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虹原本没想这么早过来的,耐不住小女儿软磨硬泡,不得已吃过早饭换好衣服就过来了。
容容听见戴虹说她正和璟悦在小区门口,吓得蹭一下从沙发上跳出来,鞋都顾不上穿,跑到了阳台的窗口使劲找角度往外看。
戴虹听出她的呼吸变化,生怕吓到她,连忙出生安抚:“你别紧张,我们就是过来认认门,你不方便的话让阿厌出来接一下我们就好。”
“方便方便,我马上下去。”容容说着又光着脚往回跑,穿上拖鞋后径直往大门口跑,随便换上一双可以外传的凉鞋进电梯下楼接人。
阿厌刚开了一局斗地主,看见容容慌慌张张跑出来吓了一跳:“容姐?出什么事了?”
容容快步往外走:“戴阿姨和悦悦在门口,我去接一下。”
戴阿姨?阿厌反应过来这位戴阿姨是卫总她妈戴总,立即清空手机后台,快步跟上一起过去。
老领导上门巡视工作,不敢不认真对待。
卫璟悦早就收到过邀请,今天却是第一次真的上门,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坐进客厅,她忍不住连声赞叹:“哇!姐你家好漂亮啊!难怪我姐来了就不想走呢!我也想住在这儿了。”
戴虹也很意外,来之前她想着给添置点东西,看了才知道担心有多多余。
容容看卫璟悦对着电视柜旁边的柜子拍拍拍,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些都是你姐买的。”
“我姐买的?她原来喜欢这么跳的颜色哦?”卫璟悦惊讶回头,仔细想想是给容容姐买的那也算合理,又起身往和客厅连接的走廊指了指,“姐你家几个房间啊,有没有闲着的侧卧?以后没事儿我能来你家玩儿不?”
容容想起那几间空着的屋子,表情有些尴尬:“有的,可以。”
卫璟悦到底年轻,敏锐不比戴虹,拉着容容就开始撒娇:“是哪间啊?姐可以带我去看看么?”
戴虹看出容容的为难,笑着走到前面去:“悦悦这丫头毛病多得很,打小挑剔,容容你这里有空房间没有?有的话正好让她自备床铺过来。”
容容对上戴虹的眼睛,心里悬着的那丝尴尬顿时消散,坦诚道:“房间是有的,不过因为平时我没什么朋友会过来,所以留出来的房间是空的,悦悦可以看看喜欢哪间,喜欢什么样风格的床和品牌用品,我来添置。”
戴虹听到这话,愉快地笑了——到底没有白来。
简单看过空房间,戴虹也不再兜圈子,表明来意的,果断带着容容一起逛街买买买。
卫凌在公司开完会发完喜糖才知道这件事,下午回家看到卫璟悦也在,书房已经装好的喜悦瞬间瓦解:“你没和妈一起回家?”
卫璟悦抱着容容的胳膊说:“嫂说晚上请我吃饭。”
“吃完饭呢?”卫凌看向容容。
容容:“悦悦说她快返校了,这几天想住在这里。”
卫凌:“……”
卫璟悦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竖着食指摇晃:“不不不,嫂你说的不对,是下周我要住在这里,明后两天你们要跟我回家去。”
问号同时挂满容容和卫凌的脑袋。
卫璟悦说:“咱爸咱妈今早吃饭时制定了一条新家规,从今天开始,所有不在家住的家庭成员以后的每个周六周日,必须回家住!”
挂满容容和卫凌脑袋的问号,眨眼变换成密密麻麻的省略号。
卫璟悦挑眉:“不信?等着吧,最迟晚饭后妈妈就会在新建立的家族群内发通知。”
当晚八点整,晚饭刚进行到一半,只在建群时散了几个红包庆祝家里有新成员的戴虹,果真发了一条无比严肃的卫家唯一家规。
卫璟悦登时一脸得意:“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大概是为了确保每个人都能看到消息,也或许是为了调节气氛,卫州宇在通知下连散了三个超级大红包,以示对老婆的支持。
捧场王卫璟悦果断收下红包后,拍了三人就餐的小视频发在群里,又亲眼盯着两位好姐姐领红包表态。
卫凌失笑:“璟悦,我真的很怀疑你是妈故意留下来监督我们的。”
大口吃肉的卫璟悦头也不抬:“当然当然,妈说了,这是阳谋,不怕你拆穿。”
容容笑着举杯和卫凌相碰:“阿姨太可爱了。”
卫凌耸了耸肩,压低酒杯,叮铃一声轻响:“敬咱妈。”
容容脸红没有说话,卫璟悦闻言举起手边的杯子往跟前的餐盘上轻轻一碰:“敬咱妈!”
与此同时,卫家别墅。
戴虹和卫州宇满意地看着各自的手机,刚想伸手击掌,卫州宇的手机上跳出一个陌生号码来电。
卫州宇疑惑地看了眼号码归属地,又看向戴虹,皱起的眉毛下隐约猜出了来电人。
戴虹心似琉璃,哪里猜不出这个时间点的本地人能有谁,垂下眸子摆弄自己的手机。
卫州宇见状接通电话,下一秒,听筒里果然传出熟悉的声音。
“儿子,爸身体不舒服,你能不能来看看爸?”卫建飞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虚弱,不过更稀罕的是他不在高傲的语气。
是终于知道了他二儿子一家的事情了吗?那拖到现在才找来,他的心也够硬的。
卫州宇没有回答,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又可怜了些:“爸知道错了,这些年爸是做得不对,一直偏疼你弟弟一家,爸跟你认错跟你道歉,好儿子,你能不能来看爸一眼。”
戴虹听不见卫建飞说了什么,但没人比她更明白——卫建飞就算道歉也不会真的觉得自己错了,他那样的人只会担心没人给自己养老,即便求和,也必然是认识到从头到尾也只有卫州宇这么一个二儿子能给他养老罢了。
卫州宇沉默许久,到底受不了电话里低低的抽气声,无奈地问了一句:“你在哪儿?”
“在家。”电话里的人立即应声。
电话挂断,戴虹看向卫州宇,听他说完卫建飞的哭诉祈求,立即起身表态:“我跟你一起去。”
卫州宇知道戴虹不喜欢自己那个老糊涂的父亲,听到她这么说下意识想劝。
然而戴虹并不给他这个机会,转身去拎包换鞋:“一起去,如果真的只是身体原因,我什么都不说,你想尽孝我也支持,但是如果他敢提老二一家,提我两个孩子……”
卫州宇追过去抢声:“我明白,我知道该怎么做。”
于是,一个小时后,在戴虹亲自给卫建飞倒了杯温水回来,准备劝他早点休息,老年人得保养好自己,却听见卫明淮和沈翠珠的名字的时候,一扬手把那半杯温水狠狠掼在了实木床头柜上。
玻璃碎裂,温水溅得到处都是,吓得半躺在床上的卫建飞身子瑟缩。
戴虹站在卧室门口,冷冷地瞪着他,扔下“死性不改”四个字口转身走人。
坐在床前的卫建飞失望摇头,起身叫来保姆收拾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吃过晚饭的卫凌带着容容送璟悦回家,一分钟都不敢多耽搁,调头就走。
卫璟悦站在家门口撇嘴:“都回来了还要走啊!”
容容笑倒在卫凌怀里:“你真是……”
卫凌挑挑眉不说话,搭在容容腰上的手轻轻一捏:“说好了周六周日的,现在还是周五呢,不回。”
容容按住她的手:“那到时候我也得跟着你?”
“当然,你是新成员。”卫凌点头。
容容:“没领证呢!”
“领证?开什么玩笑?现在Z市谁不知道你是我的?”卫凌不接受这个问题。
容容:“……”
卫凌:“当然,也都知道我是你的。”
两耳不闻后排事,一心只想赶快结束这段路程的阿厌把油门踩到了底。
第二天上午,两人在床上赖到十点多,头发湿漉漉贴在颈侧的容容想剪头发的念头达到顶峰。
“不管,今天我必须得去把头发剪了!好热好热!”
卫凌没有异议,抱着她往浴室走:“我没有意见,等会儿吃过午饭我们就去。”
“不!剪完再吃午饭!”容容非常坚决。
卫凌点头:“行,听你的。”
当天傍晚,逛得筋疲力尽的两人才如约回到卫家吃完饭并留宿。
卫璟悦和戴虹对于容容的新发型赞不绝口,次日娘俩就去做了头发。
卫凌和容容又在外面转了一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遇见江思然和小薇,四人干脆一起逛了一下午。
江思然得知卫凌和容容要回卫家吃饭,也没客气,送走小薇就跟着一起去了。
卫凌有些意外:“你不和小薇一起吃晚饭吗?”
江思然叹气:“她晚上约了人,我不方便死缠着她。”
卫凌表示理解。
当晚,卫家的餐桌上再多一员,戴虹非常满意。
可能是年纪大了,她现在是越来越喜欢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热闹感。
这样的热闹连续了几个星期后,戚毓兰也带着自己的一家三口加入进来。
不仅周末,后来的中秋节都是一起过的,为表心意戴虹也邀请了容容的爸妈过来。
今年的中秋节没赶上长假期,卫璟悦没有回来,迟妙妙的妈妈容文秀得知后,立即带着老公出发去了H市找迟妙妙,“顺便”邀请卫璟悦一起过节。
江思然对此有点小意见,但不算很大,在小薇的安抚下,非常愉悦地吃了一大块月饼。
卫凌看得想笑,靠在容容的身上,沐浴着月光表情严肃地拆着手中的蟹子。
容容望着月亮出神,听到卫凌说张嘴就配合得张开嘴,感觉到嘴里多了东西,就闭上嘴嚼啊嚼。
皎洁的圆月下,差点被月饼噎住的江思然干了一大杯酒顺气。
接着不知道是一时冲动还是早有预谋,她在一众亲人的注视下掏出那枚亲手设计、切割、镶嵌的彩钻戒指,单膝跪到躲到容容旁边赏月的小薇跟前。
热闹的院子刹那间落针可闻。
江思然昂着微红的脸蛋对表情呆滞的小薇说:“小薇,别的废话我就不多说了,和你说点真心话。”
“我喜欢你,想永远跟你在一起的那种喜欢,你要是喜欢、不讨厌我的话,能不能给我个机会,和我在一起、谈场恋爱试试?”
小薇感觉到无数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双颊滚烫地拉扯江思然地胳膊:“你先起来再说。”
“你先回答我再起来。”江思然眼含笑意地看着她。
周围没一个人起哄,安静得让小薇更加难受,她拉不起江思然干脆深吸一口气单膝跪在她对面:“那你给我戴上?”
江思然立即将手中的戒指推到她的中指上,张开怀抱把人扣住:“我就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
小薇低头将脸埋在她的肩膀上,心里掀起巨浪,这样热情无畏的人,她倒是想不喜欢,可根本做不到啊。
江思然半抱着她站起来,在热烈的掌声中托住小薇有些烫手的脸,用力亲了亲。
容容失笑,刚想去看各位长辈们的反应,脸侧突然多出一只手推着向相反的地方转动。
……不是?等等!
卫凌的睫毛扫过她的鼻梁,定在她的眼尾,不等她反应,卫凌温软的红唇也用力印在她浅粉色的唇上。
中秋节圆满结束,假期同样结束的卫凌全身心投入进工作中长达半个时间之久。
眼见距离约定的出游时间只剩下三天,她突然接道一家私立医院的座机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没有主动表明身份,但卫凌还是通过那沙哑衰败的声音认出是孟若珊,或者说是翁遥。
她说:“我没多少日子了,你再来见我一面吧。”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卫凌疲惫地靠在办公桌前的椅背上,闭着眼睛轻轻转动椅子。
翁遥说:“不敢来?我都要死了,你怕什么呢?”
卫凌知道她这是激将法,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再去见她,但真的听见电话里的人说最后一面的时候,她又纠结了。
上次见面时,她确认了自己来到这里是她搞得鬼,可她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再多一点都没有了。
真的不见了吗?
如果翁遥说的是真的,她真的要死了,那不见的话,以后怕是要成遗憾。
算了,去吧。
卫凌睁开眼看向窗外:“地址。”
电话挂断,卫凌按着桌沿起身,拿上搭在椅子上的外套和沙发上的包大步离开。
孟德胜的金楼在短短两个月内被瓦解蚕食,名下的好几家店铺和员工都被江思然接收,这背后没有大手推波助澜是不可能的。
卫凌对于这一块的生意没有兴趣,也就装傻充愣没有在江思然的面前挑破,现在走进住院部见了孟若珊她才真切的觉得——发生的一切对于床上的那个人脸色苍白形销骨立的人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