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骆心词与他说话,江黎阳挥挥手让同伴先行,转向骆心词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你真以为我表哥那么好骗啊?”
“你指什么?”
骆心词的身份没有彻底暴露,但知道的人已经不在少数了。
江黎阳以为她有恃无恐,有点生气,说道:“我说,等你全家都到了京城,就是你们的死期了!我表哥那是在骗你,他才不会护着你呢!”
骆心词心底一沉,道:“你把话说清楚!”
“说就说。”江黎阳不经激,道,“我大哥都与我说了,表哥才不是真心帮你,他明着帮你,实际上是在纵容你把事情闹大。你也不想想你都得罪多少人了?等失去侯府庇护,你就等死吧!”
骆心词咬紧牙关没说话,车厢中的明念笙也被江黎阳所言吓得不轻,挤开骆心词替她质问:“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我还说他是心甘情愿维护小妹的呢!”
“是你了解我表哥,还是我大哥了解我表哥?”
江黎阳道,“大哥说了,表哥不喜欢亲自动手,那回让你教训我是等着事情闹大,让所有人都知道‘明念笙’这个庶女。”
“让你与王凌浩动手,是让你的名字传到皇叔耳朵里,也让你名声更加恶劣。你还敢用假身份欺骗范柠,你等着吧,范都护也饶不了你!”
明念笙还想与他争辩,被骆心词打断:“别说了。”
“可是……”
“他说的对。”骆心词脸色煞白。
江飞镜才是最了解明于鹤的人。
没错的,最早明于鹤就向她展示过如何借刀杀人——利用江黎阳与范柠不和。
这么久以来,明于鹤帮她解决麻烦同时,也是在借刀杀她。
这种事情发生过很多次,比如明于鹤将事情透漏给王凌浩,让王凌浩去调查真相、计划用她引诱瞿礼上钩、利用太子将许二公子灭口,全部都是。
骆心词原计划是不惊动任何人,自己暗中调查的,事与愿违,在明于鹤的推动下,现在的她已经得罪了秦家、范家、宁王府,欺骗了太子、皇帝、太后以及京中众多权贵,这些人中,只要有一个想与她计较,她就活不成了。
只等她的身份彻底暴露了。
“我就说么,我表哥才不会为了你欺负我呢!”江黎阳还在嘀咕。
“你闭嘴!”明念笙声音颤抖。
倘若江黎阳说的都是真的,骆心词的性命还有可能保住,已经交付给明于鹤的感情却无法收回了,她该怎么面对这残忍的局面?
明念笙很懊恼,她能想到利用明于鹤来脱罪,明于鹤怎么会想不到将计就计呢?
将骆心词与明于鹤凑到一起,是明念笙最后悔的事情。
她悔得肠子都青了,假装镇定地安慰骆心词:“你别慌,不会的,他都是胡说……”
骆心词嘴唇发白,闭眼冷静后,道:“你帮我把娘亲他们接去我哥那里,我回去与明于鹤问清楚。”
说完,她不顾明念笙的阻拦,迳直下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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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中,得知骆家几口人将要入城,明于鹤暂停手中的审讯事务,回到府中,洗漱后一琢磨,猜测骆心词肯定要先一家团聚将事情从头到尾说清楚,是没空回来找他的。
回都回了,他索性不出去了。
明于鹤对镜检查了下自己的外在,粗浅评估了下,自认相貌、身段、门户、前途,全都挑不出毛病,骆家人是没有理由反对的。
之后,他换上身洒脱宽袍,去摘星阁查看命人备好的信物去了。
这信物说是给骆心词的,实际上是两家人相互交换,要得体、贵重。
摘星阁中,除了备好的信物,还有明于鹤苦心钻研的图册。
骆心词回来时,明于鹤正在翻看,看见她,合起书,往椅背上靠去,笑问:“这么快?我还以为你今晚都不会回来了。”
骆心词双唇紧抿,站在桌案前不说话。
明于鹤终于看见她苍白的面颊和额头的汗珠,眉头一锁,起身走到她面前,捧起她的脸问:“发生什么事了?”
骆心词挣脱他的手,牙齿用力咬着下唇,在痛觉与血腥味的刺激下,保持住理智,用平静而战栗的声音问:“你之前说过,想用我引出瞿礼与他的同党,之后为什么没有继续这个计划?”
一阵沉默后,明于鹤反问道:“你说我为什么不那么做了?”
这件事,在骆心词与他确定心意前有想过,两心想通之后,她猜是因为明于鹤喜欢她,不愿意让她去冒险,也不愿意让她与别的男人走太近。
本来很肯定的事情,在听了江黎阳那番话后,骆心词不确定了。
她用牙齿磨着唇面伤口,用痛感让自己维持冷静,郑重其事地问:“你对我的感情,当真不是作假?”
听清她的话后,明于鹤脸色一变,声音陡然阴沉下来,“你怀疑我?”
“你回答我。”骆心词只想与他确定这一个问题,“不要说谎。”
明于鹤气得呼吸加重,冷笑道:“你怀疑我是在作假,好,我问你,我假装什么了?”
得到的只有骆心词倔强的神情与水雾濛濛的潮湿眼眸。
明于鹤被她看得心烦,闭上眼,她那强忍悲痛的模样依旧出现在他脑海。
是他被质疑,骆心词难过什么?
明于鹤忍了很久,实在按耐不住心中的火气,猛地睁眼,一把抓住骆心词的肩膀,将她往怀中一拽,冲着她的嘴唇狠狠亲了下去。
动作很粗鲁,双唇磕碰时,两人均感到疼痛。
短暂亲吻后,抬起头后,明于鹤眼眸中充斥着滔天怒火,怒声质问道:“假装这样吗?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轻浮的人?”
真心被践踏,明于鹤心中的怒火恨不得将面前干扰他情绪的人焚烧殆尽。
“你以为我是谁都能亲的?”不待骆心词回复,他又毫不留情地嘲讽道,“或许你不知道,以前你亲我那次,回去后我洗了八次脸。”
放完冷话,他仍是不解气,继续怒不可遏道:“你竟然这样怀疑我!”
明于鹤控制住了怒火,没控制住声音,骆心词被他的声声逼问震得耳朵嗡嗡,静了会儿,用沉闷的鼻音不可思议地重复:“我亲了你一下,你洗八次脸?”
“不可以吗?”明于鹤冷冷道,“那时候我又不喜欢你。”
骆心词:“……”
她一下子没那么气了,眼眶中转了许久的泪水也憋了回去。
骆心词神情缓和下来,抹抹眼角,闷声问:“那你说,你以前是不是想着让我把事情闹大了,借别人的手除了我?”
明于鹤微微怔住。
……是有这事,他给忘了。
骆心词把他的反应看得很清楚,高声道:“果然是真的!”
明于鹤没有了声音。
可其实骆心词只是在初得知这事时太过震撼与后怕,那种被喜欢的人欺骗感情的钻心痛感折磨着她,让她急切地想要问个清楚。
听明于鹤解释后,就能明白他的想法了。
她的确是假冒明念笙的身份入府的,任谁都会怀疑她对侯府不怀好意,甚至可以怀疑她是杀了明念笙之后取而代之的。
侯府中藏有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秘密,对用假身份潜入的敌人,用什么手段对付,都不过分的。
就像明于鹤说的那样,最初他不喜欢她,立场不同,才会计划除掉她,动心后,就转变了对她的态度。
骆心词又不是只听得懂坏话,看不见别人的转变和对她好坏的傻子。
事情说开后,她不怪明于鹤,觉得在这件事上纠缠没有意义,想与明于鹤和好。
转而一想,明于鹤之前是想算计她,乃至骆家所有人的,这么简单就和好,太容易了,很没有骨气,她要让明于鹤知道她对两人感情的严谨态度。
再者说,三言两语就和好如初,看起来有急着利用明于鹤洗脱罪行的嫌疑。
骆心词内心转着纠缠的心思,明于鹤心里也不好受。
最早,他的确想那样对付骆心词,让她将事情闹大,得罪人、犯下欺君之罪,再处处维护她,等解决了王束等人之后,她的罪行已经数不胜数,用不着他出手了。
不管这事是怎么泄露出去的,是他的原计划没错。
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是自己催生出来的矛盾,兜兜转转,到如今回到他手中,须得他动手来解决。
这算什么?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更让他无法忍受的,还是骆心词对他的怀疑。
她怀疑他玩弄她的感情,认为他是一个轻浮、浪荡的人!
三个想法争先恐后地在明于鹤脑中反覆浮现,最终是被质疑感情这一条占据了上风,让明于鹤心底暂时消减的火苗再度蹿起,转眼就烧成弥天大火。
夏日炎热,阁楼中却一片冷寂。
气氛僵冷了许久,久到骆心词的脚底传来麻木感,她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犹豫再三,弱弱说道:“我不想与你生气……你、你再亲我一次,亲完后,不许漱口、洗脸,我就信……唔!”
随着“唔”的一声痛呼声,明于鹤满足了她的要求。
只不过对自己与骆心词的双重怒火交织,将他的理智盖了过去,这段日子以来,明于鹤从书上、图册上学来的技巧全部被骨髓里与生俱来的野性掩盖,动作中毫无温柔可言。
粗重的呼吸声与饥渴的吞咽声弥漫在阁楼中,骆心词呜咽着销了声,抓着明于鹤的肩膀与他一起沉沦。
直到骆心词快喘不过气了,有侍卫靠近,在外面通传:“小侯爷,那位‘骆姑娘’登门求见。”
骆心词倏然惊醒,明念笙最怕侯府了,登门一定是怕她与明于鹤决裂,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才会克服恐惧跑过来的。
她想起由明念笙去接的骆裳等人,心里一急,用力推了推明于鹤。
随即下唇被狠狠咬了一下,与骆心词自己咬出的伤口重合,痛得她差点掉眼泪。
明于鹤略微放开她,灼热的气息扑在她鼻尖,头也不抬地冷冽命令:“送去云上居!”
说完这几个字,他再次低下来,继续发泄被心中的怒火。
两人的身高差距让明于鹤一直低着头,这样不舒服,亲得也无法尽兴,于是他抓着骆心词的腰将她往桌案上放。
桌案上堆着几本书,骆心词因身子悬空有些紧张,坐下时用右手扶了一下,恰好将那几本书推落了下去。
书册落地声让她想起上次亲吻时无意中打翻的灯笼,骆心词心有余悸,承受着明于鹤的粗鲁动作,分心向下方扫了一眼,这一看,她呆住了。
骆心词奋力推着明于鹤,好不容易可以开口,急急换了口气,气喘吁吁问:“……那、那就是你所谓的朝廷、朝廷机密?”
明于鹤低头,看见地上散落了四本书,其中两本大咧咧地展开着,露出精致的、让人面红耳赤的图案。
第68章 和好
时间仿佛在在这一刻静止。
明于鹤默然在心中思索着如何应对。
他现在有两种选择,一是停下来,与骆心词解释为什么看这些书。二是无视那些东西,继续亲吻。
为什么要看那些东西呢?
解释起来太过愚蠢。
“原来朝廷机密长这样?”骆心词脸很红,故作无事地重复,“我真是长见识了……”
其实她也觉得窘迫,这样说是用来缓解尴尬的。
心灰意冷地过来质问,闹得那么僵硬,下不来台了,就找借口亲吻……亲是亲过了,又意外撞破明于鹤丢脸的秘密……早知道不乱看了。
骆心词又瞟了眼画上缠绵的小人,其中一页是拥吻,就像之前的她与明于鹤,另一页里面的人已经褪了一半的衣裳……
她脑中不受控制地浮出一些不该有的画面,顷刻间,整个人仿若被放置于蒸笼中,浑身涨红。
“行了,不与你生气了……”骆心词不敢再提那几本书,转移话题道,“只要你能忍着睡前都不漱口……”
明于鹤还站在她面前,手放在她单薄的后背上,身躯紧贴着她垂着的双腿。
贴太近了。
骆心词想推开他跳下去,没推动,仰着水波粼粼的眼眸,羞涩地瞧了明于鹤一眼。
她因为后仰着躲避,肩膀微耸,脊背略微凹出一道流畅的柔美弧线,隔着单薄的衣裳,明于鹤能够清晰地感受到。
这时,明于鹤做出了选择,他选后者。
他低着眼,看着骆心词被新渗出的血水染得嫣红的唇,覆在她后背上的手指尖一颤,沿着那道脊沟往下轻轻划动。
抚动的指尖隔着衣裳在骆心词脊骨深处带起阵阵酥麻,她被从未体验过的异样感觉刺激得浑身震颤,腰肢一扭,身子撞到了明于鹤,同时口中发出一声绵长的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