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随着下一秒音乐转换,浪漫曲调里传来主持人温柔悦耳的声音,沈名姝这才明白原来是有人求婚。
祝福的,起哄的,声音逐渐清晰,也逐渐嘈杂。
沈名姝缓了神,在黑暗里慢慢调整呼吸,眯起眼睛,除中心那束模糊的光,四周昏黑一片,竟然什么都看不清楚。
最近因为回国的事一直忙碌,也没怎么注意,她的夜盲症有复发的迹象,灯光稍微暗一点视线就很模糊了。
本还想着忙过这几天再说,现在算是后悔起来。
还好她没走多远,只要退回高台等灯亮起来就行,沈名姝算着距离,手抬到半空往后探,同是高跟鞋踩着地毯朝后移步,鞋跟在毯子上有些发涩。
她总预感自己可能会摔上一跤。
头顶不知哪儿吹了一阵轻柔的暖风过来,视线受到限制时,嗅觉感官便会异常灵敏。
在闻到男人熟悉气息的刹那,沈名姝脑子‘轰’地一声,她还是躲晚了——
手腕发紧,她的身体被外力调整了方向,借着惯性,她的脸碰到坚硬的肩膀。
腰间的力道强悍地难以忽视,她的后背直接被推撞到高台!
她吃痛轻哼出声,男人身体随后笼罩过来。
猛地一下。
她记起分手的那个清晨,翟洵找到她,也是这样将她推到门背上。
只是那次他低了头,示软的喊她名字。
…
“沈名姝。”
而此刻,她的耳边清晰响起男人沉冷的嗓音。
第03章 chapter 3
大理石砖冰冷刺骨,沈名姝恶寒地打了个抖。
他逼的太近,清寒的气息压迫着她,要想挣,抓着她的力道便又重两分。
“好歹相识一场?”
像是久不见面的朋友,在怪她没打招呼。
沈名姝一怔。
她知道这讽刺,还包含上一次。
脸上的热度在攀升,沈名姝眼底的仓促与恼然很快缓和下来,她勾起唇,声色温吞:“别来无恙——翟总。”
黑暗中的视ῳ*线充满阻碍,又无比清晰,气压低沉,连地面似乎都在塌陷。
沈名姝知道翟洵在看她,那锐利仿佛就要穿过她的身体,她渐渐收了笑意。
她抬手往外推,还未触及,手就被按在砖上,她再次吃痛:“翟洵!”
翟洵冷笑:“不装了?”
沈名姝默了两秒,沉下气道:“翟总应该也不想被人喊流氓当众难堪?”
话音落下,空气又静下来,沈名姝察觉到熟悉的危险气息。
她的动作下意识往后,男人的身影却比她更快压下来,翟洵毫不在意的语气里透出如实质的冷厉:“你试试?”
热息扎进耳膜,沈名姝不自然地侧开脸,下一秒,微凉的指骨撑开她的指尖,指腹从她掌心掠过。
手里最后一张破损的名片被他强行抽走。
沈名姝脸色微僵,很快反应冷淡道:“想要名片直说一声就是,您这是何必?”
话音落下,她的身体被翟洵往外一带,心口暴露的皮肤撞在冷硬的西装上,清寒的香混着几缕草木味,略低的嗓音里满含凉意。
“记不记得我说过什么?”
沈名姝呼吸轻震。
‘你要是走了,就别再回来。’
‘沈名姝……你要是敢。’
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她说好。
大厅光线依旧灰暗。
翟洵垂下目光,他仿佛能看清她柔软耳垂的那颗小红痣。
被束缚的女人身体起伏重了些,薄薄的布料遮不住皮肤的热意,他的西装热了一片,他的力道加重。
“为什么要回来?”
他极具耐心地在问她。
远看,像是男人正在默默抱着心爱的情人。
只有沈名姝知道,他的力道有多狠,他的语气有多冷。
“你坏了规则,沈名姝。”
这话就像某种宣判。沈名姝睫毛轻颤,下一秒手腕力道却骤然卸去。
翟洵松开了她。
可她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放松,即便脚下踩着的是八厘米的高跟,她依旧能感知到对面居高临下的俯视。
沈名姝抬手揉着手腕,垂下眼,隔了几秒,淡声说:“翟洵,这世上难道什么都得由着你的规则来吗?”
翟洵却反问她:“你问我何必?”
是刚才的问题。
似乎他现在才要来回答她。
耳边又是打火机的摩擦声,火光在眼前乍然一亮,沈名姝眯了下眼。
翟洵咬了根烟凑拢点燃,眼皮微抬,隔着稀薄跳跃的火光朝沈名姝看,笑一声。
光线转瞬噬灭,沈名姝看清了光亮瞬间,那双眼底的寒意与侵略。
他说:“抢的,不是更有意思。”
-
大厅里,女人满含感动与娇羞的说出三个字。
欢呼伴随着动人至深的音乐,皆成为这对恋人承诺的见证。
翟洵已经离去。
和餐厅那一次不同,刚才那种意料之外的情绪,让沈名姝感到一丝脱离掌控的不安。在翟洵面前,无论她再努力,也还是难以完全维持往日的冷静。
她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张婷还没结束,沈名姝跟她和蔡冉分别打了招呼,套上寄存在酒店的大衣就往外走。
酒店服务员主动招来了酒店外的出租车,沈名姝道谢上车。
几乎没有停留。
窗外黑沉沉的。
沈名姝靠着边,脑海里不断浮现翟洵最后那句话,她强行将杂乱的思想转到别处——夜盲症是老毛病,加上她有些低度近视,所以夜晚总没那么方便,但平时注意点,补充好维生素影响不大。
可今天这情况肯定不能再拖,想了想,伸手去摸手机准备预约挂号,干瘪的口袋让她心口猛地一坠。
她快速回忆,今天没带手包,来时只有一个手机在外套里,她在车上倒是给蔡冉打过一个电话……但是寄存的时候她没看手机在不在。
也有可能是掉在了存放衣服的过程中。
不过距离酒会开始现在已经快过去两小时,找到的可能性比较渺茫。最后沈名姝还是让司机掉了头,路上又借手机试着拨了一下,无人应接。
回到酒店,服务员一听是手机掉了也没耽搁,忙转身去寻,但找了十几分钟也没收到消息。
没多久,准备第二场的蔡冉看到门口的沈名姝,问清楚情况后,打算再让人去找。
沈名姝这时已经没了折腾的心,她把人拦下,脑子有些混乱,也不想在今晚再遇见那人了。
最后是蔡冉给她叫的车。
大概是因为身上空无一物,沈名姝一路上都有种空虚不安感,她把大衣拢着,情绪低沉。
联系人是其次,手机里有很多辛苦收集,还未来得及存档的素材照片。
沈名姝抱胸靠到窗边,眼中所见一片模糊,像某种未知的危险预示。
她的呼吸像白色雾气沉在玻璃上,浓的像烟。
她还是给了自己一个清醒的认知——那天的见面只是假象,她早该知道翟洵本就不是那种心宽之人。
-
黑色汽车在夜幕中行驶。
翟洵点了根烟,落下车窗,手肘搭在上面,沉沉地吸了一口。
司机张达是多年老人,看出他情绪不佳,想起半小时前接到的电话,又不得不开口:“翟总,本家夫人那边来电话,说请您空了给回个准信,大年夜是在本家办还是在紫园办,她得早点安排了。”
往年老爷子在家时,翟家的二十几口人都会回本家,但今年老爷子和几个老友出国旅游,临走时交代一切以翟洵为主。
也无人敢质疑。
最初老爷子决定把企业交给四孙翟洵的时候,两个叔叔倒是拉着翟家大孙翟州闹过两次。只是翟洵上位后,直接把三人都踢了出去。
几人哭到爹和爷爷面前,老爷子只说一句:谁当家谁做主。
此后大家就有了数,加之翟洵掌权后作风狠厉,翟氏企业也如日中天,就再没人敢置喙。
不过这几年,翟洵性情越发难以捉摸,除了老爷子,连他爹大翟总的话都不太管用。
更别说打电话这位夫人还是后妈,老爷子今年不在,别说去哪个地儿吃了,翟洵去不去露脸都是个问题。
翟洵没出声,车里的气氛便不由沉的像威压。
一支烟快抽完,翟洵低头看着指缝间那张UV名片,随着拇指小幅度的剐蹭,在拇指下微微变形。
车内手机的震动打断了这场施压。
翟洵瞥了眼,接起来。
“四哥,你这露个脸就走,给主人吓得以为是怠慢了你,还得我给你安抚民心。”
“什么事?”
那头许嘉衍听出语调不善,收了收玩味:“心情不行?那我给你说件有意思的。沈名姝手机在我这儿……”
翟洵掀开眼皮。
电话里,许嘉衍说着说明前因后果,话了之际,拖长音调‘唔’了一声:“别说,就这一会儿光景,又是微信又是电话的,还挺热闹,真是一如既往受欢迎啊。”
“是吗?”
语调慢,听不出喜怒。
许嘉衍等了一会儿,问:“怎么说啊,我现在给你送过去?”
翟洵剐着指缝间名片的边缘,烟吐出去:“不用。”
电话挂断没一会儿,他的手机再度震动,传来许嘉衍的消息。
【那我让她明天中午去吾粤拿。】
修长的指尖在窗边弹了弹,白灰在风雪散尽。
翟洵手一扬,那张写着工作室的名片像猎物奔逃,眨眼藏进了窗外的茫茫夜色中。
第04章 chapter 4
沈名姝接到蔡冉电话时,刚用平板发完手机遗失的朋友圈。
手里握着一听冰饮,点了扩音放在桌上。
蔡冉的吼声混着震天响的DJ声,说她的手机找到了,不过是被许嘉衍捡到了。
沈名姝:“……”
短暂的惊讶后,她婉拒了蔡冉陪她去拿的心意。听电话里这闹腾劲儿,蔡冉明天醒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她不想拖得太久。
对面没听清她说的什么,沈名姝挂完电话,打字重说了一遍,再提醒人少喝酒,早回家。
蔡冉应了一通,又推了许嘉衍微信。
沈名姝洗完澡回来,看到蔡冉发的简单过程——手机掉在来时的出租车上,因为她借服务员电话打过,所以司机就送到酒店了,最后机缘巧合的到了许嘉衍那儿。
能入翟洵眼的人不多,许嘉衍算一个,在翟洵那里,可谓股肱腹心。
她和许嘉衍认识的时候也还小,那时还和别人一样叫一声许少,时间长一点了,翟洵才让她直接喊名字。
只是他们一向不算熟。
半小时后,许嘉衍才通过好友。
对方直入正题。
许嘉衍:【明天中午,吾粤一居】
沈名姝搜了一下,这两年才开起来的,就在南区商业大楼边上的古玩街上,离她工作室不远,走过去也就二十分钟。
沈名姝:【谢谢,大概几点?】
【中午。】
“……”
沈名姝道了谢,以他和翟洵的关系,指望他能对她什么好态度?索性也没再问。
第二天十点多。
去吾粤的路上遇到场阵雨,虽然躲的及时,沈名姝身上也还是有些潮。迎着香薰和暖气走进吾粤的大门,身上寒意才终于散了大半。
店内是冷白色的灯光,不规律的红木架上,摆着各种古玩瓷器。
打过招呼后,穿旗袍的服务员将沈名姝引到后方客区,说让她稍等。
刚坐下,隔壁传来一丝茶盏落桌的声音,寻声看去,一块不透光的春山富贵屏风隔断了她的视线。
未深想,外头又是几声高跟鞋声。
穿着粉色皮草的女人走进来,看服务员招待的样子就知是熟客。
沈名姝没关注,但女人却径自走到她隔壁坐下,连同递来打量的目光。
目光轻曼地看了几眼后,突然开口:“你这手机丢的倒是巧妙啊?”
“?”
沈名姝抬眸,她对这人丝毫没有印象。
女人轻嗤一声:“装什么装?哪儿不丢,丢到男人身上去了,厉害啊。”
这么一说沈名姝便明白了,以为她来招惹许嘉衍的。
她淡淡回答:“我来拿手机而已,没那么多事。”
女人看着她,满脸不信,冷笑着从包里摸出了一个墨绿壳的手机。
“是你的吧?”
亲眼看到,沈名姝倒松了口气,她点头。
女人扬了扬手机:“什么心思你自己心知肚明,仗着皮相勾引男人,整天就想着攀高枝,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
男服务员端着饮料托盘走过来,不由多看了眼沈名姝,忙又错开,大概是觉得正在听不该听的话。
沈名姝没打算跟她扯,平静说:“那麻烦你把手机给我吧,我马上走。”
女人鄙夷地看着沈名姝,装腔作势的人她见得多了:“给你。”
说着,两指轻轻捏着手机递过去。
沈名姝伸手去接,还没碰到,就看着手机就从对方指间滑落。她心底一沉,是条件反射倾身,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边上靠近的服务员。
‘啪——’
手机落地和服务员的惊呼同时响起。
服务员脸色微白,慌忙道歉。
满杯加了冰块的气泡水,尽数倒在沈名姝身上,来时的大衣泛潮被她脱在椅子上,现下里面只有一件白色v领通勤衬衣。
胸前和肩上浸透大半,薄薄的布料透出内衣的痕迹。
沈名姝顾不得湿寒,先弯腰去捡摔在身后的手机。
起身时,她的余光才看到男人的影子。
谁也没注意到屏风后竟然还有人,直到人完全走出屏风。
沈名姝直起身的瞬间,头顶和身上一沉,一件大衣罩到她头顶,清寒的气息瞬间席卷全身。
她心室突地收紧,紧接着又是一阵凉意。
水渍已经浸进衣服里,胸前浸透的比方才范围还大,前面有人往这边探头,她便没立马将衣服脱下。
“四、四哥……您怎么在这儿啊?”是傲慢女人小心翼翼的声音。
沈名姝把大衣从头上缓缓拉到肩,她捏着衣襟,后知后觉感到几分温度。
她望向前头足足高出一个头的身影,眼底划过复杂。
“你叫我什么?”
这声音叫人听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