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了看那高耸的大楼。
她是那么的讨厌独自去闯入一个陌生的环境里,那么惧怕跟陌生人打交道。
然而看着下班白领门提着包陆陆续续从旋转门里出来进去,她忽然脑袋就空白了。
只想着一件事——
她要见陆屿白!
前台的工作人员拦下了她。
晴安一身学生装扮,虽然没穿校服,但是骨子里还是透着学生的稚嫩。工作人员问她来找谁,晴安急急忙忙,脱口而出。
“我找陆屿白!”
前台的两个工作人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是这样的女士。”胖一点的姐姐微微一笑,对她解释道,
“我们公司没有预约,是见不了人的哦。”
晴安:“我是陆屿白朋友的女儿,我现在需要见到他!!!”
她已经管不了那些流言蜚语了。
果然,工作人员看着她的眼神一变。但很快她们就恢复了微笑,摇着头。
任凭晴安如何求,甚至把她自己的名字都给说出来了,耻辱地去面对了。
“没有预约,就没办法的。”工作人员很惋惜道。
晴安快要哭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她见陆屿白?
她都已经什么都不要了,就连自尊都放下了,她就是想要见一面陆屿白,她想要见见他,哪怕是远远地看着他,看他那么一眼。
“求求了,求求了。你们陆总还在上面对吧!让我上去,见他一面,好吗……”
大堂里进进出出的人,都在望着她们这边。
晴安抱着膝盖,蹲在了地上。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身上的伤疤还在疼。
可是心脏更疼,疼到快要没办法呼吸了。她再也见不到他了,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旁边的电梯门缓缓推开。
前台看着晴安的工作人员忽然站直了身子,面朝电梯方向,恭恭敬敬点头道,
“秦副。”
一双手,按压在了晴安的肩膀上。
晴安泪眼婆娑转过头。
看到不是陆屿白,她的失望再一次写在了脸上。
“你好,请问是晴小姐吗?”拍她肩膀的男人问。
晴安点了点头。
男人转过身,跟前台工作人员说了两句话。
不一会儿,男人再次走回到晴安面前。
对她伸出了手。
“晴小姐,请跟我来。”
晴安愣了一下,“?”
男子公事公办地微笑着,
“我们总裁想要会见你。”
“……”
晴安下意识以为是陆屿白。
她站起身,抹了把脸。
跟随着男人的脚步,跑上了电梯。
电梯往上走,晴安心情急切。她抬头盯着数字,内心中组织了一大把的话想要对陆屿白说。
只要能再见他一面,只要能再看看他。
电梯到达了最顶层。
一层都是总裁办公室。
电梯门推开,晴安直接往外跑。
却被身后跟着的男人,一把拉住了胳膊。
“需要汇报。”男人一字一句。
晴安怔了怔。
随即,收回了腿。
点点头,
“好!”
男人拨通了耳朵上挂着的内部电话。
晴安整个人内心都是焦急的。
可在等待的时候。
又一些忐忑。
短短几分钟。
却宛若被拉长到一个世纪。
煎熬,彷徨。
她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陆屿白。
这很矛盾。
明明她那么想再见他一面。
哪怕他下一刻就要离开,再也不回来。
她也想见他。
可是,
却又害怕真的见着了。
难熬的时间一点一滴流淌着。
男人挂了耳机。
转过身,对着晴安,微微抬手。
“晴小姐。”
“安总说,您可以进去了。”
晴安要往里面冲的步伐忽然一顿。
“……”
“安、安总?”
大门“哗——”地下子被推开。
来不及做多余的反应。
办公室中央的沙发上,就看到,坐着一个男人。
笔挺的西装裤,藏蓝色的衬衣。胳膊搭在沙发扶手上,一只手按着眉心,另一只手垂在扶手边缘,食指拇指微微拧紧。
蛇口獠牙的纹身,正在张着大嘴,像是要吞灭了尽头玻璃窗外的落日夕阳。
晴安看到那张脸的那一瞬间,全部的期冀与惧怕,全都与之飞散。
“安、安醒……?”
身后的副总,悄悄退离了办公室。
安醒坐在那里,听到晴安的声音,指尖微微磨搓了一下。
他没回头,背对着晴安,面向落地窗外的落日。
几个小时前,这里坐着的人,还不是他。
晴安定了定神。
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陆屿白呢!”
安醒低沉地笑了一声。
晴安当即掉头。
陆屿白走了。
她不知道安醒为什么会坐在陆屿白的办公室,还被称呼为“安总”。成年人复杂的世界她不懂。
她只知道既然安醒在这里,陆屿白不在。
就是说,陆屿白已经离开了。
无论去哪里,她都要找到他!
大门忽然被自动落了锁。
晴安转身,停下脚步。她没带书包,砸不了东西。晴安盯着安醒,对陆屿白的思念焦灼着她的心脏,她要见陆屿白!放她走啊!!!
安醒站起身,走到了晴安的面前。
要是放在一个月以前,或许她会好奇为什么安醒会突然变成这么不切实际的身份。
他明明只是个纹身店的老板。
但是这一切,在陆屿白的面前,都成了无关紧要。
“陆屿白呢!”晴安最后一次问安醒。
三个星期不见,见了面却没有任何的思念。
她像是过去那样,没心没肺地抓住了他的袖子。她在求他,可是苦苦哀求的却是打听另一个男人的行踪。
安醒心痛。
但他没办法拒绝晴安的求。
更看不了她哭。
“安醒……”晴安攥紧了他的袖子,眼眶都红了。
“你就告诉我,陆屿白是不是恨我。”
“他是不是,怨我啊。”
“我知道,他肯定恨我,恨我父母,恨我对他的那些龌龊的心思。我想要给他道歉,我想要弥补他。可他什么都不说,就这么离开了,就这么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安醒伸出手来。
揉了把她的头发。
像是更早以前,他还panpan陪在她身边。
太多的话,都不知道从何处开口。
只剩下夕阳,被深夜吞没。
“晴安。”
他摸了摸她的额头。
“他说,让你好好往前走。”
“过去的事情,就当作一场梦。”
“梦结束了,就该醒了。梦里的一切全部都是镜花水月。”
“放下过去,才能走出更好的人生。”
身后宽大的办公桌面上。
空荡荡,一片漆黑。
只留下一颗晶莹剔透的圆溜溜水晶球。
晴安眼神发愣地看着那颗水晶球。
走了过去。
那是颗很精美很漂亮的水晶球。
旋转的流沙,里面滚动着繁星银河。
晴安颤抖地捧起那颗水晶球。
很熟悉。
却还是能认出,
不是过去属于过她的那颗。
“对了。”
安醒沉默了片刻。
又开口说道。
“那颗水晶球。”
“陆总将公司转给我的时候,还让我给你带句话。”
晴安:“……什么。”
安醒:“他说,”
“当时那颗水晶球,是他对不起你。”
“让你不要再因为这个事情,跟他生气了。”
晴安忽然抱着水晶球,号啕大哭了起来。
眼泪哗啦哗啦地流。
夕阳西下,整个A市笼罩在了夜幕中。
小小的身躯,紧紧攥着膝盖。
再也不会有人,会对她伸出手。
拭去泪水。
……
2015年6月7日,晚。
陆屿白坐在沙发上,外面风吹雨打了很久。
更久以后,被摔上的门,再一次轻轻敲响。
安醒一身西装革履,收敛了过去的痞子气,终于恢复成了安氏集团二公子的模样。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安醒盯着陆屿白。
陆屿白面前的茶几上,铺满了与晴安的那些不堪言的言论。
安醒也听说了。
暴怒之余,他还想把陆屿白给打一顿。
陆屿白却什么都没说,像是只没了灵魂的躯壳,在沙发上仰头仰了很久。
忽然起身,去楼上,拿了个东西下来。
安醒微微往前倾身。
陆屿白将桌面上的“罪证”拢了拢,放在一边。
展开手里天蓝色的文件夹。
里面是一份公司股份转让书。
安醒一怔。
陆屿白抬了抬眉。
声音沙哑。
“你父亲一直很想入股陆氏制药集团。”
“这些年,你跟你父亲,斗的很累吧。”
“……”
陆屿白:“百分之六十七的股份,签了字,转让到你名下。”
“律师那边已经公证过了,所有的手续都已办妥当。”
“签字吧,安二公子。”
安醒震惊。
得有足足三分钟,说不出来话。
“这、这……”
这个公司,可是陆屿白整整十二年的心血啊!
怎么能,就此转手让人?
安醒以为自己在做梦。
可白纸黑字,红色陆氏集团的印章,却如同一根根刺,告诉着他这不是梦。
安醒:“你疯了?!”
陆屿白躺回到沙发里。
捂住脸。
“你要是不要,我就转给你大哥了。”
安醒:“你是来真的?”
陆屿白:“你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么。”
安醒缓了半天,拿着那份合同,看了上下少于十遍。
再一次抬起头来时,心情终于平复了不少。
陆屿白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他真的是在用最低最贱的价格,
要把他全部的心血,
卖出去。
静默了很久,安醒吸了口气。
“就为了,晴安?”
为了平息流言蜚语。
为了承担下一切都责任。
为了让晴安得以保全名声,为了让晴教授的事业,可以继续繁荣昌盛。
其实安醒的情报网不比陆屿白差,当大家都在猜测陆屿白绝对会反杀晴教授、利用好日记本这一最能证明是晴安先爱上陆屿白的证据时。
安醒却得到的消息,是——
陆屿白什么都不做。
他认下了一切。
当年陆知言出事。
他都没做到这个地步。
那可是他的亲妹妹啊!
陆屿白捂着额头。
指尖压着眼尾。
他忽然笑了一下。
然后松开五指。
窗外是暴风雨。
桌面上是全部诬陷他的证据。
那本绿色的写满少女心事的日记本狼狈的堆放在那里。
那支他拿下来的跌打肿痛膏。
静静地滚落在地面上。
“……”
“我对不起她啊。”
“更恨,自己为是的我自己。”
……
……
……
2015年6月8日,上午,八点整。
A大校职工大会堂。
台下满是凝肃的脸。
相关负责老师上台。
一排排的发布会记者话筒。
陆屿白一个人,孤零零坐在会堂台面上的正中央。
晴峰教授拿着麦克,言语犀利,剑指台上人。
“勾引我女儿。”
“为人师表却作风不检点。”
“一个比你小十一岁的女孩都敢下手。”
“还假造证据!”
晴教授越说越激烈,
“陆屿白,你到底安的何心!我女儿的清白就这么被你给毁了!就这么被你糟践!!!”
台下的老师们窃窃私语。
“小陆真的是那种人啊……”
“感觉假的吧。”
“可你看晴教授,那么生气,晴教授可是晴安的父亲啊,一个父亲,还能说谎?”
“人不可貌相……”
“……”
大校长接过了话筒。
一锤定音,问陆屿白。
“你有没有什么想反驳的。”
时间流的很缓慢。
一沓沓“证据”。
坐立不安的高院长。
那是晴教授做足了要与他拼死的准备。
陆屿白忽然轻轻一笑。
像是想到了什么最美好的事情。
平淡地说道。
“我全部,承认。”
台下哗然。
就连已经准备站起身,去蛮力压制台上人的晴教授,都愣在了原地。
陆屿白:“是我,勾引的晴安。”
“是我,枉为人师,败坏了A大教师团队的风声。”
“是我,在过往那一年的岁月里,”
“悄悄对一个年少懵懂的女孩,”
“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站起身。
面向台下的晴峰教授。
昔日最友好的指引同事。
早已反目成仇。
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
“晴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