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边之后一直也没有需要动用兵器的场合,一般都是用符箓阵法居多,导致她手边并没有趁手的兵器。
正是因为她用惯了鞭子,今天情急之下才会薅了人家步峥的皮带。
这一薅也唤起了她对于软鞭的怀念,忍不住给自己搞了一条。
虽然跟她的风神鞭比不了,但终归比没有强。
有熟悉的兵器在手,阮绵如虎添翼,鞭梢划破风声,带着尖啸劈头盖脸的抽到了那神像的脸上。
“啪”的一声。
神像的脸出现了细碎的裂纹,一张脸被分割成了无数块,看起来更加诡异。
它勃然大怒,声音变得尖厉刺耳:“蝼蚁!对神明竟毫无敬畏之心!你们该死!!”
话毕,那神像竟豁然起身,巨大的泥塑身体直向两人扑来!
与此同时,原先在神像怀里、脚边的泥塑娃娃也动了起来,尖叫着扑向阮绵。
阮绵单手掐诀,厉声喝道:“召!鬼将岑云生!斩鬼童!”
岑云生自半空成形,直接俯冲而下,身上的红衣在下冲的过程中换成了轻甲,双剑交叉,两道寒芒向泥塑娃娃们扫去:“得令!”
无常看到他这个装扮身法晃神了一瞬,又清醒过来,上前一步,手中锁链激射而出,“哗啦啦”的向那巨大的神像缠去。
神像一见,竟不敢硬扛,偏身躲了过去,巨大的石手向阮绵抓来。
阮绵的鞭子毕竟只是个凡物,抽到神像身上并不能让它伤筋动骨。
无常随后追来,长索连挥,阻止神像扑向阮绵。
但神像一直躲着他,不肯与他正面对战,只一心追击阮绵。
这是杮子先捡软的捏,想逐个击破是吧?
阮绵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一个急刹,反身迎了上去!
她一手执鞭甩向刚打碎一个泥娃娃的岑云生,将人拦腰缠住收入乾坤袋中的龙魂鼎,一手成符:“烈阳!破!”
开玩笑,当她这么长时间奢侈的灵石聚灵阵是白摆的?
谁家好玩意儿不敢碰勾魂索?
不敢碰的都是阴邪,既是阴邪,就吃她一记烈阳符尝尝咸淡儿吧!
她出手之时石像已经离她很近,迎面痛击之下,石像根本没有闪躲的余地,直接被烈阳符糊到了脸上。
金光乍起!
神像尖声惨叫,“哐哐”后退几步,仿佛大地都跟着震颤。
无常身形飞退,无奈苦笑。
这个家伙,用烈阳符之前记得拉回自己的属下,却连通知也不通知他一声。
他就算是个阴差,那也沾个“阴”字呀,烈阳符这种至阳符箓光照四方,他挨着也不好受的好吧?
第66章 万婴
耀眼的金光过去,眼前的景象竟然大变了样。
两人刚才是在庙中与那神像斗法的,但此时却是站在小庙前的空地上,并没有进入其中。
而那小庙,的确是个“小”庙。
刚才高大的庙宇变得窄小逼仄,灰扑扑的座落在山脚。
小庙根本没有门,里面的空间最多只能容一人下脚。
没有高台,也没有大供桌,里面只有一个石台,上面供着一个真人大小看不出面目的泥胎像,前面的供桌也是小小的,香火倒确实不缺。
要说与刚才最符合的,大概就是泥胎像怀里的泥娃娃了,小牛牛大得离谱,生怕别人看不出是男娃。
泥像脚下的两个泥娃娃碎了一个,大概是刚才岑云生打的。
总之,这总体配置比之刚才可是寒酸了不止一丁半点。
阮绵乐了:“哟,还挺好面儿,知道自己住的寒碜,特地用幻术撑撑门面。”
无常闻言也低低的笑了一声。
一道沙哑的女声自庙里传来:“你何时发现是幻术?”
阮绵玩味一笑:“此等简陋的幻术也敢拿来现眼,竟不嫌丢人么?”
其实这幻术并不简陋,他们是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幻境。
只是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
小黑曾说,那庙虽小,却很邪性。
一只小猫都觉得小的地方,自然大不到哪里去。
所以当她看到那高大的庙门时就知道不对。
之后在面对神像说话又扑下来这种诡异的事时她完全没有惊讶,反而更加确定了眼前的是幻象,还多游斗了一会儿想要看看它的深浅。
别看阮绵说话间对这个“娘娘”极尽嘲讽,其实说一句实话,这个邪神很强。
它几乎是阮绵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所遇见的最强者。
别看她刚才与之缠斗、破幻象,还让对方吃了亏,好像游刃有余,但是不要忘了,她可是曾经的龙云尊者。
不说她脑子里那些层出不穷的符箓与阵法,单说她一生所经历的战斗那都不计其数,多少次生死一线积累下来的战斗经验,是旁人所不能相比的。
况且还有一个拿着勾魂索的无常在旁相助。
若是换一个同等修为的修者来,只怕一个回合就歇菜了。
那邪神显然是被阮绵的嘲讽气得不善,一声尖啸刺得人耳膜生疼。
小庙中腾起一片黑雾,凝成了一个身穿黑袍的女子,带着长长的尾气向阮绵袭来。
阮绵眯着眼看着它,等它靠近了才后退一步,双手一拉,拉出一个光华闪闪的阵图来,兜头向那邪神罩去:“困神阵!”
邪神气得七窍生烟:“你又来!”
然而阮棉是懂得拿捏时机的,它此时已经收势不及,一头撞入阵中。
里面黑雾翻滚,不断冲击着困阵,很快阵法就出现了裂痕。
阮绵本也没指望用这困阵将这邪神困住,她与无常递了个眼色,攸然撤了困阵!
“哗啦啦”的铁索声响,无常的勾魂索出手,在邪神冲出困阵的瞬间将其捆了个结实。
不得不说,配合的特别好,都不像是第一次合作的。
勾魂索是地府阴差用的勾魂法器,邪神尖声厉啸,却挣脱不得。
无常目光凌厉,并起两指遥遥相对,铁索越收越紧。
就在阮绵以为勾魂索能将它勒个形神俱灭时,异变徒生!
那邪神眼见自己在阴沟里翻了船,只得亮了底牌。
它厉声尖叫,身形暴涨,整个身体都变了形,身上好像长出了无数人头,又好像是它本身就是由无数人头组成的。
那些人头多数都是婴儿,脸上表情或惊惧或痛苦或愤怒,极尽狰狞。
无数人头聚在一起,组成了一个人形怪物,看起来分外恶心。
它挣开了勾魂锁,无数张嘴齐声尖啸,声浪震天,阮绵和无常齐齐后退一步,神情无比凝重。
无常沉声:“万婴!”
万婴一般是由无数婴儿组成的怨灵,怨气强大,极难对付,别说是走无常,便是真正的无常也很难拿下它。
不过眼前的万婴并不是婴灵们自发组成的怨灵,而是这个邪神试图吞噬这些婴灵强大自身,却因为婴灵太多太杂,又怨气深重,它消化不了,只能这样子强行组合在一起,搞成了这副鬼样子。
邪神平时对婴灵都是加以压制,轻易不肯动用这强大的力量,是害怕压制不住众多婴灵,被抢夺走了控制权。
可是今天它面对了生死大关,没办法,只能拼死一搏。
万婴强大,但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它是个组合体,脑袋太多,想法就太多,很多时候意见不能统一,战斗力就会大打折扣。
可是眼前这个有邪神主导,这个弱点几乎就没有了。
无常面具后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看来他们今天有大麻烦了。
一旦今天它再吞噬了自己这个走无常和阮绵这个灵根修者,这世间只怕没有谁能制得住它了。
这家伙若是放了出去,屠城也是能做到的。
无常目如寒星,双手连动,铁索再次冲出,一端紧紧的缠住了万婴,一端被他握在手中,尽力拖住了它前进的脚步。
阮绵自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一咬牙,双手齐动,烈火喷薄而出,围着暂时被勾魂索绊住脚的万婴以一个奇妙的走势绘就一个烈火阵图:“九阳伏魔阵,起!”
这是一个杀阵,专克妖邪,又是以她的灵火绘就,威力加倍。
烈火腾起,万婴嘶声惨叫,无数婴孩同时啼哭,其间还夹杂着女子的尖叫。
这阵威力大,消耗也大,阮绵的脸色很快便苍白如纸。
她丝毫不敢放松,双手掐诀,支撑着伏魔阵法对万婴进行绞杀。
无常收回铁索,一刻不停的向另一处全力挥出!
“轰隆”一声,小庙倒塌。
铁索再次出击。
“砰”!
暴露在外的泥塑神像也被打得粉碎!
阵中的万婴再次发出一声尖厉的惨叫,一道黑烟瞬间被烈火焚烧殆尽!
第67章 水鬼季颜
原来邪神的本源就在那泥像之中,泥像被毁,它瞬间受到重创,再也无法主导万婴,被踢出万婴之外不过片刻就被阵法所绞杀。
邪神一灭,万婴轰然散开,无数婴儿、女子魂魄散落一地,各自在阵中尖叫哭泣,场景让人头皮发麻。
阮绵双手再动,火线轮转,竟生生改了阵图,伏魔阵变成了往生阵!
她咬着牙根,一字一句:“轮回路已开,今生难回,可待来世!走罢!”
婴灵们大声哭泣,一个接一个的消失,然后是那些形容凄惨的女子。
然而很多女子并不想轮回,她们满怀恨意,血泪流了满脸,不断的冲撞阵法。
阮绵厉声喝道:“走罢!你们的仇我替你们报!”
女子们一愣,有些犹豫,但仍有一部分不为所动。
无常的声音分外沉冷:“君子一诺,绝无更改。这个村子必无后,我们会替你们报仇,绝不食言!”
女子们放大悲声,哭声凄厉,又接连走了几个,却仍有三人不肯离开。
她们在阵中尖啸哭泣,声音凄厉,听得人心里难受。
无常轻拍了下阮绵的肩:“撤了阵法吧,你会坚持不住。这几人不走,无非是不敢相信我们,带她们去就是了。”
阮绵缓缓转头看他,目光带了些不可思议。
这无常竟能猜出她接下来想干什么?
然后听这意思还不打算阻止?
也是,上次邱泽那事儿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眼,明知她的意图,却没有出手干预。
无常见她没有立刻反应,以为她还不放心,又道:“没事,就算她们不走,只这几个人我也可以对付,不会出事的。”
他说的这个倒是对,只剩下这几只鬼,威胁不大,完全能控制得住。
阮绵抬手撤了阵法,再次召出了岑云生:“看住这几个,别让她们惹事。”
岑云生往她侧边看了一眼,低声应着:“是。尊者,龙魂鼎。”
阮绵取出龙魂鼎丢给了他,整个人晃了一下,直接盘坐在了地上。
岑云生吓了一大跳,连忙凑近了去看。
无常也坐了下来,声音有些虚弱,但仍很温和:“别担心,她刚才消耗太大了,休息一会儿应该能好些。”
岑云生放下心来,目光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低低的“嗯”了一声,周身大鬼气势外放,直接等级压制,让剩下的三个女鬼不得不安静了下来。
正想将女鬼们收入鼎中时,龙魂鼎内部突然闹了起来。
公主从里面钻了出来:“岑老大,水鬼又发狂啦!”
岑云生本来就烦,闻言更烦了,这水鬼身为他之下战力最强的鬼将,这一趟不但不帮忙反而一个劲儿的闹事。
他直接将水鬼拖了出来冷声问:“闹什么?!”
水鬼慑于他的气势,却仍不肯安静:“他们杀我!她害我!老大!她害我啊!”
岑云生眉头皱得更紧:“杀你?你想起是谁杀了你?”
水鬼双后捂着湿漉漉的脸“呜呜”的哭:“我带她跑,她却出卖我……就是她杀我……呜呜……我再也不跟她好了……”
岑云生看了一眼正在打坐的阮绵,压低声音:“说清楚!”
水鬼情绪激动,根本说不清楚,倒是一边被岑云生压制住的一个女鬼突然出声:“季颜?小季,是你吗?”
水鬼哭声一顿,猛然抬头。
那女鬼看清她的脸,更加肯定了,大喊着:“小季!小季!”
水鬼灰白的眼睛缓缓看过去,嘴巴来回张了张:“淑……玉淑……”
“小季!”
“玉淑!”
“季!”
“淑!”
“……”
岑云生无语的看着两鬼抱头痛哭,其他鬼也停止了哭泣,一脸懵的看着她俩。
听着她俩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半天,岑云生才终于理清了事情的始末。
水鬼的名字叫季颜,与这位叫李玉淑的同一批被拐来了这个山村。
当时一起被卖到这里的还有一个姑娘,叫王如。
三个姑娘在路上时就是共患难,又一同被留在这里,可以说得上是相依为命了。
之后地狱般的生活让三人痛不欲生,王如几次自杀都被人救回,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季颜是个不认命的性子,从来没有放弃过逃跑。
经过长久的计划,她抓住机会,带着王如、李玉淑一起逃出了那个山洞。
只可惜后来她们还是被发现了,在眼看就要跑到城镇的时候被追了回来。
那一次的事闹得很大,村民们非常生气,为了杜绝这种事再次发生,他们把所有人召集到一起,严厉的审问是谁带的头。
三个姑娘筋疲力尽,在生出希望又再次绝望中奄奄一息。
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向跟季颜关系最好的王如指认了季颜。
包括她如何计划,每一步都交待得很清楚,让她连辩驳的余地都没有。
最后的结果是李玉淑被打了一顿饿三天做为惩罚,计划逃跑的主事人季颜被捆住手脚丢进了河里。
他们本没想杀了她的,毕竟是花大价钱买来的,只是想要打服她。
可是她当时身体条件太差了,长时间计划的殚精竭虑,精神一直高度紧张,奔波一夜,又经历了大喜与大悲,在第三次被沉进河里时断了气。
王如因为举报有功,不但没有受到惩罚,反而得到了好一些的待遇。
李玉淑痛哭了一场,再也没有同王如说过哪怕一句话。
之后不过三年,李玉淑病重,临死之前,王如跪在她的面前哭得肝肠寸断,李玉淑却始终没有看她一眼、没有应她一声。
季颜是被买入村里的女人中唯一一个没有死在村里的后山,而是死在村外那条河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