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蔻蔻猛地站起来，惊声道：“什么？卖了？？？”
表妹说：“嗯，好像是的。前段时间有个姓李的叔叔找上门，说自己是外公以前的徒弟，刚好姑姑在外婆家，就和他聊了几句。李叔叔说自己是开饭馆的，他问姑姑外公以前写的那本菜谱还在不在，他想买下来，我也是刚好偷听到的。”
张蔻蔻听完后非常恼火，这本食单她明明是锁在柜子里的。小姨要拿，必须要撬锁才能拿走，小姨一声不吭拿走她的私人物品，还给卖了？！
张蔻蔻语气焦急问：“小姨现在在屋子里吗？”
“刚才在，现在好像去农田里干活了。”
“她手机带身上了吗？”
“没有，放在屋子里充电。”
去农田干活都是早出晚归，张蔻蔻等不及，看来只能回老家一趟问清楚。她用手机查了车票，幸好今天有回雾村的加班大巴车。
她立马买了车票，收拾东西赶往车站，紧赶慢赶，几个小时后总算赶回雾村。
进门放下包，正在写作业的表妹看到张蔻蔻，一脸惊讶：“表姐，你怎么回来了？”
张蔻蔻来不及回答，径直走到自己房间，开始翻箱倒柜。没记错的话，她并没有把古法菜谱和外公写的那本放在一起。
小姨不会把它也卖了吧？！
这本不知道哪个朝代的古籍，可值不少钱！
一顿翻找之后，她终于在床底最里头的箱子里找到古法菜谱。张蔻蔻长舒了一口气，幸好，幸好还在。
这本古法菜谱全是文言文，纸张又黄又旧，估计就算不识字的小姨看到了，也会当成废品扔掉。张蔻蔻把菜谱用干净的纸包好，小心翼翼装进文件袋里，再放进包里。
她走出房间，摸了摸表妹的头，问道：“小姨呢？”
“在隔壁王爷爷家的地里干活。”
“带我去。”
“好。”
出了家门，表妹带张蔻蔻找到正在树荫下乘凉喝茶的小姨。她和四五位中年阿姨围坐在一起，喝茶聊八卦。
张蔻蔻隔着大老远，就能听到她们八卦的大嗓门，在说谁家刚进门的媳妇像个狐狸精似的，成天打扮的花枝招展，不知道在勾引谁。
说谁家小儿子连大专都没考上，被孩子爸带着南下打工去了。说谁家名牌大学毕业的外孙女，毕业后找不到工作，沦落到在大城市摆路边摊。
诶，等下......
张蔻蔻忽然反应过来，她们嘴里说的名牌大学毕业的外孙女，毕业后找不到工作，沦落到在大城市摆路边摊的……这位外孙女……该不会就是她吧......
名牌大学毕业，却沦落到摆路边摊！
这是多么精彩的八卦话题！多么大的现实反差！恐怕放到自媒体上，都能引起一阵热议。
好不容易逮到个尚在新鲜期的八卦，中年阿姨们口喷唾沫星子，你一句我一嘴，比手划脚的越说越激烈。
“那这上学有啥用？！”
“依我看读书也没什么用嘛！我看你家儿子也别考什么大学了，高中毕业后去小学门口卖炸串好嘞！”
“就是就是，没想到张家外孙女也没什么出息，从小漂亮又机灵一小姑娘，我还以为她在雾京过的很好呢！”
“女孩子嘛，干嘛搞得这么幸苦，她这么漂亮，还不如早点回来嫁人啦。”
小姨猛拍了下大腿，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就是嘛！她不要回来的呀，一点都不听大人的劝！我早和她说，隔壁村开厂子的陈家大儿子很喜欢她的，嫁给他就是享福！”
说完，她去掏衣服兜里的手机。
“我还有她摆摊的照片呢！”
“还有照片？！快让我瞅瞅！”
“嘿！我也看看！”
手往俩兜摸，想起手机没带过来。
小姨一脸遗憾地说：“哎哟，忘记了，手机在家里充电，没带过来。”
八卦主人公张蔻蔻，脸色平静走到小姨身侧，不轻不重咳嗽了声。
小姨抬头看到张蔻蔻突然站在她身边，面上微愣有点被吓到。毕竟前一秒还在讨论的人，下一秒就出现在她眼前，还是有点吓人的......
其他几人脸上也多多少少有点尴尬。
小姨调整好脸上的表情，笑眯眯说：“蔻蔻，你怎么回来了？”
张蔻废话不多说，单刀直入问道：“小姨，你有没有看到一本黄色硬皮封面的菜谱，里面全是手写的字。”
小姨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怎么了？”
“你看到了是吗？那是外公的手写菜谱。”
小姨镇定说：“没......没有啊。”
张蔻蔻没说话，沉下脸，面无表情盯着她。
小姨被她锐利的眼神盯的心里发毛，主动问：“你要那个干什么？”
张蔻蔻缓缓开口：“不干嘛，学做菜。”
“你不是摆路边摊卖炒饭吗，应该用不到什么菜谱吧。”
张蔻蔻淡声说：“小姨，前几天有个自称是外公徒弟的李叔叔上门，说要买外公的菜谱是怎么回事？外公这本菜谱自交到我手里后，一直锁在我房间的柜子里，今天我回来发现房间柜子的锁被撬开了，是你撬的吧？”
几位阿姨一听到这番话，纷纷看向小姨，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脸上一致露出八卦的表情。
张蔻蔻的话让原本背地里嚼舌根的小姨，转瞬间变成了今后被嚼舌根的对象。
小姨受不了现场好几道探究的视线，炙热钉在她身上，她气冲冲叫起来：“张蔻蔻，你胡说八道什么！”
第7章 狮子头
张蔻蔻轻轻笑了下：“我胡说八道？”
小姨面红耳赤，大声说：“对啊！你这小丫头片子，不知道尊重长辈！凭什么说是我撬的？我根本不知道你说菜谱是什么东西，从来没见过！还有家里这么多人，你怎么不说是别人卖掉的？凭什么把脏水泼到我头上！”
“别人卖掉的？”张蔻蔻眉毛微挑，意味深长地说，“小姨，我可从来没提到卖这个字，看来外公给我的菜谱，真的被你私自卖给别人了。”
小姨满脸通红，脑子里的逻辑被张蔻蔻推倒成一盘散沙。
她结结巴巴狡辩：“什么叫私自卖了？我......我那是整理家务，把没用的废品垃圾清理掉。你......你从上大学开始，就很少住在外婆家，没用的东西，总要清理掉吧！”
张蔻蔻脸色平静：“小姨，如果你真的是扔了，那麻烦请你现在找回来还给我。别的东西就算了，你扔掉的是外公花了好几年心血，亲手整理出来的私人菜谱。对你来说，它可能只是不值钱的废品，但对我来说，这是外公留给我的记忆，价值千金。”
小姨不满嘟囔：“你的外公是我爸，怎么就对你价值千金，对我不值钱了。”
张蔻蔻：“小姨，你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柜子锁撬了，还把菜谱卖了，你这种行为叫偷窃，我可以报警的。”
刚好有一群资深吃瓜群众在现场围观，张蔻蔻就故意把话说得重点，这样爱面子的小姨，更容易慌乱无主说实话。
说起来，张蔻蔻还得感谢这帮吃瓜群众，要是只有她和小姨单独在，那小姨必定牙尖嘴利，从头狡辩到尾。
小姨听到张蔻蔻说要报警叫警察，顿时整个人慌了。
一周前，是有个叫李建强的男人找上门。很多年前，小姨见过李建强几面，知道他早年的确跟着父亲做过一段时间厨师。
那天，李建强拎着一堆补品、海货上门拜访。聊了几句家常话后，他便问小姨师傅的菜谱还在不在，如在的话他想花钱买下。
现在的张家，除了张蔻蔻没有以厨艺谋生的人。所以这本菜谱在小姨眼里，自然是不值钱的东西，和废品无异。
如今有人愿意买，她自然乐意卖，最重要的是，李建强报了一个让小姨非常心动的价格。小姨知道菜谱被张蔻蔻锁在柜子里，她找了把钳子，撬了几下就撬开了。
小姨把抽屉里的菜谱交给李建强，李建强喜出望外，当场给了她一笔钱。
这时，吃瓜群众里的一位阿姨，站出来调节矛盾：“哎呀，淑芬你这菜谱丢哪里了？反正现在没事，要不我们一起去帮忙找找好了。”
其他人跟着附和。
“对呀，还是找找吧。张老爷子毕竟干了一辈子厨师，那他整理的菜谱是挺重要的，这对张老爷子来说就是传家宝呀，还真不好丢的。”
“张老爷子厨艺精湛，他的手艺我们吃了那么多年，都是知道的。老爷子费心思整理的私人菜谱，那是应该好好保存给后人。”
“是呀，对小辈们来说也有个念想。”
“没错。而且现在蔻蔻也在摆路边摊，万一以后做菜要用到呢。”
看到小姐妹竟然倒戈向张蔻蔻，小姨觉得肺都要气炸了。
她压着火气，不耐烦说：“扔都扔了，叫我上哪里去找！”
张蔻蔻默默观察着小姨脸上的微表情，压根不信小姨把菜谱扔了。她那么贪财，肯定是卖了！
张蔻蔻佯装叹了口气：“小姨，到底是扔了还是卖了，你就说实话吧。要是卖了，说不定还能买回来，这菜谱我是肯定要拿回来的。”
小姨震惊道：“再买回来？！我可不花这个钱。”
不打自招。
张蔻蔻深呼吸了一口气：“说吧，卖给谁了？”
与此同时，一直隐身旁观的灶仙童子，愤愤不平跺脚说：“张淑芬明明是卖了菜谱，还一直狡辩欺骗蔻蔻仙子！太过分了！太欺负人了！”
灶仙双臂抱胸，望着张淑芬：“急什么？因果循环，自有定数，张淑芬种下的恶，迟早会报应在她还有她家人的身上。”
童子：“可是她身上的罪好多喔！”
灶仙鄙夷说：“贪财是她最大的罪，她的儿子永生都会成为金钱的奴隶，一辈子穷困潦倒。”
童子问道：“师傅，你说蔻蔻仙子能顺利拿回张记食单吗？”
灶仙笑嘻嘻说：“当然，而且会很快。”
童子好奇问：“为什么啊？”
“物归原主罢了。”
童子不解：“您的意思是，这本张记食单本就是蔻蔻仙子的？可是这不是蔻蔻仙子外公编写的嘛？”
灶仙不耐烦瞪了童子一眼：“小屁孩！一天天的，哪那么多为什么？！”
童子委委屈屈：“师傅曾教导，不懂就要问。”
灶仙低啧一声：“张淑芬的罪，记下了吗？”
童子手执灵器红色毛笔，表情有些苦恼：“师傅，要记哪些罪啊？”
灶仙用力拍了一下童子的后脑勺，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笨蛋！偷窃、欺诈、不孝、贪财，给我好好记上！啧啧啧，真是业障缠身呐，蔻蔻仙子这家人，可是那位特别叮嘱的重点观察对象！一定要做到赏罚分明！”
童子表情委委屈屈，用毛笔把张淑芬的罪记录进恶罐里：“知道了师傅，你别打我嘛。”
灶仙满脸不悦：“啧，谁让你这么笨！”
童子：“那师傅打我，我不就变得更笨了嘛。”
灶仙：“闭嘴！”
-
张蔻蔻给李建强打了个电话，对方听完她的来意后，没说同意也没说拒绝，只让她先到自己的饭店去坐坐。
于是，她在老家住了一晚后，隔日一早回了雾京市。
李建强的饭店开在闹市区，面积挺大地理位置也不错，张蔻蔻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准时赴约。
前台姑娘看到张蔻蔻推门进来，扬声说：“不好意思，下午五点开始营业。”
张蔻蔻笑着说：“我是来找李老板谈事的，和他约好了时间。”
“您是张小姐？”
“是的。”
前台站起来：“楼上请，我们老板在包厢里等你。”
“好。”
前台把张蔻蔻领到包厢门口，敲了敲门：“老板，张小姐到了。”
“进来吧。”
前台帮张蔻蔻推开门，她道谢走进去。
包厢就是正常吃饭的包厢，李建强坐在圆桌一角，笑眯眯望着走进来的张蔻蔻。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不好意思张小姐，我这饭店没有专门谈事的办公室，只能约你在包厢见面了，你不介意吧？”
张蔻蔻连忙摆手：“没关系，不介意的。”
李建强笑着说：“我叫李建强，是你外公曾经的徒弟。”
“您好，李叔。”
“我认识你，那会儿你才这么高。”李建强认真打量了张蔻蔻几眼，用手比划了一个高度，“你还记不记得自己经常坐在师傅的车后座上，跟着师傅几个村子之间来回跑宴席，没想到你现在长这么大了。”
他的神情很感慨，在感慨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一晃眼，他已经十几年没见过师傅了。
李建强说的这些，张蔻蔻当然记得。小时候，找外公操办酒席的主家非常之多，每一天都是预约不断。
外公常年带着自己的村宴队在外面跑，而张蔻蔻总喜欢跟着外公去现场玩耍。
她那时候小，外公就让几个徒弟在现场轮流照看她。好在张蔻蔻也不乱跑，吮着外公亲手做的巨大棒棒糖，乖乖坐在小板凳上。聚精会神盯着外公和他的徒弟们，像变魔术一样，变出一道道美味佳肴。
张蔻蔻笑着说：“记得，我那时候经常坐在灶台不远处看外公做菜。”
李建强：“没错，我还给你买过棒棒糖呢！一开始我们还怕你闹腾，没想到你特别好带，只要给你一根棒棒糖一张小板凳，你就不哭也不闹，特别听话坐着。那时候师傅常说他带着你，就是靠一根棒棒糖打天下。”
一根棒棒糖打天下......张蔻蔻摸了摸头发，不好意思笑起来。
“对了，你电话里说想把张记食单买回去？”
张蔻蔻还怕李叔陷入回忆太久，不谈正事，既然他主动提到，她便正色说：“没错。李叔，实不相瞒，这本菜谱是外公专门留给我的，对我来说非常珍贵。我小姨之前没经过我同意，私自卖给了您，我想买回去。”
“师傅专门留给你的。”李建强寻思着这句话，几秒后他看向张蔻蔻，“这样，先不说菜谱的事情，我想请你做道菜。”
张蔻蔻面露诧异：“做菜？”
李建强笑眯眯点头：“没错，狮子头会做吧？”
“会。”
“刚好我店里厨师也在，我想让你们切磋切磋。”
说好听点是切磋，说直白点就是比厨艺吧？
“李叔想让我和厨师比谁做得好？”
“也可以这么说吧。”
张蔻蔻犹豫了会儿，同意下来：“可以做，但是我有个条件，如果我比您的厨师做得好，您就把外公的菜谱还给我。”
李建强圆滑地说：“先做了再说嘛。”
张蔻蔻喝了一口茶，慢悠悠说：“李叔，不谈好条件我不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