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想想都不能接受。
安西要是真嫁了过去,那日子会过成什么模样?
好好的一个大姑娘,人生直接就毁了!
最让安楚不能释怀的,是安西知道这一切后想逃跑却没有逃成,反而掉下陡坡没了性命。
安楚直起腰略作休息,眼神看向了和吴惠兰撇着嘴说话的中年妇人。
这人是吴惠兰的嫂子,安建业大哥安建邦的媳妇。
安西上辈子的悲剧,有大半是她女婿冯成光造成的。
安楚垂下眼眸,俗话说狗不了吃屎。
这家人这辈子估计还会给吴惠兰出主意算计她跟安西。
希望他们能快点出手,这样,她也就有理由教训人了。
几只燕子低空飞过,安楚觉得空气里的土腥味更重了几分。
晒谷场上的谷子是大队里所有人日夜劳作的成果,关系着交公粮和每家每户未来的口粮。
如果真的下雨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她走上田埂,准备去找田冬梅再说一说。
“安楚,你真闻到土腥味了?”田冬梅使劲嗅了嗅,什么也没有闻到。
安楚肯定点头:“真的闻到了,土腥味还越来越重了,空气也慢慢开始潮湿起来了。”
田冬梅:……她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但她很相信安楚,也很确定安楚不会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
“这样,我们一起去找我公爹,把这个事情跟他说一下。”
两人找到钱进的时候,他正跟其他人一样弯着腰在地里割稻谷。
“爸。”
听到田冬梅喊他,他走上了田埂:“怎么了?”
“爸,安楚说她闻到了土腥味,可能会下雨。”田冬梅见钱进过来,立刻把事情说了。
钱进皱眉:“我早上刚跑了一趟公社,报纸上登了天气预报,今天不会下雨。”
“大队长,咱们大队里有很会看天气的老人吗?”安楚没有说什么自己的推测很少出错什么的,而是直接问道。
“这倒是有,但是人家不会搭理咱们的。”
“爸,你说的是不是老地主啊?”田冬梅低声问道。
“就是他,但他不会搭理这茬的。”
“其他人倒也有很多。”靠天吃饭的,看天预判天气,很多老人都很有经验的。
但不能保证准确性。
话又说回来,晒谷场关系着整个大队交公粮完成指标和来年的吃食,若是老人们发现天气有问题,都不用大队的提,他们早就过来提醒大队长了。
没有人说这茬,只能说明现在的天气对他们来说都是正常的。
要换了其他大队长,可能就不理安楚这些话了。
在他们的认知里,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安楚这样的年轻女娃子,哪里会懂看天气的。
但钱进不一样,他顾虑的东西比较多。
如果谷子真的在他手里出事,且是在他说过不会下雨的情况下出了意外。
那之后,别说当大队长了,他还能不能在丰收大队生活都成问题了。
可是晒谷场那边的谷子是早上刚晒好的,那也是一项大工程。
如果发动大家把谷子收了,最后没有下雨,那他也会被人抱怨。
双抢后就要换届选举了,他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人诟病。
一时间,钱进有些两难。
咋整呢,这事。
第21章
“要不?我跟安楚去找找老地主?”田冬梅提议。
她是偏向相信安楚的, 但下雨收谷子和平时只是把谷子归拢在一起用雨布盖起来,派人守夜不一样。
那是要一袋袋收起来,扛进仓库的。
而且, 现在整个晒谷场上都是谷子, 要全部收起来, 也是一项不小的工程。
如果最后没有下雨, 这真的是件很招人骂的事情。
主要是钱进已经去看过天气预报确定不会下雨,而大队里的老人也没有人说天气异常的事情。
大家下意识就不觉得会下雨,而只会觉得安楚多事。
要说服他们就要有更权威的说法。
老地主的本事,大家都是认可的。
只要她肯说一句,那大家即使心里还会有疑虑, 也会偏向收谷子的。
“那你们去试试, 别报什么大希望。”钱进说道,“我再去问问几个叔公。”
双方分头行事。
安楚在田冬梅的带领下找到了挑大粪的老地主。
“阿婆。”田冬梅喊人。
老地主没理人, 径自把大粪倒到地里挖的大坑里。
这是沤肥, 等抢收完成,翻了地就会抢种。
到时候, 这些沤过的肥料,就派上用场了。
老地主不理人,田冬梅早就有心理准备。
她忍着臭味, 走近了些,又喊了一声:“阿婆。”
老地主仍旧不理人,挑着空了粪桶经过田冬梅的身边直接走了。
这可把田冬梅熏了个半死。
她还想喊人, 被安楚拦住了,人家摆明了谁都不理, 她们再喊也没有用。
最关键的是,这种主观的东西, 若是说的人不情不愿,也许会给出一个错误的答案。
还是不要强求的好。
安楚和田冬梅无功而返。
钱进那里也是一样,大部分老人家都说没有闻到什么土腥味,天就是这样闷闷的,但看着也不会下雨。
事情到了这里就陷入了僵局。
钱进问人的时候,李香桂刚好在附近,听到了事情的始末。
这会儿,她就特意过来对着安楚贴脸开嘲讽:“哟,安楚啊,你可能耐坏了啊,下不下雨这样的事情,你也能信口胡说的。”
“你知道晒谷场上的谷子收起来放到仓库里,要费多少功夫吗?”
“什么都不懂,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让人花大力气,怎么,你另外给工分啊?”
“李香桂,怎么哪哪都有你?”田冬梅没好气地说道,“我看你就是闲的。”
“收谷子是大事,我也要出力的,我怎么不能说话了?”李香桂呛声。
“那你的意思是不收谷子了?”安楚看着李香桂说道,“那既然这样,大队长,我就去割稻了。”
“如果下雨谷子都泡水了,你就跟大家说,是李香桂坚持不收谷子的。”
李香桂:……好气,她根本不是那个意思。
而且,她哪里敢承担这样的责任啊。
如果真的下雨了,谷子泡水又被冲走,她不得被大队的人打死啊。
“我可什么都没说!”扔下话,李香桂迅速跑开。
邪了门了,从前安楚闷葫芦一个,随她指责的,怎么现在变化这么多?
那嘴也太狠了,竟然想让她背锅!
李香桂走后,钱进问安楚:“安楚,下雨的事情,你有几分把握?”
“七八分吧。”安楚不敢把话说得太满。
“这样,我找大队里的干部开个会,你跟我一起去。”
“行。”
“那我上工去了,安楚,你有事喊我。”田冬梅说道。
“行。”
双抢的时候临时开干部会议比较少见,工作上的安排什么的,双抢前都已经规划好了。
所以,知道干部开始的事情后,大家就开始议论了起来。
诶,这会儿李香桂又可以了,她可是知道内幕的。
“我跟你们说啊,就是安楚没事找事,说要下雨,要收谷子,大队长开会说这个事情呢。”
“怎么会下雨?大队长不是去看过天气预报了吗?”
“是啊,那些叔爷们也没说要下雨啊。”
“安楚不是不靠谱的人,她不会胡说的,我们等大队长发话吧。”苗红菊白了李香桂一眼,说道。
“谁不知道你跟安楚关系好啊。”李香桂撇了撇嘴,“要是没下雨,我们这半天的功夫可不白费了吗?”
“反正我相信安楚。”苗红菊不再搭茬,又开始弯腰割稻。
关于下雨收谷子的事情,真不是大家大惊小怪。
这个时代没有烘干机什么的,谷子如果泡了水,天又没有及时放晴,那很可能会发霉。
到时候,公粮交不上,明年就要补缴,明年交不上,继续挂着账,直到缴清为止。
可他们整个大队的收成摆在那里,交了公粮,本来也就剩口粮了。
这要是一年的公粮没交上,后面不知道要苦几年才能把这个窟窿填上。
但是吧,钱进也不能因为安楚的一句话,就兴师动众地让人收谷子。
之前也说了,为了下雨收谷子的话,不是把谷子收收起来就好了,还要一袋袋扛到大队仓库里的。
谷子没干透是要继续晒的,这一进一出,多少劳累就不说了。
要是最后没有下雨,那起头的人是要被人骂死的。
因为种种考量,关键是没有人觉得会下雨,最后,大家还是决定不收谷子。
大队的干部都这么决定了,安楚也没有办法。
等出了会议室,闻到空气中越发浓郁的土腥味后,安楚说道:“大队长,如果我不要工分,去收谷子,你们会阻止吗?”
她的话让一众干部停下了脚步。
安建业板着脸说道:“安楚,你胡闹够了吗?”
“就因为你一句话,我们放下手里的活计开会讨论,你还想怎么样?”
安楚没理会他,知道上辈子安西的遭遇后,安家人,她谁都不待见。
“大队长,您说呢?”
“如果没有下雨,我会负责再把谷子扛出来,我不要工分。”
安楚坚持收谷子,不单单是为了公粮和口粮,主要还是心疼粮食被糟蹋。
粮食乃民之根本。
之前,安楚不确定会不会下雨,加上钱进那边有确定的消息来源,所以,她才不疾不徐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几乎能十成十肯定接下来会下雨,雨势还不小。
她不会因为大家都不相信她就故意撒手不管,让他们受到教训后悔什么的。
有些事情能这么做,有些事情不能这么做。
安楚都这么说了,钱进也不会阻止,万一下雨了呢。
但考虑到如果没下雨,安楚这么一弄还给工分,很多人都会有意见,这就不利于管理了。
于是,他说道:“安楚,你可以去收谷子,但工分,就像你说的,我不会给你记。”
安楚点点头,她本来就没有想要工分,她只想问心无愧。
到了晒谷场,安楚就开始用耙子归拢谷子。
正在和小伙伴玩闹的安西连忙走过来:“妈妈,你怎么收谷子了?”
“我感觉天要下雨了,雨势还不会小。”安楚手上的动作没有停。
“妈妈,我来帮你。”
安西没有任何怀疑犹豫,拿起竹扫帚开始扫耙子漏下的谷子。
她的小伙伴们也过来帮忙。
在这帮小孩子的心里,安楚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有的孩子还跟安西说想跟着她喊安楚妈妈,把安西弄得哭笑不得的。
几个干部回到地里继续上工,李香桂边摸鱼边东张西望,看到安建业回来,立刻跑过去问。
等知道干部们都不同意收谷子,安楚还发倔,自己去收谷子的时候,她立刻开始讨伐安楚。
她找到几个因为记分,不得不捧她臭脚的队员,大声把干部们的决定说了出来。
完了她还得意地说道:“你们以前还说我故意为难安楚。”
“要是你们家里有这么难搞的小姑子,能处好关系吗?”
“你是说,安楚一个人去收谷子了?”苗红菊直起腰问到。
“是啊,大队长都说了不会给她记工分,都不知道她图什么,神神叨叨的。”
“咦?”这会儿的李香桂忽然就智商在线了。
安楚以前真不是这个样子的啊,一个人的性格真的会改变得这么彻底吗?
想到这里,她转身就去找她婆婆说道去了。
苗红菊见李香桂走了,又割了几把稻子后,找到她妈,让她下工的时候帮着还镰刀。
“抢收呢,你风风火火的干什么去?”
“我去帮安楚的忙,妈,晚上给我留点饭啊。”
说完这句,苗红菊就往晒谷场跑去。
苗红菊到晒谷场的时候,田冬梅已经在帮忙了。
别看队员们都忙着抢收,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们讲八卦。
苗红菊之后,听到消息的张玉芬就和一群年轻女同志都过来了。
“你们怎么也来了?”田冬梅说道,“过来收谷子是没有工分的。”
“我们知道啊。”张玉芬笑着回答。
经过这些日子的休养,她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很多。
因为生活没有了压力,她脸上的苦相没了,笑容明媚了,人也自信了。
她最感激的人就是安楚,这会儿听说安楚坚持过来收谷子,别说没有工分了,就是倒贴工分,她也是愿意的。
至于其他的女同志,则是因为上次一起行动去了伍家坡,那她们就是一个团体。
而安楚是她们默认的团体的领头人。
安楚有事情,她们肯定要来帮忙的,也就半天的工分,她们不要了。
来的女同志个个都是干活的好手,有了她们的加入,收谷子的速度快了很多。
这些女同志的动向,当然有人告诉了钱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