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短短的一盏茶功夫,袁乐就把自己的身份给编造好了。
“道长,郡主有请——”管家快步走进房门,邀请袁乐随他前去。
伏月与夏星要跟上去,却被管家拦下了。
“劳烦二位在此稍等片刻,道长一人跟我去就是了。”管家的话说的滴水不漏,脸上还带着歉意,态度却很强硬。
没想到袁乐架子端的比他还大。
“他们两个小童常伴贫道身边,贫道施法的用的东西都在他们身上。若是他们不能跟我一起去,那贫道也不去了,郡主另请高明吧。”袁乐甩袖就要离开。
“道长留步。”管家咬咬牙,带一个人也是带,带三个人也是带,如果这道长也是个江湖骗子,一定要好好给他点颜色看看。
三人跟着管家穿过几个回廊才到了郡主的卧房。
隔着屏风,隐约可见床上躺着一个女子。
“道长尊姓大名?”听这声音,虽然看不到面容,也可以判断郡主起码三十岁有余。
伏月本以为她还是个少女,这么算起来的话,当今皇上的年龄也不小了。
所谓帝后情深,也不过是老牛吃嫩草罢了。
“在下是伏羲山下天一门的正阳道长。”袁乐站直身子,面无表情地说道,“贫道是来给郡主治病的,连郡主的面都看不到,这病也没有必要治了。”
“道长不是神医吗,连这点能耐都没有的话,谈何给我治病?”
“呵,郡主此言有理。”袁乐最受不了激将法,他单手掐诀,隔着屏风给长乐郡主施展了一个回春术。
这本是给修士用来恢复灵力的法术,凡人的体内没有灵力,只会感觉到神清气爽,精力充沛。
“现在呢,郡主感觉如何?”袁乐停止施法,面无表情地盯着屏风后边的人,目光如同有形的利剑一样,穿透到长乐郡主身上。
长乐郡主立即坐直了身子,让身旁的婢女扶 她起身。
“道长好本事!”长乐郡主缓步从屏风后走出来。
她穿着月白的寝衣,头发披散着,盖不住容颜上的憔悴。
尽管她神态疲惫,肤白如雪,双瞳剪水,那双眼柔媚多情,能看出是个难得一见美人。听说长乐郡主与皇后长得十分相像,皇后的美貌更是惊人,难怪皇帝力排众议,要立郡主的姐姐为后。
说到底就是美色误人。
伏月偷偷打量这个郡主,总觉得她眉眼之间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大抵世间的美人都是相似的。
“本郡主这些年来,托姐姐的福,能够有了今天的地位。只是人这日子好过了,总要发现一些美中不足的事情。我这些年,有些小毛病。夜里总是休息不好,近段时间尤为严重,总是做噩梦。”
长乐郡主声音嘶哑,一旁的婢女连忙给她递上茶水。
“刚才道长手一挥,我便觉得神清气爽,全身上下都轻松了不少。”长乐郡主看向袁乐的时候仿佛看着救命稻草,“道长能否让我痊愈,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袁乐听完以后,沉吟道:“郡主先让贫道把把脉再说吧。”
长乐郡主伸出自己纤细的手腕。
袁乐面无表情,探查她的脉象。
夏星在袁乐身后悄无声息地观察着这个郡主。
“此事好办。”袁乐从怀里面掏出了一枚丹药,是安神丹。
当然,给修士用的丹药,凡人大都承受不住药性。
短短一瞬的功夫,袁乐就把原本的安神丹取出一半,又重新塑了形。
这样的丹药就削弱了不少药性。
“服下此药以后,郡主自然今晚能睡个好觉。”袁乐举起手中的丹药。
长乐郡主让婢女接了过来。
婢女十分怀疑,小心地提醒道:“郡主,我们还不知道这里面用的什么东西,若是服下以后有异……”
袁乐挥挥拂尘:“解决方法贫道已经给出来了,至于信或不信,全看郡主自己如何选择了。若没有事的话,贫道就先带着童子先行告退。”
说罢,他带着伏月与夏星离开了郡主府。
路上并没有人阻拦。
长乐郡主让婢女把丹药递给她。
她纤长的手指,把丹药放到眼前,又凑到鼻前嗅了嗅,只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你服一半。”她把丹药重新还给婢女。
婢女把丹药一分两半,眼睛也不眨地塞入口中。
一炷香后,长乐郡主看着安然无恙的婢女, 咬咬牙,把剩下一半丹药吞入腹中。
“郡主不可!”管家伸手阻拦,却拦不住了。
“怕什么,我若是出了事,就把那个道长和他的弟子们全都抓过来,把他们五马分尸,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第314章 郡马
这一夜,长乐郡主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
“ 袁乐,你把安神丹给长乐郡主,若是一下子药到病除,岂不是会引起麻烦?”夏星不太赞同袁乐的方法。
“放心吧。她不是睡不好觉吗,今晚就让她好好睡一觉。”袁乐胸有成竹,“再说了,我给她的丹药,药性远远比不上原来的。这个郡主生性多疑,她不可能自己把整颗丹药吃下去的,一定会让别人先试半颗。”
“这样一来,安神丹的效力最多也就能支撑几天而已。”伏月赞叹道,“你这个道长确实扮演得像模像样。”
“我们只用静观其变就好。”袁乐露出笑容,“我听说皇后似乎睡得也不安生,这些皇族中的人,就是亏心事办多了,晚上才睡不着。当长乐郡主被我们治好,我们进入皇宫见到皇后就是理所应当的事。之后治好皇后再去皇宫宝库索要一点药材作为回报,不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就是这么个道理。”伏月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袁乐的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的响, 倘若实施的顺利的话,这样确实省事的多。
既不用打着四大宗门的名头,又能不动声色地找到药材,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晚上回去后,华燕岚询问他们进度如何,得知一切顺利。
她那边稍稍有些眉目,骨遗生就在皇宫的宝库里放着。皇帝和他的妃子们都是肉体凡胎,用不上这种宝贝,白白地堆在仓库里生灰尘。
两天后的晚上,郡主府的下人兵荒马乱地来敲门。
幸好袁乐早有准备,把行头都换好了。
他们没想到的是,找上门的不只是普通的下人。
夏星才买的仆人上前去开门,迎面走进来的是个穿着锦衣玉服的中年男子。
在灯笼的烛火下,也能看得出他的不同寻常。
他气质不凡,相貌堂堂,蓄了短须,只是眼角眉梢留下些岁月的痕迹,让他如同一坛老酒,愈发沉淀愈发醉人。
“请问正阳道长是否在贵府居住?”男子彬彬有礼,向仆人询问道。
夏星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愣住了。
为什么这个人……和自己的父亲那么相像。
是巧合……还是……
“贫道就在这里。”袁乐没有察觉出夏星的异样,他走上前问道,“不知阁下是?”
“我是长乐郡主的郡马,两日前道长妙手回春,让郡主睡了个好觉,郡主今夜突然又头痛难忍,所以才让我前来求道长相助。”郡马言辞诚恳,他这样一副好容貌,说起话来让人难以拒绝,“劳烦道长跟我走一趟吧。”
袁乐也不推辞,眼下就是好时机,可千万不能错过了。
伏月拎起药箱,便准备跟袁乐一同出发。
“阿星,这么晚了,是谁来敲门啊?”郡主府的人闹的动静太大,巧娘子被吵醒了。
“没什么,娘你快去睡吧。”夏星心头猛的一跳。
巧娘子的视力已经恢复了许久。
她举着灯笼,烛火昏暗,不知为何她却能看到院子里那个高大的人影,是那么熟悉,熟悉地仿佛在梦中出现了成千上百次。
“阿星,我是不是眼花了?”巧娘子手中的灯笼没拿稳,猛的掉落在地上,发出砰地的声音。
那个名字在唇齿之间流转,就是说不出口。
院子里的人被这番动静吸引住了目光。
郡马看向声音所在。
“夏瀚——”巧娘子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这两个字说出口。
被叫到的人没有一点反应,郡马迷惑地看着巧娘子,又扭头看了看身后,错愕地指了指自己,“你在说我吗?想必这位夫人认错人了,我姓路,不姓夏。”
巧娘子的眼泪涌入眼眶。
郡马不再看巧娘子,而是急着催促袁乐跟他去郡主府。
袁乐被这么一出也险些搞蒙,不过这关键时刻可不能掉链子。
他让夏星留下照顾他的母亲,自己带着伏月往郡主府去了。
夏星也清醒过来,连忙把巧娘子带回屋子。
当院子里面安静下来的时候,夏星才敢出声问自己的母亲。
“ 娘,你会不会认错人了?”夏星喉咙有些痒,这些话他自己都觉得难以启齿。
“怎么可能?他就是你爹呀!他为什么不认我们?”巧娘子眼泪止不住,如同断了线一样的珠子落了下来。
“但是我爹怎么会成为郡马,他刚才说了他姓路……不姓夏。”夏星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他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失态。
“我不知道,阿星,你快带我去,我要问清楚,他就是你爹,我不可能看错的。”巧娘子紧紧地抓住夏星的手,无助地恳求着。
夏星咬了咬嘴唇,半晌,才开口说道:“ 娘,你在家里等我,我跟上去看看。”
巧娘子此时也清醒过来,刚才来的人是郡主府的人,她不过是一个平民百姓,怎么能够贸然前去呢。
“好,娘在这里等你。”巧娘子松开她的手,眼中透露着期盼,目送着夏星离开。
华燕岚从来不参与别人的家事,她默默站在一旁,用眼神示意夏星她会替他照顾好他的母亲。
夏星点点头,迅速走出院门,身影隐入黑暗之中。
……
伏月跟着袁乐身后,上了郡主府的马车,一路疾行,看来事情十分紧急。
袁乐一路沉默不语,脸上俱是高深莫测,一旁的郡马大气也不敢出。
“嘿,伏月,你说,这个人难道真的是夏星他爹吗?”袁乐表面上闭目养神,实际却在传音入密与伏月交流。
“我也不知道。”伏月悄悄地打量着这个郡马,“看外表确实有几分相像。”
“说来还真是稀奇,他爹失踪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见到人影,怎么我们一到京城,就遇见一个长相相似的人。”袁乐忍不住感叹,“这也太蹊跷了。”
“这还要多亏了你,如果不是你去揭下告示,巧娘子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跟郡主府扯上什么关系。 ”伏月收回自己的视线,“如果真的找到人,夏星可得好好感谢你。”
第315章 安神丹
“还感谢我,如果找错人的话,夏星搞不好要打我一顿。”袁乐苦笑。
伏月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郡主府就已经到了。
“正阳真人,郡主府已经到了,我们快去看看郡主如何了。”郡马掀开车帘,催促道。
袁乐状似不经意地提起:“郡马对郡主真是一往情深,羡煞旁人。”
郡马愣了愣,一往情深这四个字,似乎太过沉重。
他从前从未想过,自己是不是对郡主爱慕之深。
长乐郡主是太子眼前的红人,是皇后的亲妹妹。就算拥有再滔天的富贵,谁在她面前都会低人一等的。
“真人说笑了,我和郡主老夫老妻,已经相伴多年。”郡马回道。
“ 可贫道看郡马一表人才,年轻俊朗,你和郡主已经成亲多少年了?”
“十余年了。”郡马陷入了回忆,不知为何,刚才从那个院子里出来后,他心底总是有些难耐的滋味,说不清道不明。
可他很清楚,他从来没有见过刚才那个妇人,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任何关于她的回忆。
也许是因为她的眼神过于哀恸,才让自己思绪不佳吧。
“真人请随我来。”管家在前面引路,领着众人直奔郡主卧房。
“来了吗?”长乐郡主声音低哑,带着烦躁,“郡马呢,快点把他叫过来,我现在头痛难忍,一刻都忍不了!”
“郡主你忘了吗?”婢女轻声道,“郡马亲自前去给你请真人,你放心,他们很快就到了。郡主你再忍忍。”
“谁让他去的?”长乐郡主怒吼,“我不允许他离开我的视线,这种事情让下人去就行了,还要劳烦他亲自跑一趟吗?”
婢女唯唯诺诺,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她的声音更加轻柔:“郡主,郡马也是担心你,若不是爱你心切,他也不会这么着急,甚至亲自跑一趟。”
长乐郡主听到婢女的话,才渐渐地冷静下来。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袁乐那张仙风道骨的脸出现在郡主面前。
“真人,真人快救我!”郡主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扑了过来,险些摔了个趔趄。
伏月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郡马落在他们身后,看到郡主摔倒,仿佛没看到一样,没有半点向前的意思。
等他回神过来以后,郡主已经被扶起来了。
“ 郡主,那日的丹药你可全都服下去了?”袁乐眼睛微眯,将手收到袖子里。
长乐郡主在凳子上坐定,闻言丝毫不慌乱,抬头看着袁乐:“那日道长走后,婢女笨手笨脚不慎将丹药掉到了地下,一部分沾染了灰尘,不能入口。所以……我只服下了一半。”
不愧是皇帝眼前的红人,见过大风大浪,撒起谎来面不红气不喘。
若不是她身后的婢女眼神闪躲,袁乐可能会更加相信几分。
“郡主今夜又是怎么回事?”袁乐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目露精光。
“道长的丹药果然有效,这几日我都睡了个难得的好觉。今夜我本来睡得好好的,却突然做了个噩梦,头痛难忍,仿佛脑子里有一把刀搅来搅去。”长乐郡主握住郡马的手,仿佛怕他逃脱一样。
袁乐微微颔首:“这种痛有几分,从前可曾有过?”
长乐郡主道:“我已经头疼很多年了,从前这般疼痛倒是能忍。自从能睡一个好觉后,难得的宁静……让我再也不想尝试这种疼痛。”
她说的倒是实话。
若是没有体验过安宁入睡的美妙,恐怕她也不会觉得这么难耐,谁都知道,痛苦的滋味并不好受。
“这事也好办,扎上几针就好了。”袁乐说得十分轻松。
长乐郡主喜出望外。
郡马却在此时开口:“这么多年来,郡主找过这么多名医,都治不好群主的顽疾,为何在真人口中,治病却如此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