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既欢喜,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无奈。
“瞧瞧小丫头害羞了!”
“不过说来,也算是因祸得福,虽遭了罪,却觅了个如意郎君,也算是天怜见。”
“只希望她从此一生顺遂,侯府高门大户,又远在京城,如今世子宠爱,可如若哪日……”
身为母亲,纪母顾虑得更多。
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其实更希望女儿嫁在身侧,最好是低嫁,若是有个什么事情,娘家也能为她出头。
“四姐姐,这姻缘是否顺遂,从来不是由高嫁低嫁平嫁而决定,似我这般,本是田间孤女,嫁给了郎君,郎君却从不曾苛待于我,数十年如一日般,体贴周全。”
“你再看咱们邻边周家那位低嫁的娘子,郎君无能也就罢了,偏偏还脾气大,听说终日饮酒,醉了还会打周娘子,为了孩子为了名声,和离又和离不成,娘家倒是出了几次头,可那周家就是油皮子,你找了他就消停几日,跪着哭着悔过几日,可过不得几日又开始胡来。”
“所以我觉得女子嫁人,更应当看人品,那裴世子瞧着是个赤诚的人,以他的身份,为了南珠做到这份上,也值得咱们信他一回。”
纪母点点头:“还是嫂子想得周全。”
“你就是爱子心切。”
回房间后,纪南珠陪着母亲回了屋子。
她如同孩儿时期一般,将头伏在母亲的膝上。
“母亲不用过于担心,裴之烬他为人还是能信得过,而且侯府中老夫人,侯夫人都是和善之人。”
“而且我昨日与大哥哥商议过,高家的生意可以往京城迁。”
“如今就算柳姨娘被判了,可还有周姨娘,张姨娘,依我所见,平州母亲也不用回去了。”
“届时跟着舅舅他们一起到京城定居,咱们母女也好有个照应。”
纪南珠这几日一直在想着这件事情。
家中几个庶弟渐长,父亲本就宠妻灭妾,为了抬庶弟的身份,去年就抬了柳姨娘张姨娘为平妻。
这次查出她是被柳姨娘所害后,父亲不仅没有为她主持公道,竟还暗暗给母亲施压,想让母亲从中周旋,保下柳姨娘。
这事她都心寒,何况母亲。
如今她等于没了,母亲孤身留在纪家,又因柳姨娘的事情与父亲撕破了脸,日子只怕越发艰难。
倒不如独身出来,活得反而自在。
“此事母亲会慎重考虑。”
纪母没曾想女儿竟然为她考虑了这么多。
在纪家日子煎熬她倒无所谓,毕竟几十年也这样过来了,她早看透了夫君的凉薄,早没了年少时的憧憬。
唯一叫她心动的便是在京城能时时见到女儿,虽力量微薄,可至少女儿遇了难处,她能在身侧。
……
纪母早早为女儿备好了嫁妆,因着纪南珠是以高家女儿出嫁。
于是,她来前就把那些田产庄子铺子,还有家具瓷器全都给卖了,换了银子,足足也有十万两。
高家世代行商,家财丰厚,几家人都来给纪南珠添妆。
高家舅舅舅妈将纪南珠当亲女儿般看。
高舅母道纪南珠嫁的是侯府,身份上已经矮了,嫁妆可不能再叫人看轻。
于是把为两个儿子准备的聘礼给拿了一半出来,生生为纪南珠凑足了一百零八担嫁妆,风风光光将她出嫁。
路途遥远,高祖父更是让家中几位表哥一起送亲。
这主意原是好的,毕竟拳拳之心,可却是苦了裴之烬。
自那一日见面后,他便未再见到纪南珠一面。
本就数月不见,心中思念,那日两人又闹了不快,也未能好好与她说会儿话。
本是想着这一路能好好以慰相思,可高家几个表兄,将花轿围得铁桶一般。
裴之烬几次想近前,都让他们给挡了回去。
理由:洞房前,新郎新娘子不得见面。
裴之烬竟也找不出反驳的话。
就这么一路,思着想着,忍着耐着,直至京城。
定江侯府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迎亲队伍才入城门。
鞭炮点,锣鼓敲,迎亲仪仗队敲敲打打,声势洪大。
流水席开。
拜天地,拜双亲,夫妻对拜。
礼成。
裴之烬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也会为一女子痴狂。
更未想过,有一日,手会抖成这般。
他站在喜床上,看着那静坐在喜床上的新娘子,接过了喜婆递上来的喜称,轻轻地挑起了喜帕。
喜帕下,她仰着小脸,眉眼间染了娇羞,望着他的时候,笑盈盈,娇媚媚。
裴之烬眸色瞬间黯沉了几分。
男人目光灼灼,纪南珠微微垂了眸,脸上飘了红。
这一个月来,她每日也过得很飘忽,一切仿佛都是那么不真实。
自打被掳后,她就再不敢奢望自己还能有一日嫁得如意君,白首不相离。
可老天爷却是偏宠了她,不仅圆了她闺中时的愿望,还给了她一个俊美翩翩郎君。
“夫妻喝了合卺酒,恩爱到白首。”
喜婆笑眯眯地将合卺酒递给了两人。
裴之烬倾身向前之际,一只手臂,轻轻地环住了她的腰。
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小姑娘眉目如画,手臂粗的龙凤烛烛光明亮,映得那脸颊水嫩嫩,白生生。
她身上那淡淡的清香,叫他沉醉,只恨不得立刻将她纳入怀中。
饮下合卺酒,他看向了屋中的喜婆与婢女,淡道:
“你们可以退下了。”
“世子爷,您还得出去酬客。”
今日是定江侯大婚,京城中官员来了过半。
热热闹闹地办了一百多桌,街上更是开了流水席子。
这会儿,宾客正欢,都等着新郎官出来敬酒。
裴之烬抚额,一副身子不适,
“同我父亲说一声,我这几日赶路,人累得厉害,喝不得酒,有劳他与叔伯们替我酬客了。”
喜婆:“……”
见过猴急的,没见过这般猴急的。
裴世子那一脸的心猿意马,哪儿有半点累?
怕不是这一春宵到天明!
但这些话喜婆心里知晓却也不敢说出来。
毕竟不是小门小户,外头的宾客,非富即贵,这新郎官不出去实在不合适。
纪南珠忙推了推裴之烬。
“夫君,今日是大喜之日,我希望咱们的婚礼能十全十美。”
裴之烬细长的眸子微微弯了弯,笑着看她,却是不动半分。
纪南珠太清楚这厮,她微微倾身向前,凑近了他的耳边,羞红的脸,咬唇小声说道:
“今日我们大婚,你不去酬客,公爹婆母,还有亲属宾客,只会觉得我这新娘子不懂事。”
她说着,小手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而且我也有些饿了,不如世子爷先出去酬客,我这边先用些吃食,再沐浴更衣,在屋里等你……”
说到最后一个字,小姑娘分明羞得不行,声音低得像蚊子嗡嗡。
偏偏却嗡得裴之烬身体一颤,某一处叫嚣着忍不了了。
她可知道她这副模样,有多惹人!
裴之烬捏着那柔嫩的手心儿,压低的嗓音夹着暗欲,在她的耳边落下两字:“等我!”
随后起身:“红环,让厨房送些易克化的吃食过来,你侍候着夫人用膳。”
纪南珠这才注意到红环站在门口处,不仅是她,林嬷嬷也在那儿。
看着熟悉的人,她心下渐渐安实。
“奴婢这就去!”红环欢喜得一蹦一跳。
“奴婢给夫人换一身舒适的衣裳。”
嫁衣里三层外三层,极是繁重,头顶的翠珠凤冠亦是压得脖子都僵疼了。
纪南珠闻言,连连点头。
林嬷嬷笑了笑。
初见这位姨娘便觉得不一般,生得如此美丽,沉稳多智,又不失温善。
却不想竟有如此大造化。
她也真心为她欢喜。
林嬷嬷上前,为纪南珠拿了凤冠,又找了一身柔软的新衣,为她更衣。
换了新衣,纪南珠只觉得身子都轻了一半。
自晨起便只吃了一碗小米粥,此时肚子早饿得咕咕叫。
红环怕她不好消化,先侍候她喝了一碗燕窝羹,才上了一些清淡的素菜和粥食。
用了膳后,她又传了水沐浴更衣。
而后便坐在床榻上等着他。
房门吱呀一声推开,纪南珠抬眸望去,
只见那眉眼含笑的男子,一身醉意,却温柔如水。
“叫夫人久等了。”低哑的声音,带着几分旖旎之意,纪南珠脸再一次红透。
两人虽已经不是头一回,但今夜,却又是不一样的。
这是真正的新婚夜。
她紧张得手心都湿了汗。
看着他一步步走向她,她有些不敢直视,一双乌漆的瞳仁左右转动,却也不知道望向哪儿好。
直至男人滚烫的手指,轻轻地勾起了她的下巴,迫得她只能直视那一双赤果果的眸子。
“珠珠,你,可欢喜?”
“欢喜。”
他俯身而下,将她的话尽数含入口中。
指腹,顺着那优美的下颚,一点点抚向了细如玉的脖颈,顺着那微松的衣襟,一点点而下。
“珠珠,不许你再离开我了。”
“嗯,我不会离开你,世子……”
“喊我夫君……”
“夫君……”
指尖轻轻地勾起那柔软的银丝腰带。
柔软的绵丝袍子松散而开。
她的肌肤,白腻如雪,叫人一沾便痴迷。
他勾着她的后脑勺,一点点加深这个吻。
压抑的气息得以释放,却是带着急躁与疯狂。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扣着她的后腰。
掐着那不堪一握的细软腰肢,迫得她整个人贴紧了他。
她呜呜轻哼,却叫他身子越发紧绷,只一刻也等不及,腰子一沉,便与她一起奔赴那极乐。
窗扉吱呀,秋风吹入,烛影摇曳。
红鸾帐轻轻散落。
荡起一室旖旎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