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过去之后,他还混不吝地说着:“我怕我不识字,你得写大......”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那只握上他的手突然上抬。
直到触摸到她柔软的脸蛋,许亦潮剩下的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席悦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眼皮红得像是被蒸汽熏过似的,声音也微微颤抖。
“许亦潮,我其实不知道......我到底喜欢你多少,但我喜欢跟你在一起,也喜欢......你那么喜欢我。”
许亦潮垂眸看着这一幕,喉结不自觉滚了一下,可他依然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哑声开口:“那你愿意......”
“我愿意。”席悦缓慢抬头,将他的手放下,改成十指相扣后再度开口,“我之前说我不想谈恋爱,那会儿确实是因为孟津予让我对谈恋爱产生畏惧,我不确定你是不是对的人,所以从来不敢考虑这方面的事情。”
“那你现在确定了?”
席悦摇摇头:“还是不确定。”
许亦潮觉得有些好笑:“那你还答应我?”
“就算我还没有完全确定——”
席悦抬眼看向他,脆生生的语气里蓄积了一些勇气:“我还是想要跟你在一起。”
这话落地,半分钟的时间里,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席悦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所谓的恋爱脑,但她此时此刻的心境就是,和许亦潮在一起很开心,她珍视这份开心的心情,并且珍视到了一种——她不再惧怕伤害的地步。
或许有一天许亦潮也会变,但有可能的是,她永远也不会忘记跟他在一起时的感觉。
她向来都这么勇敢的,当天晚上发现男友劈腿,第二天早上就干净利落地处理好了所有事情,此时此刻,许亦潮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里只有一句话,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曾经在错失机会后,他对孟津予产生过嫉妒的心情,他那时以为和席悦再无缘分,可天意兜兜转转,他从没有真正死心,而最后,终于成功等来了他想要的结局。
“那......”
心照不宣的沉寂中,许亦潮率先开口:“抱一下吗?”
席悦眨巴眨巴眼,不理解这种事为什么要提前问,清了清嗓子,才应声:“......好。”
许亦潮借着十指相扣的那只手,稍一用力,就将席悦带到了自己面前。
俩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面面相觑了两秒过后,连交织在一起的呼吸都变得火热。
手足无措的步骤里,是许亦潮轻声笑了一下,淡声开口:“你脸红的好像我们要接吻。”
席悦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压着调子,嗫嚅说道:“有点......太快了吧。”
“快吗?”
顶光自上而下,被睫毛挡住了一部分,在眼下形成一小片天然阴影,让他的目光变深邃了几分:“我觉得不快。”
席悦抿抿唇,感觉整张脸都快烫熟了,偏偏许亦潮还泰然自若。
他双手自然圈拢垂落,搂在她后腰的位置,睫毛低垂,不错眼地盯着她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随即哑声问道:“接吻的话,你......习惯哪边?”
“......啊?”席悦红着眼抬头,“我不知道。”
“那你闭上眼睛。”
在此刻的场景下,许亦说得话仿佛成了某种旨意。
席悦不做他想地闭上眼睛,两只手并没有选择抱着他,而是紧紧地就这他T恤的衣角,仿佛在大海中抓住一根救命的浮木一般。
视线失去之后,听觉和嗅觉就变得无比突出。
席悦清楚地听见许亦潮的呼吸声,他似乎是看了一会儿,才俯身凑过来,淡淡的柑橘清香兜头而下的下一秒,一枚温软的吻落在她的脑门。
只蜻蜓点水,而他认真如虔诚朝圣。
许亦潮离开的下一秒,席悦猛地睁开眼睛,捂住自己的脑门——
“你......”她突然说不出话来。
许亦潮唇角虚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然后松开了手:“我主动了那么多次,接吻这种事儿,我还是想等着你主动。”
不是什么主动不主动的事情,许亦潮分明是看出来她的紧张,随意找了个借口而已,闭眼的时候,她清楚地感知到了他呼吸中的克制,触摸到的小臂,也是筋脉勃发。
思及此,席悦盯着他精致的五官,仿佛被人夺舍了一般,倏地踮起脚尖,极快地在他唇角边上印下一个吻。
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许亦潮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站了回去。
后知后觉地抬手,按了下唇角,他扬起眉梢:“这个不算。”
席悦故作镇定地皱眉:“凭什么不算?”
许亦潮扣住她的手腕,拉着她走出房间,嗓音沙哑。
“就凭我明明不想让你走,却还是要送你回家。”
第45章
刚刚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已经消耗了席悦全部的勇气,此刻听着许亦潮像是暗示的暧昧话语,她只是低着头,装作没听到似的往前走。
俩人进了电梯,下了楼,走出酒店大厅,终于不再处于一个封闭的环境中。
呼吸到新鲜空气之后,席悦觉得自己被情绪禁锢了整晚的心终于得到解放。
回去的路上,两人的谈话风格如旧,好像没变,又好像变了一点,没变的是说话的语气,变了的,是席悦不敢再随意张口。
今天晚上发生得一切太过突然,突然到令她措手不及。
她在心潮澎湃的状态中做出了决定,清醒后虽然没有后悔的心情,但后知后觉的羞赧占据了她的大脑,她手脚僵硬,心绪难平,只能以沉默来掩饰自己的生涩。
过了零点,原本十分钟的路程更加好开,两人甚至来不及正经开启一个话题,小区大门就出现在视野中。
分别在即,两人陷入默契的沉默中,席悦左手捏着右手掌心的肉,思考着,在一起的第一天,分开时应该说些什么话才能合情合景。
此时此刻,她不合时宜地想起去年九月,她和孟津予在一起的那一天,那时她心中充斥着的是狂喜,类似于终于获得了儿时就喜欢却无法得到的一件礼物,在那个情景中,她内心的欣慰满足远远大于手足无措。
说起来,没谈过恋爱的是许亦潮,可看起来更像个新手的却是她。
席悦正为自己的空白感到羞惭时,耳畔传来一声“咔哒”声。
许亦潮帮她按下了安全带卡扣,她转过头,才发现他已经倾身过来。
昏暗的车厢内,只有不远处一盏路灯借来幽暗的光。
两人面对面沉默着,可交织的气息却仿佛酝酿出了千言万语。
“你......”许亦潮吐出一个字。
眼见着他要主动开口打破这份令人窒息的暧昧,席悦忙不迭眨了眨眼,用气息轻回:“嗯?”
许亦潮唇角轻弯:“该下车了。”
“......”
席悦松开捏着安全带的手,这回的眨眼是因为茫然。
两秒后,她反应过来,随即又生出几分不着边际的生气:“哦。”
亏她还在这苦思冥想该如何告别,原来这人的沉默竟然是想赶她走,真是冷静啊......
席悦弯腰找到自己的手机,急促的动作透露出几分粗鲁,许亦潮大约是看出来了,在她的手抚上门把手的时候,突然扣住了她的手臂。
“干嘛?”席悦转身望他。
许亦潮眉梢轻挑:“生气了?”
席悦绷直唇线:“没有。”
车厢内响起一阵无奈的轻笑。
路灯的光从挡风玻璃的正前方投过来,被辅道旁的梧桐树叶拦截分割,落在许亦潮的侧脸上,或明或暗,将他的情绪也衬托得更复杂。
“我不是赶你走,只不过你爸二十分钟前打的电话,我怕他在家掐着表呢。”
席悦放下手:“你很怕他?”
许亦潮看着她眼底写着的“稀奇”两个字,轻笑出声:“我不怕才比较不正常吧。”
“哦。”她低下头,再次有了动作,“那我走了。”
许亦潮再次把她拉住,这次的力道是往回缩的,只是稍稍用了些力气,就把席悦带到了他怀里。
席悦在惊慌下差点叫出声,两秒后嗅到熟悉的柑橘草本清香,才意识到这是个合情合理的拥抱,毕竟许亦潮已经是她的男朋友了。
男朋友,光是在心底反刍这三个字,她都觉得呼吸开始微微发紧。
安静的车厢内,两人无声地拥抱了半分钟,许亦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闷闷的,又像是从胸腔内被气息挤压过才释放出来的。
“还生气吗?”他嗓音里有笑意。
席悦在他的怀抱里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胸口,轻声道:“谁生气了?我没生气啊。”
许亦潮松开她,淡淡垂眸,目光落在她花瓣似的唇上,似笑非笑的表情里有几分故意为之的恶意:“没生气的话,再亲一下。”
“不行,我得回家了。”
她下意识拒绝,主要是刚刚在酒店,她印在他唇角的那个吻已经是她二十二年来最大胆的事情,虽然没碰到他的唇,可说到底这是她自己主动的。
勇气像是池子里的水,一股脑流出去之后,总需要些时间重新灌满。
许亦潮本来也不急于这一时,说这话只是想逗她,此刻看着她坚定回绝的表情,唇角弯了弯,也没在意。
“好,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他开口。
黑暗中,席悦瞳仁水亮:“什么问题?”
许亦潮看着她,徐徐开口:“下午那会儿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心情不好?”
席悦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件小事,嘴唇张了张,愈发感觉自己何其有幸。
“没什么的。”她小声解释,“就是见到高中同学了,她跟我说了很多关于孟津予的事情,我听了心里不太好受,但是我又不想为他难受。”
她的坦诚让人错愕,原本这些可以不必说的,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定关系的第一天提起前男友,算得上一个煞风景的举动。
可许亦潮从不在意这些。
去年春天他注意到席悦,最后因为犹豫和无法确定心意而错失机会,以致于亲眼看见她在秋天和孟津予在一起,凡此种种,不过都只是他迟到的代价而已。
席悦是在不知情的时候被他爱上的,被爱的人没有任何错处。
许亦潮垂眸看她:“所以你选择找我,说明现在是我赢了他吗?”
虽然他语气轻快,但依旧难掩这句话里的卑微,席悦怔忪地望着他,心绪一时起伏。
许亦潮为人,大约是不愿意和孟津予相提并论的,可却因为喜欢上她,下意识将自己与孟津予并列——这并不是她想听到的话。
“你没有任何对手。”席悦眨了眨眼,语气郑重如是,“在我心里,此刻你就是唯一。”
她慢腾腾地说完,两人无声地对视了几秒。
许亦潮神情平淡,但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就是会让被看的那个人心潮难平,陷入一种手足无措的拘谨中。
“你再这么说两句,”许亦潮好像压根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蛊人,依旧云淡风轻地笑,“我就不让你走了。”
席悦觉得这一切快要超出她大脑运行的水平了,急忙撤回上身,拉开车门时说了句“我得回家了”,然后几乎算得上落荒而逃。
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小区里,许亦潮在车里又坐了好一会儿。
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不止是席悦需要时间适应,就连他也感到几分措手不及,事情的一开始,的确只是因为他察觉到她不对劲的情绪,加上相识以来从未分开过三天那么久,他几乎只在两分钟的时间里,就做好了过来找她的决定。
他奔着见她一面而来,没想到却误打误撞成就了自己延续一年多的心事。
许亦潮孤坐在车厢中,目光没有落点似的盯着正前方昏暗的路面,良久,感觉喉咙有些痒,最后看了眼小区,他才驱车离开。
十分钟不到的路程,他很快地开到酒店楼下,停好车,许亦潮拎着车钥匙过马路。
马路对面有一家烟酒超市,他走进去,问了句有没有三五爆珠,店员是个看起来方才读高中的小姑娘,看他一眼,才说了句没有。
许亦潮烟瘾不大,但此时此刻,他迫切需要一些烈性气息来压制自己的情绪,于是云淡风轻地扫了眼柜台,随手指了一包他从前从未尝试过的烟。
“就那个吧。”
小姑娘又抬眉看他一眼,随即才转身去拿。
许亦潮捏着烟盒回到酒店,不多时,指尖燃起一簇火光。
他站在席悦半个多小时前站过的地方,看着窗外她曾看过的风景,淡淡的烟草气息萦绕周身,没意义地笑了下之后,许亦潮拿出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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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席悦从车上下来时动作幅度很大,跑回家门口时,却不自觉蹑手蹑脚起来,因为透过院子里的窗户,她看见客厅的灯光是亮着的。
很显然,席青泉正坐在沙发上等她。
席悦动作很轻地打开家门,换鞋的长廊两侧是镂空的收藏品木架,隔着木架的缝隙,她看向客厅,刚好和席青泉沉沉的眼对上。
“......爸。”
她像个犯错的小学生一样走过去,停在席青泉面前。
席青泉上下打量她,语气充斥着怒其不争:“你就是穿这个出去的?”
席悦低头看了眼:“这个......也不暴露吧。”
“这是不暴露的问题吗?”席青泉显然是有些生气的,“你俩还没确定关系,你大晚上穿着睡衣出去找他,这像话吗?就那么着急,着急到连换身衣服都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