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改变主意了,我要重新挑日子,尽快结婚, 刘宁安就是残废了也得爬起来。”
刘母这两天在医院忙着照顾儿子, 整个人看起来疲惫又满面戾气, 本来就看不上周婷, 要不是因为她身后那个人对自己丈夫的事业有帮助,她早拿笤帚将人扫地出门, 暗地里再使点绊子, 好好的收拾这个小妖精一顿, 谁成想到头来这个脏到让人生厌的人居然要给她当儿媳妇。
“你想的美, 周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货色。我可打听清楚了, 你赖上我家宁安无非是想给你肚子里的那个种找下家。我就奇了怪了,你不要脸被人搞大了肚子,居然还有脸想嫁进我们这样的人家,你可真敢想。这天底下比你漂亮,比你干净,比你懂事的女孩子多的是。再说了我儿子喜欢的是梁梦,人家大学生,又有一份好工作,还出差认识了正儿八经的大领导,你配吗?”
梁梦闻言摸了摸鼻子,她可没认识什么大领导,人家全程只想着如何为家乡发展找机会,哪儿像这些人天天惦记着这种没营养的事情。
梁梦着实没想到之前把她骂了一通的刘母竟然会夸自己,可真让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随即明白了刘母的意图,龇牙咧嘴的打了个寒颤,转身离开了,至于之后两人不顾年纪彼此问候老母亲的话也没必要听了。
这场雨在梁梦坐在店里吃了半碗面的时候下了起来,雨水好似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地上噼啪乱响。
梁梦端菜的功夫和梁母说了声:“刘宁安他妈要是来了,不管说什么都别理,肚子里憋着坏水呢。”
梁母正拿笊篱捞面呢,听到这话愣了下,心道已经忘了多久没听过这个人了,刚想问女儿知道了什么,从外面进来的客人嚷着炒两个荤菜下酒,这么一打岔直接给忘了,一直忙到晚上打烊,正好雨也停了,一家人边回家边聊起这事,梁母这才知道刘母的打算。
“她想的美,少不三不四来烦我女儿,别怕,看妈怎么收拾她。”
刘母也没“辜负”梁梦对她的猜测,向来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有一天也会陪着笑脸对梁母说好话了,接着又从养孩子的不容易和被孩子气得火冒三丈最终滑向“孩子年纪小,不懂事,才做出糊涂事,现在他后悔了保证以后不再犯,你看……”
梁母一边忙手头的事情一边抢话,面上乐呵呵地:“知错能改就好,儿媳妇也能放心不是?”
刘母一喜,没想到梁母这么上道,之前的那些忐忑也就抛在脑后了,掏心掏肺巴巴地说:“我现在啥也不求了,只要他们能安安稳稳的过小日子,快点给我生个孙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梁母心里冷笑,将过了凉水的面倒入锅里,水与油刺啦一声响,几下翻炒,面和配菜在酱油的催发下钩织出让人缠得流口水的鲜亮色泽,不紧不慢道:“那天我们遇到周婷,她还说要给我家梦梦送请帖,过了有阵子了,梦梦还没收到。正好你在,我就问一声,是不是小两口对我们梦梦有意见?不乐意让梦梦去道喜?要真是不愿意,我们梦梦也想的开,就不去给人添堵了。”
刘母脸上的笑还没挂稳当就被梁母这一番倒豆子的话给气的变了脸色,得,放低了姿态到这么个破烂地方来赔罪,目的还没说出口就被人给撅了回来,气的要命,可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梁母可没放弃这个能够奚落人的机会:“你说周大伟坐了牢,家里就娘三,大美靠给人带孩子赚点钱,小玲这孩子没机会念书现在也没找到个稳定工作,这里里外外也就靠着你家帮帮忙了,你们不能找个路子给周玲安排个去处?”
刘母已经笑不出来了,含糊地说了几句牛马不相及的话就匆匆告辞了。
梁母看着她的背影,冷冷地哼了一声,想算计她女儿?做梦去吧。她可打听过了,刘宁安又不知道撞了什么邪被人打进医院去了,这回可没上次幸运,破了相不说听说还瘸了,有的人说能不能站起来还两说。但邻里间传话本来就不靠谱,夸大了也不稀奇。
店里忙完一波,梁父在妻子旁边坐下来,刚端起茶杯想喝口水,就听妻子说:“你说这人不会耍拳头还是不行,我越来越觉得刘家小子就是个绣花草包,没一点长进,还能给人套麻袋揍两回找不着人。要是换了……那谁肯定不这样。”
梁父撇了撇嘴:“我还说你有多不待见那个骆琛,不想比我还不坚定,你闺女只是和他谈对象,保不齐什么时候两人谈崩了,你倒好,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中意了是吧?”
刘凤听到两人的话,欢喜地凑上来,明知故问:“梦梦和琛哥在一起了啊?叔叔婶子你们不反对了?”
也不等梁父梁母说什么,自顾自地说:“琛哥和我哥他们是一块长大的,为人不莽撞,做事细心周到还讲义气。那些人太坏了,明明琛哥是做好事,帮弱势的人出气讨公道,却被那些人编排成什么地痞混混,有哪个混混能老老实实上班?靠他那张脸就是吃个软饭也成还用乌漆嘛黑的去下煤窑?”
梁父抬头看向刘凤,疑惑地问:“他还下过煤窑?”
刘凤不解地点头:“去南方之前一直在啊,不然他怎么生活,叔,你该不会以为他靠耍横赚钱吧?”
刘凤见梁父的表情显然是真这么想的,笑得不可自已:“叔,这都什么年代了,公安同志们也不是吃干饭的,他要真那么浑,还能把他放社会上做坏事?早被抓紧去教育了。流言不能信,多害人啊。”
梁父一直放在心上无解的事突然有了一个新思路,当初把梦梦送到医院的是不是就是骆琛?
他这么猜想着,没和别人说,打算等什么时候见了人直接向本人求证,这个答案事关他能不能接受梦梦谈对象这件事。
“他这一趟出去挺久了,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没说,听我哥说港城那边的大老板挺器重他的,带他见了不少大场面。他也勤奋,闲暇时还报了班学习外语,还跑去给来旅游做生意的外国佬当翻译,说能更好地练习口语表达能力。我也不懂,他学的那些在咱们这里又用不到。”
梁父却有不一样的看法,这小子视野求宽,连带着心也大,倒不如说人家压根就没想留在这小地方。不说别的,他很欣赏这样的年轻人,天地广阔,大有可为。在大城市起家虽然不容易,可学习的机会多,一切都有可能。
这时梁母将炒面分装到碗里喊聊天的两人去送饭,话题也就此打住。
却说周婷再得知刘母真的厚脸皮去找梁家人后,恨得牙根痒,她自欺欺人地用虚假的胜利麻痹自己,刘宁安她妈倒好就这么戳破了她的自尊。
可她不怕,她有办法将这张碎掉的脸面给补回来。
她找了一个挑日子好手重新选了吉日,老相好到了修身养性的年纪写的一手好字,为了出这口气,她让他写了给梁梦的请帖,打扮精致地去了梁梦家。
梁梦对周婷上门还是有点意外的,不过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想把不喜欢的人撵走,更想看看她想玩什么花招。
“上次说好给你送请帖的,这不终于抽出时间了就赶紧过来了。好日子那天希望你来,最好带个伴儿,不然一个人怪孤单的。”
梁梦接过请帖看着那一手遒劲有力的字,弯了嘴角:“行啊,结婚这种大日子祝福就该是双份的,怎么这副表情?你该不会想看我孤零零的样子吧?那你要失望了,我真有对象。”
梁梦突然一本正经地看着周婷说:“倒是前几天刘宁安他妈到我家店里找我妈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说什么想刘宁安能安安稳稳的生活,尽快让她抱上大孙子,你说她是不是诚心来炫耀的?说起来我哥也得加把劲了,我也想当姑姑了。”
第064章 64
周婷精心修饰出来的幸福和端庄在此刻被击得粉碎。
划开表皮露出肮脏幽怨的内部, 一地的狼藉,真相就混杂在其中。
她未来的婆婆,刘宁安的妈, 真的去梁家这么踩自己的脸面,让本就不甘于永远被梁梦压一头的她成了彻头彻尾的大笑话。
气愤又能怎样?她还是强行挽尊:“上了年纪的人都想含饴弄孙,你哥条件那么好, 还没合适的?要不是你这么嫌弃我,我倒是愿意当个牵线人, 把那谁家的女儿介绍给你哥。人家有钱有权, 你哥不吃亏。”
梁梦自诩算是见过世面的, 因为自家那个老子的缘故,她了解了很多不能出现在太阳底下的阴暗行径,但周婷作为人人所不齿的被包、养者,周婷反将这一切当成勋章来标榜, 也是,在利益面前,道德、脸面都是可以抛弃的东西。
梁梦突然觉得没意思, 认知、追求完全南辕北撤的人坐在这里装什么岁月静好呢?就算受限于故事框架那又怎么样?把自己丢入一个烂泥潭, 像个傀儡一样跟着里面的人一起搅和, 看不清原本的样子, 丑陋,到底有哪点是惹得称赞的?
而她自己陷入其中不说, 还要拉着骆琛来, 多荒唐。
周婷和刘宁安都是施恶者, 这样的人结婚, 怎么值得她去多看一眼?
“我突然发现挺吃亏的,我们之间要情分没情分, 要利益没利益,甚至可以说是仇人也不为过,我为什么要给你增光添彩?”
梁梦垂眸睨了眼摆在桌子上的请帖,一把拿起塞到周婷的怀里,另一只手架起她的胳膊将人往外推,无视周婷的愕然和尴尬:“走走走,别来沾我,更别沾我哥。”
“砰”地一声门毫不犹豫地关上了。
梁梦背对着门站,两手掐腰,一想到周婷要把她那相好的女儿介绍给她优秀的哥哥就作呕,风度翩翩,俊帅高大的阳光小伙子凭什么要被那些人拉入臭水沟?
人在敌意深重的时候是很难有闲暇去发现对方的闪光点的,只有圣人才能做到不怒不恨还给与怜悯,梁梦当不了圣人,黏里吧唧只会给想要算计自己的人提供便捷,倒不如干脆一点,敌对状态只需出招即可。
话是这么说,但梁梦真没时间把周婷放在心上,她的工作让她结识了许多人,得体的举止,大方俏丽的容颜还有让人眼前一亮的品味是迈入所有领域最适用的通行证,哪怕梁梦没有刻意去结识,也通过某一个人的介绍结交了有过交谈过几句的缘分。
无论在哪里都有一个小型的名利场,在她们的世界里只有那些值的称颂赞美的形容词,没有田间地头、工厂街头奔波的平凡和普通,两者中间有一层浓厚的云雾划出了明显的界限,曾经的梁梦也站在云上面,寒凉、孤寂、故作轻松,落到地面才知晓发自内心的喜爱,不计较的付出,荡漾在被平凡情感包围的氛围里才是快乐。
所以有人看到与这些精致人交往的梁梦竟然会在公园夜市摆摊时,不太能接受这两种全然不同的生活体验所带来的冲击。
这个年代对这种行为可以说较为宽容,梁梦很喜欢这种小小的获得感,直到她再次见到那个打扮似贵妇人的女人,习惯了被人恭维的人低下头颅好声好气地询问她的近况,然而陪在这个女人身边的正巧是她新近认识的一个家庭背景不错的女孩,先是疑惑和惊讶,直到听到宁梦如问起儿子才明白过来。
梁梦略有些无奈,对宁梦如问的那些问题诚实地回答不知或是建议去询问骆琛本人。
宁梦如对这个刀枪不入的女孩也很无奈,她驾驭不了自己的儿子,也拿捏不了这个有个性的女孩。尤其她和亲儿子见面所发生的一切让她做好的打算全数泡汤,为了补偿儿子,她可以安排他去好单位,也选定了适合儿子的结婚对象,如今反倒成了一个大笑话。
就在宁梦如悲伤又难过准备离开的时候,李成和刘博一路小跑过来,脸上满是欣喜,也不顾旁边有人在扯着大嗓门喊:“琛哥来信说过两天要回来,说要给你个惊喜。我们哥俩通风报信,嫂子要不要反过来给他个?”
“阿琛要回来了吗?什么时候?回来了还走吗?”
哥俩对望了一眼,看着和骆琛很相像的这张脸窘迫的摸了摸鼻头,笑着说:“阿姨也在呢?琛哥回来办点事,那边还有事丢不开,具体是哪天我们也说不准。”
其实无非就那么几趟车,稍稍推算下就知道了,这么说无非是知道骆琛很不喜欢这个亲妈,不想到时候闹得难看。但宁梦如不这么想,她满脑子只想见到儿子,人只有接受自己后半生再无法拥有子女这个现实时才会学会什么是愧疚,什么是庆幸,不管儿子多么的厌恶她,她胸腔里萦绕的都是满满的爱,即便在她看来儿子值得更好的,她也可以做到退让。
只是她在心里做什么建设,骆琛完全不将她放在心上,有妈没妈一个样,让她头疼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几天我就在介城,阿琛回来了你们来这个地方一趟,阿姨给你们准备好吃好喝的。”
两兄弟含糊地应下来,等人离开了才头疼地说:“这可难办了,琛哥知道肯定想打死我们。”
梁梦笑了笑,问道:“他有和你们说什么事吗?跑这么一趟不会误正事吗?”
她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问,柔软又温润的嗓音如缓缓水流,还自如地应对着来挑选衣服的顾客。
刘博、李成打扮的装束正常了很多,长发也剃短了,任谁看起来都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哪还有半分以前的混子模样,这也是为什么顾客能够不受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