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逸岛——城北徐娘【完结+ 番外】
时间:2024-11-10 17:23:01

  断然无中间的路可寻。
  褚凌君也不是第一次当坏人,既然他狠不下心,那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彦彬,你当真以为你可以只手遮天的隐瞒?当真以为这些陈年往事我就查不出来?若你是个普通的男侍,我可以不去追究,或者直接拉你去沉海。偏偏你不是,甲子奴的队长,你知道意味着什么,我对你的信任是让你拿来挥霍的?"
  褚凌君语气缓缓,可字字句句,压的彦彬喘不过气来。
  "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你呐?"褚凌君顿住不语,只是看着他。
  彦彬深深垂眸,只觉得脸很烫。嘴唇有些抖,张嘴想要说话,却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主人定以全然知晓,这么长时间只是他自己认真的演绎了一个跳梁的小丑。使劲的眨了眨眼,消去眼里的雾气。
  外壳披久了,就拿不下来了,撕掉的时候定是痛苦的,撕心裂肺的,血肉模糊的。
  "这段时间迁延、色诱、掩盖,讨巧,你都用过吧?这次更甚,既然跟着几个小的胡闹,毕竟法不责众,心里想着,跟着打罚一顿企图逼着我配合你含混过去?"
  这罪名按的过重,彦彬承受不起,浑身冰冷。被剥掉外壳的寄居蟹,无助又迫切:"主人,奴不敢,断没有此意。"
  褚凌君当然知道他不敢,只是要逼一逼他只能下点猛药。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喂不熟的狼,我身边留不得。"说罢起身便要离开。
  彦彬却先一步蹿了过来,稳稳的抱住了她的腿,声音暗哑不自主的发颤:"主人,奴自知罪孽深重,却还是想要得您的原谅。求您...给我两分钟,奴保证毫无隐瞒,也在不敢隐瞒。"
  彦彬见褚凌君坐了回去,舒了口气,心中却没刚才那般着急了,理了理思绪,像是在讲述一个不相干的故事,语气缓缓:"奴的父母是流民,战乱的时候被饿死了,奴上岛的时候八岁。训练营的教官原是不想收的,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早都记事儿了,也有自己的主见,很难教化。是老师不忍心看奴拉去被沉海,才破格收下了奴。若没有老师的教化,奴活着出不了营。"
  这些事情彦彬的资料都有,岛上身世悲惨的孩子比比皆是,褚凌君心中毫无波澜。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想象中的美好,角落里的黑暗是身在光下的人无法体会的。而上位者绝不是圣母,他们不需要处处都感同身受。
  "叶翩翩..奴和她真的没有任何事情,否则她也不会那般坦荡。奴能成为您的贴身近侍,是奴的幸运,也...是个意外,事情太过突然,师傅他..。也是出于好意才...。主子,奴的身心从始自终只有您,认主的时候奴就将整颗心抛出来交给了您,也绝不可能再放回去。
  说道后面已然带着哭腔:“但奴只有一点点私心,希望您能允许,就...留那么一点点地方给老师,绝不可能影响奴对您的忠诚。奴知道,奴不该有任何隐瞒,这件事是奴的错,奴愿意一人承担,求您饶恕老师。"
  褚凌君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讥笑出声:"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话,不自相矛盾吗?"
  没有哪个掌权者可以容忍自己的私人物品,被他人分享:"奴隶守则第一条是什么?
  "奴隶的身心皆属于主上,永远以家主和岛上的利益为首位。"彦彬一字一句的说着,他明知不可为,可...老师是他生命中的第一道光,他要如何拿老师的命谋取自己安宁。
  褚凌君食指吊着一把手枪,递到彦彬面前:"蓄意欺主,是死罪。给你两个选择,你去动手,我给你老师一个善终。或者,你去替他,但绝对不会死的那般轻松。"
  彦彬红了眼眶,他对褚凌君的忠诚与爱慕刻在骨子里,活着离开主人他做不到,索性死了也利索。
  睁开眼带着诀别叩头行礼,轻轻拉过褚凌君的手虔诚的落下一吻,眼角无意识的划过一滴眼泪:"奴,拜别主上。"
  褚凌君笑意更甚,眼中的怒火射出,仰头笑的狂放,厉声道:"好!甲子队的奴隶,果然有骨气!你的心?我无福消受!"
第六十九章
  培养一个甲子奴岛上耗费的财力物力是巨大的,要毁掉自然也无比讲究。
  七日安,刑皮肉,动筋骨,熬意志、折希翼、断四肢,挑神经、折脊柱最后封喉毙命,行刑七日最后得以安息。
  这事儿自然落不到内侍局,宇文习看着被吊绑在刑架上的人情绪复杂,他和彦彬是同期训练营毕业。
  彦彬是同期内最优秀的,哪有怎么样?讨不到主家的欢喜还不是认人宰割。
  脑海里浮现的都是父亲宇文严的话,不由的烦躁,双拳紧握吩咐手下的人按规矩办事,他不想参与,在父亲没有最后和主家撕破脸之前他还要在岛上讨生活。
  负责行刑的人是个老师傅,眼看就可以退休出岛养老了,却被分配了这么个败阴德的大活。
  内侍局独立之前老师傅也经常和彦彬他们打交道,此刻再看着彦彬颇为感慨:"怎么就闹成了这样?"
  掌刑师傅姓李,以前经常在他手底下挨罚,如今在这般田地下见面,颇有种遇见熟人的感慨。
  彦彬笑了笑,打了声招呼:"李师傅,又要辛苦您了。"
  温润如玉的孩子,怎么笨到就把自己逼到绝境,老李有所耳闻,职责所在也不便多说,略带遗憾的摇了摇头。
  身侧悉悉索索的响起准备刑具的声音,当第一鞭狠狠咬上背时,彦彬竟长长的舒了口气,反倒不紧张了,不牵连任何人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只是...他真的舍不得主人。
  七日安就这般开始了。
  鞭梢像吐着信子的火舌,刮风的落下飞起鲜红的血花,彦彬默默的承受着,仿佛受罚的人不是自己,静谧的刑房内只有鞭子的声音,仿佛抽在摊烂肉上,得不到任何回应。
  第一天的刑罚只是皮肉伤,却耗费体力,彦彬在刑架上闭目养神,多年未用的熬刑经验竟起到了作用,不喊不挣,只是细细的体会着放大几倍的疼痛,果真不是内侍局的小打小闹能比的。
  休息时间已过,化了盐的冷水泼在身上,瞬间将疼痛连成一片,鞭势一转,带着电流的藤鞭抽下,背后水淋淋的,每一鞭打下电流经过带起满后背的疼痛。
  彦彬也只是咬紧了牙,不到他喊叫的时候,第一天都撑不过去,后几天还怎么熬?深深急喘几口气,缓过这阵便又毫无反应了。
  在一旁监刑的老李不由得感叹,不愧是甲子队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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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前的电脑一直亮着,只有一直在旁边伺候茶水的林子墨知道,这个页面已经停留五分钟了。
  刑杀彦彬的消息岛上传遍了,就连陆知洋来劝都被臭骂一顿赶了出去。谁也不敢再提,揪着一颗心担忧着。
  外面一阵喧哗,风风火火闯进来一人,穿着件黄色的连帽卫衣,人都没站稳就气呼呼的开口:"阿君,你怎么可以这样呐?"
  明明火药味十足的责问,说出来却慢吞吞的,直接将火力值拉倒最低。
  褚凌君挥退跟着进来因失职请罚侍卫,将人拉过坐在身边,洋溢的笑容分外温柔:"宝宝舅舅,谁惹你生气了?"
  抽出被拉着的手,褚宝屿最不喜欢外甥女这般叫他,第无数次认真的纠正:"是小舅舅!"
  "好、好、好,小舅舅,怎么怒气冲冲的就来了?"年近半百的人了,岁月好像没有在这人脸上留下任何印记,连帽衫把人显得更加稚嫩。
  褚宝屿是褚世宜的弟弟,性子慢脾气柔,说话做事都不急不慌。这般坐在一起,褚凌君的长相倒是更像褚宝屿,难怪都说外甥像舅。
第七十章
  褚宝屿有自己的小生活,挑了处靠山的院子住着,时不时就跑出去游山玩水,经常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阿君,彦彬那孩子你就这般弃了?好好的孩子真心实意的,你舍得?"
  不理世事的褚宝屿都来求情了,褚凌君岔开话题:"小舅舅最近去哪玩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褚宝屿被人保护久了,好骗的紧:"昌皓可算是从家主的位置上退下来了,我还没谢谢阿君呐!"
  褚宝屿的恋人沈昌皓,是岛上的正五品世家沈家。本来也没什么,可以放在身边当个近侍,偏偏褚宝屿不干,非死心塌地的要给个平等伴侣地位。
  老家主知道后险些灭了沈家,人都抓了,却生生被褚宝屿用性命相逼保下,沈家也从正二品直降到正五品。
  这么些年,沈昌皓也从来不递升品申请,就这般挺着,倒是褚宝屿闹过几回,后果就是每次都在床上趴好几天。
  褚世宜继任后竟也没成全这对苦命鸳鸯,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允许褚宝屿隔三差五跑出岛。
  褚凌君不这么想,小舅舅高兴最重要,将沈昌皓从家主的位置卸了下来,圈在岛上专门陪着褚宝屿。
  沈昌皓是心肝情愿的,身份地位终究不过是个虚名,都是主家的奴隶他从不痴心妄想。难得家主愿意成全,还有什么比能在心爱的人在身边重要?他已经很知足了。终于和褚宝屿达成共识,私下里俩人是爱人,外人在的时候是主仆。
  "小舅舅和我客气什么。沈家现在的家主,是从旁支过继来的。人我见过,很稳重,小舅舅不用担心。"
  褚宝屿开心的眯着眼:"嗯嗯,昌皓带我去了好多地方...哎呀!你少管的我的事儿,那孩子再打下去出毛病了。你后悔都来不及。阿君不许再笑了!我在和你说正经的!"
  褚凌君嘴角弯了弯,压住笑意详装正色道:"我也是在说正经的,沈昌皓您要是玩腻了,我再给您换换。训练营出了一批新人,长得帅又年轻,还有八块腹肌。"
  据褚凌君所知,小舅舅十有八九是在下面的,这也是当初祖母知道后暴怒的其中一个原因。
  自己的私事被外甥女调侃,褚宝屿羞红了脸:"阿君!"
  褚宝屿无心玩闹,七日安...当初沈昌皓也是受过的,要不侍他已死相逼,母亲不会放过他的。
  忆起当初那血淋淋的躯体和已经被摧残殆尽的意志,褚宝屿打了个寒战,更加急切。
  然而他了解外甥女的脾气,不能来硬的:"虽然这事儿...这孩子做了糊涂事,毕竟忠孝难两全,他也是难以选择。"
  难以选择,这还不够吗...褚凌君靠回沙发里,闭了闭眼睛:"不重要,他慷慨赴死,何不成全他的傲气。"
  时钟滴答滴答响着,叩击着褚宝屿的神经,今天已经第三天了,再拖下去就难囫囵着出来了。仿佛又看见了狰狞向外翻飞的皮肉,严重的地方裸露出的白骨,近乎失态急躁的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褚凌君沉静的坐着,她知道小舅舅的心结,否则一个奴隶犯不上来求情:"彦彬年轻力壮的,废了也可惜了,小舅舅身边只有沈昌皓一个。您又喜欢彦彬,要不就送给你吧。"
  褚宝屿险些被怄的哭出来,拿起身边的抱枕朝自家外甥女丢去,眼眶红红的,像个兔子:"呸!阿君长大了,翅膀硬了,小舅舅也戏弄!越来越像你那不靠谱的娘!"
  褚凌君反感被人说像褚世宜,也就是对着从小疼爱自己的小舅舅,不悦的蹙了蹙眉,忍了下来。却也不想再纠缠下去:"您若是不要,就算了,那奴隶笨手笨脚的,我也当心伺候不好您。"
  玩笑般的语气,眼里却没有笑意。
  褚宝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只是姐姐就这般欺负他,外甥女也爱逗他,他就是一时委屈才口不择言的。
  好歹也是做人家长辈的,怎么能先开口道歉呐...
  僵了一会,褚凌君忽的站了起来:“小舅舅早点回去吧。让小墨送您,我累了,先上楼了。"
  褚宝屿气的脸色铁青,然而被噎的说不出话,眼看着外甥女就要消失在转角:"阿君!人...我留下了。
第七十一章
  褚凌君眼都没抬:"站住。"
  陆知洋身体僵住,脑袋慢慢回转,嘴角向上咧开,呲着牙花子扯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主子..."
  褚凌君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跪这。"
  茶芽朵朵,叶脉片片起舞,似无忌惮的舒展着懒洋洋的身躯缓缓卧底。品茗者尽享茶趣,温杯烫盏,齿颊留香。
  烧水、烫杯、泡茶、续水...道道工序及其讲究,费功夫。
  褚凌君喜欢喝茶,却不爱亲自动手。所以泡茶成了身边每一个近侍必备的技能。看着平日调皮的小奴隶,跪坐下来静静的泡茶,也是一种享受。
  这泡茶的功夫,手艺最好的莫属花如榆,只是这小奴好久没有泡过了。
  褚凌君不咸不淡开口:"泡茶。"
  陆知洋犹豫的环顾了四周,发现周边除了粗使侍奴没一个能近身伺候的。
  所以这话——是和他说的?!!
  "呃...主子...您知道我不会吖。"
  漏网之鱼,说的就是陆知洋,跟在褚凌君身边这么多年,茶道什么的竟然一窍不通,最多能说个略知一二。
  矮几上瓶瓶罐罐的茶叶,烫金的小字标注着不同的品类。茶具、茶炉、茶宠等等一堆东西,在陆知洋看来乱码七糟的东西一应俱全,规整摆放。
  不就是喝个水吗?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像小女孩过家家似的!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泡就完了!
  褚凌君不说话也不指导,饶有兴致的看着崽子胡来。
  茶叶撒的到处都是,烧水还险些烫到自己。陆知洋摸着耳朵丝丝哈哈的说着:"主子,茶好了。"
  褚凌君瞧着一桌子的狼藉也不生气:"茶没洗。"
  呃...茶叶还要洗吗?
  紧接着就听到:"别浪费,自己喝了。"
  为什么?脏的还要他喝?主子果然不心疼他了...
  陆小爷委屈又不敢说,以为主子叫住他会一顿胖揍,他都做好准备了,却莫名其妙的在这喝茶?
  捧着热杯子,一点点吹着喝下,水是滚热的,再小心也烫口,一杯下去舌头麻酥酥、热辣辣的。
  重新洗了茶,回忆着有限的印象,好像是要...倒掉第一泡。忙活半天,第二杯茶才奉上。
  "水太热。自己喝。"
  第二杯下肚,不用吩咐,麻溜的又操作一番,心里数着秒静等,甚至还用手背试了试温度,讨好的盯着褚凌君,亮晶晶的大眼睛期待着。
  褚凌君闲着无事翻书,有一搭没一搭的看,哗啦翻了一页:"煮茶时间太长,失了颜色和味道。喝掉。"
  就不能一次说完吗...
  喝下去的时间比煮茶时间还长,都是刚烧开的水,陆知洋吸溜吸溜的边吹边喝,平白出了一身汗。
  褚凌君也不教他,单单让他自己悟,在得到"比例不对"、"茶味不足"、"工具使用不得当"等一堆不合格的答案后,彻底将本就耐心不多的陆崽崽,磨的没了脾气。
  陆知洋一屁股坐在脚跟上,泄了气的皮球似得一动不动,委委屈屈抠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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