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家里偷药草的胖光头,咳,被当成山匪一并抓了还真有点冤,给了他们家银子,还中了他们家的邪……
“你作甚突然问起张家的事儿来?神神叨叨的。”李素兰被丈夫这一出闹得莫名所以,皱眉狐疑。
“没事儿,我就是随口问问,上次张家来闹事我不是没在家么。”林大山抿唇,犹豫了下又悄声问,“素兰,要是咱家有人——比如说我吧,我突然有了了不得的能力,隔空就能把人弄晕倒,就跟那些山匪一样,隔空还能让人浑身烂肉哪哪都疼,像张世明——你会不会怕我?”
李素兰性子恁恬静温婉的人,硬是没忍住翻了他一个小白眼,“家里一堆事儿教人愁,你是给愁迷糊了?一天天净想啥呢?你要真有那能力,我嫁给你便是撞大运了。像张世明那种无赖、山匪那种恶徒,你隔空就能让他们全趴下,那不为民除害么?还怕你,这事儿告诉娘,娘得放鞭炮庆祝。”
说完李素兰扭身进灶房,忙活早饭去,拿过菜刀要切菜时表情猛地一顿,豁然扭头朝外看,视线直直落在院中笑容烂漫的玉娃娃脸上,又豁地将视线收回,再切菜的手哆嗦不停。
她跟娃他爹成亲数年,枕边人什么性子她怎么会不了解?
说话做事素来稳重的汉子,今天突然说了通莫名其妙的,完全不像他这个性子会说出来的谬语……绝对不可能是心血来潮。
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大山在试探她。
莫名晕倒的山匪……
突然倒地喊疼的张世明……
还有!闯进家来骂了她几句之后突然倒地疼得打滚的陈弘扬!
李素兰眸心震颤!
这些场合里,每次都在场的人只有一个。
百相!
难怪那天大山从镇上回来,整个人恍惚得像被抽了魂,联系今天李婶儿说的八卦,那天大山定是在荒岭遇上那群混混了!
烂肉的混混……
大山是从那次发现了端倪,所以才会在回来以后什么都没说,凭家里怎么询问只道没事!
也所以,今天在听了八卦后,才会开口试探她的反应!
“素兰,素兰,你怎么了?小心些,差点切到手了!”
手里菜刀被婆婆拿走,李素兰才从纷乱中回神,朝婆婆僵硬笑了下,“婆婆,我头有些晕乎,我歇会。”
“咋个晕乎了?难受不难受?你去堂屋躺躺,这里我跟翠娥忙活就成!”林婆子动手将儿媳腰间围裙解开,反手推她出灶房,“要是躺会还是不舒服要说,生病了不能瞎忍着。”
“诶。”李素兰胡乱点点头,强作自然走开,离灶房时跟李大山对了个眼神。
夫妻几年养出的默契,双双心头了然。
院子里,三个小娃娃给百相草浇完水,齐齐蹲在旁边,稀罕的盯着小草儿瞧。
百相是装稀罕,哥俩是真稀罕。
“我问了爹跟娘,买断的意思就是以后咱家都不能再种百相草了。地里不能种,院子里也不能种。”林怀松小手轻抚百相草细叶,满是不舍。
林怀柏又何尝舍得,脑瓜子耷拉,“是不是我们想喝百相茶,得掏钱跟别人买了?”
“能种!”百相还没学会怎么安慰人,主打一个诚实,“只有我们家能种,别人种不了!他们抢也没用!”
哥俩蔫巴巴,当妹妹在说笑话,“你怎么知道别人种不了?栽地里的东西,有地谁都能种。”
百相大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咧开小嘴嘿嘿嘿地笑,“反正陈兴种不了,他非要抢我们家百相草,会死得很难看!”
想抢呀?
陈兴来了,挖她家哪株百相草,她就在那株百相草上挂黑球。
这次她会特别特别小心,不会再像打混混的时候那样,差点被阿爹发现了。
林大山夫妻进了堂屋,特地拎着凳子靠门边坐,耳朵伸得老长。
听到闺女的话,再看到娃儿小脸奸笑表情。
夫妻俩对视,“……”
林大山,“张家要百相草的时候,百相好像说过,他们种不活。”
李素兰,“百相也说过,把百相草给陈兴。”
当时他们谁都没把闺女的话放在心上。
起了疑心之后,再回头想想,怪不得闺女说把百相草给张家、尤其是说给陈兴的时候,说得那么干脆。
他们家闺女是等着看陈兴早点死呢?
这个小黑心的,真是……太得他们的心了!
夫妻俩再次对视一眼,神情皆冷静郑重。
到底闺女是不是真有古怪,如今很好确认,只要等着看张家那边的百相草能不能种活,基本就能得出答案了。
如果他们没弄错,接下来要考虑的便是重中之重。
纸包不住火。
不想让百相被人察觉异常,他们必须得想办法帮闺女把“火”藏严实!
第55章 给女儿普法
接下来两天,林大山夫妻俩在娃儿身边晃荡的次数明显加剧。
拿个扫帚提个凳的,都要特意往娃儿旁边过,不就近绕道也要从娃儿身边过。
每次经过都会自言自语似的落下一句话来,务求一定飘进闺女耳朵。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咱老百姓奉公守法才是明路。”
“大瑞律法规定,故意伤人者按情节轻重入罪服牢刑,伤人致死者判斩刑。”
百相眨巴眨巴眼,张着小嘴看着不断从各个角落冒出来的阿爹阿娘,满脸茫茫然。
阿爹阿娘怪怪的。
可惜娃儿年纪小见识少,脑瓜子不太够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林大山每每瞧着女儿茫然模样,脑壳就突突突地疼,恨不得捏着女儿小脸跟她明讲,伤人杀人是要坐牢被砍头的,闺女,咱反击坏人可以,但是要小心谨慎行事有度,不能太随心所欲不顾后果反把自己给搭进去啊!
闺女要是被发现被抓了,他们夫妻俩就算愿意豁出命去,也没办法把女儿捞出来!
夫妻俩暂时还没把女儿的秘密告知家里其他人,想着等张家那边有消息传来,再度确定后,再跟家里人说。
心头还是抱着点侥幸,希望是他们弄错了,女儿可能有一点点小本事,但是没大到那种程度。
也不是不信任家里其他人,谨慎为上。
这期间,夫妻俩也不闲着,决定暗戳戳给女儿普法。
他们是发现了,女儿对律法规章压根没有概念,比如那群烂手烂腿烂舌头的混混……要是衙门查出人为,下手的人不砍头也得坐几十年牢。
因为那些混混虽然没死,但是还不如死了好过。
哑了,还瘫了,有口不能言,手脚不能用,跟人彘相比,也就比人彘少了个瓮。
林大山唏嘘,却并不同情那些人。
要不是有闺女在保护了他,今天悲痛欲绝的就是他们林家了。
“张家得了百相草已经八天了吧?”在女儿旁边又溜了一圈后,李素兰拉住丈夫道了句,她有点急。
再有两天陈府就要来抢家里百相草,她怕闺女又要搞出大事情来。
林大山抿唇,看了眼天色,“这样,我悄悄去上东村探一探,你继续给闺女讲讲法……算了你也甭讲了,咱讲的不够全!”
说完他朝灶房喊了声,“江儿,你煮完茶有空就给几个娃子念念书,就念大瑞律法!我有事出门一趟!”
林江从灶房探个头出来,只来得及瞧见大哥匆匆出门的背影,“???”
家里可没有大瑞律法这本法典。
让他给娃子们讲这个,大哥是要他背整本法典?
林江扶额,他要读书这么厉害,连法典都能背下来,他早考科举去了,当年还会去做小账房?
……
日头正午。
张家堂屋气氛极好。
张婆子坐在春凳上拍腿大笑,“我早看出来了林家发达不了!没看错吧,报应这不就来了?仗着家里种了百相草,以为很快就能发大财了,结果没乐呵两天呢,人大富商一来,把他们家装饭的碗给端了!哈哈哈哈,老娘真是浑身舒坦!张翠娥那贱蹄子扒着林家以为能过上好日子,在我老张家地盘上放话恁嚣张,做梦都没想到他们家只能挣那一个月的银子吧?”
张世明又痛快又激动,两手不停搓,“爹,娘,可亏得我那时候叫你们换百相草吧?你们瞅瞅,瞅瞅!林家饭碗被人端了,咱张家的饭碗可还在!撇开那大富商不说,整个梧桐镇如今只有我们张家有百相草了!到时候镇上的人想买药草,还不是咱说什么价,他们就得给什么价?即便咱家也被大富商盯上了,那也不怕,咱就开价让他们买!张家合族几十上百个姓张的,买断我们家这个张家,还有其他无数个张家。咱把百相草换个地儿继续种就是,且看大富商是不是能把‘张家’百相草买绝!他们前脚走了,咱们转过头该种继续种,该挣钱继续挣钱!总之一句话,咱跟林家就叫风水轮流转,如今咱家要飞天了,林家又趴地底了!”
张老汉靠墙坐,没说话,但脸上全是愉悦笑意。
林家倒下,他当然乐见其成。
有句老话说的,一山不容二虎。
张家要起来,林家就不该争锋。
现在不用他们老张家背后出手想辙儿,林家落到这般境地,说难听了老天爷都不想林家发达,只能怪他们自己时运不济。
一家三口大肆嘲笑林家处境,幸灾乐祸又得意洋洋。
这波富贵,张家赶上了,拿到手里的时机正正好!
乐呵间,门外一人踉跄着冲进家来,脸色发白发青,眼睛通红,“爹、娘,不好了,快,你们快去地头看看,百相草出事了!”
堂屋里三人笑脸凝住,蹭地站起。
张老汉不及多想,趿鞋就急步往外走。
张婆子跟张世明对视一眼,也心慌意乱往地头冲,“出事是什么意思?百相草怎么会出事?我早上从地头回来时还好好的!世聪,你把话说清楚,你可别吓娘啊!”
张世聪从六分地一路冲回来,一口气撑到把话说完就散了,整个人直哆嗦,浑身像泡进了冰水里,冷得一个多余的字都蹦不出来,只麻木迈腿往前走。
周围不少村民听到了张世聪叫嚷,秉着看热闹的心思,追在张家人后头往六分地方向去。
赶到地头,便见张老汉在地垄间跪下了,表情恍恍惚惚似被抽了魂,嘴里喃喃。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可能啊、不可能啊!”
众人视线顺着落到地里的百相草,下一瞬,俱是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
张家六分旱地,养了一冬的肥地,前几天种上的百相草,这时候在阳光下全部打了蔫,叶片卷曲耷拉,没有一点精气神。
草根部也枯了,上手掐都掐不出水分来,与秋末枯黄的野草无二致。
伺弄庄稼的老把式一看这情况就知道,百相草被种死了,救不活了。
第56章 既赔夫人又折兵
张家婆子疯了一样扑进地里,上手把百相草一株一株拨开细看,不愿意相信,“不可能、早上还好好的!种下后一直长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成这样了?怎么全都死了?!”
拨开的每一株百相草,从茎到叶全部失了水分及光泽,凑近了闻,只余一点极浅淡的草香味,证明地里这些确实是百相草。
张婆子狠狠心,拔了一株出来,百相草长在地下的根系都干完了,细密毛根一半断在泥里,这是完全救不回来了呀!
张婆子手一松,嗷地便嚎哭开,跟被掏了心肝肉一样拍腿大骂,“老天爷啊!林家的不得好死啊!一定是林家害我老张家,给了我们种不活的药苗啊!黑心肠的王八犊子遭报应,他们家得不了好啊呜呜呜!”
旁边看热闹的村民里,有人不冷不热说起风凉话,“老婶子这话说的就太没道理了。是你们家要从人林家嘴里抢大饼的,当初你们还两个村子来回跑,亲自去学怎么栽种百相草,人送来的药苗你们也一株株验过没有坏苗,现在你们自己把药草种死了,不怪自己没本事,倒怪别人暗里使坏,倒打一耙的本事你们家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了。”
“诶呀,这事儿闹得……同一个村的,本来该向着你们说话,但是你们也得有理我们才能帮腔啊。你们自己亲口说的百相草好种,跟路边野草似的一种一个活,也确实,百相草在你们家地里活了好几天呢不是?要真是坏苗,一开始就活不了,真怪不到别人头上。”
“张家的,会不会是因为你们家地不够好?要不然就是地太肥了把药苗烧死了?再不然,可能是你们先种了高粱,高粱跟百相草犯冲?总不能是你们人品不好,百相草不乐意在你家地里活吧?是好是歹的,出啥事不能急吼吼怪人,先想想自己的原因嘛。”
一句接一句的,全是暗戳戳幸灾乐祸。
上东村不少村民,看张家做派早就不顺眼,奈何张家在村里也算大族,仗着家族人多在村里没少耍蛮横,但凡跟他们对上,都是别人吃亏居多。
是以利益没犯到自己头上,上东村民寻常也不会轻易去得罪张家。
但是这会子乐呵送到眼前了,不幸灾乐祸几句实在不太对得起自家个。
张家自打得了百相草,说话做事那派头,尾巴只差没翘到天上去,好像已经家财万贯跟村里其他人是两个世界的人似的,看别人的眼神跟看狗屎一样。
谁心里不气?
他娘的趁机会,必须多踩几脚!
看张家的吃瘪倒霉,他们也算吐了口恶气。
张世明脑袋嗡嗡嗡的响,压根听不到村里人在说什么,依旧不想相信眼前看到的景象,弓身弯腰在地里疯狂找,试图找出一株活苗来。
张世聪跌坐地头动也不动,满脸灰败,其妻江水月揪着他又哭又打,“我一开始就不同意拔掉高粱,你怎么说的,你们怎么说的?啊?指着天说一定能挣钱!说以后顿顿大白米饭都能吃上,不差那点高粱!现在怎么样?现在怎么样?你叫我怎么活,叫我们娘几个怎么活啊!!”
张世聪一声不吭,张世明更是瘫坐地里,整个人失了魂。
没了,全没了。
发财梦没了,银子没了,他们家还损失了原该有的六分地高粱。
马上就是五月,再想赶种已经来不及了。
这点损失还不止。
为了每个月能挣更多银子,他们家把攒的三十多两银子拿出来,全买了旱地,昨天买的,整七亩,就等着百相草长出分株来移栽。
为了发大财,老张家砸了整个家底进去!整个家底!几十年攒下的家底!
张老汉用尽全身力气撑着,缓缓站起,膝盖不停抖动,他抬头看向玉溪村方向,眼睛猩红,嘶哑着嗓音一字一顿,“好,好!林家的,用这种阴狠手段算计我张家,让我们既赔夫人又折兵!好得很!从今日起,我张家与你们势不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