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脸色没变,但李溪跟在他身边多年,能明显的感觉到他现在身周气息明显更沉冷了。
“怎么了?”李溪低声问。
步峥没睁眼:“你自己看。”
李溪拿过步峥的手机,抓起他的手指解了锁,看了最新的消息。
最上面是两个联系人,一个是步桓,好几大段阴阳怪气的话后带着一个要求,说是看上了步峥现在住的房子,让他让给他。
还有一个是步夫人,说想他了,让他周五回家吃饭。
李溪轻叹了口气。
就在李溪以为步峥又睡着了的时候,听到他低声说:“你回去准备资料,把我的房子过户……”
李溪睁大眼睛:“你真给他?”
步峥脑袋还有些晕,不太愿意睁眼,却还是睁开了,他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李溪,说了后半句:“过户给阮绵。”
李溪有些傻眼:“啊?”
步峥又补充了一句:“写自愿赠与。”
李溪愣了一下,笑道:“高啊,这招太妙了,给了老板娘,就是左兜儿揣右兜儿,别人谁也惦记不了了。”
步峥没对这句话发表意见,只是又道:“周五之前办好。”
李溪又愣:“所以周五你真要回去吃饭吗?”
步峥没说话了。
隔了一会儿,李溪还是忍不住说:“你搬出来这么久,他们从来没联系过你,也没喊你回家吃过饭,现在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儿,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反正步夫人想你的可能性不大,你……”
步峥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嗯”了一声。
李溪看了看他平静无波的脸,终是轻轻叹了口气,站起了身:“行了,我去准备房子的事,下午就去找老板娘。”
步峥小声:“别这么叫她。”
李溪叹气叹得像个操心的老妈子:“行,我知道,你没追到嘛,你简直笨到家了,你就当我是个野生的CP粉,私下叫叫让你甜甜心儿就得了,不会舞到正主面前去的。
放心吧,我严谨着呢。”
步峥再度睁眼,语声没什么起伏:“保持住你的嚣张,你的加倍奖金没有了。”
李溪脸色一变,马上赔笑:“老板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嚣张?我向来是最恭谨的,好了,您老休息,奇迹小李先退下了。”
*
夜里,阮绵盘膝在床上打坐,突然眉心一动,睁开了眼睛。
一个小小的黑影从窗户处跳进来,蹲在地上用小爪子洗脸。
阮绵静静的看着它:“怎么样?”
小黑【不太好,吐了两回,一直是护工照顾的,他的那个属下给他带了饭,但他没吃。
那个属下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之后他就一直睡觉,医生过去两趟他都没醒,吓得医生以为他昏过去了。
一直到我走之前,他还在睡,看样子是想睡个连轴转。】
说到这里,它的眼中射出两道寒光。
阮绵拉着脸,看着它眼中冰冷的情绪:“还怎么了?”
小黑咬牙切齿【他睡着了就无知无觉,医生来了也没叫醒,那个护工原本还老实呆着,后来见他睡得沉,胆子大了,竟敢过去偷偷摸他的脸!】
阮绵的脸拉得更长了:“你就看着?”
小黑“刷刷”挥舞了两下爪子【那必不能够!我现身挠他了!只可惜没把他的手挠成拖布!】
它露出属于大妖的阴森冷笑【那可是尊者的人,尊者还没摸够,哪里轮得到他!也怪步峥长得太招风了,差点在睡梦中被人毁了清白!
幸亏我现身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第242章 拿话点我呢
阮绵干咳了一声,不得不打断了它:“好了,你回来的时候看到岑云生了吗?”
小黑点头【就是看到了他我才回来的,跟他都交接好了,尊者就放心吧。】
阮绵再次露出反派的冷笑:“我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想到下午那位小李找她说的事,她的脸色一直无法缓和。
那个小李说,步桓一直不依不饶的缠着步峥撒泼要他的房子。
按之前步峥的说法,步桓未必是多想要那个房子,只是但凡是步峥的东西,他总想要抢去看一看、用一用。
好像是通过这种手段不断的证明自己的地位。
步夫人紧接着就说让步峥周五回步家。
小李言辞恳切的说,步峥的意思是在周五之前把房子过户给她,彻底断了步桓的想头,就算步夫人出面施压也没有用。
至于房子,以后怎么办都是他们俩说了算,希望她能帮步峥这个忙,守住这个房子。
步峥这个人,从她见他的第一面就从他身上看到了一种什么都不在意的、淡淡的厌世感,看似对谁都温和有礼,实则游离在世界之外。
从前步桓从步峥这里争抢什么步峥都不在乎,只有这个房子,步峥从未松口。
他越不松口,步桓就越想要,上次就上门来闹过一次,步峥没理他,这次又隔空撒泼,或许还不止这两次,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不知道闹腾了步峥多少回。
到底还是个孩子,一件东西没要到,反而让他越发执着。
也可能是他从步峥挑起宴辰的能力和这次不再相让的态度中感觉到了不安,才会极力的想要通过拿到这个房子来证明自己的地位没有变化。
看来是鬼没见够,王玥的飞头术已经满足不了他了。
孩子作死不听话,多半是废了。
正好阮绵今天肚子里有股子邪火正没处发,这不是巧了么?
她起身下了楼,沉着脸走进了鬼室。
自己打车回来的燕阳羽见她进门,马上转过身去背对着她,背影写满了愤怒。
阮绵看了他一眼,走过去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开始点将:“小公主,你让你玥姐带路,你们两个再去一趟步家,给步桓表演个节目。”
公主的眼睛一亮,欢呼雀跃:“太好了!可以出去玩了!”
王玥也高兴:“这次我一定能把飞头术表演完!”
阮绵“嗯”了一声,转头对燕阳羽道:“明天我们还得去那个村子,上午就走。”
燕阳羽不说话。
阮绵耐心马上用尽:“再装听不见,我就让舒阳摸你大腿,看你将来还有没有脸去见你的郡主。”
燕阳羽对她怒目而视,最终却只是闷闷出声:“知道了!”
第二天上午出发之前,阮绵肩上扛着猫站在院中,四十五度望天,目光深沉。
她一直是从容的,燕阳羽极少见到她表情这样凝重的时候,也顾不得生气,上前询问:“出了什么事?”
阮绵转头深深的看了他一会儿,缓缓开口:“步峥总是昏睡,这给了护工占便宜的机会,没人看着,后果不堪设想。”
燕阳羽:“……医院人来人往,护工终究是不敢太过分的,想来并不会不堪设想。”
阮绵不说话。
燕阳羽眼睛微微睁大:“你不会想让我去给他当保镖保他清白吧?!”
阮绵摇摇头:“你得跟我走,岑云生靠谱,但白天不好现身,冯玉要看店,小谢身在谢家走不脱。”
她有些苦恼:“活人不够用啊,一有事人手就安排不开。”
燕阳羽:“……”
沉思了一会儿,阮绵拿出手机给李溪打了个电话:“昨天的护工对步峥图谋不轨,不能要了,你再找两个安分的,要两个,可以互相监督。”
李溪一愣,但秒懂:“好的老板n……阮小姐,除了护工,我会再安排个生活助理过去,绝不会让老板吃亏的,您就放一百个心。”
阮绵挂了电话,思索了一会儿李溪刚才的口误,但最后也没想出什么,便带着燕阳羽出发了。
小黑坐在副驾驶上,不断的观察着阮绵的面色,终于在车子又上了土路的时候小心的说【尊者,你不想要猫了吗?】
阮绵看了它一眼【饿?我不会做猫饭,你忍到步峥出院吧。】
小黑努力抓着座垫固定住自己马上就起飞的身体【不,我是说,你再把汽车当飞机开,很容易失去我的。
你知道的,我这么小,飞出去就找不见了。】
阮绵踩油门的脚尖一顿,又看了一眼四肢并用抓在座垫上的小黑,终于放缓了车速。
小黑的屁股终于得以坐回位置上【尊者,你真的生他的气了吗?我感觉他是很喜欢你的。】
阮绵冷笑【你一只小猫咪,知道什么是喜欢?】
小黑【或许我不知道你们人类怎么才叫喜欢,但我知道我不会为一般交情的人豁出命去挡鬼珠,尤其是在明知道自己有魂魄不全的短板的时候。】
阮绵抿了抿唇,没接话。
小黑小心看了看她的脸【我听小谢说,喜欢一个人,就会盼着Ta好,步峥盼着你好,自然会害怕成为你的拖累,毕竟他以后只怕只能当个病秧子普通人了。】
阮绵眉心一动。
喜欢一个人,就会盼着他好吗?
她的手指紧了紧,脸上却一直不动声色,还挑眉看了小黑一眼,岔开了重点【小谢又是从哪里懂得这些?】
小黑叹气【小谢是听他妈妈说的,他妈妈对他爸倒是爱得深沉,一心盼着他好,结婚之后全力支持丈夫,明知自己有先天性的心脏病,也拼命生下了小谢,但也就是因为真喜欢,才会被小三气死。
小谢说,他妈妈输在太爱,而他的继母则赢在不爱。
唉,世间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谁付出真心,谁就输了。】
阮绵【小谢心脏不好,是遗传自他妈妈。】
小黑【嗯,所以小谢说了,他将来无论结不结婚,都不会要孩子。虽然他现在好了,但不知道这个基因会不会遗传。
他不想要一个与他有相同命运的孩子,他说他害怕他的孩子没有他这样的运气遇到尊者这种贵人。
他说,他妈妈当初不该生下他,他不是爱情的结晶,套住的只有他妈妈一个人。】
它幽幽的叹气【可惜啊,这世上的深情往往更容易被辜负,死心塌地的眼前人才是最不被珍惜的,谢文昌就是因为吃准了小谢妈妈喜欢他,才敢那样肆无忌惮,不把她放在眼里。】
阮绵沉默了一会儿,幽幽的道【你拿话点我呢?】
第243章 无声的婚礼
小黑睁大了它的那双圆眼睛【点什么?我说的是谢家啊。对了,前几天我去看小谢,他说他妈妈到死都很爱他爸,他爸应该去陪她。】
它有些忧心【尊者,我有些担心,小谢做什么倒是没关系,只怕他把自己陷进去。】
算了,小黑的智商做不到拿话点人这种高难度的事。
不过对于它的顾虑,阮绵倒是不担心【小谢心有城府,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用担心。等他了结了自己的事,我会正式收他入门。】
小黑有些不解【尊者,你教导小谢,却只收他做记名弟子,是在考验他吗?】
阮绵点头【修行之人,心性比资质更重要,他有天资,但若是心性不稳,终究走不长久,如果他不能自己走出来,我收他入门,反倒是害他。】
一人一猫一路聊着,后面的燕阳羽倒是不怎么说话,只是看着外面倒退的景色发呆。
在离村子不远的地方,阮绵停下了车,脚尖一点跃上附近的大树,站在高高的树枝上遥望着村子的方向。
村子里很静,偶尔有人在外走动,也都沉默着不会高声交谈,好像害怕惊醒了什么一样。
燕阳羽无声无息的站到她的身后,幽幽出声:“于又菱也走了?”
阮绵没回头:“嗯,她今天早上跟着剧组一起走的。”
她悠悠的笑了笑:“外人不走光,他们怎么敢做坏事?”
燕阳羽不做声了。
小黑从阮绵的肩上跳下来,站在树杈上伸了伸懒腰【尊者,我去看看情况。】
阮绵点头【小心些。】
小黑已经蹿下了树向村中跑去,只通过契约传来一句【放心吧。】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小黑回来了,它几下爬上树,对悠闲坐在树上的阮绵汇报【村里人几乎都没有出门干活。
有几家的女人聚在一起赶制红嫁衣,几家的男人在做一顶小轿,还有些人家在准备元宝纸钱还有纸扎物和贡品。
张福家的那个空房子被收拾出来了,挂了很多红布和红灯笼。】
阮绵笑得有些讽刺:“真是心齐啊,人多力量大,准备得很迅速,看来他们打算将张福家做为阴婚的新房。”
小黑【应该是,屋里正堂供着张福的牌位,有个架子很大的老太太在指挥人在院子里搭架子摆贡桌。】
阮绵:“彩珠呢?”
小黑【她的继母在给她洗澡。】
阮绵点头:“看来他们等不及了,就在今晚。”
*
夜幕降临,彩珠被几个婶子强制着穿上了一件红嫁衣,脚上套了双红鞋子。
鞋子尺码做小了,有些不合脚,却也被强行塞进去了。
接着又被按着在脸上扑了些粉,画了眉毛和口红。
她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吓得挣扎大叫。
可是没有人理会她,所有人都不跟她对视,也不与她说话,只是沉默着做事。
她的继母用一根麻绳要把她的手脚绑起来,她拼命挣扎,大声喊着爸爸。
她的爸爸快步走了进来,她还没来得及欣喜,这个同样沉默的男人就上手帮那些人一起按住了她。
她愣住了,一时都忘了挣扎,被继母和那几个婶子抓住机会,快速的捆住了手脚。
捆得很紧,麻绳几乎陷进皮肉里,很疼。
她反应过来,大哭,大喊,可是所有人都好像听不到她的声音,只是按着她,包括她的爸爸。
几个力气大的婶子合力将她抬起,走到院中,那里有一顶简陋的小轿,外面用一些红布裹着,却有两个白布扎成的花挂在轿门处,看起来很是诡异。
“你们要做什么?!爸!爸!这是要干什么啊!爸!救救我啊爸!”彩珠哭得满脸眼泪,冲花了脸上夸张的妆。
她努力想要扭头去看自己的父亲,可是她的父亲只是沉默的躲到了人后,扭过头不肯与她对视。
她看不到爸爸,也得不到任何回应,手脚被绑着,无法挣扎,被强行塞进了轿子里。
轿子的轿厢背板上钉着两个铁环,她被按在那两个铁环中间,有人拿着一根长麻绳横过她的身体穿过两个铁环,麻绳的两端从轿子左右窗口伸出去,绕过轿子背面死死绑紧,将她牢牢的捆在了轿中的座位上。
紧接着,轿子被抬起,周围有很多脚步声,却始终没有人说话,只有她一个人惊恐的哭泣和嘶哑的求救声孤零零的撕破夜空。
沉默的送嫁队伍走过村路,进了张福家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