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时抓着他肩膀的手微微用力，被沈拾琅压着后背便往前倾了一下。
窗外原本渐小的雨势忽然又大了起来。
院墙上雨水顺着藤蔓往下淌，汇成了溪流，穿过缠枝玫瑰丛，没入到墙根的草丛中，又汇集到铺在地面的一条鹅卵石缝中。
雨水落在鹅卵石上，噼里啪啦的飞溅。
浴池的水面也久久无法平静，如同拍岸的海浪，一潮又一潮的朝着浴池的壁上拍打，水花甚至还漫过了浴池，落在浴池外的地上。
沈拾琅再次抱着苏锦时出了浴室时，苏锦时已然困倦的靠在他肩上。呼吸不定，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沈拾琅看了一眼池中的水，倒是叫他搅的少了一半。
他没叫人进来，拿了打在一旁架子上的干巾子给苏锦时擦干了水。
不过她的头发也都湿了。
沈拾琅怕冷着她，先抱她回了床上，叫她裹着被子，只有脸露在外头呢。
又拿干布给她擦头发。
苏锦时实在是太困，脑袋靠在沈拾琅的肩上。
他一边给她擦着头发，她一边睡着。
第二日，日上三竿时，苏锦时是被锁骨下给痒醒的。
她睁开眼，垂眼便见沈拾琅黑黑的脑袋在上头。
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在她锁骨扫来扫去。
苏锦时窘的捂上了眼睛。
她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看着那么正经的人，昨晚之后就好像变了个人，甚是荒唐。
沈拾琅抬头，轻笑着将她的手拿下来，“醒了？”
“你什么时候醒的？”苏锦时红着脸问。
“也才刚醒不久。”沈拾琅说道。
“才刚醒你就……”苏锦时窘道。
“我有些好奇，桃花香怎么还在，便忍不住闻了起来。”沈拾琅哑声解释，“闻着闻着，就有些饿，想尝尝桃花味的软酪……”
苏锦时：“……”
沈拾琅有三日婚假。
他就这么与苏锦时荒唐了三日。
甚至双云进屋的机会都不多，能看到苏锦时的时间更是有限。
婚假结束，沈拾琅要恢复往日的时间，天不亮便要去上朝。
不过现在沈府的位置距离皇宫近了一些，便不像之前走的那么的早。
但沈拾琅要出门时，外头仍旧是天青。
苏锦时听到有瓶瓶罐罐的声音，便迷迷糊糊的醒来，“沈拾琅，你找什么呢？”
沈拾琅正在她的梳妆台前，低头打开一个瓷罐子，转头歉然道：“吵醒你了？”
苏锦时坐起来，即使屋中燃着炭，但清晨的空气仍旧冰凉，让苏锦时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她下床，随手摘了件外套披上，走到沈拾琅身旁，“你要找什么？”
“找水粉，能让脸色看上去病态一些的。”沈拾琅解释道，“我打算找个机会给他再进上几粒药。”
“只是近来进药的时间不断缩短，显得药不那么难得。”沈拾琅说道，“我需得让他相信我是付出了大代价才从上神那儿讨得更多的药给他。”
苏锦时点头，“明白了。”
“你坐下，我给你弄。”苏锦时说道，“你的手艺哪有我好。”
沈拾琅微笑，“好。”
他乖乖坐下，又说：“害你不能睡了。”
“等你走了，我再睡就是。”苏锦时说道，“你不一样，每回去宫中，对你来说都如打仗一般，随时要没命的。”
苏锦时给沈拾琅拍了一些蜜粉，将他脸上的血色都遮掉。
这三日，她怀疑沈拾琅是采阴补阳了。
气色好的不得了，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
而后，苏锦时又用阴影把沈拾琅的脸颊画的看上去凹陷了进去。
包括太阳穴，印堂，都画暗了一些。
沈拾琅的唇色好看，健康的红色。
苏锦时只能用遮瑕把他的唇色掩盖一下，再用蜜粉压实，免得遮瑕被蹭掉。
“好了。”苏锦时嘱咐道，“不过，千万别蹭花了。尤其是嘴巴，忍着别喝茶水，不然会露出你本来的唇色。”
“好。”沈拾琅点头。
为了保持病态妆，沈拾琅今天是得辛苦一些了。
沈拾琅临出发前，想要亲一下苏锦时都不行，不然要曾花唇上的粉。
只好就这么出门了。
他这妆，估计要坚持上几天才行。
哪有今天病的没有血色，明天立马恢复的？
沈拾琅出现在朝上，众人看沈拾琅的面色，都吃了一惊。
“这……”有人忍不住问，“沈大人，您这面色怎么……”
有些差啊？
众人心里免不了嘀咕，别人成亲都是满面春风，怎么沈拾琅倒像是整个人都虚了？
明明那日参宴，沈拾琅看着还是很正常的。
莫不是这三日过度了，把沈拾琅给掏空了？
这……
年纪轻轻的也太容易被掏空了吧！
还有那位沈夫人……这么厉害的吗？
但等嘉成帝上殿，众人看到嘉成帝的脸色，便觉沈拾琅也算得上康健了。
沈拾琅也是惊讶，几日未见，嘉成帝这状态实在是差的有些惊人。
面色蜡黄不说，脸颊明显的瘦缩进去。
第211章 臣可以一年寿元换一粒丹药】
且，嘉成帝连眼窝都有些凹陷进去了。
整个人看着精神恍惚。
原本虽然脑残，但目光还算锐利。
但现在，连眼神戏都做不出来了。
嘉成帝目光落在沈拾琅身上，道：“沈卿来了。新婚可还好？”
沈拾琅站出来，抱拳躬身道：“回陛下，臣还好。”
“可朕瞧着，你这脸色可不大好。”嘉成帝笑了一声，“不会是被掏空了吧？”
沈拾琅低头，遮住目光中的冷意，露出无奈的声音：“臣失了分寸。”
嘉成帝笑笑，似乎开了沈拾琅和苏锦时的颜色玩笑，挺让他满意。
朝下众大臣心中却不齿。
堂堂君王，玩笑开到臣子的内宅当中，实在无耻。
众人那日宴席结束，回府后，一刻都没耽搁，连夜趁着府中下人都不及反应，沈府中的事情还没传出来时，便赶紧趁机彻查。
最后还真被他们查出来了。
只不过，没查到二皇子的钉子，倒是查到了嘉成帝和太子的钉子。
当然，有几家格外倒霉的，是三家钉子都有。
甚至，还有太子阵营的人，府中也有太子的钉子。
这说明什么？
说明太子此人，如同嘉成帝一般不是人。
心性多疑，连支持自己的人都信不过，他还能信得过谁？
以后真登了大位，怕不是要直接都杀个干净吧！
众人心里，各有各的不是滋味。
免不得对嘉成帝和太子都寒了心。
至于二皇子，倒是真没往自己这边的人府中安排眼线。
所以自己人倒是对他没什么意见。
不过还是得罪了其他人。
在如此心中各有主意中下了朝，沈拾琅毫不意外的被嘉成帝叫到了御书房中。
“陛下！”沈拾琅一进书房，便对嘉成帝跪了下来。
嘉成帝的状况，肉眼可见的不断变差。
之前他也是如此，被药物控制着，身体变差，但吃了药，就会恢复一些。
只是这一次，嘉成帝的状况比前几次都要差。
沈拾琅估摸着，要不了几次，嘉成帝的身体便要彻底亏空了。
沈拾琅装作虚弱的模样，哆哆嗦嗦的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陛下，臣幸不辱命，从上神那儿，为陛下讨得五粒仙丹。”
嘉成帝急忙冲了过来，顾不得失态。
沈拾琅的哆嗦是装的，但嘉成帝却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双手的颤抖。
他这几日，一日比一日难捱。
身体仿佛有万千虫子在啃咬，噬心掠肺，坐立不安。
睡觉都睡不着。
有时候难受极了，甚至想要不顾一切的在地上打滚。
嘉成帝一把夺过沈拾琅手上的瓷瓶，哆嗦又急切的倒出一粒吃上。
过了一会儿，终于是平静了下来。
嘉成帝只觉体内仿佛有一股甘泉，清澈又平静的流淌过五脏六腑，将他五脏六腑的伤痛全都抚平了。
舒服了之后，嘉成帝眯起眼睛，“上神说此药难得，你又是如何在短短时日，便又讨得五粒？”
沈拾琅朝嘉成帝重重的嗑了一头，仰头满脸尽是忠诚，说道：“陛下朝中问臣的脸色为何如此之差。”
“臣这三日，并未耽于新婚之事。而是放了三日的血，联系上了上神。”沈拾琅说道，“上神说此药难得，臣要的越来越频繁，上神颇有不悦。”
“上神说，以陛下的状况，深受先前那妖道给的假丹药，因陛下经年累月的吃，所以假丹药之毒已经深入陛下体内，沉积太久。要想治好，确实需要大量上神给的丹药。”沈拾琅说道。
“只是，所需丹药的数量过大，上神即便是不停地开炉炼丹，对上神本身的修为也有所损害。且丹药所需的材料珍贵，即便是上神，要搜罗也是不易。”沈拾琅说道。
一提起假丹药，嘉成帝更是恨得不行，五脏六腑都在燃烧，要将那裘照会挫骨扬灰。
“上神念在臣求丹心成，提出了交换之法。”沈拾琅说道，“世间万物，都是等价交换。需更多的丹药，也需要对人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来交换。”
“上神要什么？”嘉成帝急切的问，甚至急切的又往前一步。
沈拾琅低头，说道：“上神提出，以寿元做交换。”
嘉成帝赶忙后退，他本就是要求道得长生，又岂能以寿元做交换。
沈拾琅当做没看到嘉成帝的反应，低着的头没抬起来，反倒直接俯身贴在了地上，“陛下万金之躯，为天下黎民才求长生以让大熙千秋万代，怎能伤及陛下寿元。”
“因此，臣便与上神提出，可否以臣的寿元来做交换。”沈拾琅说道，“毕竟，上神也曾说过，臣是有缘之人。”
嘉成帝激动地问：“上神可答应了？”
“上神答应了。”沈拾琅说道，“臣可以一年寿元换一粒丹药。”
嘉成帝微微一震，看着手中瓷瓶，“所以，这五粒丹药，便是你以五年寿元换得的？”
“是。”沈拾琅伏地埋头说道。
“爱卿！”嘉成帝深受感动，赶忙上前将沈拾琅扶了起来，“有你在，是大熙之幸，是朕之幸啊！”
“你放心，待朕功德圆满，得道永生，定为你找到延寿之法！”嘉成帝手拍在沈拾琅的肩上，说道。
沈拾琅哪里会信他的鬼话，当然，自己跟嘉成帝说的也是鬼话。
但沈拾琅仍旧摆出感激又诚惶诚恐的态度，对嘉成帝说：“陛下，为陛下分忧，是臣的职责所在。为了陛下，臣愿肝脑涂地！”
若是别人说的，嘉成帝只当是为了讨好他说的好听话，真让对方死，对方便要求饶了。
可是沈拾琅说的，他信！
沈拾琅毕竟已经消耗了五年寿元给他换灵丹了。
而且，他现在对灵丹的需求越来越迫切，沈拾琅必然要再消耗五年、十年的寿元来换取更多的灵丹。
只是，沈拾琅的寿元有限，也不知道还能给他换几次。
他得再找个备选才行。
沈拾琅还得留着性命跟上神沟通呢。
嘉成帝现在有了药丸续命，原本身体上的不适都消失了。
甚至还有一种飘飘欲仙之感。
第212章 哄骗】
他觉得自己又行了，借着这股飘飘欲仙的兴奋劲儿，嘉成帝审视着沈拾琅，问道：“不过，朕为何只要隔一段时间，不服用此药，就会特别难受虚弱？可是一旦用药，就好了？上神可有说？”
“臣求药的时候，上神确实主动提及此事，臣也正想禀报陛下。”沈拾琅说道，“上神说过，陛下因服用裘照会的假灵丹太多，又持续了这么多年，身体积累的毒太多。”
“一开始服用灵丹将毒逼出一些，陛下尚能忍受。但随着服用灵丹越多，灵丹的效力越大，在陛下体内与淤毒对抗的也越来越强烈，陛下才会深感不适。”
“但上神说，陛下现在这样的情况，反而是好事。”沈拾琅说道，“陛下反应的越强烈，就说明真灵丹清理陛下体内淤毒的效果越强。”
“灵丹毕竟是神仙之物，凡人之躯很难承受。也就是陛下为真龙天子，才能承受一二。但即使如此，依旧让陛下承受了一些痛苦。”
“陛下现在服用灵丹间隔的距离越来越近，就说明体内的毒被逼出的越来越多。已经从陛下的五脏六腑中浮现出来，而非沉积潜藏。”沈拾琅睁眼跟嘉成帝说着鬼话。
“上神说，这对陛下来说，是大好事。”沈拾琅说道，“只要陛下坚持服用灵丹，体内毒素全部被逼出五脏六腑，便是距离彻底解毒不远了。”
“只是如此，需要大量灵丹，上神才提出以寿元做交换。”沈拾琅说道，“陛下，上神说，每次服用灵丹，灵丹都先会将被逼出五脏六腑的毒清理掉。所以刚刚服用灵丹的一段时间，是身体最舒服，最轻盈的时候，会有飘飘欲仙之感。”
“因是神仙丹药，所以服用后也会让陛下提前感受到身为神仙的部分感觉。”沈拾琅说道，“被逼出五脏六腑的毒素被清除之后，剩余的丹药之力，就会深入到五脏六腑，将沉积在五脏六腑深处的毒素继续逼出。而这一过程，以及毒素露出后停留在陛下体内，都会让陛下倍感痛苦，唯有再次服用丹药才行。”
“但一旦服用丹药，则又会继续重复这一过程，直至毒素被全部逼出并清除。”沈拾琅说道，“陛下……”
沈拾琅为难道：“陛下欲要解毒的话，就只能承受这般痛苦。”
“那没问题，只要朕及时服用丹药即可。若能及时服用丹药，便不需忍受这般痛苦。”嘉成帝说道，他目光直勾勾的带着火热的逼迫，落在沈拾琅的脸上，“爱卿，朕便靠你了。”
“是，臣定当竭尽全力，为陛下换取更多的灵丹。”沈拾琅说道。
“难怪见爱卿脸色如此之差，原是元气大伤的缘故。”嘉成帝深受感动，忙叫来沈公公，“去库房整理出人参鹿茸等补品，我记得有好几只百年山参，都拿出来，送到沈府去。”
“另其余未满百年的山参，也挑些好的，平时让沈卿勤着些进补。另外燕窝、何首乌、阿胶，都送到沈府去。”
“谢陛下赏赐！”沈拾琅忙跪下说道。
沈拾琅都想好了，待下个月跟苏锦时回家，这些都可以送去给岳父岳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