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还是喜欢喝酒。
喝茶期间,沈随安的视线有意无意的落在手机上。
可惜无论怎么看,手机依旧安静如死机,没有弹出半点消息。
“A区的那块地,虽说沈总拿下了开发权,但那么大一块地沈总不考虑拥有一个合作伙伴吗?”
王安明小心翼翼地边说边觑沈随安脸色。
换做其他人哪有这待遇。
他指不定怎么威胁怎么利诱呢。
但眼前这人不行。
唯独他不行。
在京都,沈氏算得上龙头企业,一手掌控多个领域,完全形成了一条闭环的产业链。
倒也算不上垄断,只是沈氏的存在压得其余公司喘不过来气。
耳边传来絮絮叨叨的声音。
沈随安边听边应,视线抽空分神,但很快又聚焦在一起。
看着丝毫没有动静的手机,那双黑沉沉的眸里掠过一丝失落。
不过转瞬即逝。
他的注意重新落在对面,公事公谈的与对方商议。
王安明从始至终都在观察沈随安的神色。
对方哪里走神,哪里回神,哪里强势,哪里不在意。
这些神态他都收入眼底。
因此,在看到沈随安轻微的表情变化后,装作玩笑般的试探道:“沈总事务繁忙,看来我今日是没什么进展了。”
“不知是哪位老总也看中了这块地呢?”
沈随安掀眸睨他一眼。
他的视线里含着不达眼底的笑意,在与王安明视线相撞的那一刻,对方的心忽地跳了一下。
有一刻王安明觉得沈随安好像察觉到了他的心思。
那股仿若洞察一切,对什么都了如指掌的眼神,就那样直白的看了他一眼……是了,沈随安也是商人,商人重利。
他只是……没有戳破而已。
“王总多虑了。”
沈随安唇角弧度浅浅:“只是比较在意家中太太的消息。”
综艺直播已经结束,按照顾听的行程安排,此时她已到家。
但迄今为止,沈随安没有收到一条来自她的消息。
尽管沈随安深知两人只是契约关系,但心里还是微妙的升起一丝不舒服。不,这股不舒服不如说是落差感。
她对所有人都很好,对小且和小却更是过犹不及。
唯独对他可有可无。
王安明心一松:“哦哦,原来是这样。”
只要没人与他争就好。
“那不如我们再谈谈——”话音戛然而止,王安明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等等!沈随安刚刚说什么?
家!中!太!太!?
他哪来的太太?
不对,他什么时候结婚了?
王安明满头雾水。
再想问个什么,可刚才已经错过最好的时机,他只能犹犹豫豫的把心里好奇藏下,恭喜道:“那便祝沈先生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这是一句烂大街的祝福。
王安明也觉得没什么新意。
可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当他说出这话后,这位自打进来就伪装极好的沈先生,难得露出情绪。
“多谢。”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也就罢了。
在这之后,心情不错的沈先生招来了服务员,要了几瓶酒。
方才属于上位者,居高临下的那股压迫气势瞬间消失。此时此刻的沈随安好似卸去属于成年人的伪装,姿态懒散,托着腮道:“一起来点?”
他的眉眼一如既往,温和又凌冽。
唯独周身气质松懈下来,就好像一个独挑大梁的人撑了许多年,终于在某个夜晚得以缓一口气。
“却之不恭。”王安明客气道。
沈随安看他一眼,拖着腔调道:“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也许是因为对方这不在意的语气,让王安明也难得开个小玩笑,“或许是被生活压弯了腰。”
“不过二少爷记忆里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他没有尊称对方沈先生,而是像多年前一样,犹如对方兄长的旧友,亲切地打趣着对方。
“幽默风趣。”沈随安喝了口酒,神色冷静地说。
王安明:“那看来这些年我的变化还挺大的。”
他的视线一寸寸扫过对方,“你也一样。”
沈随安笑了笑:“人总是会变化的。”
“可你的变化太大,大到我第一眼看见你根本认不出来,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人。”王安明盯着沈随安的眼睛,眸里闪过一丝怀念。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是我刚上大学那年,那会儿正值节假日,我是外省人,回家机票太贵,只好在学校待着一个人度过那个无聊的假期。”
“但我那时和随铭关系好,他邀请我去你家。”
“那会儿你才这么大点,刚上初中还是高中,跟你老爹顶嘴,吵着闹着要去当跳□□。”
“伯父不让,你就找了装备自己从楼顶一跃而下,吓得你爹心脏病差点犯了。”
提及往事,沈随安眼中笑意真切了点,“啊,是那件事啊。”
“我记得那天后,我爹就把我压进祠堂跪了一天,不给吃不给喝,还是你跟我哥偷偷来给我送的吃的。”
王安明叹了口气:“是啊。”
“所以随安,看在我跟你哥曾经给你送过饭的份上,那块地能让给我吗?”
他紧盯对方,慢慢示弱:“我老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多少年,临死前最后一个心愿你不会不满足吧?”
气氛陡然沉默。
方才那股温情全部荡然无存,看不见的硝烟厮杀在空气里争斗起来。
沈随安调整了下姿势,并不意外对方这幅神情。
没什么好意外的,商人重利,谁都一样。
他看了王安明一会儿,轻笑了一声:“所以我说,您这些年变化还挺大的。”
这是两人见面以来,沈随安第一次对他用敬称。
王安明眉心一跳,忍不住攥紧拳头。
尽管两人是旧识,但他也不保证沈随安会不会顾忌往日的情面。
沈随安垂眸,视线扫向手中摇晃的酒盏,声音不咸不淡。
“不过我还是那句话——”
“想要,自己来取。”
“靠别人让出来的,算不了什么本事。”
沈随安慢吞吞的端起酒杯,敬对方,“不然,就算死了也没脸见我哥啊。”
“您说对吗?”
第070章
不知道是晚上几点, 沈随安携带着一份醉意回家。
别墅一片漆黑,往常会细心给他留灯的管家今日罢工。
他没有打开灯,而是就着黑暗晕晕乎乎的坐在沙发上, 脖颈仰起, 露出一条白皙且流畅的曲线。
黑色衬衫被解开两颗纽扣, 衣领右移,露出分明的锁骨。
周围极其安静。
偌大的别墅里只听得见细小的钟表转动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随安散去了些酒意, 起身上楼。
他本想在客房将就一晚, 可想到自己的换洗衣物还在主卧,只好小心翼翼的打开主卧门。
“啪嗒”一声。
台灯被打开。
沈随安被突然亮起的灯光晃了下眼。
暖黄色的色调充斥半个房间, 给人一种温馨的颓废感,他的视线固定在换了睡衣散发披肩的女人身上。
她的神情有些倦意, 五官明艳, 桃花眼勾人摄魂, 橘色灯光打在她身上,为她凌冽的气质染上暖意。
沈随安愣了愣:“抱歉。”
他以为是他吵醒了她,所以醉意上头下意识道歉。
顾听看他一会儿,“喝酒了?”
沈随安嗯了一声。
他头昏脑涨之余不忘掀眸看她,“怎么还不睡?”
似是想起了什么,沈随安低低解释着:“我过来取件衣服, 一会儿去客房睡。”
“不用。”出乎意料的是顾听拒绝了他的提议,“去洗澡吧。”
“……?”
沈随安看向她,醉意未散的脑袋里清醒几分, “太太……”
“我是个男人。”他提醒她。
“即便现在对你不会有任何想法, 但我也是个男人。”
她应该做的是提防他。
沈随安斜倚门框处,好整以暇地望着顾听, 黑沉沉的眸子明显染了醉意。
他说完后便等待顾听回答。
他似乎……更期待她的回答。
顾听坐在床头,闻言视线轻微一睨,浅浅勾起唇角笑了一下,“你是在说,我对你没有吸引力?”
她很少笑。
笑的时候折眉舒展,眼珠黑亮,倒映着柔光。
沈随安一愣,很快反应过来。
“不,我的意思是……”沈随安停顿一下,感觉自己或许有点解释不清了。
尤其是在这种醉意上头的时刻。
那会儿他在商业桌上谈判时,咄咄逼人的气势蓦然一消,沈随安顿时安静下来。
他定定地注视着顾听,半晌叹息一声,无奈勾唇。
“我去洗澡。”
不论顾听对他有没有吸引力,擅自评价一位女士,这对她来说都是十分不礼貌的。这种错误沈随安之前犯过一次,便不会犯第二次。
没过一会儿,浴室里水声淅淅沥沥响了起来。
顾听垂眸,思考一个问题。
他刚刚进房间时说的什么?取换洗衣物,然后去客房将就。
那么……他拿了吗?
要是没记错的话,他好像直接就进了浴室。
顾听靠在床头,困意褪去了点,忽然有了等水停的冲动。
一分钟。
五分钟。
……
十五分钟。
水停了下来。
原本无所事事,看着已经有些困怏怏的女人陡然精神。
她合上书,侧眸望向浴室方向,眸中存了几分看好戏的意味,好整以暇地等待里面的人出声。
大概一分钟左右,男人清哑的声音低低传来,“你睡了吗?”
像是试探,又似是询问。
往常沈随安喊她时,总会刻意加上太太二字,好像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她的职责她的地位。
为数不多的不加这二字,一次是两人谈论教育的时候,一次就是现在了。
顾听没有出声。
她想瞧瞧他想要做什么?
总不会光着出来吧?顾听漫无目的的想。
过了一会儿,门把手‘咔哒’一声。
等了太久没有等到顾听回答,误以为她已经睡熟了的人,擦着半干的头发,下半身只围了一条浴巾,半裸着走出来。
接触到冷空气的那一刻。
男人大片冷白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残余的水珠顺着脖颈缓缓滑落,身材精瘦却健壮,腹肌线条紧致,腰线被浴巾勾住,留给人遐想的空间。
他半垂着头擦拭未干的发,放轻了动作正要走向衣帽间的那刻,掀了掀眸。
两道视线交汇,顾听没来得及收回,沈随安却下意识停下动作。
不知是哪儿的窗户半开,从房间外吹来的冷风钻进来,吹得顾听睫毛乱颤,随意别开脸,压住书角。
暖黄色的灯光映在她的半张脸上。
她垂下眼,“刚才,没听清。”
夜风潮湿,人声悄然寂静。
房间内的隔音棉将窗外吱呀乱叫的声音通通隔绝。
沈随安没有及时应声。
拽着毛巾的指尖轻轻一捏,淡淡的眼皮上映出黑色,压住眸中一闪而过的不知所措。
但很快反应过来。
他移开视线,尽量将声音放的平静,“没关系。”
窗帘半拉,清辉与月影交错之间,灯光影影绰绰。
在一片昏暗下,他的脸颊慢悠悠升起一抹红晕,迅速蔓延至耳根。
不过好在天黑,看不清。
“我吵到你了吗?”他轻声询问。
顾听摇摇头。
按理来说她也不是个别扭的性子。
她更不是没见过男人脱了上半身的样子。她拍戏时,见过的光膀子男人几乎数不清。
但唯独今天情绪奇怪的不像样。
她几乎要控制不住。
顾听叹了口气,告诉自己是体内荷尔蒙在作怪,要么就是雌性激素分泌过多,影响到了她的情绪。
当然,她也知道这个理论十分荒谬。
可眼下,是能解释她这种不对劲状态的最好理由。
她是绝对不可能承认,自己见色起意!
安慰了自己一通后,顾听发现心跳动的要比平时快一点。
她眉梢半折,索性将书合起来,翻了个身睡下,“我睡了。”
“小声点。”
沈随安嗯了一声。
顾听阖起眸陷入睡眠当中。
唯一感知到身边有人存在,是在床垫陷入小小的塌陷,很快又安静如常时,她清醒了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