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秋白听了谢颂芝的话,初听好似很有道理,可不敢细思, 他毕竟不是原主,也不是纯原装的男人。
别说他们两人生孩子的事, 没有谢秋白参与,根本就不会有。
而孩子既然已经生出来了,那自然就是他们俩共同商讨出的结果。他都没有说什么,自然也用不着家中二老为他抱不平。
就算这起初是陈舒瑶的意愿,她愿意受十月怀胎之苦,为什么就不能是她想要就要?
谢秋白怀疑,他们是想离间开他和陈舒瑶,然后再进一步的从新掌控他的未来人生。
当初,能被其他儿女挑拨几句,就把原主逐出家门,然后就是长久的不闻不问,他这个上辈子曾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宝,很清楚这并不是一对多么爱他的父母。
另外,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无论是谁,也无法从谢颂芝之流,这样放大镜一般的挑剔打量下,安全无虞的通过。
在这样泥沙俱下的世界,谁又能是那个干净无垢的一个?
陈舒瑶身上最糟糕的不是她自身如何如何,最糟糕的是,无论是她在娘家还是婆家,她都像是一个外来闯入者,没有人设身处地的,站在她的角度为她考虑过事情,所有人都倨傲的对她挑三拣四,却又都不曾把她真正划进自己的阵营保护。
看似她拥有的很多,可实际上她一直都是一个人赤手空拳,她仿佛是一个寄居者,游荡在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这就造成了她有一点不好,没人为她谅解开脱,遭到的只有无尽的责备和惶恐。
连原主强迫陈舒瑶两人在一起这种洗不白的事情,都能为他开脱,得到原谅,甚至变成对陈舒瑶的恶意揣测。
人心就是偏的,却没有心是偏向她的。
她如果不在乎谢秋白,也就根本不会想融入他的家庭,她需要融入陌生的家庭,就要接受被审视轻视甚至贬低。
而她如果出身优渥、得亲人爱重,也根本不会有如今的际遇。
顾家二老对她的家庭环境,以及性格不满,而同样的家庭环境下,他弟弟却是活的痛快淋漓,她从小性格的形成,又有多少是社会规则之下,酿成的悲剧?
她一生不由自己,到最后,举世皆敌,错的却又全是她。
“这是你家人,你的爸爸妈妈对你都很好,你不和他们在一起,他们会很想你的。”
陈舒瑶的内心是失落的,她想靠自己,得到顾家的认可,却搞得一团糟。
她并不愿意今天被谢秋白看到她的窘境,甚至被“拯救”。
在她家时,谢秋白和她父母、姑姑等亲戚都相处的很好,这让她觉得很省心。
到了她在谢秋白家里,却是处处碰壁。她心里清楚,这是因为他们打心眼里看不上她,觉得她是贪慕虚荣的人。
可她并不是,但似乎也没人在乎真相,在看她不顺眼的人眼里,她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罪大恶极。
谢秋白摇头,“我如果不是现在的我,他们不会让我回来,甚至根本不想看到我。
咱们才是一家人,是你在我最糟糕的时候,一直陪在我身边,在我心里,还是你更重要一些,你在这里不快乐,那就没有继续在这里待下去的必要了。”
陈舒瑶咬唇,下意识就要低头,她觉得很丢脸。
她感觉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背后推动着她、催促着她,让她和谢秋白的关系变得更加紧密,让她更加依附在他身上,只有被他保护着,她才能够得到大家的肯定和羡慕,无论是在她家,还是在谢秋白家。
虽然陈舒瑶为谢秋白做出这样的举动感动,可她并不愿意成为那个阻碍,他可以和父母不和,但她不愿意他是因为她。
陈舒瑶不敢想象,如果没有他这五六年来对她笃定的支持和无微不至的爱护,她来到这样的顾jsg家,在面对那些来自权力地位的全方位打击时,她能否在被压弯下脊梁时,依旧稳住自己的内心。
陈舒瑶心里很感激能遇到谢秋白,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不因她出身、性别、性格,而对她心存轻视,也不需要她为了得到认可而背叛自己。
一直以来,她都被他坚定的选择并支持,曾经她会惧怕和感到无助的许多东西,似乎也变得无所畏惧。
她是想要和谢秋白的家人相处好,也让他感到她当初感受到的省心,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的,可……
谢秋白抬起她的下巴,“别低头,把你当初训郑多海不让他借我钱的那个劲拿出来。”
这个人,竟然又提起这种陈年旧事,陈舒瑶捂住谢秋白的嘴,“不许提,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拿出来说。”
说完,她就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问谢秋白,“那我算不算是西施、貂蝉这种红颜祸水啊,让你连家都不要了。”
谢秋白无语,陈舒瑶勾住谢秋白的小手指,“很抱歉,让你因为和我在一起,夹在中间难做。”
这一刻,无需任何言语的,谢秋白看着陈舒瑶的眼睛,突然就生出几分令人心悸的心旌摇曳来,她的眸子依旧盈盈如秋水,眸底却仿佛燃起了一团火,是不屈,是坚韧,是不畏凛冬凌寒独盛开的倔强。
这大约就像是守候一朵花开,在看到花含苞时的欣喜吧。
“你怎么了?”
陈舒瑶察觉谢秋白的躲闪,有些奇怪。
谢秋白摇头,“时间不早了,太困了吧。”
人是不能熬夜的,他应该是因为太晚没睡,才突然心脏砰砰跳了那么一下子的吧。
在准备离开京市之前,顾秋筠突然把谢秋白揪到一个餐厅,一进门,谢秋白就被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惊了一下。
“郑多海?你怎么在这?”
话说完,谢秋白就意识到不大对劲,在春节之前,郑多海曾找他问过京市哪里的饭好吃。
现在,他们就是在那个谢秋白说的那家饭店,他姐又把他拉到了这里!
“你们俩?!你们俩怎么会搞到一起的?!”
郑多海挥开谢秋白激动颤抖的手指,“说话注意一点,什么叫‘搞到一起’?!我和你姐是正经相亲认识的,我和你姐还特别有缘分,在相亲前,在火车上遇到过。你姐特别厉害,当时是她帮我解决了扒手。”
“……什么时候的事?”
他们这么经常见面的关系,郑多海这厮竟然到现在才告诉他这件事!
他一直把他当小弟,不想他却想做他姐夫。
还有,他那愈加圆润的脸盘,哪里配得上他飒爽英姿的亲姐,郑多海他真的是不配!
谢秋白虽然就问了那么一个问题,他心里的话,却随着他逐渐犀利挑剔的眼神透了出来。
郑多海和谢秋白认识这么多年了,实在太了解他了,这家伙铁定是觉得他配不上他姐。
郑多海捂住自己的胸口,一副伤心欲绝的德性,“老谢,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你竟然都没告诉我你是顾家人,这实在太让我伤心了。”
顾秋筠瞥了两人一眼,“我叫你们俩一起吃个饭,怎么都这么多戏?不然给你们搭个台子?”
“吃饭吃饭。”谢秋白立刻坐下道。
“吃饭重要,吃饭重要。”郑多海跟着附和。
席间,谢秋白和郑多海不约而同的开始互揭对方的短处,谢秋白说郑多海有个贪嘴好吃的毛病,还把第一次见面吃饭,展开详细说了一下。
郑多海开始说谢秋白是出了名的妻管严,又把谢秋白被陈舒瑶当众不让别人借钱的事,拉出来讲了讲。
本来进行的很好,不想到了最后,郑多海竟然又总结陈词,“我一定会像小谢一样,是个妻管严的好丈夫的。”
这立刻就让谢秋白觉得,自己被郑多海阴了。
他最后如此一拔高,就显得他说郑多海的坏话,很小气吧啦,呔!
而且,听听,酒一口没沾,这家伙已经开始说醉话了,刚刚还喊“老谢”呢,吃个饭的功夫,“小谢”都称呼上了。
照这架势,那不就立马要喊他“弟弟”了?
为了这个,谢秋白真诚建议,“姐,你换个人当我姐夫呗。”
“没事,”顾秋筠安谢秋白的心,“咱爸说了,结婚不满意就离婚。”
这让刚觉得自己有望转正的郑多海,一下子苦了脸。
临分开之前,郑多海拉住谢秋白,“今天之前,我真的不知道秋筠是你姐,我俩在火车上遇见后,一开始是笔友,是她一直打听你的事,咱俩总在一块,我还以为她是好奇我是做什么的呢,给我美的呦,不想全是我自作多情!
年前我俩才相得亲,谢哥,你可一定要相信我啊。”
第59章
在离开京市的时候, 郑多海是和谢秋白一家人一起走的。
相比起谢秋白的淡定,他就差泪洒月台了,盖因他想尽快把和顾秋筠的婚事定下来, 结果正在商量着, 顾秋筠突然就被急召回部队了。
一路上向来话多爱吃的郑多海,罕见的沉默忧郁起来,经常做的动作就是单手支着下颌,望着车窗外的飞逝的风景发呆。
本来他这个样子,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人, 可惜, 他的头发被大宝、小宝,扎成了满头的小揪揪。
除了滑稽, 那是什么也没有了。
两个小家伙现在正是话多好动的年纪,除了睡觉, 那是一刻也不带停的。
郑多海即将要成为他们的小姑父, 关系更加亲近了, 急于挣表现的郑多海,一路上被他们两个脑子里的突发奇想闹腾的, 连忧伤都没工夫忧伤了。
这倒是给谢秋白和陈舒瑶, 减轻了很大的负担, 蛋黄才一岁多,正是还时刻需要抱的年纪。
再加上马上四岁,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的双胞胎,年前回京时的火车上,谢秋白和陈舒瑶都被累惨了。
有了郑多海, 谢秋白去厕所都变得从容了许多,不想刚出了卫生间, 谢秋白就被低着头,从他身边挤过去女孩子吸引住了视线。
“等等!”
他的话一出口,女孩子浑身就一抖,谢秋白不确定的问,“小红梅?”
刚刚还瑟瑟的小女孩子猛地一下子抬起了头,看到是谢秋白后,就一下子扑到谢秋白的怀里,“谢叔叔。”
小红梅穿的十分单薄,谢秋白知道去年金美娟和戴明哲回老家过年,把她留在了姥姥家。
好像是因为金美娟的哥哥、姐姐,分别顶替了她爸爸和妈妈的工作,结婚后一大家子挤住在一起,没有留她的床位。
金美娟虽然下乡后过得不错,可她是家里最小的,她发扬孔融让梨的精神,选择了下乡当知青。
哥哥姐姐却是一点不知道她的贡献,她不过几年没回家,家里连她容身的地方都没有了,干脆把红梅留在沪市,意在提醒他们,尽快给她弄一个回城的名额。
小红梅也要有十岁了,正是抽条长个的年纪,身上穿的衣服却都短了一截,衣服还很破旧,一看就是穿的谁的旧衣服。
马上就要到鲁市了,火车外的温度愈发低了,她身上却穿的只是单衣。
谢秋白把身上的呢子大衣脱下来,给小红梅披上。
“饿了吧?”
小红梅点点头,乌溜溜的大眼睛,怯生生的,没了小时候的调皮,变得文静乖巧了许多。
谢秋白把她拉到座位上,从行李里,给她拿了些吃食,摸摸她的头,“快吃吧,看你瘦的。”
大宝、小宝是个霸道的崽,当初生蛋黄之前,谢秋白就引导他们了一段时间,才让他们接受并期待老三的到来。
现在,看到他们的爸爸带着一个大孩子,他们连玩都顾不上了,纷纷熟练的爬上了谢秋白的身上,小宝对着小红梅瞪大了眼睛,凶巴巴的问,“你是谁?这是我爸爸,你不许抢。”
大宝慢了一步,也道,“抢别人的爸爸的是坏孩子,你没有自己的爸爸吗?”
小红梅不过离开了一年时间,还记着这俩小崽子,这两只却已经把小时候陪他们玩的小姐姐,忘记了个干净。
还不等小红梅说话,谢秋白就各拍了两人一下,“这是你们红梅姐姐,你们小时候,她对你们可好了,还给你们带好吃的小草莓,现在都不记得了?”
两小只诚实摇头,大宝还一本正经的对小红梅道,“这是我们仨的爸爸。”
小宝瞪大眼睛,努力让自己凶狠一些,挥舞着小拳头道,“你不许来抢哦,jsg我打人可疼啦,不信你问妹妹。”
谢秋白:“……”
就很无语,她妹妹才多大,话都说不好,也能当她的证人?
反正得到小红梅的肯定不会抢他们爸爸的承诺后,两只小猴子一样的崽,从谢秋白身上又都蹭蹭爬了下去,继续去找郑多海去玩了。
谢秋白都不知道,大宝、小宝这是跟谁学的,他是他们爸爸,又不是路边的肉骨头,还能被别的孩子叼走了?
需要他们看到个孩子,就跑过来确认,宣示一下主权?
陈舒瑶抱着乖乖睡觉的蛋黄,好笑道,“这是他们太喜欢你这个爸爸了,怕有人和他们抢。”
谢秋白苦笑不得。
反正到下火车的时候,大宝和小宝两个崽,已经和红梅玩成了好朋友。小孩子都喜欢和大孩子玩,有红梅带着他们俩乱窜,两小只都高兴疯了。
下火车前,两小只都不舍得下车了,小宝还要求谢秋白,“爸爸,我喜欢姐姐,让红梅姐姐也喊你爸爸吧。”
他这个爸爸到底是什么?不久前还在担心爸爸被抢,转眼就又要大方的把爸爸让出去了?
谢秋白好笑点点小宝的鼻子,“你红梅姐姐有自己的爸爸,爸爸不能乱喊。”
大宝在一旁煞有其事的叹气道,“我们问了,红梅姐姐的爸爸就是戴叔叔,戴叔叔没有爸爸个子高,不会做水枪,也不会讲故事,一点也不好,红梅姐姐也想换个爸爸了。”
小宝兴高采烈的举起小手,“对对,我们就让她换爸爸当爸爸。”
谢秋白无言以对啊,他这个爸爸到底是什么?
陈舒瑶问,“那也要把妈妈让给红梅姐姐吗?”
得到的却是大宝和小宝,一致的摇头。
陈舒瑶朝着谢秋白眨眨眼,嘴上却问,“那怎么把爸爸让给红梅姐姐了?”
大宝、小宝对手指,然后小宝开始比划道,“爸爸好大个,可以分开。”
大宝在一旁一个劲的点头,“爸爸说要学会分享。”
谢秋白:“呵呵!”
心里决定以后要对老三好一些,这俩明显已经成了陈舒瑶的忠实拥趸,他要把老三拉到自己这边阵营才行。
回到团场后,金美娟和戴明哲明显都不知道红梅突然跑回来的事,问了才知道,她在那过得也并不好。
金美娟当初想的是,让红梅在大城市上学,顺便督促哥哥、姐姐,给她找回城招工名额。
近两年,回城的人也不少,尤其是他们团场变得更好后,生活富裕了后,更加有了余钱,来张罗回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