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闻言,顿时无言以对,她苦心经营,满腹算计,就是想给自己的女儿博一个正室之位,却不料,到头来,竟还是走了自己的老路。
而且,是去薛家,做侧室。
早知如此,还不如把她的庚帖送入谢府,至少,那位是鼎极人臣。
她看着低头不语的温晴,又哭着上前推她,说道:
“晴儿,你说句话!快去和你父亲说一说,你的前程,得要你自己去争取啊!”
温晴只是淡然地拥住秦氏,说道:
“只要能在薛大哥哥身边,我不会计较名分。”
秦氏闻言,握着帕子的手一下一下地锤在她身上:
“你胡说什么?傻丫头!你怎能不计较?正室和侧室,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你难道希望你自己将来的孩子也是庶出么?”
温从和失去了所有耐心,他抚着疼痛不已的额头,高声吩咐道:
“来人,把她们两个,都给我带出去,关起来,通通关起来!”
温晚一回到溶玉轩,月出和夕落就迎了上来,她赶紧问道:
“薛家人怎么说?”
月出有些幸灾乐祸,悄声说道:
“听说,薛家那位老太太听说了此事,差点气昏了过去,把薛公子的娘狠狠骂了一顿,说什么都不让咱们二姑娘进门!”
夕落没好气地拍了拍她,道:
“你这丫头,竟然高兴得起来?二姑娘做出这样的事,你以为,咱们姑娘能有什么好处么?若是传出去,姑娘一样会被议论,说咱们温家的女儿不检点,行为不端!”
温晚没管这么多,问道:
“那后来怎么说?”
月出道:
“后来,听说是薛大人回府,说服了他家老太太,说是看在和咱们老爷同朝为官的份上,让二姑娘去给薛公子做侧室,两家人不把此事外扬,选个日子就把婚事敲定了。”
“侧室?”
温晚愣了愣,若是这个结果,以秦氏的性子,会罢休么?且瞧着吧,有的闹呢!
第59章
温晚有许多心事, 故而一夜没有睡好,当她顶着眼下一圈乌青来到书肆时,苏心愉和赵沛清早已在那里等着她。
赵沛清正拿着一摞书稿, 一页一页地翻阅着, 见她有些无精打采地进来,细细打量了她片刻,嘴角一弯, 调笑道:
“呦,昨晚做什么去了?还是又梦见谁了?”
“哪有……”
温晚勉强挤出一丝讪笑, 苏心愉将她拉到了内室,严肃中带着一丝担忧地问道:
“昨日, 你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嗯?”
温晚看着她的眼神有些躲闪,虽然苏苏是她最好的姐妹,但是,温晴的事,还是不好同她提起,家丑不好外扬。
苏心愉见她沉默不语, 有些着急地握着她的双臂, 道:
“你和那薛砚怀的事, 不会是真的吧?是不是你被他们家算计了?”
温晚疑惑道:
“我没有, 你听谁说的?”
不是说,两家商议好了,不能外传么?况且,这种事情, 不管是薛家还是她们温家,都不是什么光彩之事, 谁会说出去?
苏心愉道:
“天下哪有不通风的墙,薛大人和你爹温大人昨日突然一同告假,朝中就有许多传言了,亏得我爹以为是你有事,喝斥了礼部衙门里许多人,不许乱传呢。”
温晚看着她焦虑的的眼神,摇摇头,叹了口气,道:
“不是我,是温晴。”
苏心愉摸着胸口,松了口气,道:
“吓死我了,我还说呢,你怎的又和那薛家大公子扯上关系了?你不是对他无感么!”
她转念一想,又道:
“不过,你妹妹一直心悦那位薛公子,还需要算计?”
温晚想到昨日的事,一阵心烦,摆摆手,道:
“唉,别说这个了,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心下默默骂着薛家,怎能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呢?
门突然被推开,赵沛清抱着书稿走了进来,没好气地说道:
“喂,我说温大小姐,究竟谁才是这里的东家?你可有两日没有好好看稿子了,想撂挑子不干了?”
这段时日,她们构思的一些话本子在赵沛清的努力营销下,销量还不错,不管那些官眷小姐是真的爱看还是被逼无奈买下的,总之,是一翻印出来,就卖了个空。
所以,赵沛清也是兴致勃勃,整日想着创作构思,比温晚还要用心几分,有她成日里在书肆中盯着,做为东家的温晚反而显得可有可无了。
温晚和苏心愉看见她进来,对视一眼,二人默契地止住了话。
温晚接过赵沛清手中的书稿,放在了面前的案桌上,又帮她捏捏肩膀,陪笑着说道:
“郡主辛苦了!这不是郡主才华横溢,能者多劳么!”
心里却不免腹诽道,分明是这位郡主霸道强势,自己这个东家阅过的书稿她不放心,偏要亲自再瞧一遍,有什么办法?
况且,自己又没有要她每日都赖在这里,打着看书稿的幌子,她要黏着谁,心里没有一点数么?
赵沛清转了转脖颈,锤着手臂,说道:
“少拍我的马屁!对了,先跟你说一声,明日开始,我就过不来了。过几日宫里办端阳宴,皇后娘娘生了小公主刚足月,不能累着,后宫又没有妃嫔,皇帝哥哥让我们几个皇室宗亲入宫去帮着料理准备。”
苏心愉闻言,也说道:
“不错,今年的端阳宴,是当今圣上登基后的第一次阖宫大宴,想必会十分热闹呢。”
又跟温晚说道:
“你的邀帖恐怕也在路上了,圣上已有三位皇子,好不容易得了嫡长女,不知道多开心,小公主刚满月,就特地下了旨意,今年的宴会要大办,京都三品以上的官员和家眷都在受邀之列,就连一些有脸面办好了差事的四品官,都能入宫赴宴。”
温晚有些心有余悸,见赵沛清不理会,在苏心愉耳畔悄声问道:
“不用表演节目了吧?”
苏心愉看着赵沛清,忍不住扑哧一笑,却被她发现,斜睨了过来,道:
“你们又在编排我什么呢?”
赵沛清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走过来若有所思地看着温晚,说道:
“我可是提前通知你,那位谢首辅也是会露面的。”
温晚抽了抽嘴角,强装淡定,道:
“他来,与我何干?”
赵沛清拍了拍她,笑道:
“谢大人刚回京都不到一个月时间,可是出尽了风头。连我父王都夸这位首辅大人,虽是年轻,却颇有才情和胆识,说他行事作风雷厉风行,更可贵的是长得一表人才,温文尔雅,竟看不出半点身上有拱卫司督使的狠辣。”
温晚凑近看了看她,意味深长地问道:
“怎么,后悔了吧?”
这段时日,跟这位郡主相处多了,知道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情,在她们二人面前,她早已放下了身为郡主的傲慢,温晚和苏心愉也少了许多禁忌,更不怕当面与她玩笑了。
赵沛清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她的眉心,道:
“你可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温晚笑着耸了耸肩,赵沛清有几分无奈地说道:
“不过,这几日,我父王倒真是因为此事,把我骂惨了,害得我连家都不敢回,日日躲在这里。幸好,今晚就可以入宫了,他想骂也骂不着我。你们也是,我心里现在不痛快,少惹我!”
苏心愉悠悠说道:
“郡主可别找其他什么借口了,王爷骂不骂您,都不影响您留在这书肆里,不是么?”
赵沛清翻了个白眼给她,转头略带深意地拉着温晚说道:
“如今,可有不少闺阁小姐暗中倾心于谢大人,要我说,你的庚帖还在他手里,就是有了绝好的优势,可别浪费了!”
“说实话,他不比你那个什么赶马的书生强多了么?难得你入了他的眼,若是不好好把握机会,来日后悔都来不及!”
温晚斜着眼看着她,说道:
“若是,拿他换沈章,你换不换?”
赵沛清毫不犹豫地撇嘴道:
“怎么可能?!”
温晚点头道:
“那不就得了?!”
这时,寄情敲门进来,向温晚说道:
“大小姐,郑公子托人来向姑娘告个假。”
“怎么了?”
“说是身子有些不适,”寄情略思索片刻,说道,“好像是,油腻的东西吃得太多,肠胃不适,病倒了。”
昨日不是好好的?怎的今日就病了?而且,那炙鸭他不是也没吃么?真是奇怪。
温晚倒不甚在意,说道:
“那就告诉他,让他好好休养,不用记挂着这一册的话本子。”
寄情点头,道:
“是,奴婢这就让人去将他昨日写好的书稿取过来,让他好好休息。”
温晚下午回到府里,果然夕落给了她一份邀帖,温从和还特地唤了她过去,说是宫里的端阳宴不仅有女眷,还有许多男宾,让她定要循规蹈矩跟着他,万不可行差踏错,他们温府,再也丢不起什么脸面了。
温晚老老实实地答应着,说她定会寸步不离地跟着父亲,绝不惹祸,毕竟,她已经见识过一次,知道皇宫那个地方的可怕。
温从和近来对她的表现算是满意,觉得她行事稍微粗野一些就罢了,至少大节上不亏,不像温晴,多念了几本书,反而把德行修到狗肚子里去了,想到此,又不免心烦起来。
温晚趁着天黑,悄悄前往嫣然居,去瞧一眼温晴。
常嬷嬷见劝不住,便同意让她进去说两句话。
温晚进去后,见温晴只是荆钗布裙,坐在窗台下,借着一盏昏暗的烛火,在做着针线,心情有几分复杂。
温晴听见开门声,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了头,继续穿着手上的针,片刻后,她开口说道:
“多谢姐姐来看我,你放心,我没事。”
温晚见她已经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骄傲,仿佛突然之间整个人都变了,这种变化也不知是好是坏,就像一棵原本努力向阳开着的花儿,突然就枯萎凋谢了。
看着她黯沉得没有一丝光亮的眸底,温晚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说实话,她到此刻,依旧不见得对这个妹妹有什么怜惜之情,毕竟,她们自小不在一处长大,她回京都后,温晴明显很不欢迎她,还明里暗里被她使过不少绊子,虽谈不上恶毒,但也是非常讨人厌。
她温晚不是圣人,要她因为前两日温晴的道歉,就彻底原谅她和秦氏,连带着从前所有的事既往不咎,她真的做不到,
但是,看到温晴如今的结果,她做为亲姐姐,也笑不起来。
温晚沉默片刻,问道:
“你跟薛公子,真的发生了什么?”
说实话,就薛砚怀那个身子,就算想发生什么,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别人不知道,她是很清楚的。
见温晴并没有说话,温晚就明白了几分,道:
“若是,你们是清白的,你为何答应去做什么侧室?毕竟,他算不上喜欢你,若是碰上什么难缠的正妻,你的日子更不会好过。”
在她看来,为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牺牲,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温晴默了一瞬,道:
“我就是想守着薛大哥哥,在他和正妻名份之间,我选择他。”
“你不怕将来后悔?”
温晴手里的活没有停,也没有抬头,只是淡然地说道:
“我不会后悔。”
夜已深,原本安静的温府后院突然亮起了灯火,伴随着一个婢女的尖叫声,接着一个匆忙的身影快步行至了春晖堂。
第60章
五月初五, 正是端阳,连下了两日的雨终于放了晴,碧空如洗。
温晚着了一件前日新做的藕荷色散花水雾长裙, 月出给她簪了几支新制的嵌红宝石的珠钗, 对着铜镜细细地为自家姑娘梳洗打扮着,说道:
“姑娘的书肆这个月的盈利不错,终于有些银钱买些漂亮衣裳和首饰上身了, 入宫赴宴的都是名门贵女,姑娘也不好太过寒酸。”
温晚妆扮好之后, 原本要去春晖堂等着温从和一同入宫,却在半路被常嬷嬷拦了下了, 告诉她父亲有事已着人去告假,让她一个人去赴宴,嘱咐她需谨言慎行,万不要惹祸了。
温晚有些不放心,问道:
“爹爹怎么了?身子不适么?”
她记得昨日晚上去请安时,父亲好好的,还跟她说了些今日赴宴需注意的地方, 她父亲从来都是谨小慎微, 这样的宫廷宴会, 怎的今日说不去就不去了?
常嬷嬷容色如常地说道:
“老爷或许是衙门里有些急事需处理, 姑娘别问了,早些出发,莫要误了时辰。”
温晚无奈,只能硬着头皮, 独自一人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