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好久没出来玩了。之前大家都说我身体没有恢复,都不让我出门。”何太太朝林晚橙抱怨道。
林晚橙下意识地问:“身体没有恢复?何太太你身体或者心情不好吗?”话刚问出口,林晚橙又后悔了。刘姐早就叮嘱过不能问其他不相关的事情,怕又掀起何太太的痛处。
何太太倒是坦然地笑了起来,摸了摸林晚橙的刘海回答道:“对啊。我之前好长一段时间心情很低落,折腾了好久。现在才慢慢恢复,其实也算不上恢复,顶多是迫使自己不要去多想。小林,你不知道,其实我也是很孤独的。年轻的时候,因为长得还不错,家里条件又很好,想要认识我的男孩子太多了,但我只认我先生一个。现在么,我老了,也没有什么男人想要认识我。男人嘛,总是喜欢年轻的女孩子的。只有年轻的女孩子才能带给他们事业和工作上的灵感……”说到这里,何太太无奈地笑了一下,有些抱歉地看着林晚橙:“不好意思啊小林,跟你说这些无聊的东西。”
林晚橙此时却忽然觉得眼前的何太太有了一丝熟悉的感觉,有了一种人间烟火气。她不再是一朵脆弱而遥远的温室花朵,她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有着自己的悲伤与七情六欲。林晚橙望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何太太,她看起来像个瓷娃娃,虽然已经过了世俗意义上人生中最珍贵最值得炫耀的年纪,但依旧是美丽的。这美丽经过岁月的沉淀,又多了几分生人勿进的端庄和矜持。若说年轻时的美貌是男人们趋之若鹜的,那么中年的美貌反而令人心生些许敬畏。她又美丽又孤独,让林晚橙产生了几分恻隐之心。
林晚橙刚想开口安慰几句,何太太便抢先说道:“小林,以后在外面你就叫我姐姐好了。”何太太也许是孤独了太久,好不容易找到林晚橙这么个朴素老实而又愿意听自己说话的人,因此格外珍惜。她把林晚橙拉到奢侈品专柜,先拿了自己预定的包,又额外买了许多东西。甚至还拿了一双明显不符合林晚橙风格的靴子让她试穿。
“何太太……这个,我好像穿不了。”林晚橙尴尬地谢绝。
何太太却坚持道:“穿得了,你个子高,穿起来好看。就是你衣服不太合适,我去拿一条裙子来给你搭配一下。”
专柜里那些平时趾高气扬地SA们都在何太太的指挥下乖乖地帮一个看起来青涩而土气的女孩拿各种商品。林晚橙不知所措地按照何太太的意思穿上裙子,又套上靴子,宛如即将上台的木偶。
“嗯,真是人靠衣装。现在就不一样了,看起来有点感觉了。”何太太望着镜中的林晚橙连连赞许。
林晚橙却觉得有些尴尬,小声问道:“我可以换掉了吗?”
何太太点点头,叫来其中一个柜姐,吩咐道:“我妹妹身上试过的都要了,还有我之前看上的那几双鞋子,都装起来吧。”
何太太满载而归。走出专柜,她把其中几个袋子递给林晚橙,说道:“这是给你的。”
林晚橙慌忙拒绝:“我不能要……这个,太贵了。”橙色的包装袋明晃晃的,林晚橙虽然未曾拥有过,但也知道这个牌子究竟意味着什么。
何太太佯装生气道:“这是我送给你的,你要是不要,以后我就不让你教我了。快拿着吧,不要有负担。遇见喜欢的人呢,我就很喜欢送礼物。”
何太太的话又甜又软,让林晚橙没有了拒绝的理由。她只好接过那几袋东西,心里却苦恼着自己未必会有场合能用上这过于昂贵的行头。何太太当日逛街的兴头似乎很足,逛完了一溜的奢侈品专柜,又提议去看看母婴用品。
何太太逛的母婴用品,自然也是高端且高价的牌子。何太太没有小孩,却逛得绕有兴致,时不时还转过头来告诉林晚橙某个产品的具体用途。林晚橙一边配合地点点头,一边又想起了何太太在玄关处布置的那个求子风水局。为什么那么坚定的丁克,在年过不惑之后又这么迫切地求子呢?林晚橙不懂,也不敢追问。她默默地跟在何太太身后,陪她慢慢地浏览琳琅满目的商品。
何太太正歪头给林晚橙介绍一款婴儿辅食,她眼角余光瞥到了什么,忽然一下子变得惊慌失措。她拉着林晚橙的衣袖,逃也似的奔出了店门。林晚橙在慌乱中扭头一看,隐约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的确是在哪里见过……
“啊,是何先生!”林晚橙脱口而出。
何太太却依旧拉着她,催促道:“快走快走!”
林晚橙一头雾水,问道:“为什么要跑……”话还未说完,她蓦然又看见何先生旁边还站着一个女人。女人看起来还很年轻,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而女人的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
何太太拉着林晚橙跑到商场卫生间,找了个空着的母婴盥洗室,一下子把门关上了。门刚刚关上,何太太的眼泪忽然喷涌而出。
“太过分了。都和他约好了的,这一片不准带她来!我都做了这么大的让步,他居然还是带她来这边。根本不听我的,什么都不听我的……”何太太一边流泪一边喃喃自语。
林晚橙的大脑还处于一片空白。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这些场景里梳理出一段说得通的故事。她想,也许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富人夫妇,彼此说好了要做丁克。结果男人到了中年还是外遇出轨并有了孩子,导致同样步入中年的妻子不得不另作打算。林晚橙快速梳理了一遍,她看了一眼旁边泪水涟涟的何太太,忽然觉得这是自己必须抓住的一次机会。
林晚橙轻轻地握住何太太的手腕,小声却坚决地说道:“姐姐,不要怕。我会帮你的。”
第24章 合伙人
在何申齐坦白出轨的那一刻,黎思思一度以为自己深陷某个离奇的梦境。因为这一切都毫无预兆,毫无伏笔,毫无防备。黎思思记得前一天何申齐还在和她感慨丁克生活的美好自由,后一天这个男人便一脸愧疚地告诉她自己已经出轨了。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何申齐坦言出轨对象已经生下了一个孩子。
黎思思觉得这一切未免也太戏剧化。何申齐的坦白实在是太直接,并且这出轨的进程也令她瞠目结舌。她的生活里一下子多了一个未曾谋面的女人,以及一个未曾谋面的孩子。而这个女人带着这个孩子,居然构成了她这一生中最大的威胁。在经过崩溃大哭、寻死觅活、歇斯底里几个环节之后,她终于冷静地坐下来问了何申齐几个问题。
“她好看吗?”这是黎思思问的第一个问题。
何申齐有些迷惑。他不知道为何女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在意另一个女人是否美丽的问题。他含糊其辞地敷衍道:“还行吧,就那样。”
黎思思又问:“她很年轻吧?”
这一点黎思思倒是猜对了。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黎思思又问:“男孩女孩?”
“女孩。”何申齐回答道。
黎思思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她不再纠结于出轨这件事本身,因为事情已经发生,再怎么纠缠也不能够把已经出生的小孩塞回母亲肚子里去。她伤心欲绝,但也没忘记去做一周一次早已预约好的全身SPA。她先好好地做了一整套精油按摩,然后开车回娘家痛哭了一场。
黎思思也是富二代出身,家庭条件并不比何申齐差多少。出了这种事情,父母自然是气不过的。如果黎思思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被男人这样狠狠摆了一道,家里肯定得好好教训对方一顿。只是现在黎思思都已经四十出头了,父母也已经是年逾古稀的老人,心有余而力不足。哥哥倒是还颇有时间精力,但主要也都放在家族生意上,没有年轻时处处为妹妹出头那么血气方刚。
“所以你有什么打算?”把何申齐和那个年轻的女人骂了一顿之后,黎辉终于问道。眼前的妹妹虽然已经是年过不惑的女人,但在感情上依旧和当年那个少女一样,冲动而任性,毫无城府。
黎思思一边拿纸巾,一边啜泣道:“不知道。我没什么打算,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谁能遭受这么大的打击啊?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母亲叹了口气,说道:“你当时就不应该答应他做什么丁克。你以为他就下定了决心?人都是会变的,你看看现在。和你说丁克,转头就年轻小姑娘生孩子,你说闹不闹心。”
黎思思低下头不再说话。在她还没有成为何太太的时候,她也是个炙手可热的小美女。长得美家里又有钱,生意上的事情有哥哥负责,她就只需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吃喝玩乐就可以了。她没有什么负担,自然也没有什么目标,更没有什么过硬的技能。她是温室里培养出来的花朵,与何申齐结婚以后不过就是从一个温室移植到另一个温室而已。黎思思的家庭背景,是足以支撑起“何太太”这个名头的。再加上她在社交圈里是出了名的讲究,会享受,自然也很吃得开。她每天的工作就是尽情地打扮自己,陪何申齐应酬,出席各种需要太太们出席的场合,仅此而已。父母给了她显赫的背景,丈夫给了她太太的名分,她只需要做一个美丽的豌豆公主。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一帆风顺的生活也能遭遇这样的打击。
“思思,你不会打算离婚吧?”黎辉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黎家和何申齐还有许多相互联系的生意,要是妹妹狠心离婚了,许多业务也许会就此停滞,因此黎辉心里也有些忐忑。
黎思思把手中的纸巾一扔,说道:“当然不会了。离婚?太便宜他们了吧。你信不信我前脚离婚,他们后脚就能结婚?我为什么要给她腾位置?就算要离婚,也不是现在。”
黎辉这才松了口气。看来妹妹还是有几分聪慧的,并不是个无脑的大小姐。黎辉安慰道:“你先冷静几天,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实在难过你就搬回家来住一阵子。”
黎思思当然听懂了哥哥的意思。虽然他们都姓黎,但自己毕竟已经结婚了,和哥哥成了两家人。哥哥的话虽然是安慰,但也强调了“住一阵子”,并不能永远地在娘家住下去。黎思思虽然是豌豆公主,但她也看过了太多豪门的冷漠。自己从小娇生惯养,确实没有为家里做过什么贡献,也并非什么不可替代的人,因此哥哥有这样的态度她也能猜到。她坐了一会,感觉自己发泄得差不多了,便站起来说道:“我先走了。我不搬,犯错的又不是我,我为什么要搬?让他等着吧,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渐渐地朋友圈也有人知道了何家隐秘的剧情,还有人直接上来向黎思思表忠心,一脸诚恳地说道:“不管何大哥外面有几个女人,我只认您这么一位大嫂。”然而这人转头又去祝那位陌生小孩满月快乐。这让黎思思更看透了人心冷暖。她不再每天只关注时尚杂志和专柜新款,也无心再各种社交媒体上发自己的今日穿搭。毕竟出生在做生意的富贵人家,基因里总有那么一点精明和城府的。黎思思的完美贵妇生活停止于何申齐坦白的那一天。在这天之前,她似乎是个无忧无虑的女人。拥有完美的家庭和婚姻。然而在这一天之后,她开始酝酿一场无声的复仇。
黎思思和何申齐约好,每周他可以在那个女人的住处过两个晚上。这一大方的举动让何申齐大为震惊,同时又增加了他的愧疚感。他原以为娇生惯养的黎思思会一直闹到离婚为止,没想到她不仅不闹,还非常安静,安静得令他心虚。黎思思每天在家里插花,听佛经,画画,时常一言不发。等黎思思拿着一张抑郁症诊断书放到他眼前时,何申齐的愧疚感就更重了。为了弥补黎思思,何申齐更加努力地扮演好丈夫的角色。
黎思思已然是黑化了的小白兔角色。任凭丈夫给再多的零花钱,再卖力地烹饪美食,再在外人面前对自己多温柔体贴,她不为所动。关于这一点,连黎思思本人也觉得不可思议。她觉得自己的心硬起来真的坚如磐石,这一点和父亲与哥哥相当相似。她在心里暗暗部署着自己的计划。首先,抑郁症诊断书自然是假的。她的确伤心欲绝,但立马胜负心就占了上风,绝对到不了抑郁的地步,搞来一张假的诊断书不过是想让何申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而已。其次,她第一次意识到孩子的重要性。黎思思这时才忽然醒悟,多年的丁克思想并非出自自己的本心,而是何申齐多年灌输的结果。她不讨厌小孩,甚至还对小生命有些向往,此时她更是意识到孩子在他们这种阶级的家庭中意味着什么。孩子意味着两个家族更深层次的链接,更强大的砝码和更有力的情感寄托。黎思思暗下决心,她也要生。她不仅要生,还要生个可以分配到更多财富的儿子。虽然这样想未免太自私功利,但黎思思管不了这么多了。复仇的欲望占据了她的大脑,她无力再去思考感情和道德。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寻找一个计划中的得力助手。黎思思常年没有工作,平时结交的都是些养尊处优的太太。这些人一起喝喝下午茶聊聊八卦还可以,真心话是绝对不能说的。一旦不小心透露一点什么,整个圈子第二天立马人尽皆知。年轻时候的闺蜜和小姐妹早就已经散了,有的早已移居海外,有的也忙着相夫教子,没有人有闲心来管她黎思思的事。刘姐倒是跟了自己很多年,但刘姐毕竟年纪大了,也没读过什么书,平时管管家务事倒是可以,其他方面的智慧是远远不够的。相比之下,黎思思更希望能找到一张充满潜力的白纸,让她自己来培养。所谓白纸,就是越普通越好,像曹曦月那样显眼张扬的自然是不行的。而充满潜力,就是必须足够冷静足够有头脑,能帮她做事并保守秘密,又能为她出谋划策。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林晚橙似乎的确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逛街逛了半天,黎思思成功把林晚橙发展成了自己的亲密好友。黎思思认为她的眼泪,她的单纯,都被林晚橙这个年轻的女孩子深信不疑。黎思思想,自己的悲伤和难过也不能说是假的,只是她把这些情绪放大了许多倍,故意展现在林晚橙面前,好让林晚橙更加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做事。在回去的路上,黎思思轻轻地把头枕在林晚橙肩上,动情地说道:“小林,我好久没有和人聊得这么开心了。你愿意成为我的朋友,真的很难得,谢谢你。”
林晚橙回答道:“姐姐你愿意选择我当你的朋友,我才是应该感恩的那个人。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告诉我就好。虽然我不算什么角色,但只要我能做的,就会帮你去做。”
林晚橙的表情和语气都非常坦诚,让黎思思看不出一丝破绽。
黎思思觉得自己成功了,通过丰厚的金钱和眼泪,她顺利俘获了一枚忠诚的心。
而林晚橙觉得,自己才是成功的那一个。她早已看破了黎思思的计谋,也知道她的眼泪半真半假,但自己想要得到的,不就是靠着她进入富人世界吗?不如就趁这个机会,扮猪吃老虎,先混进去再说。
她们握紧了双手,仿佛一下子成为了同生共死的好姐妹。
她们在轿车后座无私地对彼此说着谢谢,却在心里自私地谋划着自己的未来。
第25章 最安全的女孩
随着业务的不断拓展,霍知程一直苦于身边没有一个能通晓中英韩三国语言的翻译。直到他重新遇见束白的那一刻,他才终于意识到原来有这么一位合适的人选。束白不仅专业功底过硬,工作态度又认真,对霍知程布置的任务总是尽职尽责地完成。更重要的是,对于霍知程来说,束白无疑是一个最安全的人选。所谓安全,不仅是指束白的社会关系简单,更是因为束白长相普通,即使时时刻刻带在身边也没法让其他人联想到任何花边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