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理位置选得极佳，她们身子隐在林叶间，刚好能够关注到神庙处的全部动态。
唐甜甜刚刚站稳，便匆匆往前面的树干又挪了几步，让自己离那边更近一些。
她在羽翼上时视野晃动，看得没那么清楚，只依稀感觉下面起冲突的两拨人中，有一个身影很像是云起鸣。
现在定睛一看，唐甜甜确认了，底下人数占优的一伙人中，那个优哉游哉，带着点自视清高的身形站姿，还真是他。
宋时三也凑过来，看见下面以多欺少正在交战的两伙人，目光里是和唐甜甜同样的困惑。
云起鸣？
第一个以多欺少带团抢人钥匙的‘反派角色’，居然是他？
第036章
*
“……依云起鸣平时的作风, 不像是会做这种不劳而获的事情。”宋时三奇怪道，又多瞄了两眼。
她倒不是指责这种抢夺钥匙的行为, 毕竟全息对战模拟本就是在模仿战场上那种弱肉强食你死我活的氛围，怎样的尔虞我诈都不算过分。
只是现在时间还算充裕，以之前勘探课上对云起鸣的了解，他还不至于追求利益到一上来便对别人赶尽杀绝。
唐甜甜也觉着不太对劲，沉默着又观察了会儿，待看清云起鸣一伙人的对手, 唰地变了脸色。
“不对，”她展开腕间的连弩，神情紧张起来，“起鸣才是被抢的那一方。”
下面两伙人看似打得有来有回, 战况焦灼，其实仔细观察, 便会发现云起鸣这边完全是被对面耍得团团转，全程都在被压着打。
“和他交手的是四年级学生。”唐甜甜语速飞快, 目光死死盯住交战双方的每一个动作, “别看只有三个人，他们当中精神力最低的都有A+。”
“领头的那个女生叫余清酒, 成绩就没从年级第一的位置下来过。精神力等级S+, 据说已经保送了上尉的职衔。”
噢, 神秘的毕业生, 学校巅峰人物的对决，这一趟来得不亏。
宋时三了然, 将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余清酒的一招一式上。
余清酒出招直白果断, 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没有半点花里胡哨的架子。但偏偏, 就算知道她这一招要往哪里攻，那种纯粹又密集的元素凝聚强度，依然让人难以招挡。
她似乎不屑于对云起鸣身边那些跟班出手，所有的攻击都只冲着云起鸣一人，同时也暗暗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云起鸣招架得很是吃力，身上划伤了好几道口子，那副倔强清高的模样倒是半分不改。
明明是在挨揍，拽得却好像他才是胜券在握的那一方。
“真奇怪，余学姐明明都已经获得了保送资格，学分也修满了，干嘛还要来参加全息对战模拟课？”
唐甜甜想不明白。
余清酒不仅是今年的优秀毕业生，成绩也是这几届中的第一位，称得上品学兼优，在整个学校都很有威望。
不管是从实力，还是利益的角度，她都没这个必要在第一轮就挑起纷端。
从她身边同伴的出招来看，他们在对付云起鸣小团体上更多的也是一种牵制，甚至带了点敷衍的戏弄。
不像是来认真抢钥匙，倒像是在故意找茬。
唐甜甜这边还在琢磨着，余清酒那边却直接道明了来意。
“早听过学校招生质量连年滑坡的传闻，没想到还真是。”余清酒冷冷开口，“这就是今年新生第一的实力？”
近几年的联邦军校排名赛上，第一军校连前五的尾巴都没摸到过，被其他老对手越甩越远，生源质量也是一年不如一年。
余清酒那一届，学校还能招到S+这样的天才学生，精神力S的也不在少数。等到了宋时三这届，新生第一的精神力居然只够上了个A+。
当真是江河日下，一届不如一届。
“我马上就毕业了，说不定还会提前入伍。”余清酒手一指，身侧立起一道惊雷，久久凝滞，仿佛是一件摸得着实体的物什。
“明年的军校联赛谁去打？就凭你们？”
听着余清酒语气里这股恨铁不成钢的愤懑，宋时三回过味来。
这是提点不争气的后辈来了。
云起鸣抹掉额角被刮伤的血迹，冷眼看着余清酒那道凝固的惊雷，指节握得咯吱作响。
这是在威慑。
想要让雷元素长久地留存，甚至保有实体，需要极其恐怖的元素浓度和持久的续航——这就是S+级精神力者的实力。
精神力的天赋上限在此，无论多么努力的训练，云起鸣都做不到余清酒的程度。
但轻易认输，也向来不是他的风格。
换作从前，他或许会为这宛如天堑般的精神力差距自怨自艾，心生畏惧。但在经历了勘探课上的那一番生死锤炼后，再面对这种命悬一线的实力悬殊，他只觉得格外冷静。
尤其是，见识过宋时三的元素兵器后，他连心底的那一丝动摇也荡然无存了。
没关系。
精神力或许无法靠后天改变，但元素兵器可以。
他不介意用尽一切手段变强，自己总会有拥有一把元素兵器的那天。
只要更加刻苦训练，他也能做到宋时三那种程度。
他不再是从前那个在迷雾里横冲直撞的云起鸣了，他心底有希望，元素兵器带来的希望。
调整好心态后，余清酒的寻事生非，也不过和训练关卡里的一次考验没什么两样。
见云起鸣仍旧面不改色，余清酒有些诧异。
畏强是人的本能，在压倒性的强大面前还能泰然自若，心理素质就已经值得称赞。
余清酒气势上毫不收敛，面色却情不自禁柔和了一些，眼中也多了几分赞赏。
“倒是有点胆量。”
“战场上更加恐怖的力量压制比比皆是，如果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出去也只是给我们第一军校丢人。”
称赞归称赞，云起鸣身处绝境的事实却半点都没改变。
这是单人赛，他们得每个人都拿到钥匙才能整队通关。既然选择了集体行动，想给所有人都找把钥匙，就要花更多的时间。
时间紧迫，没功夫和余清酒耗在这里。
云起鸣寻找着对方的破绽，哪怕只是暂时的牵绊，只要自己的全力一击能让对面有片刻的分神，同伴们就有机会逃出去……
该攻哪里？
这种情况，如果是宋时三，她又会怎么做……？
*
“起鸣的
作风还是太正派了。”
宋时三半蹲在一个树杈上，看着下面的战局，顺手拍死一只盘旋在耳边的飞蚊。
“都准备要逃了，还总想着和对方正面交锋干嘛？”
“什么意思？”唐甜甜眨眨眼，没太听明白。
“你看余清酒的站姿，妥妥的君子站，压根就没把云起鸣的攻击放在心上。”宋时三摇摇头，“从正面看她或许无懈可击，但要是想偷袭，分明哪哪儿都是破绽。”
偷袭？
唐甜甜睁大眼，有些难以置信。
自从了解了宋时三的才能和理想，宋时三的形象在她心里就变得光伟宏正起来。哪怕是在溶洞里那么危险的境遇，宋时三都是无比从容正面接敌，手起刀落，不依靠任何偷偷摸摸的伎俩。
偷袭这个词，不管从实力还是气质，似乎都和宋时三绝缘。
宋时三从身后的背包里掏出一大把休眠态蔓足藻，又拿出一小罐洞螈粘液，指了指唐甜甜腕间的连弩，一齐递给了她。
“距离太远，我没枪，你用连弩试试这个。”
唐甜甜的连弩是元素兵器，使用的一直是元素能源凝聚的子弹，这还是第一次装配实弹。
她接过宋时三递来的一堆物什，认出来这些是当时在溶洞里一路搜刮的‘兵器材料’，有点懵。
“做什么？”
“帮起鸣一把，”宋时三偏过头，露出狡黠的虎牙，“偷袭余清酒。”
唐甜甜：“……”
连弩瞬发十弹，划破遮蔽的树叶，冲着余清酒的方向飞奔。
余清酒反应很敏锐，但常规物理攻击不会产生元素波动，她又一直用金元素罩护全身，便没把这发‘暗器’放在心上，只随意地抬手一挡。
几颗石子而已，这点冲击根本不痛不痒。
待余清酒收回手一低头，才发现几颗‘小石子’，居然都牢牢吸附在了她的手臂上。
“这是什么？”余清酒皱眉，仔细辨认了会儿，有些难以确信，“……蔓足藻？”
休眠态的蔓足藻？
这种溶洞里才会生长的异种，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勘探课结束的修养期，云起鸣一直在温习课上出现的生物，此时只远远一眼就反应过来吸附在余清酒手臂上的是什么东西。
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身体却比思维行动得更快。
“□□蛇！”
云起鸣低呼一声，朝身旁同伴使了个眼色。
同伴立马会意，一个扫腿逼退牵制住自己的对手，右掌撑地，细密的水流像一张巨网朝着余清酒笼罩而去。
这些水流柔而密，没什么冲击力，连普通水龙头的水压都比不上。但也正因抛弃了强度，释放者才能凭着自己的精神力织起范围这么大的密集巨网。
水流形成的巨网猛然张开，铺天盖地扑向余清酒，将她笼罩其中。
她手臂上沉睡着的蔓足藻在接触到水流的那一刹那，仿佛骤然绽放的花蕊，千万根触手争先恐后喷涌而出，疯狂向外生长着，眨眼间遮蔽了余清酒整个视野。
与此同时，云起鸣手中聚起一团涟漪状的雷纹，泛着靛青色的幽光，滋啦作响。
这是云起鸣所能凝聚出的最高强度雷元素，他指间轻触，雷纹顺着水网成涟漪状扩散，游蛇般传导至水网的每一个分支。
——□□蛇。
借助水的传导性，将高强度雷元素的覆盖范围急速扩张的招式。
云起鸣无法共鸣水元素，这招是他和同伴们琢磨着练习好多次才终于打磨出来的。
这种程度的□□蛇，放在余清酒眼里其实也根本不够看，但她现在正被肆意生长的蔓足藻控制，再加上一招雷击的共振，足以替他们争取出脱身的几秒。
“跑！”
云起鸣轻喝道，立起一道风墙作掩护，招呼着同伴们迅速脱离战场。
撤身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
暗器投掷出的方向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摇摆。
第037章
*
余清酒呆站在原地, 任由蔓足藻扭动的触须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怎么了？不打算追吗？”
身旁齐耳短发的女生望着云起鸣一行人渐渐远去的身影，指尖蹿起一束火苗, 将余清酒身上的蔓足藻烧了个干净。
余清酒瓮声瓮气含糊两句，吐出几根不小心钻到嘴里的触须，声音才清晰起来。
“不追了，放他走。”
这是云起鸣通过了考验的意思。
短发女生看着余清酒变得黏糊糊的头发，轻叹口气，“你都要毕业了, 还来凑这个热闹做什么。”
全息对战模拟课有三轮，课时格外长，还劳神费力，如果不是学分和综测分数的诱惑, 哪怕是战斗系的学生，也不会愿意再来体验第二次。
她们都是毕业生中的佼佼者, 什么前路都铺好了，再来参加这种课程就完全是在给自己找虐受。
也只有余清酒这种人会拿对战模拟课当做娱乐活动。
“闲得慌, 找点事情活动下筋骨, ”余清酒淡淡道，拉伸了一下肩颈, “顺便也帮学弟学妹们做做锻炼。”
短发女生噎住, 无奈地摇头, “要卷你自己卷, 就别逮着后辈们迫害了，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
她顿了顿, 努力想找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这么丧心病狂。”
短发女生和余清酒同寝四年,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严于律己，行事板正的人。
余清酒的日程安排几乎详细到每分每秒, 朝五晚十，全年无休，雷打不动。
学习资料和生活用品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学业社交竞赛文娱一个不落，每天不是在突破自我，就是在突破自我的路上。
真正诠释了什么叫‘不怕别人比你有天赋，就怕有天赋的人比你还努力’。
整个星际恐怕没有比她还卷的人。
“是吗？我看刚刚那个男生就挺有潜力。”余清酒甩去额间的水珠，毫不在意自己的狼狈。
她抬起头，看向远处的树林，眼睛微微眯起，“说来，偷袭我的人是谁，你有注意到吗？”
偷袭的人？
短发女生神色正经起来，摇了摇头。
对面没有使用元素能源，气息也在她的感知范围以外，她连个影儿都没抓住。能做到这一点，战术布局和枪法准头都差不到哪儿去。
“居然连你都察觉不到，看了传闻说的不对，今年的招生质量明明很不错嘛。”余清酒笑起来，步调轻松，朝着和云起鸣相反的方向走去。
“走吧，下一个。”
*
宋时三在唐甜甜连弩发射的那一刻，就带着她离开了蹲点的树梢。
两人乘着羽翼在空中滑翔，也没再管云起鸣他们是否成功脱身，迅速远离矛盾发生的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