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了红薯粥,贴了饼子,又炖了一大碗鸡蛋羹一家人分着吃,就着小咸菜,吃得满足。
饭后,将毕爷放到特制的轮椅上,由苏姥爷带着在村子里转转。
其他人继续昨天的事。
上午,团子继续跟着哥哥姐姐们行动。
今天换了个方向,砍柴的人不少,常去的地方已经没有了,几人走远了些。
毕木森特地带着几人去了个比较偏的地方,路这边不好走,来的人少,但柴多。
他们刚到就看到一棵一人环抱的枯树横在路边,没人动弹。
即便是枯树,也很大,一般人还真弄不动。
他们今天合力将这棵树弄回去,能抵三天的收获。
“先砍下来,待会我们再抬回去。
木芽,你乖乖的,别跑远了,知不知道?”
“知道啦。”团子拍着小肚子保证。
毕木森四人围着枯树忙活。
团子在一旁看了会热闹,就被地上零星散落的松塔吸引。
松塔基本上都是空的,但不妨碍团子捡得高兴。
捡一个扔一个,一个人玩得特别有劲。
一路捡,不知不觉就走远了些。
听到有声音,垫着胖脚脚看过去,远远的看到山梁上,几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正在捡地上那些掉落的小枯枝。
而严玉枝竟然也在旁边,特别殷勤的帮忙。
团子眨眨眼,觉得好奇,看得很认真。
大概是她的视线太火热,严玉枝下意识往这边看,和团子黑亮的大眼睛对上。
莫名的,她觉得心口一跳。
收回视线,跟身边老人说了句什么,从另一边走了。
直到她离开,老人才抬头,一张木然的老脸没有任何情绪。
麻木,冷漠,看向严玉枝的视线更是带上了阴鸷。
他活了大半辈子,明白没有平白无故的讨好。
这人不是在他身上图谋什么,就是那些人派来的。
呵,还真是不死心啊。
一扭头,一张放大的胖脸蛋突然怼在他跟前,几乎跟他脸贴脸,圆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奶香味熏得他心跳加速。
老爷子从惊吓到惊喜,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整个人激动到无以言表。
团子咧着小嘴掏出糖:“吃。”
老爷子颤巍巍的接手里,刚要说话,团子却扭头迈着小短腿跑了。
“大哥哥,二哥哥,三哥哥,周燕姐姐,你们快来啊。”
四人听到喊声,半点不敢耽误,忙朝团子跑过去。
老爷子看着跑近几人里的熟悉面孔,浑身都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木芽怎么了?”
“帮老爷爷捡柴呀。”
毕木森毕木林和周燕都有些愣怔,毕木舟却僵在原地,满脸不可置信。
团子跑过去拉住他的手:“三哥哥快来啊,帮老爷爷捡柴。
大哥哥二哥哥,周燕姐姐,你们也快点去帮忙啊。”
三人有些莫名,想跟团子说,不能和这些人走太近。
但对上团子那张天真无邪的脸,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过去帮忙。
一群老爷子老太太见了,有麻木无视的,也有感激道谢的。
毕木舟走到老爷子面前,红着眼眶,不知道怎么动作。
团子蹲在两人跟前,望着老爷子道:“这是木芽三哥哥,叫毕木舟,爸爸取的名字,我大哥哥叫毕木森,二哥哥叫毕木林,我叫毕木芽,老爷爷叫什么啊?”
“我我我……”老爷子觉得喉咙干涩:“钱廷义。”
团子咯咯乐了一声:“钱爷爷好。”
喊完人,又跑去其他人身边交谈,小小一只,是个社交悍匪,一点不认生,谁都能说上几句。
说完她还给糖。
再冷漠防备的人,也做不到拒绝三岁崽崽的善意。
团子高高兴兴做完善财童子,又做小监工,督促哥哥姐姐们好好干活。
四人哭笑不得,给老头老太太们,一人捡了一小捆,送下山后,才继续忙自己的。
毕木舟全程激动异常,毕木森三人觉得奇怪,却没多问。
回去的路上,四人抬着四五米长的枯树,走前面,团子跌跌撞撞走后面。
挥着胖抓子给哥哥姐姐加油。
今天的小监工,满分。
第57章 猎到野猪
回去的路上,团子遇到爷爷和姥爷,像归巢的乳燕,飞扑过去。
“爷爷,姥爷,木芽给你们带好吃的啦。”
掏出她从松塔里扒拉出的十几颗松子,献宝一样递给俩老爷子。
苏姥爷笑呵呵的将团子抱到毕爷腿上,一起推着慢慢走。
“木芽也太厉害了,上山累不累?”
团子在毕爷腿上晃小胖腿:“不累,木芽厉害,木芽还要给爷爷姥爷找好多好吃的。”
团子嘴甜得很,哄得俩老笑个不停。
身后四人莫名幽怨,老爷子眼里没有他们。
到家后,团子迫不及待跟俩老爷子分享好消息。
“找到钱爷爷啦。”
俩老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哪个钱爷爷?”
团子小小声:“三哥哥的爷爷啊。”
两老愣住,去看毕木舟。
小少年已经高兴疯了,要不是谨记自己的身份,怕是要狂喊两声,搂着自家爷爷好好哭诉衷肠。
以前他不信什么缘分,不信天意,不信善恶有报。
现在他信了。
俩老爷子见状,还能有什么疑问、
饶是活了大半辈子,也不得不感叹缘分的奇妙。
也是他们各自的运道。
这运道因为什么而来,大家心里也明白。
苏怡几人中午回来后听到消息,也有一种被馅饼砸中的惊喜,一时间都觉得那些苦难只是生活的调味剂,并没有什么难受的。
搂着团子亲了好几口,亲得团子晕晕乎乎。
知道钱老爷子的踪迹,一直压在毕家心口的石头松了不少。
一直以来强颜欢笑的毕爷,终于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他不怕死,但怕自己要死不活。
每天劳烦亲家照顾他,一生要强的老爷子心里怎么会好受,却怕家人担心,一直强忍着。
这种感觉,比死更难受。
如今有希望了,他不盼着痊愈,只想不要再是拖累。
“干妈,我能去看看爷爷吗?”毕木舟惊喜过后,就是纠结。
爷爷的样子在他心里挥之不去,罪恶感逐渐攀升,他不想自己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爷爷却要挨饿受冻,朝不保夕。
只是,他知道,不能和爷爷过多接触,会给毕家带来危险。
但终究还是个孩子,能忍住不第一时间扑进爷爷怀里哭,已经很懂事了。
苏怡揉揉毕木舟的脑袋:“可以啊,但是不能着急,等晚上干爸回来,我们再好好商量商量行吗?”
这已经很好了,毕木舟感激的点点头。
团子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下午,又搬到了苏怡的队伍里,和妈妈奶奶姥姥一起上山捡山货。
山上有一片栗子林,很多人都在这里捡。
栗子扎手,苏怡没敢让团子碰,带在身边,给分配了找的活。
捡的人多,并不是遍地都是,需要在草丛枯叶里扒拉。
别人半天找不到一个,团子一找一个准,苏怡捡得停不下来,一会就装满了一背篓,对自家闺女的好运气,又忍不佩服了一次。
团子看妈妈高兴,也十分有劲,小短腿迈得飞快,什么犄角旮旯里的,都能找出来。
期间还掏了好几个松鼠洞,收获三四斤干货。
松鼠应该会在这个冬天哭死。
下午将近五点时,林子里响起嘈杂的脚步声和吆喝声。
团子歪了歪小脑袋,瞬间欢喜冲过去。
“爸爸,爸爸……”
小奶音穿透力十足。
苏怡还担心团子跑丢,没一会就迎出来一个高大的男人,将团子抱怀里举高高,团子乐得嘎嘎笑。
苏怡看毕承志身上没伤,也不狼狈,精气神都不错,才放心。
其他人也被林子里的动静吸引,今天男人们进山,他们都期待得很。
毕承志身后,没多久,一群男人就抬着两头大肥猪出现,可把人群震惊了。
“天,是野猪。”
“比咱们自己养的都大啊。”
“这得三四百斤一头吧?”这两年年成渐渐好了起来,山里水草肥美,各种野物长得都很好。
野猪吃杂食,不但把自己喂得白白胖胖,还一窝一窝不停歇的下崽,如今山里野猪泛滥,时不时还会下山祸害庄稼。
不过大家都不敢山上打,只能在野猪下山的时候驱赶。
今天这两头大肥猪,不但出了口恶气,还能吃上肉,人人都欢喜坏了。
苏怡也惊了,男人说有数她还真以为有数,结果就这?
冷着脸走过去,上下打量,还忍不住要扒拉衣服。
毕承志冷峻的脸泛红:“媳妇,不合适,回家再脱啊。”
苏怡瞪了他一眼:“你怎么答应我的?”
毕承志笑:“没动手,设的陷阱,放心吧。”
苏怡才不放心,即便是陷阱,也有万一,男人的嘴果然不可信。
直接将团子抢回来,不想搭理臭男人,转身就走。
毕承志摸摸鼻子,向闺女投去求救的眼神。
机灵的团子莫名就傻愣愣了,根本看不懂,只会搂着妈妈贴贴,做个贴心的小棉袄。
毕承志都气乐了,漏风的小家伙。
一家三口的小动作旁人都没发现,都顾着看野猪去了,毕奶和苏姥姥都不例外。
猎到野猪了,左岸大队欢天喜地。
妇女儿童们也顾不上捡山货,随着男人队伍回去杀猪。
王建树大手一挥,通知所有人晚上吃杀猪菜。
大队上跟过年一样热闹。
汉子们给猪放血褪毛,妇人们帮着烧水打杂。
两头野猪收拾出来那些边角料,内脏,和没肉的大骨头,全都用来做大杂烩,一家添把菜,就能做成香喷喷的杀猪菜。
对一年到头也沾不到什么荤腥的人来说,这可是顶顶好的东西。
剩下的肉,每个参与打猎的人,都能分上十斤,剩下的,有人想要,就用工分换。
主出力人毕承志还额外得到了一个猪头,一扇大排骨,两个猪脚。
毕奶又用钱,换了二十斤好的五花肉,准备做成腊肉,给亲家带回去一些。
其他人多多少少也换了些,大多要的大肥肉,拿回家熬油,有了油,一年都不用再买肉。
知青也来换肉,缺衣少食的年成,有钱都买不到肉。
难得不要票,都想来换点。
人多,两头大肥猪,六百多斤肉,被大队上的人分得干干净净。
严玉枝拎着一斤瘦多肥少的肉,笑吟吟走到毕家人跟前。
“今天真是托毕叔叔和大家的福,我们才能吃上肉。
等哪天我爸爸休假,到时候请毕叔叔和苏怡爷奶们一起吃顿饭表示感谢。
当然,也算是赔罪。
小幺的事,我深感抱歉,虽然你们不会相信我是无心之失,但我会弥补的。”
严玉枝说得很真诚,说完也不纠缠,直接就走了。
也不像之前,哭哭啼啼似是而非引人瞎想。
毕家人全程无视,她也不在意,表现得落落大方。
第58章 杀猪菜
同行的知青王庆生却拧紧了眉:“严知青,你何必热脸去贴毕家呢,那家人也太不识好歹了。
小孩早夭,本就是很正常的事,自己家人不看好孩子,反倒把所有责任推到你身上,实在过分。
他们不待见你,你也别搭理他们了,不知所谓的人,没得浪费感情。”
王庆生现在,算得上是严玉枝少有的几个里,全心全意的拥护者之一。
严玉枝只是浅笑:“没关系,总归也是有责任的。
王知青,我换了不少肉,也还有些面粉,你帮我叫上大家,晚上我请大家吃饺子,这是咱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就当提前庆祝了。”
王庆生欢喜又替严玉枝心疼:“严知青也太大方了,那我这半斤肉也一起,不能什么都让呢一个人出。”
严玉枝笑着说好。
等王庆生离开,严玉枝才微微沉下脸。
她得到她爸的信了,她爸现在正在接受调查,让她别弄出事。
严玉枝心有不甘,也明白确实不能轻举妄动,何况自己的霉运还没有完全结束,一不小心就会被反噬。
只是,她都几个月没有主动给她妈写信了,她妈为什么没有找人来看她?
入夜。
晒谷场上燃起了篝火,家家户户都带着自家准备的主食,扛着桌椅,端着盆,在场上等着分杀猪菜。
几口大锅四周,一家子为一个小团体,早早的就坐着等了。
团子很喜欢这样的热闹,追在大人身边又蹦又跳,毕家的桌椅安排好之后,和大家一起坐着等。
胖脚丫晃啊晃,看到有趣的,就捂着小嘴咯咯笑,小揪揪都给笑歪了。
偌大的晒谷场上摆满了桌椅,就跟吃席一样。
有小孩在人群里打闹,团子看得心痒痒,也悄摸着溜下去,不远不近的坠在小孩后面,别人笑,她也笑,别人闹,她也闹,像个羡慕别人,又胆怯向往的小奶兽。
毕木林看到了,心疼妹妹。
转身跑回家里,揣了一兜糖又跑回来。
走到团子身边,牵上她的手,带着走向一群小孩。
“你们在玩什么?我妹妹请你们吃糖啊。”
一听糖,小崽崽们高兴的围拢过来。
毕木林把糖给妹妹,示意她去分给小朋友。
团子不认生,大大方方的就去了。
“我叫木芽,请你们吃糖,你们叫什么呀。”
“我叫阿花,谢谢木芽。”
“我叫小草,谢谢木芽。”
“我叫栓子……”
“我叫……”
一群孩子瞬间将团子淹没。
毕木林满脸笑意在一旁看着,听着妹妹清脆的笑声,心情舒畅,这才是他妹妹该有的待遇。
“你们别要她的东西,她是小野种,还是赔钱货,她哥哥是杀人犯,你们吃了他们的东西,也会被杀死的,你们别吃。”
小孩子懂什么是非,都是用自己浅显的认知,人云亦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