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中的两人毫无意外指的是迟椿与游叙。
看完电影后又吃了顿热腾腾的火锅,一场日常约会就此结束。
迟椿端着电脑,倚在沙发上, 面对玻璃窗外澄澈的山景重启名为《想象春悸》的待续文档, 趁着情绪急忙记录下在脑袋里乱窜的文字。
而游叙也拿着电脑坐在茶几前, 戴着耳机开着线上会议, 只是效率不高,总是听着汇报,眼睛就不自觉飘向了一旁的迟椿身上。
普通到平凡的画面,却是游叙梦寐以求的。
保存文档, 瞥了眼时间, 差几分钟九点。
迟椿合上电脑, 起身准备上楼,莫名地, 她并不想在游叙面前编辑“Heartbeat Note”, 这让她感觉到细微的不自在。
或许当总裁也是有烦恼的吧, 至少游叙此刻只能继续守在电脑前开着这个忽然变得烦人的破会,任由迟椿起身离去。
21:00,可手机却依然安静。
迟椿捧着手机迟迟等不来节目组那已成生物钟的饶人短信。
偏头看向刚洗完澡出来拿起手机的李斯绮, 她皱着眉,疑惑询问:“斯绮你也没有收到短信是吗?”
点头,李斯绮也不知道节目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个沉静的夜晚。
大家都好像已被节目组驯服, 好不容易熬到无事之夜,却意外地不适应。
有那么多那么多已经草稿好的话语却只能留在肚子中, 找不到收件人。
迟椿辗转反侧,还是拿起手机, 这刷刷,那逛逛,最后点进了聊天软件。
依旧是那一个“重生之闪亮大文豪”的三人小群,只是好像一日比一日地冷清。
睡不着,那就只能找点人作陪了。
Spring:@Song!好你个宋杏杏!什么时候瞒着我偷偷拍的视频!
隔着时差,大洋彼岸的宋杳在打哈欠的课上偷偷点开聊天页面马上澄清。
Song:节目组的人不知道怎么跟周霁年的经纪人相识,又拖周霁年来拜托我[可怜]
Song:我不好意思拒绝嘛[流泪]
Song:而且万一我成了牵线红娘,这不是好事一桩吗?
迟椿本意也不是想兴师问罪,她知道,杏杏只会希望她过得好,就如同她希望杏杏过得好一般。
于是发了个可爱小动物赌气的表情包,就翻篇了,迟椿聊起自己这几天审稿看到了很有灵气的新人作家。
连城也忽然冒出来参与聊天,短暂地闲聊后,他忽然犀利发问,直指迟椿。
价值:迟夏夏,你想复合吗?
一直活跃的宋杳好像忽然掉线,聊天页面暂停在这句话上。
忽然烦闷,好像胸膛中酝酿的一场对流雨被拦截,沉重的水汽无法掉落,只能挤在胸口喉咙间。
自从《恋爱变奏曲》开拍,迟椿无数次遇到这个问题,没有一次有正确答案的。
她还爱游叙吗?
迟椿问自己,轻手轻脚地把杯子拉高,盖住整个脑袋,在鹅绒被提供的幽暗环境中,只有手机屏幕泛白的亮光成为光源。
呼,吸,迟椿呼出的气瞬间冷凝为屏幕上朦朦胧胧的雾。
她什么都看不清。
或许爱的吧。
只是,愧疚的情绪依然像鱼刺一般卡在心脏中,上下不得。
她与他或许并不相配,都是强求。
Spring:我不清楚。
迟椿坦白。
Spring:交给命运吧。
宋杳又忽然上线,扯开话题,三个人又聊了片刻,只是聊天质量好像忽然注水,迟椿扯了个理由就按灭手机下线了。
在胡思乱想中,居然也安稳睡去了。
再次醒来,迟椿是被手机铃声吵起的。
掀起被子,伸手捞过手机,一看时间,早上九点整。
明明自己并没有定闹钟啊,迟椿揉揉眼睛,疑心有什么突发事件,打开手机。
居然是节目组迟到了整整十二个小时的任务通知。
——恋爱放空中——
今日节目组会提供独处的空间与时间
请在独处的过程中整理自己的心吧
请在10:00时准时到达地下室
猛地坐起身,偏头痛好像又袭来,迟椿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只能叹气。
睡意全无,迟椿踩着拖鞋前去洗漱,护肤,并为自己笨拙地画上妆容。
她有预感,今天并不会如节目组所描述得那么轻松。
涂上唇膏,又点缀上一些梦幻的闪亮亮的唇釉,迟椿满意地看着镜子里容光焕发,丝毫看不出失眠后遗症的自己。
下楼,在游叙的有温度的注视下停下冲泡咖啡的动作,扁着唇,迟椿转而热了杯牛奶,就着他递到面前的三明治,吃了个温暖的早餐。
然后等到10:00,她翩翩然地下了楼,寻找地下室。
一推开地下室的门,迟椿就看见一个长桌,桌上放置着一个鱼缸样的四方透明东西,剪刀、胶布等工具,以及一个偌大的纸箱。
接过任务卡,迟椿苦笑。
——恋爱整理中——
请在这个独属于你的空间中
尽情说出所有的酸甜的真心话吧
并利用现有材料
完成关于“X”的博物馆的专属展区布置
可以是你眼中的ta,你眼中的那段恋情,关于爱情的回忆等等主题
在节目剪辑版上线前
节目组不会将这些真心话
以任何形式告知其他出演者
迟椿轻轻放下那一张卡片,走到桌前,好奇地打开那一个纸箱。
故事线收缩,迟椿捂住脸,胸膛深深地起伏,半晌,只冒出一句湿哒哒的“太过分了”。
箱子里有无数张照片,几张水族馆门票,两条围巾,一捧旅行中收集的各类冰箱贴,一条璀璨的缀着金鱼挂件的手链,几枚色彩斑斓的花里胡哨的发夹……
星星点点,都是迟椿关于游叙,关于那两段无疾而终恋情的记忆。
当节目组在开拍前向迟椿索要她关于“X”的所有物件时,迟椿怎么都没想到这些东西会在此刻重新掉落在眼前。
那时的秋秋脸红着,蹩脚地解释着,什么希望这个节目会是一个新起点,说希望大家可以收拾好与“X”全部有关的东西,清空家里也清空记忆,最好整理得越完整越好,千万不要再舍不得了……
下定决心,迟椿被说服,挽起袖子,在家中整理了两三个小时才装满这箱东西。
在正午时分这些东西寄给节目组,太阳好大好大,晒得她一直流汗,抬手擦汗。
纸巾沾着些咸湿水珠,分不清是汗水还是不懂事的泪。
这个箱子的出现,好像也带回了迟椿的所有不甘,心脏又被堆满杂物。
拿起那两条围巾,羊绒触感依旧柔软,甚至能嗅到他身上同款的木质香。
直到围巾上忽然出现圆圆水渍,迟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泪流。
对着镜头,迟椿深呼吸,用手背狼狈地擦着顺流而下的泪。
“游叙。”
光是说出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好像就已经耗尽了迟椿的所有力气。
早上的妆容全成了无用功,迟椿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此刻的狼狈。
“不知道你会不会看到这段视频信。”
“也不知道看到信的你会是怎样的心情。”
“我们又会是怎样的关系呢?”
“好像一切都是未知数。”
“完全没有料到你会愿意拍摄《恋爱变奏曲》,没有料到你还愿意见我,更没料到你就这样如此轻易地原谅我了,但好像你并未怨过我。”
“其实我只是想再向你说一句对不起。”
“我对待感情总是幼稚的,完完全全的胆小鬼,很抱歉伤害了你那么多次,也感谢你愿意爱我。”
“你的爱,让我感知到我的珍贵。”
“无论如何,都希望你与我能找到真正的爱。”
“即使那个人可能不是我,但我一定会笑着祝福的。”
“最后,请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
迟椿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引以为豪的文采好像在这个命题中成了违禁品,完全失去了逻辑。
“希望晓晓要爱自己,胜过爱所有人……”
“祝愿令珈能够永远自在如风……”
“斯绮,你可以勇敢,也可以懦弱,可以坚强,也可以流泪……”
最后的最后,迟椿擦干泪,深呼吸,对着镜头扯开笑,眼睑下的两枚小痣是冒号。
“迟椿,请直视自己的心。”
她只落下这简单到朴素的一句话,便结束了自己的真心话环节,捋了捋头发,开始专心致志地进行起手工任务。
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玻璃盖子盖上,独属于迟椿的关于我的“X”的恋爱景观终于完成。
节目剪辑版正式播出时,这段画面的BGM是《If You》。
“IF YOU
IF YOU
如果还不算很迟
我们是否能回到从前”
迟椿的画面伴奏,是后期由游叙挑选的。
第52章 Ep9.2
应该是所有嘉宾都收到了同样的放空任务, 偌大的小屋中没什么人走动,地下室吞噬着一个又一个人,收集许多笑与泪。
时间线被加速,等这一环节彻底结束, 已经临近晚饭时分了。
迟椿笨拙地在厨房中转来转去给较早结束任务的林斯惟打着下手。
锅里小火慢炖着排骨山药汤, 火上爆炒着青椒杏鲍菇, 菜板上还备着鲜虾;日常得像是回家餐桌上在某个周二会出现的菜。
也曾是林斯惟为李斯绮专心锻造的拿手菜, 短暂的孤独留学期间,借这几道菜幻想一个盈满两人欢声笑语的温暖餐桌。
“结束《恋爱变奏曲》,可能大家的厨艺都会提升了。”林斯惟将菜盛进盘中,笑着说, 只是语气中的悲伤基调或许无法轻易抹除。
“我顶多是放鸡精, 糖盐, 葱姜蒜的技术进步了。”迟椿瞥见最后从地下室中走出的游叙,笑着抛下一句, 将刚出锅的菜端到了餐桌上。
“怎么是你在做菜?”游叙看见她被烫红的指尖, 皱眉, 眉梢眼角还浸着未散的哀愁。
流了那么多与他有关的眼泪后,迟椿好像无法轻易注视他,只低着头数着菜上她不吃的姜, “没有,是斯惟主厨,我顶多打个下手。”
挽起袖子, 游叙走进厨房帮忙,还不忘轻轻在迟椿耳畔丢下一句“去休息吧, 我给你拌个牛肉吃。”
晚饭很快就备好了,迟椿在屋外的花圃中寻到了躲着镜头的李斯绮。
她眼下的红痕很显眼, 指尖夹着的烟与燃烧的火星也很显眼,听见脚步声,李斯绮很快掐灭了烟,回头看见迟椿。
“斯绮,吃饭啦。”迟椿没有多问,只是冲她柔和地笑了笑。
她点点头。
这一场放空好像反而成为存在感很高的隔阂,晚饭餐桌上是前所未有的安静。
大家都有意地掩盖着些什么,吃完饭,洗完碗,清扫过后,又是磨人的安静。
幸好有手机不识眼色的铃声响起来打破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迟椿拿起手机,太阳穴又在抽痛,《恋爱变奏曲》或许已经成为她偏头痛的病因。
——恋爱真心话——
现在可以提出真心话对答的申请
发送想对话的人的姓名
节目组会提供秘密聊天空间
申请者只能提问而对方只能回答
在过程中回答者并不可以撒谎
问答内容都请用一句话简单概括
最多提问三个问题
“所以,就算不提出这个真心话对答的申请,也是可以的吧?”李斯绮看着手机,提出疑问。
却无人给她回答。
点点头,李斯绮微微笑了下,“没有回答就等于不反对,不反对就说明是可以的了。”
她的放弃姿态明显,好像这档《恋爱变奏曲》对于她而言已经失去了与爱情有关的价值了。
“那……也没有说只能跟异性进行问答吧。”
说着,迟椿直直看向藏在镜头后的秋秋,收获了她的躲闪,于是胸有成竹。
在输入框中,迟椿敲下三个字,然后点击发送。
片刻,节目组就将她拉进一个崭新的群聊中,而迟椿也丝毫不意外地收获了李斯绮错愕的眼神。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看着李斯绮怏怏的模样,迟椿也不忍心,脑袋里蹦来蹦去的都是初见时她笑着的眼。
迟椿:你还爱林斯惟吗?
这个问题,她是有私心的,毕竟林斯惟也勉强能算得上她半个莫名投机的知心好友。
李斯绮盯着手机,手指敲敲打打,输入了一长段文字后,想起规则觉着不妥,却又不知道怎么缩减,索性全部删去,继续无从下手。
好一会儿,迟椿手机才震动回复。
李斯绮:爱的,只是已经分不清是恋人之爱,还是青梅之爱,又或者是惯性的爱了。
默默在心底叹气,迟椿抿着唇,继续敲下第二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