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又补了一句,“七爷脾气又那样,小姐还得看他脸色过日子。”
忍冬难得附和她道,“是呗,七爷可不是会体贴的,还要跟着担惊受怕的,从会泽往外跑的那回,我和茯苓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呢!”
“什么举人进士一抓一大把,可不敢外头乱说,人不得笑我一个和离妇人怎么敢有这样的非分之想。”冯妙嫦苦笑道,“且你家小姐已经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想想又道,“到时若哪里苗头不对,你俩就先回父亲那里,上回是我思量不周,后面再不会叫你们没了下场。”
忍冬和茯苓哪里肯,呜呜哭着发誓道,“说好了叫我们一辈子陪着你的,小姐你不能言而无信……”
引得冯妙嫦也掉了泪,主仆三个拥着哭了一回后,倒觉着豁然开朗了。
陡然升了万丈豪气,冯妙嫦一左一右拉住两个,“就做个匪婆又如何,千难万难,咱们遇山开山就是!”
忍冬和茯苓脆声齐应了,“小姐做匪婆,我们就跟着做匪窝里的丫头!”
心忽然就定了下来,换个方向想,觉着也没那么糟了。
“虽说是一家子的兄弟姐妹,毕竟又隔了一层,还是自己的家小更亲,在人屋檐下看眼色的日子不好过,还真不如这样在外面自在。
这边就七爷脾气酸些,别的哪个不是敬重着小姐,且小姐嫁了七爷,七爷总要收敛几分吧?”说到这里,忍冬也觉着不错了。
茯苓说了大实话,“在裴家小姐谁的脸色都要看,这边只一个七爷,瞧着他往后也不是常在家里的,银钱还都是小姐赚着把着,不总遇上兵乱,日子多自才呢,小姐这回嫁得比上回要实惠!”
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冯妙嫦和忍冬都被她逗笑了!
于是回枕霞轩用过哺食后,冯妙嫦提笔给家里写了封信。
虽说再嫁随己,可这样的大事她自己就决定了,心里难免心虚忐忑。
和家里当然不能说她是为着给七爷化解劫难才许的嫁,就算是为着报救命之恩,于家人也太难以接受了。
斟酌一番后,恰好冯升就是为躲兵乱才匆匆走的,也是事实,冯妙嫦就添添减减写了兵乱中她和七爷先共乘一骑,后又共坐一车,朝夕相对了七日才到的河西。
按她的想法是再不准备嫁了,可如此情形下,想留在河西不被人戳戳点点议论,只有嫁七爷一途了。
好在七爷也是有担当的,先求亲免了她的尴尬不说,还给了她万两的聘礼,于内于外都保全了她的脸面……
洋洋洒洒写完了,才发现竟写了十几页出来,折起来很厚的一沓。
封好信封,冯妙嫦打发大翠拿去给西岭。
昨儿西岭就说了,往后要往家里寄信就交给他,他那边有七爷专门传递消息的通路,往庐州寄信至多不超过十日。
快了一个月还多,所以虽然会叫七爷和西岭猜到她这是和家里说婚事呢,冯妙嫦还是忍着臊叫送过去了。
在洛安的时候还好,不论是往庐州还是往凤翔,信件一个月就来回了。
在裴家日子难挨,她每月全赖家里的来信才能支撑下去。
到了河西后,她叫贾大问了邮驿,往庐州去封信再收到回信,三个月时候都怕不够。
为这个,她暗自难过了几日,思亲之情更甚。
现在二十多日就能和家里互通有无,比在洛安时还方便,冯妙嫦忽然就觉着河西也没那么荒僻了。
信里给家里说了她要再嫁的事后,她还问了大兄和二兄的情形。
明年二兄要参加乡试,后年大兄要参加会试,两人埋头苦读之余也要保重身体才好。
还有
妹妹的婚事,只看徐夫人在和离时对自己的赶尽杀绝,冯妙嫦估摸着妹妹和徐家的亲事徐夫人应该已经找由头给退了。
冯家本就没落了,三房在冯家又不显,妹妹这样被退了婚,再谋婚事就艰难了。
这也是冯妙嫦最过意不去的,本想给妹妹谋个好亲,将来姐妹俩同在洛安也有个照应,结果
反害苦了妹妹。
只能寄望于后面大兄和二兄都中了,父亲再更进一步,就如茯苓刚说的那样,给妹妹找个家境稍差些的举人进士嫁了,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到时有父兄撑腰,她这边再给多贴些嫁妆,怎也要妹妹过上舒心安稳的日子才成。
思来想去,冯妙嫦在信里也写了,说妹妹才十六,好饭不怕晚,索性等两年再谋亲事。
她相信家里应该也是这般想的。
关于七爷应下给父亲升五品的事,冯妙嫦还是不准备应。
虽说她和七爷成了一家,将来齐王要成不了事,她也要跟着七爷一损俱损。
可她现在对外是死人一个,她出事是牵连不到家里的。
如此,家里正该置身事外,富贵险中求的事儿还是能不沾最好。
听风院里,西岭很快就翻好了黄历,圈了几个宜嫁娶的好日子给七爷过目。
“七爷,冯掌柜都允了早些办,不如就六月十八日?”
“今儿已是是十二了,还剩六日不到,走六礼都不够,爷干不出这样事来。”七爷往后点到,“就二十八吧!”
西岭也醒过来,虽说这会儿七爷就是明媒正娶了,将来回去也不会做数。
可走了六礼的终究不同,后面论位次的时候,他和玄字那帮正可借着这个帮冯掌柜往前争一争。
“那我就按这个日子操办起来。”
歇晌都省了,西岭这就给仆役们都招集起来,
府里开始忙活开来。
他又颠颠跑去枕霞轩和冯妙嫦说了。
上午看西岭着急的样子,冯妙嫦已做好了没几日就办的准备,她还猜着会是十八日呢。
这会儿听着是六月二十八,意外后,心里却熨帖的。
现成的机会,西岭当然要给七爷卖好,和冯妙嫦说了都是七爷的体贴。
离了枕霞轩,西岭赶紧打发人去请定阳城里最有脸面的官媒,一个下午给纳彩问名两礼走了。
很快府里上下都知道七爷和冯掌柜要办喜事了。
随着媒婆离开,没多会儿府外头也都知道了,等傍晚的时候 ,定阳城里差不多都听说了,燕七爷要娶他那和离归家的表妹了。
风尘仆仆赶来的玄一,玄二,玄十三人,在定阳东城门口排队进城时就听人在说这事儿,给三人听得一脸懵。
再三问了是燕汲燕七爷没错 ,三人还是有些不大确准。
七爷的表妹不都在洛安么?没听说他还有和离的表妹呀!
就不认那门婚事,七爷什么闺秀娶不到,何至于娶个和离的!
三人进了府,一照面见到迎出来的玄五,别的先都没问,揪着他就问这事儿。
玄四早和府里这些玄字的通了气儿,玄五迎出来就是怕玄一三个见七爷时多嘴说些不该的,赶在三个见七爷前说这事儿呢。
听玄五说完,玄字的一向共进退,玄一三个虽还没见到冯妙嫦,已认下她了。
见了七爷后,又拜托了西岭,玄一,玄二,玄五,玄十跟着西岭来枕霞轩给冯妙嫦见了礼。
至此,西岭和玄字跟冯妙嫦改了态度,说话行动间当她半主待的意思。
第038章 相邀
三十八章
第二天早上用过朝食, 留下西岭和玄十守着家,七爷带着玄一,玄二和玄五准备出发。
如此, 玄字的十位, 只有玄三还在外头给七爷办事,得过阵子才能来河西。
听外头走了一圈回来的贾大说,定阳城里好些人都等着瞧她和七爷的下文呢,就吴记那帮人都和贾大打听这事儿。
问到外面人都议论些什么,贾大却支支吾吾说的含混不清的。
冯妙嫦心里就差不多有数了,不外是她一个和离妇人配不上七爷这些话。
也是,才和外头特意表明了她是七爷和离后投靠来的表妹,表亲外两人再无更进一步的可能。
转头她和七爷就要办婚事了,你说当初费那个心思干嘛呢?就为了给定阳城人提供谈资么?
大风大浪都见识过了,闲言碎语冯妙嫦哪会放在心上,该干什么不耽误。
冯妙嫦发现了, 她越是大大方方的任人看,别人反说不出来什么了。
所以,七爷出门时她也没避着, 跟着西岭他们一起送出了府门外。
只是从昨儿开始, 在西岭和玄字这帮的带动下, 她在的场合,这些人都要退到她后面。
这会儿也是,又都给她让到为首的位置, 让她和七爷站到了一起。
说是要大方给人看, 可这样活脱脱一副送夫出门的场面, 冯妙嫦还是有些臊了。
七爷今儿不知咋了,平时多不耐烦这些的, 众目睽睽之下,非得来句“到日子我就回来”才上马走了。
玄一,玄二,玄五三个也是,齐刷刷跟冯妙嫦拱手后才上马追上了七爷。
冯妙嫦极力压着,脸上还是起了红云。
还好远望着看不出来,她扮出的气势没倒,外人看着她还是那个大气疏阔的冯掌柜。
回了青玉院,冯妙嫦先给贾大交代了暖锅铺子要如何修缮布置,贾大领会明白了就先忙这一摊子事儿了。
镖行得瞧七爷能在西边儿打出什么样的局面才能开起来,这阵子也不好闲着,就正好快着些给暖锅铺子张罗开张。
外头的事有贾大带着人忙活就行,内里就叫忍冬茯苓带着王富在府里挑暖锅铺子里的厨工和伙计。
八个人历练了这么久,其中最精干的赵兴派去了洛安城,暖锅铺子的掌柜的就挑了王富。
剩下六个,冯妙嫦后面都有一摊子事要分派。
人手还是很不够用。
现成的有西岭这个会调理人的高手不能白放着,冯妙就嫦拜托了西岭帮着多选些人手教出来。
西岭二话没说就应了,转头就去找牙行买人。
关键处的差使,西岭都是用签死契的,活契的再有本事,他都不予考虑。
之前冯妙嫦还觉着不必非这样,可随着买卖做大,很多门道都不能漏出去,还真是只有签死契的人用着安心。
分派完,茶还没喝上一口,柳八又找了过来。
柳八从见了裴老娘子后,每日都要抽空往裴老娘子那边走动。
他脸皮厚,裴老娘子撵他,他就撒娇放赖地抱着门框子,裴老娘子嫌难看,也就由着他去了。
待他却不复从前。
那会儿是当亲孙子待,虚寒问暖关怀备至。这会儿就是好姐妹家的孙子,客气来往着就行。
为这个,柳八没少跟忍冬茯苓面前嘤嘤哭着道后悔。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当初没珍惜,现在这样也是他该受的。
再是好姐妹,忍冬和茯苓也偏袒不来,只教他诚心所至金石为开,没有取巧的道儿。
见他过来,冯妙嫦问道,“你大早上不是去裴老娘子那里了,怎么就回了?裴老娘子不是不撵你了么?”
柳八娇媚笑着,“裴阿婆打发我回来请掌柜的去她那里一叙。”
那日见过,判定裴老娘子是高门大户出身后,冯妙嫦就对裴老娘子好奇得很。
这会儿稍有些闲暇,遂跟着柳八欣然前往。
裴老娘子住得不远,和这边隔了两条街,马车还没跑起来就到了。
裴老娘子的宅子不大,三
进的精巧小院儿,只她和几房仆人住着很宽绰。
有柳八在也不用通报,进门就往正厅去了。
没等坐下,裴老娘子听着动静就过来了。
仆妇上了茶点后轻手轻脚着退了下去,进退间分寸拿捏的恰好,冯家的仆从比之都颇有不如。
“我和裴掌柜要说些私房话,柳八也下去吧!”
柳八多的一句没有,脆声应了也退了出去。
见到了,自要帮柳八说一嘴,冯妙嫦笑道,“还是守着裴老娘子能长进,这才几日,柳八都会瞧眉眼高低了!”
“冯掌柜就别搁我这儿自谦了,咱俩实是一样人,你说呢?”裴老娘子眼带深意的看过来。
冯妙嫦心里微凛,面上却不露,“裴老娘子说笑了,不知找我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