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绵再次安抚:“不必担心,并非一定还有,只是这一次的凶灵隐藏手段独到,无法感知气息,为免有漏网之鱼,我需要问过它还没有同伴。”
陈导连连点头,非常支持她:“对对对,要问过要问过,谁知道还有没有藏在暗处的。”
阮绵点了点头:“叫陈导过来,是想跟你说一下这件事的进度,好让陈导心中有数,免得大家心里总是惦念着这件事,提心吊胆,不能专心拍摄。”
陈导虽然他认为这件事口头告知就可以,不必让凶灵来个现场表演,但他对此依然还是很感激:“我们剧组请来了阮大师就是请来了救星,降妖除魔这件事我们都不懂,大家只能仰仗着阮大师。”
阮绵意思传达到了,不想再与他来回说那些客气话,只说了一句:“好,我来审审它。”
她作势要拔那瓶塞子,陈导一见,顿时手软脚软,二话没说就夺门而逃。
步峥见状轻笑:“你何苦吓唬他?”
阮绵又将凶灵倒回阵中,在它的尖啸声中慢吞吞的道:“人情世故,我并非不懂,只是累了,不想再应对那些。”
都重新来过了,她不想再将前世的辛苦重复一遍,想看看能不能活个随心所欲。
步峥有些沉默。
就在阮绵以为他不会再接话时,他轻声开口:“既是高人,何必世俗?自在就好了。”
阮绵转头看他,只看到满目温和,这是他一贯的模样。
她忍不住低笑了一声:“我现在尚算不得高人。”
步峥看向那阵中终于放弃无意义的鬼啸,只透过黑发阴恻恻盯着他们的凶灵,语声幽幽:“已经很高了。”
蹲在阮绵肩上的小黑连连点头。
阮绵走到阵边站定,阵中凶灵也上前一步,全白的眼睛阴森的盯着她,目光之中毫无惧色。
一人一鬼隔着阵法几乎脸贴着脸。
凶灵凶戾愤恨,阮绵的目光却只是淡淡,那是看手下败将的目光。
凶灵终于忍受不了,恨声开口:“小儿,你以为你侥幸胜我一次,便很了不起么?若在我全盛时期,你爬也爬不走。”
阮绵的目光丝毫未动:“看得出来,你曾经有过辉煌的过去。”
凶灵缓缓拉起一边嘴角。
阮绵慢悠悠的接道:“可是谁不曾辉煌过呢?如今你在阵中,我在阵外,便是你不想承认,你的辉煌也早就过去了。”
凶灵眼中透出凶恶的情绪:“成王败寇!如今我落入你手,自然是你说什么是什么了。”
阮绵不闪不避的看着它:“你的隐藏手段倒是高明,若是你不出来,我们想必还能耗些时日,只是你着急了。
以你的道行,本不该如此的沉不住气,是没把我放在眼里,还是有什么急事要做?
我猜,你不至于如此轻敌,那就是等不及了。”
凶灵咧开嘴笑了,似是对于自己的手段很得意:“我的手段你看不出么?那你猜啊……”
步峥忍了很久,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轻轻拉了拉阮绵的胳膊,将她拉退了一步,离得那凶灵远了些。
虽然凶灵没有实体,已经没有口气口水之类的东西了,但他总觉得那玩意儿离阮绵那么近,会蹭她身上脏东西。
阮绵以为他担心凶灵危险,也就没拂他好意,顺着力道离远了一步,语气仍旧是淡淡的:“我猜……跟镜子有关?”
凶灵的脸色变了,阴惨惨的一根人棍飘在那里,满身都写着愤恨。
阮绵笑了笑:“猜对了?”
凶灵不动,也不说话,但明显很不开心。
第92章 真可怜
阮绵回身坐到沙发扶手上,慢悠悠道:“剧组中的人说,你喜欢恶作剧,害得人家不能工作,可是自我来了,你却藏了起来不肯露面。
我第一次感受到鬼气,是在化妆间里,这一次,你又从步峥的电脑屏幕里冲出来,你两次现身的地方,共同点是有镜面或类似镜面的东西在。
我猜,你若不是镜中灵,便是被封印到什么镜子法器中去了,镜中自成空间,你在里面呆熟了,摸透了里面的法则,能够来去自如。
也正是因为你能藏入镜中空间,一切有镜面或类似镜面的地方都能成为你的传送阵,你才能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几天你故弄玄虚,弄得好像有多么来去无踪、高深莫测,实则只要看透了你的小把戏,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凶灵引以为傲的本领被说得这么一文不值,突然就破防了,它扑到阵法边缘尖声大叫:“你以为我愿意待在那劳什子的镜子里?你说的没错,我是被人封印入镜中的!
我不过是拿了几十个小孩儿摆阵修炼,是那天杀的道士多管闲事!他杀不得我,便将我封印入灵空镜中数百年!
几百年啊!我几乎被那灵空镜磨空了法力,实力十不存一……否则,你以为你能轻易拿得下我?!你做梦!我会将你碎尸万段!”
它没有手可以捂脸,只能弯着腰“呜呜”的哭得好不凄惨:“好不容易,我又有了出世的机会,结果又遇到了你……我命中与道士犯冲……”
阮绵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它的崩溃,一语不发。
想想它确实也该崩溃,被人家一封印数百年,法力差点被磨光了,好不容易绝处逢生,刚冒个头就落入了死局,搁谁也崩溃。
不过阮绵不同情它,等它哭声渐小,才又开口:“杀人者人恒杀之,你也修行,该知道这个道理,又有什么好抱怨的?”
凶灵持续破防:“什么杀人者人恒杀之!几个凡人小孩儿如何能与我相提并论?!他们能为我的修为增色,是他们的荣幸!”
阮绵却不生气,反而笑道:“凡人小孩儿反抗不得你,被你杀了也是荣幸,你敌不得那道士,被封入镜中做个镜中灵,自然也是你的荣幸。
如今你落入我手,反抗不得,让我赚几个零花钱就更是你的荣幸了,你可感到荣幸?”
凶灵本就在破防,闻言更是差点气疯,眼中血泪滴答,口中尖啸连连,没有手,就用头去撞阵法,被阵法烧得头皮都快没了。
阮绵也不管它气成了疯癫,只缓缓换了个姿势,眼含讥诮:“你看不起凡人小孩儿,藐视人命,自然有人伸张正义,教你道理,只可惜你朽木难雕,教不得了。”
她看着恨她恨得眼睛流血的凶灵:“你能重见天日,是不是与禇晓星有关?”
凶灵的动作一顿,恶狠狠的看着她。
阮绵点头:“看样子是没错了,是她放你出来的?你答应了她什么?帮她扫平障碍?让所有对她不利的人倒霉?”
凶灵不肯再与她对话,只是不吭声,试图用目光杀死她。
阮绵也不在意,她站起身,向困着凶灵的阵法走去,边走边道:“其实这些问题我并不需你回答,自己就能猜到答案,即便猜不到也无妨,我赚的是抓你的钱。
你这种被封印的凶灵想来也是没有同伴,你没了,我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她说着,转动了几下手腕,眼看着就是要下杀招。
凶灵突然大声道:“我知道此地的一个秘密!只要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
阮绵想了想,表情玩味:“你是说剧组拍戏的那片山林?”
凶灵大惊:“你竟知道?!”
阮绵歪了歪头:“你说呢?”
凶灵呆住了,喃喃的道:“不可能的,上次那些摸金的只跑出去两个,还都中了毒障,活不成的……这件事不可能会泄露出去,你怎么会知道……”
一旁的步峥脸色一变。
阮绵的神色也严肃起来:“你是说,那片林子下面,是一个墓。”
凶灵瞬间清醒,出离愤怒了:“你诈我?!你根本不知道!道士!你……”
阮绵抬手撤了困阵,在凶灵出逃的一瞬间一把掐住了它的脖子,反手将它掼在了地上,冷下脸道:“我让我的小黑和鬼将打你,恐你不服,今日我要让你散个明明白白。
你看清楚了,杀你的是个道士,你永远……也逃不开道士的手掌心!”
凶灵目眦尽裂,想要反抗,却被一拳砸在脸上,这一拳用力之重,将它的半张脸都打凹了进去。
阮绵既不用术法,也不用符箓,只是抡起拳头,拳带灵力,一拳拳的砸在那凶灵的脸上:“我!生平!最!恨!杀小孩!杀小动物!孬种!变态!才杀他们!你撞入我的手里!死!不冤!”
她说出一个重音砸出一拳,几拳下去,凶灵的整个脑袋都被砸了个稀巴烂。
一旁的步峥和小黑目瞪口呆。
砸烂了脑袋,阮绵抡起最后一拳,拳头上“呼”的燃起蓝紫色的火焰,“轰”的一下砸在了凶灵的心口。
火星四溅。
没了脑袋的凶灵连叫都叫不出,几息之间就被烧得渣都不剩。
步峥、小黑:“……”
阮绵冷笑:“你还穿红衣、披长发,你可有岑云生和王玥的相貌,能撑得起红衣长发?东施效颦,滑稽至极。”
她站起身来,轻掸了下衣襟,又一派悠然的仙人之姿:“你啊,性子急、脾气大,这性子太吃亏了,下辈子记得沉稳些。
哦,你散了,没有下辈子,真可怜。”
步峥、小黑:“……”
她转过头,看到了呆滞的一人一猫,解释道:“这凶灵教化不得,只能将它超度了。”
步峥嘴巴动了几动,才笑了一下,语声温和的不得了:“超度得好。”
第93章 我没有办法
阮绵给自己施了个涤尘诀,这才回身坐在沙发上。
步峥走到她的不远处坐下:“接下来你要去找禇晓星吗?”
阮绵笑了笑:“你倒知道得清楚。”
步峥也笑了:“这个凶灵的出世跟禇晓星脱不了干系,这事儿不难猜。”
阮绵点头:“不止如此,依那凶灵所言,灵空镜的出处只怕并不光明,禇晓星或许能知道些什么。”
*
禇晓星看到阮绵的时候,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带着一丝抗拒,又有些认命的意味。
阮绵也不与她客套,直接开口:“那个凶灵被我收了。”
禇晓星倒水的手一顿,继而弯唇笑了笑:“阮大师大能,这下我们就都放心了,全剧组的人都感谢阮大师。”
阮绵没有要喝那杯水的意思:“你应该知道,我来找你,并不是满剧组的人都挨个儿通报一声,听一句感谢。
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私下过来,就是不想把事情做绝,给你留些脸面与活路,你若是继续自作聪明的跟我打这些太极,我敢保证,不出明天,你就要后悔。”
禇晓星神色一僵,面色变化不大,放在膝上的手却握得很紧,紧到指节都泛了白:“阮大师这话的意思,我听不明白。”
阮绵的脸色落了下来:“听不明白么?好。”
禇晓星坐在沙发上,嘴唇抿得紧紧的,呼吸急促。
在阮绵就快要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大声道:“阮大师!”
阮绵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禇晓星缓缓站起身,一字一顿的道:“大师早就怀疑我了,是吗?”
阮绵转回身来:“你是一个好演员,但很多事情太凑巧,那必然就是人为,演技再好也无用。”
禇晓星很执着:“从第一次见面,阮大师在怀疑我了是吗?因为剧组的人都走了,只有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阮绵:“仅凭这件事,不足以让我下判断。
我了解过所有出事的人,大多数或多或少都与你有过龃龉或在某些方面与你处于对立,比如态度傲慢拜高踩低的化妆师刘明慧,比如占了你想要争取的女主演身份的于又菱。
我说过,一件事如果巧合太多,那它多数不是巧合。
那次我感受到鬼气追到化妆间,里面只有你一个人,它的气息收敛得足够迅速,你的演技也足够好,可是有的时候太过完美的演技反而是一种破绽。”
禇晓星苦笑:“大师心细如发。”
阮绵目光凉凉,没有应声。
禇晓星敛下了一贯的甜妹神情,眼角、唇角下垂,神色间满是麻木:“如果我说,我当初跟您说,我是家中住不得,新房子又住不进,才只能住在剧组,这并不是谎言,而是真实的,您相信吗?”
阮绵目光沉沉的看着她的脸,良久才点头:“我信。”
禇晓星的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您知道吗?在现在这个社会,依然有重男轻女的家庭存在,很不幸,我就是这种家庭中的女孩儿,更不幸的是,我还是个姐姐。
所以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应该是弟弟的,就连我学习成绩好,弟弟成绩不好,都是我的错。
我入娱乐圈,是偶然,我本来可以再往上考的,是我们一些同学给学校拍的宣传片火了,有拍短剧的找我,我妈收了钱,让我去演,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她看到了钱,不肯再让我继续考研,而是不断的接工作,她对我抱有很大的希望,可是我借着那次的东风入了娱乐圈,却因为没有背景,资源很差,一直不温不火。
家里的一切都是弟弟的,包括我赚的钱。
从小到大,我最渴望的事,就是能离开家,拥一个真正属我的地方,自由自在的生活,我挣的钱可以自己花,不再当弟弟的保姆、全家的仆人。
我偷偷攒了好久的钱,买了一个便宜的房子,过一段时间就能入住。
上一次我拍完戏回家,发现我的房间被占了,改成了弟弟的书房。
他们说,弟弟需要一个专门用来学习的地方。
呵,他需要一个学习的地方,我却不需要一个睡觉的地方?
他们说,家里的一切都是他们的,他们想怎样就怎样,我没有置喙的余地。
我跟他们撕破了脸,跑了出来。
陈导是个好导演,他找演员不在意名气,经常启用新人,一个圈内的朋友告诉了我陈导新戏试镜的消息,这是我最好的翻身机会,只可惜,我没能试上女一号。
剧组出事,您以为我不急吗?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控制不了它,我也回不去家,只能住在剧组。”
阮绵安静的等她说完才开口:“若是平常,出演女三你并不会觉得不满,但你太想翻身、太想出头,又遇到了名声在外的陈导,才会有这么高的期望。
但你既然知道陈导挑演员的习惯,就应该知道你没能出演女一与于又菱无关。”
禇晓星抿了抿唇:“我知道。”
阮绵看着她,目光凌厉:“或许你控制不了它,它的所做所为也并非你的本意,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躲在众人身后,试图利用我来除去这个不稳定也无法控制的凶灵!
你身边带了个凶灵入组,明知它偏激残暴,却只字不露,哪怕剧组频频出事、哪怕你身边的凶灵已经威胁到同剧组人员的性命,你也没有对他们坦承相告,甚至没有丝毫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