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么了!?
这次刘裕是真动了真格,即便贺重锦来了也无济于事,老嬷嬷赶紧道:“贺大人,你劝劝陛下,陛下要退位。”
闻言,贺重锦的眉宇凌厉几分,看向刘裕,语气骤冷:“退位......”
“是啊,重锦。”太后早已气喘吁吁,指着刘裕道,“就为了一个曲妃,连皇位都不要了,连黎明百姓都不顾了。”
江缨记得,先帝子嗣稀薄,晚年独宠太后一人,后来才有了刘裕,而除了几个公主,其余的皇子都死在了皇位争夺之中。
前几日,唯一的皇室汝南王也被问斩了,其余的皇室分支也远在封地。
如果他们知晓刘裕要退位,皇位一空,免不了又会掀起内乱,让大梁有了可乘之机。
倘若当年不是太后的一力保护下,刘裕也许活不到今天,坐不上这把龙椅。
“陛下该废了曲妃……”贺重锦冷声道,“明日,臣会去春粹宫中,替陛下废了曲妃,让她自行离宫。”
“你敢?!朕是皇帝。”
“陛下还记得自己是皇帝。”贺重锦道,“既然记得,为了一个女子不顾黎明百姓的死活?别逼臣杀了曲佳儿。”
小岁安躲在江缨的身后,只敢探出脑袋。
刘裕此刻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只道:“贺重锦,你有什么资格管朕?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压根就不是朕的亲表兄!”
太后已然没想到,刘裕戳穿了贺重锦是假嫡子的身份,她发现她好像越来越无法掌控自己的儿子了。
只是,刘裕只知道贺重锦不是亲表兄,并不知道贺重锦就是大梁质子。
慈宁宫吵的不可开交,江缨担心以贺重锦的脾气,对刘裕做出出格之事来。
她猜测,刘裕闹着要退位,一定和那曲佳儿脱不了干系,不过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稳住刘裕。
先前刘裕想让曲佳儿做皇后,太后与贺重锦始终不肯答应,倘若不能实现,至少承诺一下,让刘裕暂时以为曲佳儿要当皇后了。
能瞒住一时,瞒不了长久,但能解决眼下的情况就足够了。
突然,江缨灵光一闪,有了!
随后江缨用轻脚出了慈宁宫,来到了披香殿,后脚顾柔雪刚刚起塌,正在用早膳。
侍女忽然来报:“皇后娘娘,贺相夫人求见,据说是从慈宁宫那边过来了,还有,娘娘,慈宁宫那边,太后似是与陛下吵起来了。”
“贺相夫人,江缨吗?”顾柔雪知道江缨,很难印象不深刻,于是道,“让她进来吧。”
“是,皇后娘娘,奴婢这就带贺相夫人过来。”
第82章 打仗了(修)
进入披香殿内, 殿中一派井井有条,顾柔雪的字画挂了一整排,无论是画技还是笔力,皆是上乘。
天才就是天才, 看完这些字画, 江缨不由得在心里想, 如若当年她没有早产,如愿地参加了桂试八雅,也未必能赢得了顾柔雪。
当初的江缨, 如今三年过后, 她再回首看看,其实也不过如此。
顾柔雪正提着笔,纤细的笔触在宣纸上游走,勾勒着群山的轮廓,江缨行了一礼:“江缨参见皇后娘娘。”
“皇京第一才女的圣旨, 你可收到了?”顾柔雪微微一笑,“那是本宫向陛下亲自为你求来的。”
纵然情况紧迫,江缨也不失去对皇后基本的尊重:“收到了,多谢皇后娘娘, 只是江缨一事不明, 皇后娘娘为什么会将皇京第一才女的称号让给了我?皇后之位固然是好, 但皇京第一才女之位,也是娘娘勤学所求。”
“江缨, 你听说纸上谈兵的典故吗?”
“纸上谈兵......”江缨点点头,“知道。”
“年少之时, 他们都说本宫的琴棋书画是同龄人之中的佼佼者,是天生的才女。”顾柔雪道, “但是在科举考试,那样的情形,本宫空有一身的才华,却毫无办法,所以你才是当之无愧的皇京第一才女。”
殿内安静异常,无声的暖意在周围化开。
江缨的心陡然一轻,好似一个沉重的东西脱落了下来,那是锁住她内心深处的,最后的一道枷锁。
题外话结束,二人开始回归正题,江缨将慈宁宫中的情形一一告诉了顾柔雪,顾柔雪不以为然,既然选择来到了皇宫,她就料到有一天。
“情况紧急,我怕我夫君劝阻不了陛下。”江缨道,“我想,先将凤印交给曲妃,稳住陛下,以后再慢慢想办法。”
说好听些,是先稳住刘裕,说不好听些,就是给刘裕画饼。
“不可。”说话的是顾柔雪身边的侍女,“贺相夫人,凤印代表着中宫权威,岂能是儿戏?再说娘娘是皇后,竟然要为了一个宫女让步?”
江缨不说话了,顾柔雪的表情也难看了下来。
的确,这样做的确是委屈了顾柔雪,以江缨的出身,第一时间并没有想到这些。
顾柔雪是高门贵女,天赋异禀,江缨每一次见到她,她都是在众星捧月下被簇拥着,就好像从来都没有狼狈的时候。
曲佳儿只是天香楼一个小小的舞女,如若这样做,传扬出去顾柔雪的颜面何存?
正当江缨一筹莫展之时,顾柔雪想了许久,命身边的侍女道:“去把装凤印的匣子拿过来。”
侍女:“娘娘!”
“让你去你就速去。”
“是。”
侍女还是妥协了,她去内室找到凤印,交给了江缨,江缨将盒子打开,里面是金色的印记。
她当即向顾柔雪行了一礼,随后带着凤印就这样跑出了春粹宫,看着江缨的背影,侍女对不免担忧道:“凤印交出去了,娘娘该怎么办?”
“现下只有如此了。”顾柔雪道,“凤印是小,陛下退位是大事。”
“害。”侍女叹了一口气,“怕就怕,那狐媚子曲妃以后要的不只是凤印了。”
幸好,贺重锦的性格比从前收敛了许多,文钊只是将手无缚鸡之力的刘裕控制住,不然他写退位诏书,刘裕一边喊着救命,一边痛骂贺重锦,他的侍卫僵在了那里,一时不知道该去帮谁。
江缨及时将凤印交给了刘裕,并说是皇后主动交出来的,狂躁不安的刘裕这才安静下来。
刘裕想,万事万物不能急于求成,有了凤印,佳儿离做皇后就不远了,到时候他便不必退位了。
殊不知江缨却在心里盘算着,等稳住刘裕,回去让人做一个以假乱真的假凤印,让文钊暗中潜入春粹宫把真正的凤印调换回来,再和顾柔雪那边通个信。
回到贺相府的路上,贺重锦听完了江缨所有的想法,眼底流露出一抹笑意。
真聪明。
与此同时,春粹宫中,曲佳儿一言不发地看着桌上,适才刘裕送来的凤印,内心逐渐慌了:“刘裕没有退位,这该如何是好!”
刘裕没退位,大盛安稳如常,大梁就没有机会打进来,更不要说抓贺重锦回大梁。
她娘还在梁帝的手上,万一他们杀了娘怎么办?
曲佳儿如今是一千个后悔一万个后悔,后悔当初不早点把娘从大梁接到大盛,又后悔当初贪图富贵,勾引刘裕,入宫为妃,否则也不会因为这个身份被那梁帝利用,不得不替他做事。
贺重锦......
曲佳儿至今仍是不明白,梁帝让她看得张画像是什么意思?那张画像上的是小岁安还是贺重锦?
他们为什么要抓贺重锦回大梁?
这时,贴身宫女回到了春粹宫,从袖下暗中将一卷信交给曲佳儿,压低声音道:“娘娘,大梁来信了。”
曲佳儿拆开信卷,上面写道:四个月内,设法盗取流火箭的冶炼之法。
盗取流火箭!?
曲佳儿面色一变,那可是大盛机密,除了贺相和军械监,连刘裕都不知道,她一个后妃怎么可能拿到这么重要的东西?
*
转眼又过去了三个月,大盛入了寒冬,以往的冬日从未又今年这样极端的天气,连续下了好几日的大雪。
三个月里,边关打起了仗,大梁兵强马壮,又有黑甲在身,幸好有流火箭才得以挽回了战局,不过,那梁帝似是还贼心不死,频繁发起战事,朝中的征兵始终不断,大盛百姓对大梁的愤恨也越来越深了。
这期间,江府的张妈妈登门了好多次,说是江夫人要见江缨。
无论江夫人说了多少软话,哭诉了多少次,江缨始终拒而不见,就连小岁安都不曾知道有姥姥的存在。
曾经,江缨的心伤了,是贺重锦帮她缝补了心,找回了自己,以后她要倍加珍爱自己,珍惜身边的人。
贺重锦是从清晨走的,晌午的时候还没回来,想必是战事的原因让他越来越忙碌了。
今日的午膳,不止有江缨和小岁安,还有贺府的贺老太太与贺景言,前些日子贺重锦命人去接他们,让他们一起住在了贺相府上,免得江缨寂寞。
小岁安刚学会自己使用筷子,正笨拙地咬着碗里的鸡腿,贺老夫人见状,用帕子替他擦了擦嘴,小岁安礼貌道:“谢谢太奶奶。”
贺老夫人笑了,苍老的手指捏了捏小岁安的脸蛋。
经由上次的科举,贺景言在朝中也有了小官职,每次用膳,在饭桌上无论说什么,总是爱敞着嗓子说话:“嫂嫂,祖母,你听说了吗?梁质子宫被烧了。”
贺老太太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而江缨的眼底略过一丝差异,问贺景言:“因为大梁吗?可是姑母命人这样做的?”
“姑母才不会做这样的事呢,是有人暗中放的火,不过也没人去查。”贺景言说得绘声绘色的,“宫里人火扑灭后,说是梁质子的棺材盖都被暴力打开了,你们说,这放火之人是得多恨他啊!”
江缨记得梁质子宫,她曾经去过一次,还向他的墓碑磕了两个头,当时贺重锦似是也在呢。
“大梁挑起战乱,多少女子的丈夫,老人的儿子随军远赴,死在战场上?”江缨越说越,心绪就越紧,“他们恨梁质子,也是因为失去了亲人,无从发泄而已,百姓们有多恨大盛,就有多恨梁质子。”
“就是。”贺景言不仅赞同道,“嫂嫂说得对,倒是那梁质子,活又活不痛快,死了也不安生。”
这时,贺老太太忽然开口,宛若在问一件极为寻常的事,她问江缨:“江缨,那梁质子,你也和他们一样恨吗?”
漫长的沉默后,江缨开口道:“若是个人恩怨,我不会恨他,可是个人是个人,家国是家国,他终究是大梁人,纵然无辜,那些因大梁战死的士兵,流离失所的百姓,他们又何尝不无辜呢?”
贺老太太的浑浊的目沉了下来,过了半晌又说:“江缨,你此言的意思,是恨了他?”
江缨则道:“身为大盛百姓,我理应恨他。”
这些日子以来,多少百姓因战乱而受苦?大梁又无形之中拆散了多少个家庭?
换位想想,如果她与贺重锦失去了小岁安,或是她与小岁安失去了贺重锦,会有多难受多痛苦?
午膳结束后,江缨和贺景言回到各自的房间里了,想到刚才的话,贺老太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唉,怕是孽缘啊。”
小岁安抬头看着贺老太太,晶亮的葡萄眼中充满了疑问:“太奶奶,孽缘是什么?”
贺老太太将小岁安抱了起来,放到腿上:“岁安,你啊,长大以后,自然就都明白了。”
*
贺重锦是踏着夜半的月色回来的,他没有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先去小岁安的房间看儿子。
边关打仗,战况未知,许多难民担心大盛不敌大梁,千里迢迢地逃到了皇京以求平安。
他上午忙着商议如何安置难民,下午又随着于大人去军械监盯着流火箭的冶炼进度,忙碌了一整天。
小塌上,横着一个打呼噜的青年,是贺景言,小岁安则趴在贺景言的胸膛上睡着,周围散落了许多纸蝴蝶。
贺重锦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随后心底泛起了暖意,就像一朵花瓣落在了平静的湖面上,泛起阵阵涟漪。
都得到了吧。
他想。
江缨本想等着贺重锦回来,然而在榻上躺着躺着,好几次困倦地要睡下了,又让自己强打起精神来,她今天必须见到他,必须必须......
“缨缨,睡了吗?”
听到声音,她猛地侧身看去,贺重锦果然回来了。
他没有点灯,就这样把官服脱了下来,在黑暗中借着记忆将官服挂在衣桁上,很快她右侧的床榻就陷了下来。
江缨不由得替贺重锦打抱不平:“夫君是宰相,怎么总是爱往自己身上揽差事?安置难民,冶炼流火箭,连我那八品的父亲怕是都不愿意做。”
沉默了一会儿,贺重锦却是答非所问:“缨缨,我睡不着了。”
“我本来是困的,现在似是也睡不着了。”
两句话,彼此便心领神会了,二人侧躺在榻上,唇齿交缠了一会儿,等到流云浸润了雨泽,她的白嫩的膝盖又悬空抬起一个高度,娇躯剧烈地颤了一瞬,又缓缓地放下。
贺重锦今日的确是累了,江缨也知晓他的为人,私下里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有兴致的。
“我想去看梅花。”江缨压抑住声音,缓缓说道,“梅花不畏严寒,颍州的梅花一定是最美的,等到大盛赢了大梁,我要去看。”
他的瞳孔颤动一瞬,随后充盈了温柔:“好,我陪你一起去。”
纠缠了半个小时,她的脖颈落了许多新的红印,旧伤添新伤,就这样又难舍难分地睡下。
贺重锦归家晚,离家也早,天还未亮,就穿上官服带上官帽,进宫又去了军械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