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她坐在钢琴前的凳子上。
翟洵说:“在这儿等我。”
“你做什么去?”沈名姝问。
翟洵摸摸她的头:“乖。”
沈名姝打开钢琴盖,手指轻轻拂过,清晰的音节从指尖溢出,勉强靠单个音拼成一句调。是《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开头。
好吧,她也只会这一句。
很快她听见响动,扭回头。
看到翟洵拿着一沓文件过来,不知为什么,心脏突然猛跳一下。
他走到她面前。
冷沉立体的五官此刻透着严肃的气质,他站得很近,将钢琴盖合上,把文件放在上头,再揽着沈名姝坐下。
他的手落在文件上,侧头看向她,她便弄得有点紧张,道:“做什么?”
翟洵眼神变得温和,他低头,像往常那样靠了靠沈名姝的额头,才缓慢开口道:“姝姝,咱们这辈子肯定是逃不开的,你也别想逃了。我是很多毛病,你说了我也不是不能改,你留在我身边,日久天长,总能让你高兴。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对你好,只对你好。好不好?”
沈名姝一顿,没想到他会这么认真说这些话,而且还这么突然。
她心跳控制不住加速跳动。
她似乎是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跟我结婚,好不好?”
沈名姝想抬手去安抚心跳,才发现手已经被翟洵拉过去,他以为她要抽走,用了力道,他另一只手打开文件夹,一份一份翻给沈名姝看:“其实求婚的场地已经在布置,虽然我觉得那些东西也不过假手于人,没什么意思,但别人有的,你一定也要有。所以原本我是想再等它布置好,再做这件事的。”
他顿了顿:“这些资产证明什么的也没什么看的必要,这一份有我名下所有的资产,这个是我一半的股份及资产转让合同,还有婚后保障书,以及一些我能想到所有保险……都已经签过字盖过章,你只要签个名合同就能立即生效。”
沈名姝看过去,她眼圈红润起来,她道:“你也是真不怕我骗财。”
翟洵笑了笑,他的头靠向沈名姝的肩膀,唇在她肩上染了热意,他道:“这些东西不会有你重要。”
钱对他来说,是最好得到的东西。
但沈名姝只有一个。
“姝姝,嫁给我。”
沈名姝低下头,看到无名指上亮晶晶的钻石,她以前每次看到别人求婚就哭的场面,偶尔也会觉得不至于,可轮到自己才发觉原来不是。
动情下的眼泪是不受控制的。
它砸在手背上,翟洵抬手轻轻抹去她的眼泪,重复道:“嫁给我,好不好?”
第49章 chapter 49(正文完)
沈名姝忙到下午三点多, 翟洵给她发了一条消息,让她在办公室等,一会儿接她一起回去。她的铅笔在指尖轻轻转动, 嘴角含笑看着微信的消息, 然后回复:【今天这么早?】
翟洵:【想见你。】
有人敲门进来, 沈名姝收了收笑意, 问傅玲什么事?
傅玲将文件递给她,然后瞧着沈名姝压不下去的笑, 打趣说:“名姝姐,刚才隔壁问我们工作室是不是要改成花房了?”
最近半个月翟洵经常会派人往工作室送花,沈名姝挑几支插在花瓶, 其他的都会和外面办公室的员工分, 但即便这样, 也赶不上翟洵送来的速度。
所以几乎每天到办公室,都能看见不同种类的新鲜花束。
沈名姝提过不用,但翟洵说他买下了十亩花田, 让她以后养成每天收花的习惯。
她能说什么?
虽然以前她对鲜花并不那么热衷, 但这种爱好也不需要特别培养, 接受就好。
傅玲笑着出门,沈名姝拍了一张ῳ*桌上的花瓶,发给翟洵。
然后才说:【今天我得晚点回去。】
翟洵:【怎么?】
沈名姝的笑容在思考时减弱许多,一个小时前,翟老爷子的人给她打了一通电话,说是请她去一趟紫园。美其名曰是……请。
这事告诉翟洵,他估计又得发顿火, 正想着,那头电话就直接打过来。
备注已经改成了他的名字。
“要忙?”他慢条斯理问。
沈名姝说:“不是。”
顿了顿, 说了实话。
翟洵果真变了语气,他冷淡道:“又是这套把戏。”
沈名姝道:“我打算去。”
不等翟洵开口,她耐着性子说:“说是翟家跟你没有关系,可这么大个家族,这么多人,你又掌着翟氏,将来总有见面的一天,不可能完全断得开。那是你的爷爷,他今天请了,那我今天去就是情分,不去连你都会被诟病。况且有的事也得说清楚,以后不见就是了。”
这样的道理翟洵不会不明白,如果没有她,翟洵恐怕也不会和翟家闹这么僵,他是不喜欢他们见她。
上一次在紫园的事,他们两个都心有余悸。
沈名姝软软地喊他:“四哥。”
翟洵在那头扶额,不轻不重笑一声:“少勾我。”
说完,他蹙起眉心:“我跟你一起去。”
“好。”
…
已是五月。
紫园的每一处都是瑰丽的风景,稍有不慎,甚至会以为走进了什么景区。
进门到廊道,就有佣人快步走过来:“四爷,老爷子在书房,说请沈小姐一人过去。”
翟洵冷了脸,牵着沈名姝就往书房走,被沈名姝拉住,她摇头。
“他都知道你来了,也不至于太为难我。”沈名姝道。
翟洵面色不虞,沈名姝的手指在他掌心,如小猫似的挠了一下,小声安抚道:“别担心,我要是受了委屈,你再帮我还回去不就行了。”
沈名姝想见翟老爷子,也是为了去掉自己的一块心病。
她走进门,翟老爷子站在书桌前正在写毛笔字。
他让她上前,问她会不会磨墨。
“会。”
“试试看。”
沈名姝却不动作:“为了怕你误会,我想提前说清楚,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讨好您的。”
翟老爷子笑了笑:“哦,那是为了什么?”
“把话问清楚,说清楚。”
“那就说说看吧。”
今天的老头似乎格外好说话。
沈名姝的目光从桌上那幅笔触恢宏的字体错开,道:“您一直不喜欢我,又为什么要同意李月的请求把我带去翟家呢?只是因为那点微薄的交情?”
她的印象里,李月曾说过爷爷辈和翟老爷子有些交情,葬礼的时候,翟老爷子还送了一笔钱过来。可凭着这点关系,让她寄住到自己孙子的底盘,不太现实。
翟老爷子闻言,抬头看她一眼:“你说这个,也就是一个巧合。”
翟洵的腿受伤之后,整个郁郁沉沉,没了半点生气,有一次带他出去散心,车路过一条老街。一个小丫头站在路边,正和几个大人说话,颇有舌战群雄的气势。
才知道是有人误以为那丫头的妈妈偷了东西,小丫头据理力争,条理清晰。
翟洵让人停下车,看到热闹结束。
后来李月来的时候,他想起来沈名姝居然就是那天的丫头。
也就是一念之差。
也许翟洵多个爱说话有灵气的小孩儿,能让他情绪好一点。
“说起来有时候我这老头子还挺后悔,没想到给自己找了个不满意的孙媳妇。”
沈名姝忽略了这话,她没想到在翟家和翟洵的那一面,并不是第一面。
她道:“还是要谢谢您的一念之差。”
翟老爷子低哼一声:“你们现在说感情,可以后感情淡了,你又能给他带来什么?这么个企业家族,却没有一个能在他身边帮衬的内助,时间长久,你们总要后悔。你们倒是怪我非要做这恶人,可我倒是问问,你要是真爱他,又如何会因为一言两语就走得那么干脆?要爱没有,要助力没有,你什么都给不了他,就只会拖累他。我告诉你,这就是我不满意你的原因。”
他摆摆手:“我也是年轻过的,现在什么情啊爱啊,到了最后都会消失,到时候你们没有了话题,看清彼此差距等级,只剩下相互厌恶,你就能知道长痛还不如短痛。别觉得我狠心,你们早晚会明白。”
什么是字字珠玑。
沈名姝算是切身体会到了。
他说的这些,正是她和翟洵可能面临的问题。
“如果是以前,我想我一定会动摇,并且害怕恐惧这些的到来。可是现在,我不会了。”沈名姝道:“我没什么经商的天分,所以将来恐怕除了陪他,也不能帮他出什么主意。可是这近三十年的时间,难道就有人帮他吗?敢问,这翟家大院里,有哪个兄弟姐妹,叔叔婶婶在他身边帮过他?”
翟老爷子皱皱眉,沈名姝莞尔一笑,眼底露出骄傲:“我的男人既然以前不需要,将来也不需要这种角色。他敢说娶我,他就一定有本事做到周全。他有多了不起,您很清楚不是吗?”
三十岁不到完全掌控家族企业并且让老头败阵的人,能找出几个人?
“至于当年的事,正是我今天要说的。”
沈名姝眼眶不自觉染上颜色,她声音很轻,却铿锵有力:“的确,我不坚定,因为年纪小,对自己的情感对他的情感没有绝对的认知,这一点我没什么好说的。和他分开的这六年也算是年少无知的代价……而你们这些所谓的长辈,令人窒息的教育,又有多高贵吗?”
“你们说翟洵性情乖戾冷漠,我却觉得他比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人好得多。”
翟老爷子眯起眼:“沈名姝,你放肆了。”
“如果您感到冒犯,那我跟您道歉,只是今天这话,我已经憋了很多年。”
“你还记得那一年,翟洵的腿伤加重了,他缩在屋里的床上浑身都在发抖,他冒着冷汗,衣服都湿透了,然后你进来了。”
沈名姝眼泪聚集在眼眶里:“你不准任何人碰他,不准人可怜他,就站在门口冷血地跟他说了一句——看到了吗?你要是不自己爬起来,就会变成乞丐,变成被人施舍的人,你会被翟家抛弃。”
“你懂什么?我是为了磨练他的意志。”
沈名姝越听越可笑:“可他也是人,不是狼,不是小猫小狗,更不是工具。他会疼,会难过,会受伤,会期待,会失望,会痛苦!你们亲手磨灭了他的情感,没有教过他爱,却又要他感恩听话,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翟老爷子手微微颤抖,一笔歪在宣纸上,却还在说:“以后他就知道,我是为他好。”
沈名姝抹去眼泪,笑了笑:“也许吧。也许你说的那些问题,也会出现,我们会争吵,会出现很多矛盾,可是人生几十年,如果还没经历就退缩,那出生那一刻就该去死了。”
…
沈名姝整理心情打开门,看到门口的人,步子顿住。
翟洵站在门口,用一种极其温柔的笑看着她,他上前拉住她的手腕,往屋内看了眼,便往外走。
没人看见老爷子写的那幅‘家和万事兴’,因为最后一笔的失误,而毁于一旦。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除了我之外,还有人让他这么下不来台。”翟洵无声勾起唇。
沈名姝抬眸:“你都听见了?”
翟洵停下步子,目光紧紧降在她脸上,突然低头亲了她一下,他揽住她的腰,将人抱进怀里,声色缓慢说:“沈名姝,我爱你,你知道吧?”
“我知道。”
翟洵抱紧她,但是她这么爱他,他却是才知道。
沈名姝听见男人有力的心跳:“我也爱你。”
没有立马离去,翟洵带她去了之前的书房,因为日日有人打扫,所以格外整洁,她问她做什么?
翟洵回答要拿件东西。
沈名姝看着他从置物柜里拿出一个漆色的木盒,木盒打开,里面存放了几卷书画。翟洵从里面精准拿出一卷,然后打开,里头赫然是一幅人物水墨画。
但从画的质量来看,应该很多年了,上面画的女人很轻易就能辨出是她,装扮来看应该是离开南城之前。
她目光下移,看到画上的题字。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日期是他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
沈名姝的手抚上去,说道:“我都没见过。”
“以前总觉得抹不开面子。”翟洵放下画,从身后抱住她,他喜欢伏在她耳边说话,擦着她柔嫩的皮肤:“姝姝,抬头。”
她应声抬头,去迎接他落下的吻。
他的掌心在她身前放肆,然后抽开她风衣的腰带,她拦下他动作:“先回去吧?”
翟洵的手重复覆盖上她,摸到她无名指上钻戒,动作变得轻柔,他亲吻着她的耳朵,说:“婚礼定在下个月二十号,好不好?”
“这么快?”
翟洵微微蹙眉,他握住她腰身,使她转过来面朝自己:“你不想?”
沈名姝勾了勾唇,索性抱上他劲瘦的腰背:“不是,就好像有点突然。”
“是太慢了。”翟洵思索道:“明天先去把证领了吧。”
沈名姝道:“你也不问问我。”
翟洵捏了捏她耳朵,嗓音低沉问:“翟太太,明天领证行吗?”
沈名姝有意耍赖:“我又还没跟你结婚,你怎么能这么叫?”
翟洵掐着腰把人往身前一撞:“行,我不叫,那你叫一声我听听?”
沈名姝腰上痒,她往外躲,被翟洵重新抓回去,直接压在书桌上,他哄她说:“姝姝,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