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越长大越脆弱,越热闹越容易孤单,越是节假日越害怕团圆。站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望着脚步匆忙着急赶路的人们,林千韵突然不知道她的目的地在哪。
外公的家是舅舅舅妈一家人的家,老林的家是继母妹妹的家,谁家都可以是她家,但又不属于她,她等于没有家。
云移月走,渴望在黑暗中滋长。
林千韵也想有个家,完全属于她的家。
“千韵。”
许应季在她身后唤了声。
她回头。
许应季站在夜幕下,眼神温柔:“回家了。”
林千韵鼻子一酸。
不想被许应季看见她脆弱一面,她垂下脑袋掩饰情绪,却抑制不住喉咙发紧声音里的哭腔:“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许应季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在他面前哭鼻子的女生多了去,每一个都要哄,他哪里哄得过来。
他追求完美,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眼里一点沙子都容不下的人,却为她底线一降再降,什么都能纵容原谅。
“你对我那样好,也知道我嫁你有目的,还是愿意给我撑腰。”她抬起头,想看清他此刻的眼神:“是因为同情我吗?”
“不是。”许应季对上她的眼睛,说:“是因为喜欢你。”
第44章
“砰”——
烟花在夜空中炸开。
筹备多日的电子烟花秀如期而至。
林千韵抬起头,望着空中炸出各种形态的绚烂烟花。
许应季望着她。
光影在他们脸上忽明忽暗,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感受时间流逝。
直到烟花秀落幕。
“这算是你第一次正式表白,可是场景好奇怪。”林千韵将视线挪到许应季脸上,很轻地眨了眨,认真吐槽:“在马路边。”
许应季站在路灯下,一对冷眸在暖光下格外深邃,专注看她,带着一股偏执眷恋。
“换个地方重说?”他提议。
“这种场景怎么能复刻呢?都没有惊喜感了,你真是一点都不懂浪漫。”林千韵望着他那张冷淡俊脸:“要不你别说话了,我觉得你不开口能增魅。”
她的情绪已经平复,有心思跟他斗嘴了。
许应季身体里紧绷着的弦松懈下去。
他唇线轻抿,乖乖闭嘴。
“冷漠。”他不说话,林千韵又感到无趣,闷声嘟哝:“你说话,用夹子音。”
许应季从善如流地压低声线:“这样?”
“大街上不要勾引我。”林千韵故意找茬。
许应季:“……”
这姑娘是真不好哄。
“随便说两句。”她又提要求。
知道她碎碎念是因为心情差,想用虚张声势掩饰内心的脆弱。
“千韵。”许应季轻叹一声,捉住她的手,低声说:“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今后你身边还有我。”
她妈妈不要她,他不会抛弃。
他会坚定的选择她。
但这些话对许应季而言属实矫情,他说不出口。
虽然许应季没说,林千韵却能从他的眼睛里感受到那股坚定。
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感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许应季内敛又热烈的爱意。
“这场烟花秀你赞助的吧?”林千韵回握住他的手,捏着他漂亮的指骨,扬脸笑:“我看见我名字缩写了。”
她的心情变好了。
“没办法。”许应季如她所愿绷着俊脸,淡声说:“被拉黑了,只能放烟花喊老婆回家。”
林千韵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拉黑了许应季的联系方式。
再加上手机关机,就算换号也打不通。
放烟花喊她回家……
好贵的烟花电话。
这种活动要提前报备,许应季准备了很久。
“原本烟花秀的结束字幕是什么?”
“中秋快乐。”
“所以最后那几个字是临时加的。”林千韵心虚地抬起头,故意抬杠缓解尴尬:“我说呢,怎么我名字不是中文,还以为是程序技术不成熟。”
“傻看那么久,拼不出自己名字?”许应季眼神怀疑。
“……回家了,三个字我一眼就认出来了tຊ。”林千韵故作镇定。
“厉害。”许应季说:“都认字了。”
“你反讽能力不行,我都听出来了。”林千韵问:“为什么回家了能加,‘林千韵’不能?是林千韵三个字笔画太多吗?”
“不是。”许应季说:“我怕当着全城人秀恩爱会被诅咒。”
“哇,许总爱的好内敛。”林千韵合掌,用手指头象征性拍了拍,表情夸张地称赞:“为了喊我回家,把全城人都喊了一遍呢。”
许应季没接话,任林千韵的小尴尬持续流淌。
“许应季你就不能哄哄我吗?”她生气道:“这么大个人离家出走很丢脸好不好!”
许应季倏地笑出了声。
“想让我怎么哄?”
“你肉麻一点不行吗?说点甜言蜜语,跟个渣男一样骗骗我不行吗?”
“你鉴渣能力这么弱?”
“谢谢夸奖我很强,你爱讲不讲!”
“嗯,很押韵。”
“……?”
气死她算了!
“生气了?”许应季侧头看她。
“没有!”林千韵很凶。
“喜欢么?”许应季敛眸,突然问得一脸认真。
林千韵一愣,而后明知故问:“烟花吗?喜欢。”
许应季:“我的告白。”
“有一点土。”林千韵使坏道:“不要太伤心,主要现在不流行这个了。”
“想要什么样的浪漫?”许应季握了握她的手,双眼透着一股执着:“我学着给你。”
“逗你的。”林千韵骤然踮起脚尖,仰头在许应季唇角亲了一下,轻声说:“我很喜欢。”
母亲病逝,自幼一个人生活,许应季确实不懂怎么表达喜欢。
能想到的浪漫,就只有钱跟资源。
他动用自己的人脉资源,默默为林千韵铺好路,让她可以在擅长的领域做喜欢的事。
他把自认为最好的都给了她,就是不知道这些算不算浪漫。
*
林千韵越来越有钱了。
不过她赚的这些钱都不如许应季给的零花钱多。
林千韵感觉许应季不是在给零花钱,是在转移资产。
她偷偷查了一下,许应季的大部分流动资金都在她账户。
他就像一台印钞机,每月按时给她打钱,还越打越多。
年前,许应季又为她购置了一套靠海的别墅。
林千韵把它出租,年底又进账一大笔。
自己有钱,老公有劲儿,林千韵身心舒畅。
她开始思考,要不要为这个家做点什么杰出贡献。
不能花许应季的钱,那样不算。
于是,林千韵日夜闭关,设计出了第一枚蝴蝶结宝石。
是纠结。
也是蜕变。
一只纠结于过往的蝴蝶终于打开翅膀迎接世界的善意与美丽。
林千韵很满意,同时又很忐忑。
因为在失败这件事上她一向很成功。
为了买宝石以及支付国外工匠的高额工费,她花光了所有积蓄,连夫妻义务都经常无法履行。
这要是失败,也太对不起许应季,对不起这个家了。
可能是受许应季的怨气影响,已经持续下了半个月的雨。
这天晚上,林千韵在工作室休息间被许应季折腾得站不稳。
外面还有员工在加班,林千韵趴在门上不敢出声。
许应季从后面抵着她,西装整齐,连发丝都没乱。
他斜下来跟她接吻,越进越深。
几十下后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就在这不行吗?”林千韵压抑着声音,争取道:“你来找我。”
“觉得刺激?”许应季这一下毫不留情。
林千韵骤然虚脱,身子往下跌,许应季一把搂住,低眸盯着她绽放的脸:“来这么快。”
“你也快,我还要改稿。”
许应季无奈地“嗯”了声,将她转过去:“真服了。”
一个钟后林千韵回到办公区画稿。
腿软,幸好有灵感。
跟许应季做完后神奇的突破了一个枯燥点,只用了不到半个钟就修改完成,一气呵成。
夜里凉,许应季去车上拿了大衣,帮林千韵裹上,牵着她的手回家,见她扶着腰走很慢,绷着脸问:“我抱?”
“没那么不堪一击。”林千韵不甘示弱道。
“逞什么强。”许应季霸道地打横抱起她。
“外公想见你,让我带你过去。”他说明来打扰她工作的原因。
在支持她搞事业这件事上,许应季真的很好。
今晚这么疯,是因为林千韵已经半个月没回家。
林千韵两条细细的胳膊勾住他脖子,眨了眨眼睛调戏他:“是外公想见我,还是宝贝想见我呀?”
许应季:“我想睡你。”
“刚不是才……”
“那是在门后偷情。”许应季冷着脸说。
“……”
林千韵被他说得有点害臊,红着脸清了清嗓子,似乎准备岔开话题:“之前我好担心你会报复我,现在感觉,只要不被你弄死,你想怎么报复都行。”
“就因为我支持你工作?”许应季顺着她的话题。
“不是。”林千韵摇头,一本正经地说:“因为你报复起来很刺激。”
“……”
这下轮到许应季无语。
小样儿,跟姐姐斗。
林千韵嚣张地笑。
许应季轻嗤一声,由着她得意。
他收紧手臂,掂了掂怀中人,她瘦了。
“别太累。”
“成败在此一举。”林千韵不闹了,有些担心道:“我把钱都花光了,这次要是失败,真得靠你养我了。”
“不会失败。”许应季笃定道。
林千韵心里清楚,虽然她很喜欢这件作品,但未必能被认可。高级珠宝是被外国人占领了几百年市场的赛道,国牌很难立足,在国际赛道上被嘲,她就会成为时尚圈的笑柄。
不过许应季的话还是给了她很大信心。
“这么相信我?”
许应季说:“你的设计有国风元素,雅俗共赏,收藏性价比高,无可替代。”
“不用再夸了我已经相信了。”林千韵表面得意,内心依然忐忑:“说说失败后我的下场,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走到车边,许应季拉开副驾车门将她放进座位,倾身斜下来帮她系上安全带,顺手捏住她的脸:“下场是一辈子留在我身边,花光我所有的钱。”
“有点难,你那么有钱。”
“挑战一下?”
“我可当真了。”
“期待你花光我的钱。”许应季低头吻她。
*
有许应季在背后支持,林千韵没有经济压力,只有精神压力。
她太想成功一次。
半年后,林千韵体会到了努力的意义。
费琳佩戴她的蝴蝶结胸针奥斯卡红毯惊艳出圈,让世界看到了这位中国设计师的小宇宙。
这件作品脆弱华丽,却带有一种坚韧内敛的美,通体镶嵌红宝石的蝴蝶被一片翡翠绿叶高高托起,轻盈灵动仿佛被赋予生命。
林千韵大获全胜,身价倍增。
她开始缩减产量追求更高品质,作品仅供个别私密圈鉴赏,名气却越来越大。
再加上有人给她兜底,她可以享受创作的快乐,可以随心所欲表达自己的灵感,不用刻意迎合市场,也不需要担心拿不到顶级宝石。
在她把爱好变成事业这条路上,许应季为她疏通人脉,铺出条条坦途。
她不需要去平衡爱情与事业,因为她的他,就站在她成功的道路上默默等待。
不久后,林千韵的作品登上创刊百年的Shis杂志封面,后又被国际知名展览馆馆藏。
这年林千韵26岁。
*
品牌陆续在一线城市开了几家体验门店。
快过年了,门店陆续放假。
林千韵被廖姒灌了一耳朵八卦:“听说李董跟马凝儿分手了,原因是马凝儿毕业后想去工作,李董不让,说他第一任太太就是女强人不顾家他才离的婚,大男子主义逼马凝儿在家当全职太太,马凝儿哪肯啊?这不,闹掰了。”
回想这几年许应季对她的支持,林千韵忍不住跑去书房问他:“你希望我在家当你的全职太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