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开口的一瞬间,心跳如擂鼓般响动,耳朵嗡嗡的,几乎听不到其他声音。
说这话时,黎漾心里也在期待,有那么一瞬间的希冀在等着,等迟郁川拒绝她的要求。
然后跟自己说,他不要解除合约,他离不开自己。
但事实是,对方只是惊诧了一瞬,接着很坦然地点点头,告诉她:“刚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黎漾一瞬心沉到谷底,擂鼓般的心跳骤停,脑袋一片空白。
她没想到,这才是迟郁川的回答。
原本满怀的期望在这一刻彻底被粉碎,黎漾呆呆地凝视着他,鼻尖忽然有些发酸。
见她不说话,迟郁川又说:“漾漾,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我也想清楚了,我知道我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现在我不想听爷爷的安排,也不想再跟你假结婚,我们解除合约……”
他想真真正正地跟黎漾求一次婚,而不止是名义上的夫妻。
但还没等他把话说完,黎漾伸手打断了他。
“迟郁川,我说的是……我们离婚。”
“……”迟郁川明显愣了一下,“什么?”
她说:“我说,我们离婚吧,我不想再跟你作假了,这样的日子对我来说是煎熬,我不想一直这么过下去。是我单方面毁掉协议,你之前承诺的那些,我都不要,爷爷那边我也会去解释的,你放心。”
虽然现在的他,也许根本不需要她去帮忙解释。
“黎漾……”
迟郁川放在口袋里的手攥紧,手里握着的戒指盒一下成了多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拿出来。
黎漾没再开口,只是抿起嘴角,朝他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桌上的蛋糕还没来得及切,但此刻谁也没心情再吃了。
她余光瞥了一眼,起身,回自己的房间。
只是在转身的一瞬间,眼眶里的泪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
第二天一早,迟郁川出门上班时,黎漾的房间里还没有任何动静。
等晚上下班回来,却发现她的房间不知何时已经搬空了。
原本摆得满满当当的房间,此刻又变成了他刚进来时一无所有的模样,仿佛这段时间的相处,就像是他做的一场梦。
如今梦醒了,一切回归原位。
屋子里,属于黎漾的所有东西一下全没了,空荡的让人有些不习惯。
桌上的咖啡杯,冰箱里的速冻水饺,阳台上她最喜欢的两盆绿植,还有沙发上各种颜色的抱枕,一下消失得干干净净。
迟郁川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这屋子那样大,大到他都不知道哪里才是属于他的地方。
茶几上还有黎漾留下的纸条,告诉他,自己搬回外公的房子里去了,这两天她会找时间去老宅,跟爷爷把事情说清楚,叫他不用担心。
口袋里的戒指盒还在,迟郁川掏出来,放在茶几上,还有黎漾留下的那张纸条。
晚上,迟郁川在公司加班,自从跟黎漾结婚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加班到这么晚了,整个盛迟的办公大楼里,就亮了那么一盏灯。
手机铃声响起,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有些刺耳。
他看了一眼,是谢阮清打来的。
接起,对方尖锐的嗓音从话筒里传过来,质问他:“迟郁川,我听说你要跟黎漾离婚?”
谢阮清很少连名带姓的叫他的名字,但凡叫了,那必定是十分生气的情况。
迟郁川放下手里的签字笔,深吸一口气:“你怎么知道?”
“我刚刚跟她发消息,问你在不在家,她说不知道,说自己已经搬出去了。”
要不是她回老宅,爷爷让她顺道带点东西给迟郁川,谢阮清也不会给黎漾打电话,自然也就不会知道这事。
她实在没想到,迟郁川还是这么个无情无义的人啊。
谢阮清开口就骂:“我说你啊,好好的日子不过,干什么折腾来折腾去的,人家黎漾多好啊。怎么,你也想跟你那便宜爹一样,抛家弃子,让人唾弃啊?”
虽然他们还没有小孩,但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
现在整个迟家上下,提到迟郁川的父亲,哪个不是一顿白眼,怪他做出那丢人的事,害得迟家脸面不保,差点连这么大的家业都没了?
要是迟郁川也学他爹那样,谢阮清肯定第一个唾弃他。
迟郁川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只觉得头疼:“你搞搞清楚,是她提的离婚。”
所以他到现在也没想明白,黎漾到底为什么跟他提离婚。宁愿单方面解除协议,什么都不要,也非得离开他。
“怎么可能,黎漾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舍得跟你离婚?”谢阮清显然不信。
从这段时间的相处,谢阮清看得出来,黎漾绝对是喜欢迟郁川的,而且绝不仅仅是结婚后才喜欢的。
同样是女生,同样也有喜欢了很久的人,谢阮清自认在这方面是绝对有经验的。
她不可能看错。
迟郁川捏着眉心的手一顿:“你说……黎漾喜欢我?”
“是啊,老弟你要相信你姐的眼睛,绝对不会看错,在这方面,我可是拥有权威经验的。”
可要真是这样,那迟郁川就更不明白了:“那她为什么非要离婚?”
谢阮清心想,肯定是她弟弟哪根筋搭错了,惹了人家不高兴,自己还不知道呢。
正要开口说,谢阮清忽然又想到一件事:“该不会……是你爸那天跟她说了些什么吧?”
“什么?迟向南找她了?”
迟郁川“噌”得一下站起身,握着手机的手攥紧。
谢阮清说:“是啊,那天寿宴的时候,我去敬酒,迟向南就去找了黎漾,好像还聊挺长时间的。”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迟向南在自己这里得不到想要的,肯定会无所不用其极的再去找黎漾。
一个连自己妻子孩子父母都能狠下心伤害的人,又怎么会在意别人的感受。
他这人,不是一向如此,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吗?
迟郁川沉了口气,穿上外套:“你知道迟向南在哪吗?”
“在老宅,他这几天都在老爷子那里住着。”
第58章 ◎没有感情的联姻◎
深夜,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迟郁川坐在车里,车辆急速地在道路上行驶着。
他从没有这个时间往老宅去过,这还是第一次,是为了迟向南。
听谢阮清说,迟向南自从寿宴结束后,这些日子一直在老爷子这里住着,他心里多少明白了些,为什么老爷子一定要黎漾去老宅里拿见面礼了。
因为黎漾去,他也会不放心的跟着去,只要迟向南在老宅里,到那时就是一家人团聚的好日子。
老爷子多年孤身一人,每每深夜,又怎会不想念这个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儿子呢。
所以难得迟向南回来,他自然要多留些时日,多感受一下儿孙绕膝的晚年生活。
这大概也是迟向南这次回来的目的。
利用老爷子孤身的心软,好让他能回到海城,要是能再继承一点老爷子的家产,那就再好不过了。总比他一个人孤独的漂泊在外,每月靠着老爷子接济的零花钱过日子的好。
车停在老宅门口,管家出来开门,看见是迟郁川,他连忙说:“迟总您回来了,老爷子已经休息了。”
迟郁川下了车,点头表示知道:“我不找爷爷,迟向南在哪?”
“迟……”管家语气一顿,“迟先生在房间里,应该也已经休息了,您是要找他吗?”
没回答,迟郁川大步踏进客厅,径直坐在沙发上,说:“叫他下来见我。”
“现在!”
进入迟家几十年,这还是管家头一次见迟郁川如此冷脸的模样,深邃的眼睛里布满寒意。
管家不敢怠慢,让他稍等一会,便连忙跑上楼,去敲迟向南的门。
没过一会儿,迟向南果然被叫了下来,他正穿着居家的睡衣,一副在自己家里舒服的样子,揉着惺忪睡眼,缓慢地下了楼。
看见迟郁川,他眼睛亮了亮,三步并做两步地上前,叫了声:“小川,怎么这个时间来找我?”
迟郁川眼见他这副模样,心里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因为迟向南,迟郁川自小就每晚都会做噩梦,承受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痛苦,内心的挣扎和爷爷强势的压迫,导致他一直觉得这里不是他的家。
所以从高中开始,迟郁川就很少回来,他拼命的逃离迟家,宁愿住在外面,自己一个人生活,也不愿意回来。
可是现在,这个让他自小承受痛苦的人,却能够如此心安理得的把这里当自己的家,叫他如何能释怀?
眼见迟向南的手靠近自己,迟郁川不经意地侧身躲开,眼神不耐烦地瞥他一眼。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迟向南笑得一脸和善:“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肯来找我,就已经足够了。”
说话时,他局促地搓着手,讨好似的,面上带着笑意。
但迟郁川却不吃他这套,像是见惯了他的伪装,又懒得直接拆穿,于是他冷哼一声:“爷爷又不在,你如今低三下四的样子,是做给谁看?”
他吗?
那就完全没必要了。
“小川,你误会我了,我其实并没有……”
见迟向南要解释,迟郁川直接出声打断:“那天晚上我就已经说过了,你要是想回来做爷爷的乖儿子,那随便你,只要爷爷开心,我无所谓。”
“但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请你时刻谨记,我的名字,也不是谁都能随便叫的。”
在寿宴之前,迟向南就已经悄悄回来了,但老爷子没告诉任何人。为了打探他的意思,老爷子那天晚上特意把他叫回去,就是为了让他见一见这个消失已久的“父亲”。
但没想到,他的反应如此强烈,无论如何也不肯认迟向南。
所以那天晚上,迟郁川喝了很多酒,喝到整个人失了魂,已经完全记不清自己不恨他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
明白他的意思,迟向南将要伸出的手悻悻收回,他低下头,语气略显落寞:“你就这么讨厌我?”
“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太晚了些?”
迟郁川甚至连眼神都不想给他一个,只想赶紧结束话题,然后从这里离开,最好以后再也不见。
他说,“我来,只是想问你,那天你到底跟黎漾说了些什么?”
“原来你是为了那个小姑娘来的。”
迟向南端正了身体,也不打算骗他,如实说:“我跟她说,你们不合适,联姻是老爷子一厢情愿,而且你最讨厌的就是联姻,所以为了你们彼此都好,我劝她及时止损。”
闻言,迟郁川站起身,高大的身影俯视迟向南,眼眸里骤然燃起怒意。
“我们合不合适,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资格来插手我的事!”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起来,连管家在一旁都不敢喘息。
被迟郁川陡然的怒气震惊住,迟向南整个人僵了一下,随即跟着站起身。
多年不见,迟郁川不知何时已经长得比他还要高了,哪怕此时迟向南站直了身子,也还是得稍稍仰望他一点。
他走上前,想拍拍迟郁川的肩膀,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
“怎么说我也是你的父亲,我不会害你的。”他语重心长的说着。
迟郁川听着,却笑出了声:“父亲?我从来不记得我还有一个父亲。”
“你要早知道自己是个父亲,你就不会做出那些肮脏事,然后一走了之,把所有的痛苦都压在我一个人身上。”
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不仅要承担起家里所有的责任,把自己变成一个像机器人一样运转的木偶,做迟家完美的继承人。还要承受旁人异样的眼光,和背地里戳着脊梁骨的嘲笑。
他如果真的是个父亲,又怎么会不心疼自己的孩子,愿意让孩子遭受这样的苦难?
“我今天来只是想警告你,你没有资格管我的事,更没有资格插手我和黎漾的婚姻。我们是好是坏,是否愿意接受爷爷的安排,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见迟郁川转身要走,迟向南下意识地伸手,一把拉住了他。
“小川,我也是为你好,我不想你以后再走上我和你妈妈一样的路。”
迟向南倾身向前,不想,迟郁川却一把甩开了他。
他说:“你是你,我是我,我跟你不一样。所以,别拿你不入流的那一套来想我。”
“而且就算我不愿意联姻,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会自己解决,我不会跟你一样,用自己无能的借口来伤害身边的人。”
“小川……”
迟郁川往前一步,挺直背脊,冷冷俯视迟向南:
“我再说一遍,黎漾是我的妻子,从我跟她领证的那一天起,她就是我迟郁川唯一最亲近的人。我不允许任何人,哪怕是自称我父亲的人,做出任何一点伤害她的事,听明白了吗?”
能够容忍迟向南的出现,已经是迟郁川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他没有那么的高风亮节,也不像老爷子那样在乎亲情。
要是迟向南不安分,再敢触碰他的底线,他不介意动动手腕让对方再回到国外,永远也回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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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月湖景的婚房搬出来,黎漾没惊动任何人,甚至没告诉戚梓宁。
搬进婚房的时候,她只带了两个箱子,没想到最后要搬走,两个箱子居然不够了,还特意叫了搬家公司来。
等搬家公司卸完货,黎漾又一点点的把东西收拾进房间。
肉眼可见的,她的摆设多了不少,堆得满满当当。
总算收拾好,黎漾躺在许久不睡的小床上,眨巴眨巴眼,看着天花板,心里突然一阵莫名的空虚。
在迟郁川那里住得久了,每天想着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如今自己一个人住,反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就连她睡了很久的这张床,似乎也没有迟郁川那里的大,没他那里的软。
黎漾在床上打了两个滚,长叹一口气,一睁眼,就看见梳妆台上摆着的那盒巧克力。
她一直没舍得吃,连搬走了,都想着要带上,算作留个纪念。
她突然在想,生日那天迟郁川到底给她准备了什么礼物,肯定比这盒随手买的巧克力还要好。
想着,黎漾从床上爬起身,把梳妆台上的巧克力盒子拿下来,毫不犹豫的撕掉包装,从里面拿出一颗,塞进嘴巴里。
嚼吧嚼吧,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一千多一盒的巧克力,也只是巧克力的味道。
没吃出感觉,黎漾又塞了一颗进嘴巴。
这回倒是觉得甜的有点腻了。
晚上,黎漾又接到了谢阮清的电话,听说她是刚下了夜戏,就赶忙给自己打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