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又有人带来一个准确率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内部消息,当今已经明确表态,老尚书前脚告老,后脚就把一位外放的官员空降到礼部任新尚书。
偷偷连升迁酒都请了的王淮,再度陷入尴尬境地。
很多人都背地里嘲讽他,许是上辈子做了十分缺德的事情,才会这一世在官途上如此婉转曲折!
“王淮5日那天在哪儿?”
贺延舟的眼睛亮了,前头还有一个李修鹤被杀案呢,这个王淮不就有十分充分的杀人动机!只要李修鹤死了,甭管当今是不是会给礼部空降一位尚书,作为李修鹤下属的王淮都有升迁的机会,而且,这机会非他莫属。
他突发奇想的这样一问,在场很多人不解。
张松蒿是今天上午巳时中被杀的,这会儿大家都在张松蒿的被杀现场,贺大人这问的莫名其妙的。
“这个……”
肖鹏也很不解贺大人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到底是啥意思,不过,他案子办的多了,自然懂得,查问某人时,他与案件相关的一些事情必须要问清楚,即便后来发现与案件没任何关系,那也得问,省了在案情办理过程中,还得来来回回找此人查问,届时,对方烦,办案人也浪费时间与精力。
所以,尽管贺延舟问的没来由,他还是可以回答的,“回贺大人,在下倒是问过王淮,他说购买绿幽鸩毒是为了验证其功效,至于他最近的行踪,他是主动跟在下坦露的,他这个月初一起就休了年假,回白城老家探亲了,在下赶到礼部时,在大门口与其遇见,他刚刚从白城返回,家还没回,因有一些公务要处理,所以进城后先赶到礼部。”
“他……”
贺延舟刚问了一个他,肖鹏就再度道,“谨慎起见,在下从礼部赶回来的途中经过西城门,已经问询过西城门守门官,他言说,王淮王大人的确是巳时从外地赶回来,他是带着一妻一妾一起回的老家,在西城门门口,他与妻妾的车队分两路,妻妾回府,他则赶往礼部衙门。”
“原来是这样。”
贺延舟听罢,心情有些低落。
原本他还以为能在张松蒿这件案子的办理过程中,发现李修鹤的被杀真凶!
可是,他不得不承认,锦衣卫办差真的是有一套,比如肖鹏此事,秦逸之只是派他去管属药铺查问绿幽,他却不但把购买过绿幽的人,以及此人最近一段时间的行踪都查了个清楚。
这一点,张彪做不到。
唉!
贺延舟在心底里叹了一声,他有点艳羡秦逸之,手下能干这者居多不说,还多了一个擅长办案的苏锦书,这姑娘别看纤弱,却睿智大气,其思维能力,办事手段,不但在女子中,那就是与一般男人比,也强了不知多少!
想及此,他越发地嫌弃秦逸之,与苏姑娘相遇那日,若不是姓秦的横插一杠子,他就把苏锦书带回大理寺了。
他可不会让苏锦书去大理石后厨当厨娘,他会把她奉为上宾,那时,他大理寺还会有破不了的案子吗?
可惜,可惜啊!
想着,他看向苏锦书的目光里就多了几分热切与向往,若不是还有点残存的理智提醒他,不能当众挖镇抚司的墙角,但私下里呢?
苏姑娘喜欢什么呢?
投其所好,她会不会改投到大理寺门下?
这会儿,他愈发盼着张彪赶紧回来,白城的案子破不了就破不了吧,先回来把苏姑娘的喜好弄明白,他必须得从镇抚司挖人!
“贺大人,你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了,你是不是该走了?”
忽然,一片乌云压顶,贺延舟只觉得阴风阵阵,他不由地哆嗦了一下,下意识接了一句,“案子没破,我往哪儿走?”
“案子已经转到镇抚司衙门了,贺大人请回。”
秦逸之面色不善地挡在贺延舟与苏锦书中间,毫不客气地截断了贺延舟看向苏锦书的目光。
“不行,本官……本官不能走,本官是金主,银子花了,本官总得看看破案过程里,你有没有消极怠工!”
贺延舟说完这话老脸就红了。
堂堂大理寺卿自称是金主,还是花银子雇人破案的金主,这传出去,他可真把大理寺成立以来这两百多年的光耀都给嚯嚯光了。
“哦?”
秦逸之低低地嗤笑了一声后,道,“你不走,我们走。”
“喂,案子不破了啊?你……你怎么能走呢?”
贺延舟在后头紧追慢赶。
“案情机密,恕不透露!”
秦逸之冷冷地丢给他八个字,出了书院大门。
大门口,他当着贺延舟的面儿,揽着苏锦书的纤腰,与其一跃上马,随后目光冷傲地扫过贺延舟微微变色的脸,扬长而去。
“他……他怎能……”
怎么能与苏姑娘同乘一骑?
男……女授受不亲啊!
贺延舟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想冲远去的秦逸之大喊,可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打住,他既不是镇抚司衙门的人,又非是苏姑娘的什么人,他根本没立场质问放肆无礼的秦逸之?
可……可他真觉得胸口骤然像是压上了一块大石头,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他少年进士及第,十八岁就被皇上任命七品官,在任三年后,他政绩卓越,受当地百姓爱戴,所在小县城人人安居乐业,甚至出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情况,他也因此被皇上重任,连升几级,任职大理寺卿!
这些年,他为人为官都很顺利,也很上进,私下里,他也有些小得意,觉得他就是大越国男子中的翘楚,是真正的英才!
可……
可此刻,他被突然袭来的挫败感击得晕头转向,甚至,好久他都没提起力气上马。
呆呆地望着那一骑绝尘的背影,他的眼前出现那姑娘睿智灵动的眸子,像是匿了盛夏的夜里,最闪亮的星子,熠熠闪闪,明明灭灭,他的心也随之恍恍惚惚,飘飘摇摇,失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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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书在云荒书院查到三个人与张松蒿有矛盾。
第一个叫王长勇,是书院的先生。
王长勇与书院院主孙衡苪有亲,是其妻之弟,为人学识泛泛,却缠着其姐,非到书院任先生。
孙王氏娘家只有这一个亲弟弟,未出阁时就对他很是宠溺,所以在数次给孙院主吹枕头风后,孙衡苪无奈,只好将其接纳,但并没有让王长勇任职主要功课的先生,而是让其在书院后勤处任职,因他是院主内弟,后勤处的人对他也都是惟命是图。
王长勇也就仗着姻亲的关系,对书院的事儿处处横插一脚。
别人都对他的做法敢怒不敢言,但张松蒿却不给他面子,总是当众怒斥他,王长勇曾几次和张松蒿当众争执,也很多次背后与人饮酒时口出厥词:姓张的混账,早晚有一天老子会将他收拾了,再让他多管老子的闲事儿,院主都管不了我,他算个什么东西?老子非杀了他不可……
不止一人听过他这样说。
是以,苏锦书认为他有杀害张松蒿的动机。
第二个人叫赵宝林。
这人是书院学子,其父赵大人在兵部任三品官,赵宝林仗着其父的势力,在书院里拉帮结伙,霸凌一些家世普通的学子,能进入书院学习的学子都是积极上进的,尤其是一些寻常百姓家里的子嗣,他们背负着父母的希望,花光父母每月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只为将来高中状元,光宗耀祖,为父母争气。
可是赵宝林却时常对这些弱势力的学子非打即骂,他甚至将其中胆小的学子堵在茅房里,不许他们去上课,在云荒书院里的学子都知道,一旦旷课多过三次,那就会被书院劝退!
想想父母的期望,想想未来的前程,这些弱势力的学子多时候都会给赵宝林下跪,把生活费都给他,哪怕他们自己没钱吃饭,只能混个水饱,那他们也咬着牙坚持……
张松蒿是有一次在上课时间去茅房,遇上一个学子蜷缩在茅房一角哭,他问及缘由,这学子本来不敢说,但因为加上这回旷课,他已经三次了,想想说不说,他都会被书院劝退,该学子就把赵宝林对他,对其他胆小学子的霸凌说了。
张松蒿一听就怒了。
书院里怎么能允许这样的害群之马存在呢?
他马上去把赵宝林找了出来。
当众与那学子对峙。
学子也是认定他会被赶出学院,所以大着胆子与其对峙。
赵宝林再怎么否认都没用,因为许是被该学子的行为鼓励,其他曾把他霸凌的学子也站出来,声诉其霸行!
张松蒿将这事儿上报给院主孙衡苪。
孙衡苪也没耽搁,立时将赵大人找来,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后,让赵大人以身体有恙主动退学的由头将赵宝林带离书院。
这是变相的开除。
书院与孙院主都没明说,也仅仅是给赵大人留了一点颜面。
赵宝林临走前曾说,张松蒿你记住了,敢如此对待小爷,小爷一定会要你好看,你就洗净脖子好好等着吧!
赵大人也深感丢了面子,回去后就将赵宝林打了一顿。
据说,赵宝林对张松蒿几乎都是恨入骨髓了,扬言一定会杀了张松蒿泄恨。
第三个人的名字,是杜南辰。
第100章 第一百章 不谋而合的杀局13
杜南辰本来是张松蒿十分看重的学子。
虽然杜南辰的家世在书院学子中不显尊贵, 但其学业成绩很优异,被各科先生夸赞,曾经在月考, 年考里取得骄人的成绩。
私下里,院主孙衡苪与张松蒿也曾谈论过书院里前几名的学子, 展望过他们的前程。
杜南辰也是被他们看好的其中之一。
张松蒿跟孙衡苪都认为, 杜如果能坚持下去,继续努力上进, 前途是大好的。
但杜南辰走下坡路了。
诱使其走下坡路的人是苏静茹。
为了跟苏静茹相约,杜南辰数次偷偷从学院跳墙而出,在被张松蒿抓住几次后, 他不但没改,反而变本加厉地收买了书院后门看门的, 借着书院举办蹴鞠大赛时, 把苏静茹带进了书院看热闹, 苏静茹是做男装打扮的, 本来人多, 闹腾,不会有人发现她的女子身份, 但天公不作美, 那日烈日当空竟下起了大雨。
一场突然而至的大雨,让苏静茹的女子身份曝光。
忙着避雨的学子们大多没瞧出苏静茹是女子,但作为成年男子的张松蒿却一眼就发现周身被淋了个湿透的宋静茹, 清晰无比地显现出她女子的窈窕身段,他震怒, 在打发人把宋静茹送出书院后,把杜南辰关进了小黑屋。
原本按照书院的条条框框规则, 杜南辰是要被开除的。
但院主孙衡苪有惜才之心,在与张松蒿等几位先生商议之后,做出决定:杜南辰留院查看,三个月为期,如果这三个月里,他继续放浪形骸,不顾学子风范,那就立刻开除。
这样的处理结果,按理杜南辰是要感激书院院主与先生的,可是,张松蒿通知他,说他在书院的这些表现,将会写入他的学子档案。
这让杜南辰大惊失色。
他忙央求张松蒿,就看在他成绩不错,还能在将来的考试中为书院争光的份上,把他档案里这些不好的污点都给抹去。
张松蒿对他的答复是,这是不可能的!书院之所以没直接将他开除,也是怜才惜才,但他必要通过这件事儿记住了,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决不能读着圣贤书,却背地里做些让圣贤们面上无光的事儿!
在数次央求无果的情况下,杜南辰曾对同班同学说,他一定会让张松蒿知道自食恶果!
秦逸之的视线从纸上转移到苏锦书的脸上,目光玩味而冷清,“苏家还真是出人物。”
先是当爹的苏恒对亲生女儿狠毒决绝,没有利用价值了就恨不能将其发落到深山僻壤里,任其自生自灭!
后又有所谓的贵女圈里的苏静茹,为私情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云荒书院的底线,说起来,这对父女的性子,还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处,那就是都荒唐愚蠢不自知!
苏锦书目光淡然无波,“大人没什么事儿了,我回后院了。”
身后,秦逸之吩咐张卓,“请那位苏大人去水牢待两天,苏大人既然来了,咱们镇抚司大牢里的各个妙处自然都要让他体会体会……”
是。
张卓应声而去。
苏锦书的身影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出书房。
“秦小子,你让姓苏的镇抚司几日游终生难忘,以后……”
以后万一他成为你老丈人,你就不怕被他报复?
诸葛云睿捋着胡子,假意好心提醒。
秦逸之瞪了他一眼,“当我不知道,今日你在衙门里干的好事?”
“我……老朽做事向来光明磊落,你……你知道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