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路，众军士向他行礼。
“殿下万安！”
士兵们夹道两旁，一个个恭敬而顺从。
胜利就在眼前，大皇子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通天之路。
“人呢？楼不弃鞠月、雪三雪四、包括雪无垢，这些人都在崖上吗？”
“是！”
卫兵答得斩钉截铁。
“殿下神机妙算，咱属下等已经把凤嘴崖团团围住，围得铁桶一样，保证一只苍蝇都别想从里面飞出来。”
“好！”
大皇子满意极了，“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以后你们跟着本王，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大皇子道：“现在，兄弟们跟我进去摘果子吧！”
还没到凤嘴崖，隔着老远就能听到崖上震天响的厮杀声。
大皇子刚刚到，就见一队官兵把鞠月逼到了悬崖边。
鞠月泪流满面。
风吹着她的裙摆猎猎作响。
她哭着回头凄凉地叫了一声：“世子爷，我不能落到敌人手里，被敌人糟蹋。我只有一死以保清白。”
“今生我们夫妻恩爱，我死而无憾！下辈子我还嫁给你！我们来世相见！”
最后深情款款地看了楼不弃一眼，转身，毅然决然地往悬崖底下跳去。
红色衣裙一闪，人就已经彻底消失了。
楼不弃脸色煞白，一把隔开大皇子府的士兵，跌跌撞撞冲到崖边。
仰天大喊：“月娘！没有你，我留在这世上还有何意义？！你等等我！我们到地府再做一对鬼夫妻！”
说完，头也不回地也跳了下去。
大皇子才一现身，就目睹两个人跳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啊？这……这就跳了？？
然而这似乎只是一个开始。
鞠月楼不弃跳了之后，竹心竹叶两人奔到了悬崖边。
一个叫小姐，一个叫世子妃，哭得梨花带雨。
“您死了，我们也不活了！奴婢要生生世世伺候您，您等等我们。”
两人双双手拉手往底下跳。
大皇子眼睛越瞪越大。
最不可思议的是，雪七居然也站在了悬崖边。
失魂落魄的说道：“世子爷，你怎么能抛下你的小青梅呢？”
唰，他也跳了！
雪七一跳，雪家老三雪无涯、老四雪无心一起叫着不要，也奋不顾身地往崖下扑。
似乎想要拉住雪七，却一起失足往下坠去。
转眼之间，扑通扑通哗啦哗啦，人都跳没了。
大皇子：“……！”
第181章 现在都不顾我的命，谈什么以后
悬崖上，大皇子的兵马节节逼近，楼家、雪家的队伍全军覆没。
就连说要保护鞠月的珍娅也跳了崖。
悬崖上就只剩下了一个堆堆。
十四岁的少女，身量还未长成，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悬崖的边上。
暮色从天际缓缓朝她合拢，仿佛巨大的悲伤要将她裹挟而去。
劲风吹拂得她身姿摇摇欲坠。
堆堆就这么木然地望着大皇子，开口问道：
“父王，母妃说给我准备了礼物，礼物呢？女儿没有找到。”
“女儿翻遍了整个凤嘴崖都没有找到那个礼物，你知道在哪儿吗？”
大皇子嘴角扯了扯。
哪有什么礼物？
他和大皇子妃根本就没有为堆堆准备礼物。
一切不过是为了骗她带着鞠月楼不弃等人进圈套的，怎么可能会有礼物？！
大皇子现在心情极好。
没想到父皇交给自己的任务居然这么容易就完成了。
胸膛里贴的那张皇帝亲手写下的诏书如同一个火炉，熨烫得他整个心腔都热突突。
他志得意满地笑了起来，笑容里满是畅快，朝着堆堆伸出了手。“裕儿过来，到父王这儿来。你是父王的大功臣！”
“你今天帮父王做成了一件大事，父王会好好赏你的。你想要什么父王都可以给你。”
以后万里江山，天下万事万物都是自己的，给堆堆一两件礼物算什么？十件八件都可以。
他把皇帝他把那封诏书拿了出来，忍不住给堆堆炫耀：
“父王把这个作为礼物怎么样？”
“你皇祖父说了，只要父王灭了楼家雪家，他就把皇位传给父王。”
“父王以后封你做皇太女！这个礼物你喜不喜欢？”
他看着堆堆，很满意这个女儿。
堆堆的表现一直都很让他满意。
不管是十岁之前隐忍筹谋，一举假死脱身，还是最近回归之后的种种表现，堆堆已经隐隐展露出她过人的天赋。
遗传有他的狠劲，又会筹谋，事情不成前又会隐忍，这样的孩子只要好好引导，以后必成大器。
“父王不是那种古板的人，你两个弟弟资质都不如你，以后父王的希望就在你身上。”
“父王会尽全力培养你，请最好的名师来教导你，以后你会成为大邺历史上第一位女皇帝！你觉得怎么样？”
大皇子已经在畅想着美好的未来，堆堆却满眼都是悲伤。
“可是，世子妃没了。”
大皇子的滔滔不绝戛然而止，“什么？”
讨论未来国家大事呢，关鞠月那娘们什么事？
“父王你忘了吗？我身上有和世子妃的血契。”堆堆道。
她不要那么久远的皇位江山，她只要当下。
父王明知道自己和鞠月之间有血契，鞠月死，自己就不能活，可父王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逼死了世子妃！
血契是假的，但假的也可以考验出真心。
他这个父亲，做事根本没有顾及她的性命安危。
连她现在的性命都不能顾及，还谈什么未来把江山给她，那不是笑话吗？！
大皇子眉头皱了又皱，有点不耐烦了。
“你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什么血契根本就是假的！你别听鞠月瞎扯！”
“他们楼家的人诡计多端，那什么血契纯粹就是糊弄你的，你别上当。”
堆堆道：“就算是糊弄我的，可父亲，你下手也没有见一丝犹豫，可见根本就不在意女儿的性命。”
大皇子道：“你到底在纠结什么？以后等父王坐稳了江山，遍寻天下高手，给你把这血契解了不就完了？”
啰啰嗦嗦的！尽为了虚无缥缈的事儿在这儿跟他纠结，他都要怀疑自己选堆堆作为继承人是不是明智了。
堆堆苦笑一声。
说道：“四年前，程宝宝在这里杀了我一次。”
她都不叫母妃了，她直呼大皇子妃的名字。
“四年前程宝宝杀了我，四年后，我的父亲轩辕晖又杀了我一次。你们的生恩养恩我都还完了。”
说完，眼睛一闭，张开双手朝着崖下仰面栽倒。
小小的身影瞬间便不见了。
崖边的风越发的大，悬崖边空荡荡，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大皇子突然间觉得心跳如鼓。
也不知道被什么神秘的力量所牵引，他一步一步地朝着悬崖边走了过去。
身边的将领着急地提醒了他一声：“殿下，前面危险。”
大皇子还是朝前面挪了两步，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看悬崖底。
或许人的骨子里就刻着这么个东西。
看到米堆忍不住要去戳它一下子，看到头顶的树叶也忍不住要拍一下。
反正你的脑子就是会命令你去做这些事。
同样的，看到悬崖，明明知道它危险，可还是会像受到牵引一样的要站到悬崖边去看一眼下面。
大皇子终于站到了悬崖边上，探出头。
往下一看，他眼睛蓦然就睁得老大，瞳孔也骤然紧缩。
凤嘴崖，顾名思义，像个凤凰的嘴，分上嘴壳和下嘴壳。
先前跳下去的鞠月楼不弃等人，一个不少的站在凤凰的下嘴壳上。
也就是站在凤凰嘴里，齐刷刷地站成一排，仰着头看着他呢！
那模样，活脱脱一群等待亲鸟哺育的幼雏。
看到大皇子伸出脑袋来，所有人脸上不约而同地泛起诡异的微笑。
一群人，嘴角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亮出的牙齿一排，白生生的，可整齐了。
被天边最后一抹光照照亮，“噌”，寒光闪闪的。
最后一丝光亮终于全部消散，天色终于完全暗了下来。
一根套马索从崖底飞了上来，准确无误地套住了大皇子的脖子，将他往下重重拉扯。
一个幽长的声音仿佛从地狱升起。
所有大皇子的兵马都听到了。
那声音道：“终于等到你了！”
大皇子是有武功在身上的，被套马索套住，练武之人的本能让他伸出手抓住了凤凰下嘴壳的岩石。
努力地紧紧抓住，向堆堆求助：“乖女儿，快救救父王。”
堆堆平静而木然地看着他。
第182章 大皇子之死
“我说过了，生恩养恩已经还完了，我们已经不是父女了。”
鞠月用手轻轻的蒙住了堆堆的眼睛，把她揽进了自己怀里。
竹心苦着小脸走到崖边，细声细气地对大皇子道：“对，对不起啊。”
然后伸出她的脚，温柔地踩在了大皇子的手指上，又温柔地碾了一下。
大皇子又痛又怒，几乎要失手跌落，怒瞪着竹心：“你敢？！”
这死女人居然敢这么对待自己！
他要是脱身了，第一个就把她给大卸八块！
竹心都快吓哭了。
哆嗦着一闭眼一狠心，重重的又碾了两下。
“对，对不起。这里太小了，装不下这么多人的。万一断了，我们都得掉下去。”
“没办法了，只能牺牲你一个。”
大皇子怒吼着不甘地掉了下去，消失在了茫茫的黑夜里。
火把在围场里亮了一夜不曾熄灭。
人来人往，都在山里找大皇子。
“殿下”、“王爷”的叫喊声响了一夜。
到第二天早上，大皇子的遗体终于被找到了。
鞠月等人狼狈不堪，全都挂着青黑的眼圈。
谁看了不说一句“辛苦了”。
堆堆很冷静，拿过了在大皇子身上找到的虎符令牌，接受了大皇子的所有兵力。
开始在雪三雪四的帮助下有条不紊地安排回京的事务。
大皇子意外坠崖，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围猎肯定是猎不下去了。
通讯兵发了烟花。
接连三支，带着尖利的啸鸣声刺破天幕，在空中轰然爆开。
紧急召集所有队伍返回，一同护送大皇子的遗体回京。
消息先一步送到了皇宫，皇帝整个人都懵了，完全不敢置信。
怎么会呢？
怎么可能呢？
大皇子虽然莽、又粗鲁凶残，但他是皇长子，依附在他手下的人员不少。
手里精兵良将一抓一大把，更不乏聪明的谋士。
这个大儿子可以说是皇帝手里最大的一张底牌，不到最后关键时刻他都舍不得用的。
这么好的一张牌，怎么会就失败了呢？
怎么会就连命都搭进去了呢？
皇帝根本没想通。
卢田会失败，或许是因为天时地利，或者因为力量不足；
鞠嘉许会失败，是因为鞠嘉许对自己太过自信，没有把情况全盘摸清就贸然行动。
这些人的失败都有迹可循。
但大皇子轩辕晖……
他怎么可能失败？！
而且还败得那么彻底。
不是两败俱伤的败法，而是一面倒的被收编了！
大皇子手下的所有人，包括他的精兵良将、他的幕僚、他的所有资源财富……
现在，统统，全都被落到了堆堆手里！
而堆堆又对鞠月言听计从，指哪儿打哪儿的。
资源落到堆堆手里，那不就是和落到楼不弃手里有什么区别？！
皇帝生气的不是大皇子的死，而是楼家又添了一股有生力量。
此消彼长，自己的损失就太大了。
这比看别人发财的打击大多了！
头一天得知卢田死讯的时候，皇帝就闷了一口气。
还没缓过来呢，大皇子的事又给了他当头一棒。
皇帝终于忍不住，弯下腰去大吐特吐。
当黏腻温热的血喷在地上的时候，皇帝整个人都傻了，软绵绵地歪倒在了一边。
这回他的病瞒不住了，闵公公叫了太医。
不久，一道圣旨从养心殿发出。
皇帝将最年幼的儿子、年仅五岁的九皇子轩辕敬尧过继到了玉贵妃名下。
同时册封玉贵妃为皇后，让她全权操办大皇子的葬礼。
给出的理由也是合情合理。
白发人送黑发人，皇帝撑不住，需要有一个身份够高，资格够老的人来替他主持儿子的葬礼。
所以封了玉贵妃为皇后。
但其实众人也都知道，这道圣旨一下，直接把母家没有什么助力的九皇子推到了舞台前面，参与进了夺嫡大戏当中。
玉贵妃跪在皇帝的病床前，手里捧着封后的旨意，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喜讯砸得晕头转向。
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了。
不住口地向皇帝表忠心，表示自己会好好抚养九皇子，助他登顶。
一旁的闵公公机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神色不动。
又是一个被蝇头小利驱赶着为皇帝冲锋陷阵的人呢。
这张封后的圣旨哪里是恩赐？
分明就是发了一把刀给玉贵妃，驱赶着她为皇帝卖命罢了。
到底是财帛迷人眼，玉贵妃平时也是很聪明的一个人，现在也看不清了。
都没有明着册封九皇子为太子，变数还大的很呢。
即使玉贵妃成功了，打败了楼家、雪家，那也仅仅是为二皇子做了嫁衣裳，当了铺路石。
希望有一天正大光明匾后的遗诏公布的时候，玉贵妃也能像今天这么开心。
一天之后，大皇子的遗体抵达京城。
满城缟素，皇帝拖着孱弱的身躯在御安门接到了大儿子。
看着躺在棺材里的大皇子，皇帝扶着棺木潸然泪下。
要不是旁边的闵公公等人撑着他，他早就不行了。
“晖儿他有什么遗言也没有？”皇帝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