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 这么愁眉苦脸?”
谭方兴提着一袋水果进来,将东西放下后捏了捏自己的胳膊。
安屿注意到他脸上冒起来的胡茬, 想来是最近两头跑得太忙, 没空打理。
“笑笑想出去。”
谭方兴挑眉,“那就想着呗, 医生肯定不同意。”
安屿闻言,用她那已经变得非常灵活的眼珠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对了。”谭方兴忽然提起自己要说的正事,“安屿今天精神还好吧?”
“嗯,还行。”
安屿觉得自己目前还不是很想睡觉,她怕自己再睡下去就要丧失行动能力了。
江望尘:“谭叔,问这个做什么?”
“等会儿有人要过来。”
……
充满消毒水味道的走廊内,一名护士推着两层推车从病房里出来,辗转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走到一半时忽然被人拦住,“你好,请问电梯间怎么走?”
护士看了眼问话的女人,注意到她身后跟着一名佝偻老人,小心地让车头避开她。
问道:“您是刚给老人办理完住院手续吗?”
“你怎么说话呢?”
自觉被诅咒的周桂龄脸色唰一下就变了,握着拐杖在推车上使劲敲打,“呸,我身体好着呢。”
护士拉着车退开,也收起温和的表情转身就走。
“教养真差!随便咒别人,也不怕遭天谴。”
周桂龄冲着护士的背影咒骂,女人受不了她这幅撒泼的样子,抬脚快步往前面走。
“你干什么?你想把我丢这儿?你休想!”
老人抓着拐杖跟上,嘴巴里的碎骂依旧丝毫没有停顿。
四楼,病房里谭方兴正在说自己去定下店铺的事。
因为担心住院耽搁太久而错失好的店面,江望尘在醒来后不久便委托谭叔去帮他看好店铺,如果没问题就先跟老板把合同签了。
最后选定的依旧是十九中门口的那家,谭方兴已经跟老板约好下周三去签合同办手续,当然江望尘本人也是要到场的,医生已经同意他短暂离开医院了。
唯一不能离开病床的安屿非常郁闷。
叩叩叩——
有人敲门。
谭方兴去开门,江望尘帮安屿将病床摇起来,比平躺时的视野勉强好上一些。
谭方兴已经告诉过他们,来人就是那天在马路上推搡,导致出租车避让不及撞上绿化带的母女。只是当两人进来后,安屿和江望尘的神色明显变了。
门口站着的人居然是周桂龄……和李惠惠!
安屿脸上的惊讶遮都遮不住,她迷茫地看向江望尘,在对方肯定的眼神终于反应过来。
真的是李惠惠,秦明野的母亲!
自秦明野被刑拘以后,安屿已经许久没有想起来过这个人了,也不知道他在监狱里被改造得怎么样。
她幸灾乐祸地想。
李惠惠却表现得仿佛不认识他们一样,将脸侧的发丝撩到耳后,冲他们抱歉地笑了笑。
“我们今天是来道歉的,真的很对不起你们。”
病房里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坐着轮椅,都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唯一健全的谭方兴更是连让她们坐下的客套话都没说。
周桂龄开始不耐烦,进来没几秒钟就嚷嚷着要走。
这个老太太倒是有意思,上次见时,还一直攀扯着他,这次再见却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像是知道自己理亏。
再看李惠惠,她表现得落落大方、知性温婉,面上挂着明显的歉意,眼里却有几分急切。
她在急什么呢?
江望尘皱眉,重新理了一遍现在的情况。
秦明野此时应该是在监狱里的,两年的刑期已定,应该不会有变。
自家儿子遭了这么大罪,李惠惠却不认识全程都在牵线,并且和秦明野不止有一次过节的自己,这可能吗?
更何况他们还不止一次碰见过。
“真的很抱歉,我们之前就想过来看看你们的,可惜被谭先生拒绝了几次,说是不方便探望,也就一直拖到现在,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李惠惠将手中的果篮放下,再次打破沉默。
“李惠惠。”江望尘突然问道:“你就是李伟生的妹妹?”
女人脸色剧变,细长的指甲死死抠住手臂,半晌才扯出一抹笑。
“不说这个,我今天过来是想和你们商量,这件事能不能私下调解,我可以做出一切赔偿。”
“不行!”周桂龄大吼,“要告让他们告,赔钱绝对不可能!是他们自己撞上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谭方兴推开房门,“要喊出去喊,撤诉是不可能的。”
被赶出门,李惠惠气得咬牙,五指捏住周桂龄手腕,强行让她安静下来,又对着病房里道:“真抱歉,我母亲年纪大了脑子不好,我明天再来看你们。”
她说完就拉着老人离开。
“哥,她吵得我头疼,难受。”
病房里,安屿委屈地看着江望尘,想让摸摸脑袋的意思非常明显。
江望尘却还在思考刚才的事,他总觉得李惠惠不对劲。
“谭叔,李惠惠从一开始就是这个态度吗?”
谭方兴愣了一下,随即也皱起眉。
“不是,你们出事时她已经跑了,不过那处路段上有监控,她们没跑远。”
这样啊……江望尘有了猜测,忽然提起一件看似毫无关联的事。
“谭叔,麻烦你去问一问,秦阳县那边还有没有人在打听我们的消息。”
第51章
谭方兴问了一圈, 得知就在半个月前,秦阳县那些到处打听江望尘消息的人突然全都消失了。
“李惠惠和那些人有联系!”安屿愤愤道,“当时就应该直接撞上去!”
她说的是气话, 江望尘笑了笑, 摸摸她的脑袋。
“看样子身体好多了, 说话这么精神。”
安屿努起嘴,“说正事呢。”
“诶呦!”谭方兴诧异道, “这句话居然能从你嘴里说出来。”
他说完, 又对着江望尘耸耸肩,“看到没?这是热恋期过去了, 要搁以前, 指定要把头凑上去。”
他说的是前段时间安屿总想让江望尘摸她头的事。
“谁叫你总是顺着她, 看到没, 现在都开始不珍惜了。”
谭方兴啧啧几声,一边说一边摇头。
安屿气呼呼地瞪他一眼,对她哥大声喊冤。
“我没有!我可珍惜了,哥你再摸摸,给你摸!”
江望尘咳了声,却没有再抬手。
“说正事吧。”
安屿哀嚎一声, 耷拉着脑袋欲哭无泪, 恨不得下床去踹谭叔一脚, 居然挑拨她和她哥的关系!
言归正传, 江望尘正色道:“在这边大动干戈找我们的人,我大概能猜到是谁了。”
“谁?”
“秦斌。”
谭方兴脸色骤然一变, 安屿不明所以, 秦斌是谁?
“你怀疑秦二爷?可有什么线索?”谭方兴严肃道。
桌上李惠惠送来的果篮还静静地摆着,没有人去碰。
江望尘轻声说:“线索很明显, 因为李惠惠当年就是被李伟生卖给了秦斌。”
安屿微微张大了嘴巴。
“可秦斌有什么理由针对你?”
谭方兴不解,如果真是秦斌,那麻烦可就大了,毕竟秦家二爷的手段可是出了名的黑,谁也不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
江望尘摇头,“他不需要理由,因为真正的操手不是他,想要针对的也不是我。”
“是江总!”谭方兴面色难看,“他想找的一直都是江总。”
两人对视一眼,谭方兴猛地站起身。
“我现在就回去!”
家里只有江淼一个人!
“谭叔,别急。”江望尘叫住他,“他们现在还不能确定母亲的位置,否则李惠惠就不会来医院了。”
“是这个道理。”谭方兴认同,但依然坐立难安。
江望尘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叹了口气。
“谭叔,你想回去也行,但是记得绕着点路,不要被人跟在后面也不知道。”
“好,我会注意的。”
谭方兴走得很匆忙,他必须要看到江淼好好地躺在家里床上才能安心。
病房里只剩下两个病人,江望尘的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又被迫维持坐姿许久,后腰有些难受。
他叫来护士帮忙扶自己上床。
这里本来是单人病房,但在安屿的强烈要求下,强行给房间里安排了另一张病床,好让江望尘也能睡过来。
不过两张床之间隔了一米多的距离,好似将两人分隔开来的银河。
安屿对这个距离很是不满,“哥,我想和你一起睡。”
医院的病床是标准的单人床,她还全身上下都是尚未养好的伤,江望尘不用细想都不会答应。
“再过段时间就能出院了。”
安屿知道,他说的再过段时间是要等医生开口决定的。虽然她的恢复速度已经比大多数人要快了,但安屿依然觉得非常慢。
江望尘穿着和她身上一样的病服,靠坐在床头,打着石膏的那条腿平放在床上,另一条腿屈膝静坐,正在和护士询问给她换药的事。
他对自己向来都很纵容,所以安屿决定再试一试,无视了病房内的护士,直接撒娇道:“哥,一直躺着真的很难受,你陪陪我嘛。”
不应该心软的,江望尘明知道安屿有多会得寸进尺,但还是在她委屈的目光中妥协。
然后不出所料,硬着头皮请护士将两张床拼在一起后,安屿只安静了一会儿便又开始不安分起来。
嘴上说着要午休,但她那只没有打针的手却一点一点,自以为不动声色地摸进了江望尘的被子里。
江望尘闭着眼睛,准确地抓住了某只入侵过来的手,而后将不速之客遣返回她自己的被子里。
安屿哼哼唧唧,“哥,你还没睡啊?”
江望尘没有开口,打定主意不理她,否则某人只会越说越起劲。
放在身侧的手背忽然被人碰了碰,他眉心一跳。
安屿的动作像是在敲门一样,鬼鬼祟祟:“放我进去。”
“……”
“我们牵着手睡吧,这样暖和一些。”
病房里暖气非常足,身上又盖着厚厚的被子,没有热出汗都算好了。
江望尘这样想着,抓住了某人又一次偷溜进来的手,十指相扣。
“现在可以了吧?”他无奈道。
安屿抿着唇偷笑,在他手心里轻挠几下,肌肤相贴的感觉很好,而且他们还是手心贴着手心,能感受到对方比自己稍凉一些的体温。
抓着手晃一下,继续打扰她哥睡觉,“哥,你手怎么还是这么凉?心脏的缺损还没治好吗?”
“治好了,手凉是体质问题。”
安屿故作了解地嗯了一声,“原来是这样!那我以后都给你暖,我手心热。”
耳畔响起轻笑声,她听到江望尘嗓音低沉地应下。
她不自在地扭了扭腰,看着天花板不吭声了。
没人打扰,江望尘很快沉沉睡去。
安屿默默数了十个数,等他睡熟后,抽出手在自己耳朵上揉了揉。
笑得那么好听做什么?简直是在勾引她,偏偏她什么都做不了。
想到这里,安屿更讨厌李惠惠和周桂龄两人了。
都怪她们!
害得自己想对江望尘做什么都做不了,连亲亲都要哄着人主动来亲自己。
知道她得手一次有多不容易吗!
安屿在心中默默暴打名为李惠惠和周桂龄的小人。
她正在脑海里打得激烈,身旁睡着的人忽然皱起眉头,那只空下来的手无意识摸索着什么东西。
安屿眼睛一亮,连忙把自己的手塞回去。
看着她哥温和恬静的眉眼,安屿满脸得意。真拿他没办法,居然这么黏人,睡着了还要牵她的手!
美滋滋地“抱怨”完,安屿这下也不再想那些讨厌的人和事了,牵着她哥手渐渐睡去。
另一边的谭方兴迅速赶回家,在看到床上安然沉睡的江淼后松下一口气。
嘴角挂起笑,他正准备帮江淼做个清理,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