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凌不能理解她的反应:“你那是什么表情?”
江思然手动调整了一下自己嘴巴眉毛的弧度,把对角放着的血腥玛丽换到自己跟前,抿抿嘴角说:“悦悦小时候是挺可爱的,但也不是最可爱的,她们班当时有个妹妹头的小女孩长得特别精致,眼睛大大的,嘴巴小小的,说话时不时会把嘴巴撅起来的那个,你还有印象吗?”
卫凌:“这……”很难能有印象。
江思然看着她的脸就什么都明白了,“算了,忘了就忘了吧,反正她后面也转学没再和悦悦一起读书了。”
卫凌微笑:“那怎么可能能记得。”
“嗯,我那天能撞上也是赶巧,当时她堵了悦悦的同学,不知道是想做什么,是被悦悦发现了,我到的时候发现她想打悦悦。”想起那一幕江思然就冒火,“一个高中生,居然想打一年级的小朋友,我的天,你说她得多可恶。”
“所以后来你每次看见她……”
不等卫凌说完,江思然垂着眼皮摆摆手:“那只是一个开始,后面又出了好多事。”
卫凌看着又喝起来的江思然,用力吐出一口气,靠在沙发上安静地听着她不紧不慢地回忆过去。
江思然跟前的空杯子一会儿多一个,卫凌没有打断她,眼看剩的酒不多了,贴心地又要了几杯桌子上没有的。
说了半个多小时,江思然总算有点累了,她单手遮住小半张脸,闭着眼睛感受着拂面的夜风。
卫凌啧了一声,端起长岛冰茶总结道:“被欺负不是她去欺负别人的理由。”
“是,所以我一直不想提。”江思然又叹一声,“但其实想想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不过关于她家里人的事,我知道的不算多,希望你不要失望。”
孟家出的事儿藏不住,关键是孟若珊也没有想藏的意思。
孟德胜住院和他俩孩子受伤的事,有心人稍微一打听就能打听到,其中的具体细节不好说,单从能打听到的来看,是纯粹的意外。
毕竟人生处处有寸劲。
至于信不信,也纯看个人。
卫凌听完没有发表看法,举杯和江思然碰了一下,好半晌没再说话。
夏季的顶楼挺舒服的,两人沉默地坐着,心底有着不同的感慨。
眼看大半桌的杯子都空了,卫凌换了只腿跷。
江思然看她一脸严肃,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在想什么?”
卫凌失焦的双眸重新亮起来,她侧身和江思然碰杯,却只湿了湿嘴唇:“这里环境很不错。”
“那是,江思然严选。”江思然喝光了被子里的酒,不悦地用杯子顶了顶卫凌的酒,“嘛呢,逗我玩儿是不是?再这样,你以后和后门拴着的大花喝吧,不,大花那样看着都比你能喝,你去和二草坐一桌。”
卫凌一脑门问号的看着她。
江思然说:“大花是这家酒吧老板养的陨石边牧,二草是调酒师养的哈士奇。”
卫凌失笑仰头把杯子里剩下的酒都喝了,末了不忘反过来给江思然看:“一滴没剩,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江思然非常满意。
卫凌放下杯子,靠在沙发上看着夜空,今晚的星星不多,月亮也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
江思然摸了摸全是酒的肚子,刚想问要不要点些东西吃,胳膊忽然被卫凌撞了两下。
“干嘛?”
卫凌说:“你对孟若珊算是了解的,那你有没有觉得她现在和过去有什么不一样的?”
江思然学她一样昂着头靠着,再微微侧过脑袋看她:“你说呢?她出国那么多年,有变化才是正常的好吧,要是没变化——”
卫凌想着也是,正要表示认同,江思然卧槽一声拍在她的腿上:“我听说孟若珊刚回来的时候,在孟家没少受气,可她那阴暗的样子明显不像以前那样逆来顺受了,她回来该不会是专门复仇的吧!”
卫凌摸着被江思然拍得发麻的大腿,眼前猝然一亮,对啊!是啊!江思然给她提供了新思路——
穿书这种事情,她绝对不可能是世间唯一,而且既然有了穿书,那重生谁又能肯定地说不会有呢?
孟若珊这个人物不曾出现在她看过的书中,按这个思路来说,她其实是不应该和卫泽秋这个人有交集的。
可现在她们不仅有了交集,还是孟若珊主动找上的卫泽秋,为什么?是哪一只蝴蝶煽动翅膀,造成的改变?
会是因为自己穿进来吗?
现在假设她是,那促使她去找卫泽秋的原因是什么?
原主记忆中有关孟若珊的非常非常少,少到可以忽略不计,以此来看,在她穿来之前也可以说两人没什么交集。
都没什么交集……又可以自己完成对孟家的复仇,那结交来干什么?
重生?
不,会复仇≠是重生。
卫凌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大胆假设……孟若珊有没有可能和她一样,是从异世界穿来的?
想到里,卫凌瞳孔皱缩——她会不会就是?
有那么巧吗?不可能的吧?
对,不可能的。
绝对不可能的。
江思然没等到卫凌回应自己的大胆猜测,拍拍她的肩膀问:“哎凌儿,你没事儿吧?是不是喝太急顶着了?要去下卫生间吗?”
卫凌只听到最后一问,胡乱地应了一声,扶着江思然和沙发站起来。
江思然不放心地看着她:“用不用我陪你去?”
“不用,我很快回来。”卫凌按住想要起身的江思然,抬起头寻找卫生间的标志,稳稳当当地走了。
她们所在的位置距离卫生间有些远,卫凌感觉脑袋被自己的想象力和酒精冲得乱七八糟的,走起路来天旋地转,于是就算慢,也尽可能让自己的身子保持平衡。
好在,一路上也没出什么差错,用冷水洗了把脸后,那点上头的迷糊劲也散了些。
站在洗手台前,卫凌看了眼镜子里的脸,吐出一口被酒精完全浸透的热气,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往外走。
然而不知道是地上有水,还是她真的有些醉了,走出卫生间门的刹那,她的身子竟然失控般歪倒撞向贴满瓷砖的墙壁。
“小心!”一道惊呼响起,卫凌的手臂被拽住,人也被拖着勉强站稳。
下一秒,认出声音的卫凌涌到嘴边的谢谢陡然换成:“放开!”
甩开那只隔着布料都有些烫人的手,卫凌后背抵在墙壁上,冷漠地瞪着身前似笑非笑的人。
孟若珊没想到卫凌脸变得如此之快,委屈地看了眼被甩开的手:“卫总喝醉了也这么凶啊?”
“关你什么事?”卫凌闻着那股浓烈的香水味,未平静的心海再次卷起浪潮。
孟若珊看出她眼中的嫌恶,神情有些受伤:“我刚刚帮了卫总哎,不管怎么样至少说声谢谢吧?”
“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得罪过卫总,这些日子老是热脸贴您的冷屁股,真的好伤人哦。”
卫凌冷笑:“既然感觉得到,就不应该再送上门来自取其辱才对。”
“我是助人为乐哎。”孟若珊似笑非笑地抱手挡在卫凌身前,“您忘恩负义才是不应该吧?”
卫凌定定地看着她,可无论怎么看都没办法把眼前的这张脸和记忆中那张重合,她垂下眼皮说了句:“没人让你帮,请让开。”
“请?”孟若珊往前挪了小半步,“卫总真有意思,礼貌时有时无的,谢谢不会,请倒用得顺溜。”
卫凌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她,烦躁地侧过身从另一边走,可刚迈出一步,身子又是一歪,但不等扶着另一侧的墙壁站直,她就凭靠直觉往前让了半步,回头怒斥:“别碰我!”
孟若珊伸到跟前的手顿住,继而收回:“好,不碰你。”
卫凌靠在墙上用手背蹭了蹭鼻尖,对她周身的气味嫌弃到极点。
孟若珊却被她的反应逗笑了,后退两步点点头,转身进了卫生间。
卫凌那双不算清明的眼睛却彻底冷了下来。
江思然干坐半天,到底是不放心地找了过来,在拐角看到卫凌哎哟一声伸手把人扶住:“你脸色怎么那么……等等,你身上什么味儿?”
卫凌被她灵敏的嗅觉秀到:“狗鼻子啊?”
“红罂粟?和姓孟的一个味儿,我的天,她的品味看来也没那么小众啊。”江思然说着往卫凌身后看了一眼。
卫凌:“真狗鼻子啊!”
江思然呵呵瞥她:“再说一遍我要咬你了啊。”
卫凌摆摆手讨饶:“不闹了不闹了,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吧?我感觉我喝得有点多,明天还得早起呢。”
江思然拉着她回去:“我刚叫了龙虾伊面,光喝酒我都饿了,吃完再走。”
卫凌没什么胃口,但听到江思然这么说也没拒绝,入座前她忍不住四处看了一眼,没找到孟若珊的身影,才踏实坐下。
江思然没有多问,她觉得今天运气心情都不算很差,是不大可能会遇见神经病两次的。
因此直到离开她都没往姓孟的身上想,反倒是抓住了另一个被她们忽略的华点。
“那个香水味那么重,沾上就散不干净,小薇不会是因为这个才不跟我坐一起的吧?”
“啊?凌儿?容容不跟你坐一块,会不会也是因为她闻到了你身上的香水味啊?”
本来知道原因,现在又不确定了的卫凌,靠在椅背上看着越说越觉得自己说得对的江思然:“不能吧?”
第85章
离开水天东路时已是深夜,卫凌靠在后座上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聊天记录里最后一条消息是半小时前的,知道容容多半是睡着了,就没再打扰。
江思然看起来相对清醒一些,注意到好友的动作,侧过身子想说点什么,话都到嘴边又什么都忘了。
好吧,得承认,她也喝得有点多,只是能装罢了。
不过还蛮舒服的,吃饱了的感觉真好。
卫凌让司机先送江思然回家,自己靠在座位上眯了一会儿,再睁眼,人就架到了卫家一楼客厅。
她摆摆手勉强站直身子,拒绝穿着睡衣满脸担忧的赵姨的好意,独自撞进楼梯后的电梯里,坚强地坚持一个人完全可以。
事实上,她确实可以,不仅一个人上了楼,更是独立完成洗漱这一系列复杂的事情,干净且乖巧地躺到床上盖好被子。
以前她都是这么棒的,甚至偶尔喝断片,只要是回到她熟悉的房子里,她也不是醉成泥那样站不起来,就都能独立完胜。
不过是习惯成自然。
躺在床上,卫凌想着那些过去,心里微微颤动,一如她酸涩眼睛上的睫毛。
那不是她愿意的,可是她没办法停下。
大概真应了那句话:从简入奢易,从奢入简难。
光是想想都已经开始难受了。
现在的生活虽然和过去一样忙碌,但有温度太多,也有趣太多。
明明没有谁说了会让她回去和失去,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她的心和神经越来越紧绷。
可能和清楚的意识到并见识到卫泽秋的无能有关?
卫凌觉得十分有可能,坦白点讲,她的心底对于卫泽秋的“下线”……不知不觉中就从期待变成了期待和恐惧。
总是无法自控的将她的结局和自己的结局进行串联。
这不应该是一码事,冥冥之中又全是因果。
卫凌无力地想着,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好像站在了一片漆黑的沼泽地中,挣不得跑不得,连一点光亮都找不到。
之后的两天,按时起床上班的卫总,不得已又被工作抽成陀螺。
虽然容易积攒怨气,但不得不承认,人一旦忙起来,真是一点胡思乱想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直到周三中午,她好不容易挤出时间去和容容一起吃午餐,临出门又被仿佛永远都不会累的韩助理堵在了办公室里。
卫凌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眉头微蹙地瞪着韩助理:“有什么事情不能等我回来再说吗?”
实诚的韩助理微笑点头:“是的卫总,不能。”
卫凌感觉自己的好心情宛如一个巨大的被扎了孔的气球,慢慢漏气,身上的精神气肉眼可见地在流失:“既然非说不可的话,你先告诉我,你要说的事会影响我和容容吃午饭吗?”
“有这个可能性,但不高。”韩笑笑答得真诚,点开手中的平板彻底阻绝领导的挣扎,单刀直入,“您先看看,这是今天刚收到的消息。”
卫凌看向屏幕上显示的人影,照片清晰度不算高,拍摄距离应该挺远的。
挨个翻过,全都是卫明淮和沈翠珠两个人,哦不,最后两张是卫泽秋,照片上的水印显示均为今天上午。
卫凌焦躁的心缓解了1%,她挑眉看向桌前站得和电线杆似的完美助理:“什么情况?”
韩助理说:“我怀疑她们正在尝试套现,具体方法还不清楚,我个人认为或许和房子有关。”
“以最快的速度查清和她们接触的这几个人。”卫凌重新点开卫泽秋的照片,那张从被自己扇过后一直挂着颜色的脸看起来干净了不少,看来躲在华云国际的这几天没少努力。
她指间落在屏幕上,对着卫泽秋的脸和身后缩放了几次后问,“除了见照片上的这两个人,她有没有再出来过?”
韩助理摇头:“没有,但一个小时前结束会面,她没有回去。”
“没回去?那现在人呢?去哪了?”卫凌问。
韩助理答:“打车去了南城老街,进了一家二手奢侈品店,目前为止还没有出来。”
“去二手奢侈品店?她是要买东西还是想变现?”最后一句卫凌的声音放得很低,像是在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