方下刀了……
云衿的眸色越发黯淡，身体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了，却又像是掉进了冰窖里，冷得让他灵魂直颤。
后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糊间，云衿感觉有人抬起了他行走。
走了很久，他被人一抛，直接给丢在了一堆满是尸体的乱坟场内。
原来，是因为自己已经没有价值了吗？
躺在一堆尸体上，动弹不得的云衿，还在心中这样想着。
不过，他的心已经麻木了……不，他已经没有心了，他的心，之前就被自己的爷爷挖了出来。
云衿空洞洞的眼眶，朝着天空的方向。
他能看到眼前澄澈的天空，而后，天空由黑转白，由白又转黑。
不知过了多久时日。
直到一天，云衿忽然发现，自己可以动弹了。
他抬起手臂张望，发现入目是一双白骨。
他起身，来到小溪，想要清洗自己，却发现小溪上的倒影，是一架骷髅。
本应该害怕的他，此刻却毫无波澜。
他平静地面对着一切，在清洗干净身上的血迹后，从乱尸堆里，扒下一件还算干净完整的衣袍换上。
做完一切，云衿再次走回了族内。
所有人看着这个本应该死透的人，居然变成一堆白骨回来，都吓得四处逃窜。
云衿在这个家族大当家，也就是他爷爷那里，总算知道了自己到底遭遇了什么。
原来，因为云衿是携带着大功德转世之人。
据说这样的人，成年后，便可分其肉而食，有延年益寿之功效，还有可能成仙成神……
就因为这样的无稽之谈，云衿生来便被关起来，如待宰的牛羊一样，只是等着成年，然后被分食。
可笑，云衿觉得可笑。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孤独，只是因为自己有怪病。
他一直乖巧，生怕给父母惹麻烦。
结果，这个家族，没有一个人觉得他是家人，他只是一只羔羊啊。
“呵……”
云衿抬着森森白骨的手，抵在自己额间，想要流泪，但没有泪水溢出来。
而后，云衿做了白骨妖该干的事情，他屠了这个村。
在走到父母面前时，两人还跪在地上，祈求云衿可以留下弟弟的命。
那哀嚎与祈求，更加刺痛着云衿。
那一天，云衿一个人也没有放过，所有吃过他肉的人，皆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这血腥的一日过后，云衿彻底入妖入魔了。
后来，云衿幻化出皮囊，走过了很多地方。
曾经在哪一处小院中向往的山山水水，此刻却让云衿，越来越觉得了无生趣。
云衿想死，可是他用尽一切办法，上天在跟他开玩笑般，总是死不了。
他为了消失，寻了很多优秀的猎妖师，可是他依旧没有死成。
最多重伤，但又会很快恢复。
周而复始，让云衿的心越发冷漠，他觉得是老天惩罚自己之前的残忍，才让他连死都不能。
再后来，云衿游历到清清的这个小村庄，经历那些事情后，选择长眠在这远离喧嚣的地方。
云衿谈及曾经，总是用轻描淡写的话语去描述。
可是还是将清清听得难受极了。
她主动抱着云衿，将小脑袋埋在他怀中，泪水淌湿了云衿的衣衫。
这一世的菱盼清还真是一个小哭包，有时候下意识地哭起来，清清都没办法将眼泪止住。
“乖了，不哭了，如果经历一切只是为了遇见你，那只能是我的幸。”
云衿柔声安慰着，低头看着怀中哭成泪人的小宝贝，只觉得一阵心疼。
“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
清清带着哭腔的话里全是坚定，她抬头看向他，湿漉漉的眼眸里，也全是认真。
“嗯……我也是，我会去寻找你的每一个转世，而后爱你的每个转世。”
云衿亲了怀中哭成泪人的小可怜，而后带着誓言般，郑重地向着清清说道。
清清未语。
她知道，这一世的云衿，想要的只是解脱。
待她离开这个世界，肯定会带着自家男人解脱的。
这一世的小碎片，经历过的东西实在是太沉重了，清清想要给云衿，他所想要的解脱。
毕竟，这个世界结束，清清便会离开。
并不会有什么转世之说，怎么可能留着小碎片，永远的孤寂呢？
但现在，她还不能告诉云衿。
第122章 救赎（6）
“好了，为夫都把所有告诉娘子了，也该娘子说说了吧。”
云衿用斯帕，轻柔地给清清擦拭着她小脸上的泪珠，而后，好似很不经意间开口，想要将小宝贝，从现在忧伤情绪里带离出来。
清清闻言抬眼看向云衿，云衿亦与之对视，眉宇间温柔得不行。
“唔……就是……”
清清猫儿般细小的声音，开始徐徐道来菱盼清那些经历。
等清清说完，云衿揽着清清的手臂越发收紧，他久久沉默。
天知道，当听见自己小娇妻这些遭遇，他有多气愤，真想马上去剁了那两个，欺负清清的人渣。
“清清，为夫想……”
“夫君，可不可以让清清自己报仇？”
清清看着云衿闪着暗泽的眼眸，哪里能不知道云衿所想，直接出声打断了云衿余下的话。
看着少女坚毅的目光，云衿哪能不同意。
“哎，那我陪着你。”
云衿叹口气，看着清清有些无奈。
“先不想这些了，现在还是我们新婚头几日，就别想不开心的了。”
说开了的两人，感情好像也水涨船高般，越来越深厚。
之后几日，两人没有提及什么，而是继续开启了蜜月般的甜蜜日子。
云衿一个闪现，便带着清清穿梭了，一个又一个他曾经发现的美好风景。
“清清，这就是为夫之前提到的蝴蝶谷，是不是很美？”
“清清，这就是落霞峰……”
“清清这便是情人溪……”
短短半月，两人已经游历了，人类需要几年光阴才可以走完的美景。
清清看着一切都很新奇，好似与自己的爱人看再多的风景，都会有一种全新的体验感，永不会腻。
两人就这样靠着，闪现游历了一月，才再次回到了宅邸。
宅邸依旧偌大又安静，连一颗灰尘都没有。
“今日娘子劳累了，早日歇息吧。”
云衿话落，抬手将清清抱起，直接走回了卧房。
本来云衿是没有其他想法的，只觉得自己的小娘子，跟着游历这么多地方，肯定很累了。
所以，只想带着小宝贝回房休息。
但，将清清小心翼翼放在床榻上，看向她水汪汪的大眼睛，还是有点心猿意马。
不过，若是清清知道，云衿认为自己累极了。
她只会想说：就你这闪现的方式，我觉得还能再游历个五年。
“娘子，晚些再睡……”
云衿看着穿着中衣睡进床榻的小女人，咽了咽喉咙，心思荡漾的朝清清俯身去。
清清这一月以来，被云衿养得越发水灵。
之前没有长开的五官，也越发美艳动人，皮肤从黝黑粗糙的状态，变得水嫩白皙。
使得云衿越发喜爱自家小姑娘。
缠绵半晌，清清靠在云衿胸膛上，有些疲惫。
忽然她想起一件好奇之事，抬起眸看向一脸餍足的男人。
“夫君，我可以看看你的本体吗？”
虽然，已经知道自己的爱人，这一世是个白骨成妖，但还是想要亲眼见见。
每一世的爱人，清清都不想错过。
“唔……娘子，可不可以不看？”
云衿闻言有些局促，低头看向怀中的清清，轻柔出声，希望她改变心意。
但，看着清清睁着大眼睛，一副眼巴巴地模样，云衿还是一瞬间心软得不行。
“并不是为夫不愿，只是原型会吓到你的。”
云衿再次柔声开口，眉眼里带了一点寂落。
“怎么会呢，你是我的夫君，我想知道你的每一个模样。”
清清靠近云衿，小声地撒娇着。
“好吧……”
云衿见清清这娇俏地模样，只得无奈点头，渐渐幻回了原型。
只见一阵白雾泛起，而后，床榻上那个俊美男人，倏地变成了一个骷髅架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