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的几个哥哥,她最讨厌的就是,这个长得跟楚潇潇最为相似的四哥。
“四哥,她好像真的会刺绣?这是什么时候学的?”
楚元洲回头看向楚明月,眼底的惊诧不是装的。
他也很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真是在农村的时候,跟村里妇人学的?放心吧,那些农村的愚妇能会什么厉害的针法。”
“她刚刚打赌,说的可是唐针刺绣法。”
楚明月也只能接受这个推论,眼眸低垂道:“哥,我只是觉得姐姐似乎有些变了,她好像不似从前那般待我们亲热。”
“我都跟你说了,不要再叫她姐姐,你就叫她楚潇潇。”
“她最能装了,人前一个样子,人后还指不定什么样子!”
“不跟我们亲热更好,我看到她就觉得晦气。不就是断了联系嘛,我们楚家还会求她不成?”
楚元洲的声音不大不小,但绝对是旁人能听到的音量。
至少,站在嫂子身旁试图帮忙的商宝儿,全部听见了。
她可是听圈子里的人说,她嫂子给这个楚元洲买了一辆六百万的跑车。
这个狗男人,开着那车得意洋洋地炫耀时,怎么不说这些晦气啊,不求人的话?
商宝儿默默捏紧了拳头,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候。
但这件事,她定要拿个小本本记起来!!
另一边。
一辆行驶的黑色小轿车内,穿着白色唐装的年轻人挂了电话。
看着闭目养神的老人,欲言又止。
老人微微睁开眼睛,虽满头白发,但眼睛依旧清明透亮,不见半丝浑浊。
“怎么了?我可没教你这样遮遮掩掩地做事。”
“爷爷,秀场那边打了个电话过来,有些事情…可能稍微有点严重,你做好心理准备。”
老人正是时金玉,他笑了笑:“你爷爷我,这么多年修身养气,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你但说无妨。”
时子轩悄悄看了一眼老爷子的脸色,暗暗攥拳:“好,那我就真说了,您那个绣着喜鹊礼服您还记得吗?”
“怎么不记得。那可是你爷爷我的巅峰之作,那个时候,我对这唐针刺绣稍有顿悟,便一蹴而就绣了这幅喜鹊图,还为它专门设计了一件礼服…”
时子轩知道,他爷爷这话痨的毛病又要犯了,连忙开口打断:“它在秀场,被人几刀剪碎了。”
“我特地避开梅花,用竹林作为陪衬,将……”
时金玉的话戛然而止,像是别人突然掐住了喉咙:“被剪碎了?”
时子轩生怕刺激到他,缩着脖子,小声开口道:“现场已经安排人修复了。”
不料,老人似乎更激动了。
只能粗重地喘气,眼见着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时子轩忙喊道:“司机,司机,快!快掉头去医院。”
司机看着时金玉老爷子的状况,也是不由的紧张起来。
脚底的油门不自觉地踩得重了一些。
“爷爷,你没事吧,司机你开快一点!”
片刻,后座传来了老人低哑的声音。
“没事…”
“我没事,我们还是去秀场。”
“爷爷,你这样我实在担心,我们去医院看一下,现在距大秀开场还有时间。我哥他们都在会场,肯定能保证万无一…”
时子轩话说了一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
毕竟,现在秀场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时金玉抬手,抹了一把脸,低声道:“没事,听我的。这都是命啊。”
“说起来,你爷爷这一生最大的执念,就是没能真正复原失传的唐针刺绣法。”
“世人都说我会,只有我自己清楚地知道,这跟我在古籍上看到的针法还是有差距。”
“不要去医院了,我们还是去秀场。”
时子轩见他似乎已经稳定了情绪,示意司机往秀场开。
并开口安慰道:“爷爷,那书中记载的,可能也是有艺术加工的成分。”
“能做到一,便吹到二。”
“谁也没见过真正的唐针,毕竟它早就已经失传。”
时金玉长叹一口气,揉了揉有些微红的眼眶。
神色又似乎恢复了刚刚的从容淡定:“这都是命,这种冒名顶替的唐针刺绣作品,就不应该留存在世间。”
……
*
#楚潇潇破坏时金玉老师作品#
#楚潇潇质疑时金玉老师水平#
#楚明月人美心善#
#楚潇潇会唐针刺绣#
……
几条热搜悄悄爬了上来。
网友们很多都不知道时金玉老师是谁,评论区有善良的“群众”为他们科普。
时金玉老师作品的分量,还有他本人的刺绣水平。
果然,很快吃瓜群众群情激奋,群起而攻之。
对着楚潇潇又是一顿口诛笔伐。
但介于之前黑楚潇潇被提起控诉的声明,还明晃晃地挂在网上公示。
这次网友们的讨伐力度,明显减弱。
[楚潇潇,时老师是我们的艺术瑰宝,你如果破坏了他的作品,我希望你能向他道歉。]
[你不是很有钱吗?你不是炫富吗?那你应该给时老师相应的赔偿。]
[钱是万能的吗?钱可以买回来艺术吗?就算买回来了,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把它撕成破烂吗?]
[楚潇潇什么时候学的刺绣啊?我看科普,这个唐针刺绣好像很厉害!]
[她怎么可能会,她要是会这么厉害的针法,早就通告满天飞了。]
对于外界的喧扰,楚潇潇此刻已经完全不在意。
甚至说,她已经进入一种超我的状态。
她手中的细针,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识,细腻入微的针法如同诗行中的字句,一针一线,交织出充满生命力和韵律感的作品。
第48章 那你跟我道什么歉
花随玉指添春色,鸟逐金针长羽毛。
很快,在楚潇潇的手中白色丝绸上出现了一只探着头的喜鹊,它站在竹子的枝节上,似乎下一秒就要振翅高飞。
“师父,您来啦?”
“爷爷。”说话的是时金玉的长孙时子濯。
与从未真正学习过刺绣的时子轩不同,他是从小在爷爷工作室长大的孩子。
虽然从没有正式的拜师,但他两岁便开始接触针线。
时金玉嘴上说着不在意,可真的看到礼服胸前被剪了几个大洞。
还是感觉头晕目眩。
“查出来是谁了吗?”
时子濯点头道:“刚刚古丽仙那边给我们提供了线索,所以很快就查出来了,只是一些争风吃醋的小事,竟然把您的作品扯了进来。”
“争风吃醋?!”
时金玉深深吸了一口气,长叹一声:“唉,可惜了。这一路上,我都在想,我时某人到底得罪了什么人,竟只是因为一点小事。”
“罢了罢了,这就是命中注定。”
“别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吧?”
时子濯见爷爷似乎要转身离去,开口道:“爷爷,那位是楚潇潇,就是她说,她会唐针刺绣法。”
“你说什么?”
这件事,时金玉是第一次听到。
时子轩对上哥哥凌厉的目光,不由得又缩起脑袋。
这要怪他?
这件事,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跟他爷爷说的吗?
哦,这作品刚刚被破坏,突然来了一个业内无名无姓的十八线女明星,说她会这早就失传的唐针刺绣法。
这种很明显是来蹭热度的。
他还奇怪呢,他哥哥怎么没将这女人赶出去。
时子濯见他的神情,哪还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开口解释道:“这件礼服本来是由她朋友展示,因为被损坏了,她便出头说她可以再绣一只喜鹊。”
“这事,原本是秦烨师兄见证了,我刚开始也没在意。”
“可刚刚看了一会,感觉她的手法,好像没那么简单。”
“我之前,似乎没有见过。”
时金玉感觉自己今天这一颗心啊,七上八下的。
嘣chi嘣chi!!
在胸膛跳跃着,当年向自己夫人表白,都没有这么激动过。
他的孙子,他自己最是了解。
在刺绣这条路上,聪明肯学也愿意吃苦。世人都说,他将来能与自己比肩。
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如果时子濯能按照这样发展下去。
一定能超越自己。
也许,就能完成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愿。
可现在,时子濯对自己说,他没见过?
时金玉颇有几分爱才之心。
如果这丫头确实有些水平,自己是没有精力指导了,但他的大徒弟倒是可以收徒。
时金玉不由看了过去,楚潇潇正在劈线。
在她青葱似的玉手中,丝线轻巧地被分成16丝线,她又将其中的一丝成8毛。
原本一根就不足一毫米的丝线,留下一百二十八分之一。
再一次低着头,一根针化作画笔般,手走游龙,手上的动作一刻也不停歇。
时金玉被吸引,朝着楚潇潇的方向走去。
“时老先生,我姐姐,她年轻气盛,一时兴起才弄成了如今这个局面。我代她向您道歉,希望您可以原谅她。”
时金玉被人拦住了路,朝说话的那人看去。
是一个穿着他礼服的女生,这件礼服,也是他呕心沥血,花了大量时间的作品。
礼服上霸气地盘踞着一只老虎,老虎的两只前爪踩在一块巨石上。
礼服有长长的拖摆,相当的霸气。
只是眼前这个女生的妆发似乎清淡了一些,跟着礼服并不十分匹配。
见时金玉微微蹙眉,似是面色不愉。
楚明月再接再厉道:“您的作品被破坏,我们也很痛心,我们楚家一定会为这件事负责的。”
没头没尾地几句话。
时金玉细品,却发现了其中的端倪:“你姐姐?是你姐姐破坏了我的作品?”
“这…这倒没有。”
楚明月虽将话讲得不明不白,想往那模棱两可的地方引导,但也不敢明着栽赃。
时金玉不由冷哼一声:“那你跟我道什么歉?”
楚明月知道时金玉没上钩,倒也不急。
“我姐姐说您的作品本来就有瑕疵,还说您的作品根本没有唐针的飘逸。”
“我知道,这肯定会对您的名誉造成影响。”
“我是为此向您道歉,只要您能原谅她,我们楚家也愿意向您赔罪。”
时金玉双唇紧抿,一双眼睛瞪得颇大。
这件作品有瑕疵这件事,他自己虽然知道,可是被一个小丫头这样公之于众。
面子上,还是有几分挂不住的。
不过,世人对他的作品,从来是有口皆碑的一致叫好,这个小丫头,到底哪里来的底气?
时金玉突然意识到,这个小丫头不会是乔澜的传人吧?
前几年乔澜就已经不再亲自刺绣,只推托说自己状态不好,视力体力都大不如前。
难道…
这老太太背着自己收了一位徒弟?!
好啊好啊。
时金玉与乔澜一南一北,年轻时是谁也不服谁,后来反而生出几分惺惺相惜的意味。
时金玉想着,不由有些激动,脚步都轻快了一些。
急急几步走到楚潇潇身前。
此时,一只活灵活现的喜鹊,已经跃然于绸缎上。喜鹊的羽毛,是用这被劈成一百二十八分之一的绣线勾勒,看着根根分明。
时金玉不由地想,如果这丫头是她的徒弟,那倒是不算辱没了师门。
自己巅峰时候的状态,也许也能达到如此。
这小丫头听着似乎有几分狂妄,但确实有狂妄的资本。
时金玉心中暗自盘算,自己的大徒弟与之相比,似乎都略逊色几分。
转瞬,又变得心事重重。
“好了。”
楚潇潇的动作很快,只几下就把最后的几针绣完。
绣动物的时候,楚潇潇有自己的仪式感,她喜欢将点睛之笔放在最后。
这只是她自己的偏好。
时金玉回过神来,发现楚潇潇手中刚刚还只是感觉精美的刺绣,再看,似乎有了几分变化。
他不由地伸手,想要拿起仔细端详。
楚潇潇见状,并不阻止,本来这就是她给别人的赔礼。
第49章 你们两是亲姐妹?
时金玉拿起绣品,便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这只喜鹊的工艺,不仅使用了晕针、覆盖针、纱针等传统技法,更是层层叠叠的叠加晕染,绣品看着更加的灵动。
所有的走线,又短又密,可见艺人的基本功之深厚。
对着灯光,可以看到腹部的羽毛,似乎由内而外溢出不同的光彩。
整个绣品,清新飘逸。
时金玉满脸激动,以至于浑身都在抖动,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楚潇潇:“这是你绣的?这怎么可能,你还这么年轻。”
这件事其实一目了然。
毕竟楚潇潇是在大家的见证下,完成的绣品。
面对质疑,楚潇潇却丝毫没有不耐烦。
她微微点头,恭敬道:“时老师您好,我叫楚潇潇,这个绣品是我给您的礼物。”
刚刚见证过楚潇潇有多狂妄的吃瓜群众,看她现在这样和气的态度,甚至有些不习惯。
楚潇潇要是知道他们的脑回路。
一人赏一颗溜溜梅。
还要问出那句经典的话。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
自己从头到尾,对这个人人称颂的刺绣大师都是很尊重的。
当然,后续还要不要保持尊重,就要看他的态度。
只不过手握吃瓜系统,楚潇潇认为时金玉不可能让她失望的。
“你是乔澜的徒弟?”
楚潇潇微微一愣,自己这是从前在福利院里学会的,教她这手艺的人确实姓乔。
在时金玉的注视下,楚潇潇开口道:“不是。我从别处学的。”
“别处?”
时金玉并不想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继续这个话题。
便开口道:“小友,你告诉我,这就是传说中已经失传的唐针刺绣法对吗?”
楚潇潇目光诚恳,笃定道:“是的,这幅作品,我使用的便是唐针刺绣法。”
时金玉神情愈发激动,甚至有些情难自控。
“好好好,没想到,我一生追求复兴这已经失传的技艺,竟还存在世间。”
“我能有幸目睹,这真乃三生有幸,我自此死而无憾了。”
聚集在周围的围观群众,皆是面面相觑,在对方的脸上都读到了不可思议。
“时老爷子是认同,这个楚潇潇使用的是唐针刺绣法了?”
“不知道啊,他要是认同为什么还要问那个楚潇潇,不是应该一眼看出来?”
“可能这唐针刺绣法里面还有很多细分?我们都不懂刺绣的,就别讨论了,怪丢人的。”
这话说得虽然不中听,但也老实。
此时的秀场,也就他们这群媒体人才有空在这里围观。
原本在小声议论的人群,又安静了下来。
因此,时金玉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小友,晚上大秀你随我坐在第一排可好?你要是觉得有哪里可以改进,便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