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
江思然用余光打量已经走到外侧小沙发上坐下的女人,冷笑:“有些人就是人做够了喜欢当鬼,晦气。”
“???”明确知道江思然不是在冲自己的卫凌,脑袋上的问号更多了。
但江思然不愧是江思然,心中时刻惦记着自己人,明明自己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还不忘卫凌看中的那双鞋子,侧身亲手把它套到好友的脚上,再催促道:“站起来试试,合适咱就走了。”
“走了?”卫凌极快地瞄了眼不远处的背影,隐约猜到点什么。
江思然对她的试探毫不在意,眼睛有所指地转了半圈:“去别的店看看。”
“……”
两分钟后,江思然和卫凌两个人共提着三个纸袋,在店长和收银小姐姐震惊而忧虑的目光中,离开了。
商场许多店铺已经关灯上锁,唯有相邻和对面的几家品牌店面依然灯光焕发,等待着她们的光临。
江思然回头嗤了一声,撒气似的说:“打入冷宫一个月,再有下次永久拉黑再也不来了!”
卫凌在原主的记忆库里搜索了五分钟,仍旧没想起那人是谁,听到江思然如此激动,疑惑地看着她:“为什么?”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江思然停下步子,表情似乎比刚刚那位欲言又止的店长更震惊,“你不记得她了?”
“……”卫凌细品江思然的发言,斟酌着试探着,“我应该记得吗?”
江思然长出一口气:“是不应该的。”
卫凌放心了,可心没放踏实,江思然又说:“但我不信你忘了。”
卫凌不接话,也不敢接话。生怕说出什么不应该说的来。
江思然若有所思地往前走了两步,哎了一声说:“你是不是没认出来她是谁?”
卫凌被她不错眼珠地盯着,正犹豫该给什么样的反应,江思然按着她的肩头自问自答:“肯定是!这世上没几个人能像我一样,连她化成灰都能认出来,瞧她那张脸浮囊的,不在Z市这几年肯定没少动。”
“对了,前两年听谁说她晚上出去溜达,遇上抢劫差点命都没了,住了好久的院……八成就是那时候。”
“……”卫凌等了半天没等出来重点,拍掉肩膀上的手,反按住喋喋不休的江思然,“所以她到底是谁?不能是你背着我处的前女友吧?”
絮絮叨叨的江思然瞬间正常了,她呸了一声怒道:“我这辈子孤独终老也不可能和她孟若珊处对象!再者说了,我什么时候谈恋爱瞒过你了!”
哦吼,叫孟若珊。
姓孟,不是姓翁,当然也不可能是她原来的世界里的人,那没事了。
彻底踏实下来的卫凌,耐心地安抚起情绪激动的江思然,不断尝试用展柜上的鞋子转移她的注意力。
然而到底受情绪影响,一向不刷掉个几十万不愿意回家的江思然,今晚满打满算只买了十双鞋就提不起兴趣了。
其中有四双还不是给自己的。
上车时,卫凌多看了眼手中白得的三双鞋,被敏锐的江思然抓个正着:“看什么看?嫌我买少了是不是?”
“是啊。”卫凌笑着矮身坐进车里。
江思然总算有了笑脸:“那以后我也跟着你叫爸妈好了,正好璟悦一直说我是她比亲姐还亲的亲姐。”
“随你高兴。”卫凌没什么所谓地耸耸肩,侧头拉安全带,好巧不巧余光又瞥到了那抹身影。
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的对面还站着一个人。
那人站在背光的阴影里连身形都看不太清楚,只能看见她伸出手接走了孟若珊递过去的手提袋。
江思然也看见了,调转车头时故意倒了半圈,让车头的大灯扫过她们。
遗憾的是,法拉利的车灯太低了,距离又不是那么完美,光没能打到她们的脸上。
“在国外待得好好的,偏要回来讨人嫌,烦!”江思然说着猛转方向盘,离开停车区。
副驾上的卫凌却不由得被那束划过的光惊呆了。
差不离的角度,江思然没看到的脸她当然也是看不见的,无奈那身衣服和身形的辨识度太高,她想认不出都难。
是卫泽秋。
不小心嘀咕出声的名字把身旁的江思然吓了一跳,“你说谁?”
卫凌没想到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也不否认,坦诚地对着她重复:“是卫泽秋。”
“我认得她的衣服。”
“她?她怎么和孟若珊勾搭上了?”江思然目瞪口呆,“孟若珊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她能和卫泽秋……不是,她刚刚是不是还给了卫泽秋一个手提袋?”
卫凌点头。
江思然哈地笑出声:“还说她做了什么天使投资人,回来是因为工作调动,我真以为她现在翅膀硬的瞧不上孟家的产业了呢,合着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到底被教过做人了,臭毛病都改了哈,挺好,挺好!”
卫凌:“……”完全接不上话。
江思然也不在乎卫凌应不应声,拐过十字路口,继续说:“卫泽秋不是个安分的,我还是那句话,你多留心。”
这点没人比卫凌更了解。
回到卫家别墅已经近零点,江思然看着一楼客厅的灯和漆黑的二楼,趴在车窗上和卫凌说话:“明天晚上戴姨和卫叔在不?在的话我把我爸妈都叫上。”
卫凌回头看了眼二楼最西边透出的那一点暖光,想起晚上去吃饭的路上卫州宇给自己的提醒,缓缓摇头:“没说,应该是不在的,江叔叔忙,你也不要勉强。”
江家就江思然这么一个女儿,按说以后家产必然都是她的,偏她志不在此,卫州宇都退休好久了,江亭晚还奋斗在岗位上。
江思然想想心里也虚:“那成,到时候见。”
“回去慢点开。”卫凌目送她离开,转身穿过每隔两米竖着一盏路灯的石子路,将家里多余的灯关掉,快步上到二楼回房洗漱休息。
凌晨一点十分,床头柜上亮着的手机屏幕一点点暗下去。
陷在柔软的大床上的卫凌烦躁地翻了个身,没过几秒又重新翻回来,藏在黑暗中眼睛没有节奏地乱眨着,一如她那烦乱的心,总也找不对节奏。
睡不着,还是睡不着。
算了,起来吧。
打开床头的落地灯,卫凌坐到窗前的窄桌上,台灯下还摆着她先前放的一沓白纸和一支签字笔。
橙色的光洒在白纸上,照出上面有序排着的三个人名。
——孟若珊、卫泽秋、翁遥
笔尖落在孟字下方,留下一个小黑点。
卫凌按了按发痛的脑袋,放下笔去捡起手机,站到窗帘后的玻璃窗前。
这两天天气不错,夜里的星星格外亮,可惜落在手机镜头里就差了许多。
卫凌失望地靠在身前的单人沙发背上,随手删掉刚刚拍的废片,退出时习惯性点开微信。
没有未读消息,大半夜的有未读消息才比较奇怪。
不过百的通讯录里有九成是工作上的伙伴,江思然已经会周公去了,她再怎么翻也不可能翻到能在这个时候和她闲聊的人。
呵,又发现一个共同点。
卫凌失落地点开挂着红点的朋友圈,看清显示着一分钟前的那条动态,深色的瞳仁仿佛入了水一般荡起波纹。
是一张清晰的星空图,她点开大图发现底部还带着相机水印和拍摄时间。
巧的是,这张照片和她刚拍下的第一张时间上只差了一分钟,应该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卫凌含笑想着,顺手给照片点了赞。
点完她才发现,图片的左上方挂着“容我想想(容容)”。
卫凌:“……”
动态是刚更新的,她点赞了再秒取消也是会被看到的吧?
答案是肯定的。
因为看完点赞提醒的人已经戳开她的头像准备私聊了。
第11章
[容我想想(容容)]:失眠了吗?
看着屏幕上方跳出的新消息,卫凌停在边框上的拇指用力按了一下,接着飞快划进去,开始编辑文字。
即便她的大脑还没想好该回复什么。
输入栏上已经出于惯性出现一个嗯,再被快速地删掉。
和喜欢发语音消息的江思然不同,卫凌更习惯收发文字消息,这一点她和原主是一致的。
因为用眼睛筛选重点的速度比用耳朵要快得多,同为追求高效率的卷王,那么她们的手比脑子更快给出回应,再正常不过。
只是放在这个时候,就有点让卫凌难为情了。
微信回复消息的特性众所周知,她来了那么一下,等同于彻底断了死遁的可能。
回吧。
卫凌深吸一口气,像水似的滩在单人沙发上,斟酌着回复道:你也是?
[容我想想(容容)]:我习惯晚睡
卫凌没有和生人闲聊的经验,以前总是对此抱有期待,现在有了又别扭地像有蚂蚁在她的衣服里爬,闹得她浑身都不得劲,连接个话都像在研究合同条款,谨慎得过了头。
她盯着手机屏幕,一字一字打下:那还好。
对面秒回:还好?
卫凌抿紧嘴角,开始后悔怎么回了那三个字,见窗口又跳出一个疑问的动态表情包,硬着头皮打字。
——睡得晚比睡不着好。
[容我想想(容容)]:有点道理。
卫凌心说当然有道理,只要能保证睡眠质量,早点晚点算什么事?
但转成文字又变成:熬夜不是好习惯,可以的话,尽量早睡比较好。
[容我想想(容容)]:嗯嗯,我有在努力。
[容我想想(容容)]:你呢?在想什么?
失眠的原因众多,最常见的就是有心事,容容问得没毛病,看到卫凌眼里却变了味儿。
她们不过两面之缘,没有到能聊心里活动的程度,可视而不见也不合适。
短暂的纠结过后,已经感到难受的她果断选择主动终结这段聊天。
——没什么,该睡了,晚安。
聊天框顶端显示昵称的地方跳成正在输入,再跳回昵称,可想象中的回复没有出现。
卫凌从沙发上起身,关掉手机屏幕,克制住想要打开再看一眼的冲动,躺到床上去。
闭上眼的那一刻,横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地一声亮起柔和的光。
她忙屈起胳膊想要起身去看,然而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又皱着眉头躺回去。
一条微信消息而已。
不过一条能猜到内容的微信消息而已。
卫凌压制住自己的烦躁,埋怨似的想着,都怪江思然说的那些有的没的,惹得她不由自主想要去关注人家。
客观来说,多少是有点自作多情。
黑暗中的双颊倏然火辣辣的,卫凌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清空脑袋。
偏偏不肯安分的大脑跳得很,她越是什么都不想想,它越是冒出各种各样的念头。
比如:孟若珊是什么人?和江思然有什么恩怨?和卫泽秋是什么关系?
再比如:当年翁遥是怎么死的?明明五官差别很大,自己为什么会从孟若珊的身上看到她的影子?
到最后,又冒出笑容温婉的容容,以及她走出医院出口时忽然有些落寞的背影……
次日清早,生物钟失灵的卫凌连闹钟都没听见,一觉睡到公司早会结束才睁开眼。
时间显示,上午十点整。
几个小时前挑得她心痒痒的回复已经被今天的新消息挤到屏幕最底端。
卫凌心情复杂地挨个查看,快速收拾好自己下楼。
卫璟悦昨晚睡得早,今天起的也早,送走爸妈后一直赖在客厅的沙发上刷购物APP,听到高跟鞋踩地的声音诧异回头。
“啊?姐?你在家啊,我还以为你早去公司了呢。”
卫凌半个小时后有个客户要见,中午约了康行科技的张总吃饭,没空和小妹闲聊,摆摆手大步向前。
卫璟悦不是没眼力的,想起早上看到的新鞋子猜到姐姐大概是回来得太晚起迟了,当即从沙发上跳起来追上去。
“姐,爸妈她们今早吃过饭又走了,说是最快明晚回来,让我和你说她们和酒店打过招呼了!”
卫凌已经走到台阶下,回头看了眼光脚站在入户门后的女孩儿,挤出笑脸:“知道了,你回去把袜子穿上。”
“哦好!”卫璟悦应得响亮。
卫凌被她的乖巧逗得焦虑感稍缓,快步上车去公司,进入公司大门的那刻起,再次像个电动陀螺,自动起转。
等她提起的那口气松下来的时候,办公室窗外的烈日已经藏到了西边棉花团般的云层里。
距离晚宴开始还有不足四个小时。
坐在办公桌后的卫凌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和脚上的鞋子,起身走到窗边抻了抻筋骨,争分夺秒去和办公室相连的私人休息室,换提前准备好的礼服和上午带来的那双新鞋。
江思然提前给她预约了造型师,算算时间也该过去了。
让卫凌意外的是,预想中会打电话来催促的江思然竟然直接出现在她的办公室里。
“怎么过来了?”卫凌拿包的姿势一顿。
江思然转着手中的钥匙笑:“那还不是怕你工作太投入,把我们约好的事儿给忘了。”
卫凌挑眉:“原来我在你眼中是这么不守信的人?”
“噫~不说那些没用的,我是有事找你帮忙。”江思然说完拽着卫凌走出办公室,在员工看到她们之前及时地松开手。
卫凌离开前扫了眼仍奋斗在工作岗位上的助理,发现她对自己敲了敲手机,疑惑地找出自己的行程表,确定今天只剩下晚宴这一件事。 ?
那是干嘛?
直到坐上车,她才如梦初醒——中午去吃饭的路上她让韩笑笑去查了孟若珊。
忙昏头了,她居然给忘了。
扶着方向盘的江思然从进电梯嘴巴就没停过,看见路边走过两个披散着卷发的美女,突发奇想:“凌,你戚姨老说我这发型不好,你说我待会儿要不让发型师给我接一点?或者戴个假发?”
低头查看邮件的卫凌一句都没听见。
江思然:“……”
吱嘎一声,车子急刹停到路边。
卫凌被耸得往前栽了一下,被安全带勒住。
她茫然侧头:“?”
江思然瞥她手机:“你忙啥呢?从上车你就心不在焉的。”
“没啥,有个工作邮件漏了,我看一下。”
卫凌说着放下手机,问:“你刚刚说什么?纠结要穿礼服还是裙子是吧?我觉得都好。”
“……”江思然服了,“那part已经过了,我刚刚是在说,我去接个头发怎么样。”
“接头发?”卫凌不假思索地说,“不好,时间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