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夏生气了,她想要捏一下顾远柏的肉,让他尝尝人间疾苦,却只攥到了一团衣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顾远柏笑得更大声了。
邬夏将手抽出去,顾远柏却还是紧紧地抱着邬夏不放,她的一双手滞留在半空,半晌还是别扭地环住了顾远柏的腰。
靠在顾远柏的怀中,邬夏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她像是首次接触新事物的人,在踏出舒适圈的第一步之后,见没有危险,才继续缓慢而坚定地迈出接下来的步伐。
抱了一会,两人才分离。
邬夏看了一眼时间,才推搡着顾远柏:“好了,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顾远柏睁着一双眼,看上去有点惊讶,又有点委屈,他没有说话,邬夏却无端地感受到了他的怨怼。
邬夏的脸红起来,她又推着顾远柏转过身,想要将他一路推到门边。见没有一点回旋余地,顾远柏这才发话,是询问的味道:
“我现在的身份不是男朋友吗?”
男朋友难道不可以合理地留宿在女朋友的家里?
邬夏点了点头,却还是说:“对啊,但就算是男朋友,也不能得寸进尺。”
顾远柏无奈地笑了,他停住脚步,转过身看邬夏。
过了几秒,邬夏才坦然自若地开口:“我感冒还没好。”
“……”
“我只是担心你每天不好好吃饭。”顾远柏的眉梢间都染上笑意,他看着邬夏的脸一点点地冒上不自然的薄红。
愣了几秒,邬夏才回过神,她轻咳几声,伸手指了指客卧,说:“哦,那你自便。”
说完,邬夏就忙不迭地溜到了主卧里,关上门,彻底屏蔽掉顾远柏的视线。
过了好一会,邬夏脸上的那阵热才完全消散,只是她的心跳还是久久地无法平静下来。
*
如顾远柏所说,第二天等邬夏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早早地起身,准备好了早餐。
吃完早饭,两个人又亲昵了一会,才各自出发去公司。顾远柏原本说要送邬夏,但她还是拒绝了,只最后松了口,让顾远柏来接她下班。
顾远柏只得应下,他看着邬夏离开,才收回了眼。在他的手边,亮了不知道多久的屏幕终于暗了下去,顾远柏到底没有拿起来,按下那个接通键。
和顾远柏分开之后,邬夏到办公室的时候,徐望西已经在那里等了她一会。
此时,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姜于言也自觉地找了个借口出去了,邬夏的姿态便放松了许多。
“徐叔。”邬夏点头含笑,请徐望西坐下来。
徐望西嗯了声,才道明来意,向邬夏确认道:“你父亲他还好吗?”
“没事的。”邬夏笑了笑,“您就放心吧。”
徐望西神色不变,他只说:“许婉心最近好像在找专打离婚分财产的律师。”
“是吗?”邬夏挑了挑眉,有点惊讶。她知道许婉心不可能没有一点动作,但也没想到她出手这么狠,如此果断,直接决定和邬腾飞离婚。
但许婉心应该还是没有想到更深的那一层,许婉心要是把邬腾飞逼急了,他或许会直接把那些东西都转给她。届时,许婉心才是真正的人财两空。
邬夏的指尖轻点桌面,她想了想,直接对徐望西说:“那不是正好?一会我让人拟一份股份转让书,直接送过去。”
徐望西终于笑了,朗声道:“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紧接着,徐望西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补充说:“让我送过去,正好也看看他。”
“好。”邬夏没多问,她认真地说,“谢谢徐叔,要是没有你,我也没有今天。”
“不用谢,这都是我欠你母亲的啊……”一想起章容,徐望西的神色顿时变了,他的眉头时而紧皱,时而又舒展开来,像是在回忆往昔。
邬夏没有再说话。
*
拟好转让书之后,邬夏就让人把它送到了徐望西那边。一切都准备好了,接下来邬夏要做的就是等待。
和讯远那边的合作也终于步入正轨,后续只需要根据反馈及时做出一些调整,大方向已经定了下来。
忙了好几天之后,邬夏终于得以按时下班,她想起之前答应顾远柏的事情,便让姜于言先回去了。
等这个项目做好,姜广言才是时候离开了 ,他也可以趁这个机会开始慢慢适应。
等姜于言走了,邬夏才给顾远柏发了条消息,确认他现在有时间之后,才让顾远柏过来接她。
发完消息,邬夏没有马上下楼去等,而是等着顾远柏到了之后给她打来电话才准备下来。现在是冬天,能待在室内多一会,才是明智的选择。
只是,坐了一会,邬夏没先等到顾远柏的电话,倒是等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是许易年。
邬夏许久没有听见或者看见过这个名字了。
一开始,许易年还来找过她,但是在邬夏想办法给他父母那边递了消息,又找来姜广言放在身边之后,许易年就再也没有来找过她了。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事情?
邬夏盯着那个名字看了一会,才按下接听键,她问:“有事吗?”
许易年的声音很沉:“没事就不能和你打电话吗?”
“对。”
许易年倏然笑了,他又回到先前的话题:“那就是有事,只是我不大想告诉你,这是一个惊喜。”
邬夏皱眉:“不说就挂了。”
许易年那边静了几秒,才重新有了声音:“你和顾远柏……?”
是疑问的声音。
邬夏直接回他:“嗯,我们在一起了。”
许易年笑出声,他没有再说,只过了几秒,就挂断了这通电话。
没头没尾的一通电话。
邬夏不想去理他,又过了一会,等顾远柏打了电话过来,邬夏才收拾了一下,走出办公室,准备下楼。
到了地下车库,邬夏念着先前顾远柏说的位置,去找他,却没有看见顾远柏,只先看见了顾远柏的车,还有附近的那个人。
思绪断了一会,邬夏才慢慢地想起了那个名字,像是擦去了上面的灰尘,最后才看见底下的字迹。
苏晓明?
好像是顾远柏的母亲。
邬夏没停下,只继续朝着那边走,走了几步,顾远柏这才出现在她的视线当中。
邬夏勾了勾嘴角,忽而明白了过来,许易年之前说的那个“惊喜”是什么。
还真是惊喜。
第62章 暖阳
听到一阵脚步声,苏晓明也转头望了过去,与邬夏投来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纵使早有心理准备,在看到邬夏的那一眼,苏晓明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还是浮现出淡淡的惊讶之色。
苏晓明惊讶于邬夏的变化之大,却更惊讶于这样变化大的两人竟然又走到了一起。
兜兜转转之间,究竟是谁变了?
邬夏见苏晓明看过来,也不慌不忙地走到顾远柏身边,站在苏晓明面前。
感受到邬夏的存在,顾远柏用余光看了她一眼,才对着眼前人说着:“有事吗?”
苏晓明只深深地看了顾远柏和邬夏一眼,说:“没什么,好久没看见你,听说你在这里,就过来看看。”
一番话,落在邬夏和顾远柏两个人的耳畔中,都引起了不断的猜想。
听说?听谁说?
邬夏知道这是许易年告的密,但苏晓明嘴中的“好久没看见你”,又是什么意思?
顾远柏回湖城虽然不算久,但也有一段时间了,不至于忙的连家都不回。
除非……
邬夏垂下眼,没有说话,却不料苏晓明径自抛了个话头给她。
“邬小姐,能借一步说话吗?”
听到苏晓明的话,邬夏率先去看顾远柏的表情,他皱了皱眉,却又在邬夏看过来的时候,放松下来。
顾远柏的嘴唇动了动,仿佛有话语要从其中吐露,邬夏却抢先一步,对着顾远柏笑了笑,堵住了他的话。
紧接着,邬夏又看向苏晓明,朝她一点头,两个人便找了一处地方说话。
苏晓明先发话,说的却是邬夏意料之外的说辞:“打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说话的时候,苏晓明的头微微低下,与语气相应和,却不是邬夏记忆中的感觉。
她蹙起眉头,到底没有出声,等着苏晓明说下去。
“我这次来也没有别的想法,就是想让远柏回家看看我们。”苏晓明迅速地抬头瞄了一眼不远处的顾远柏,尔后又收回眼,“之前他出国的时候,我们吵了一架,现在还是这样。”
苏晓明一动不动地盯着邬夏,像是将她看作什么救命稻草一样,在这一刻,苏晓明才是真正地以一种母亲的姿态在和邬夏说话。
苏晓明丢去了从前身为教授的傲慢,也不再称呼邬夏为“邬同学”。
在孩子面前,母亲总是容易摆出卑微和谦卑的姿态,这是一种扭曲的母性。
但即使是在一贯强硬,说一不二的苏晓明心中,在她浓厚的掌控欲之下,却还是藏着这低微的,畸形的爱。
邬夏沉默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抱歉,我帮不了你,这是他自己的事情。”
苏晓明睁大了眼睛,一时之间,神情显出怪异的呆滞,像是被什么吸食了精气一样。
愣了几秒,苏晓明才回过神,她眨了眨眼,最后确认道:“为什么?如果是你跟他说的话,他或许真的会听……”
如果是她的话,那一定不行。
邬夏没说话。
苏晓明却一下伸手抓住她的衣服,不让邬夏走,她激动起来,要向邬夏证明她的诚心:“我不会再干涉你们,就算结婚也可以。我只想要那个他回来,那是我的儿子啊,这种感情你不会不理解的,对吧?”
最后一声询问,轻的像是呓语。
邬夏的脸色骤然冷下来,她叹一声气,对于这场谈话的最后一点期待也消失殆尽。
邬夏将自己的衣服从苏晓明的手中扯下来,她的手指触碰到苏晓明冰冷的肌肤,邬夏却只觉得热。
在苏晓明无声的注视下,邬夏只说:“这和我们之间的感情无关。隐患早早埋下,那只是导火索而已。”
“任何人,当你想要掌控他的时候,就要接受被抗拒和被反噬的风险。”邬夏看着苏晓明暗下去的双眼,“即使是父母和子女,也是一样。没有谁生来就是附属。”
或许当你学会将他看作一个独立的人之后,你们才能拥有一次平等的对话。
苏晓明仰起脸,像是被什么噎到了一样,但她到底只最后咳了一声,便默不作声,任由邬夏从她身边走过去。
等到一阵声响落下,苏晓明才回过身,注视着原来顾远柏站着的地方,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
车内。
邬夏转头看了一眼顾远柏绷紧的唇线,淡淡地说:“干什么呢?这么紧张?”
顾远柏没有说话。
等红绿灯亮起,顾远柏将车开到一个较为空旷的地方停下后,他才认真地望向邬夏,一字一句道:“对不起。在这件事上,我又将你牵扯进来了。”
话音落下,呼吸仿佛都错了一个节拍。邬夏盯着顾远柏的眼睛看,看他忍不住皱起的眉,看他眼角四周抽动的肌肉。
在这静默中,邬夏忽而想到,这竟然是两个人第一次提到和从前有关的事情。
刻意忽略从前,仿佛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毕竟那段感情经历算不上什么圆满和幸福。
邬夏笑了笑,凑过去,伸手抚平顾远柏的眉。等他平复下来,邬夏又飞快地捏了一下顾远柏的脸颊肉,说:“没关系。”
说完,邬夏便打算收回手,她的手腕却已然被顾远柏牢牢地握住。
邬夏的手就这样贴在顾远柏的脸上,他的呼吸都能轻轻地洒落在上面,邬夏都能借此感受到他起伏的心跳,还有动乱不定的情绪。
过了几秒,邬夏又轻轻地拍了拍顾远柏的脸,似是责怪,又似安抚:“好了。这次就算了,事不过三,可以了吧?”
顾远柏嗯了一声,扣住邬夏的手,将她缓慢地带下来。
邬夏暗觉气氛有点怪,只好继续开口,催促顾远柏赶快开车:“快回家吧,我饿了。”
邬夏这才将手从顾远柏那里夺回来,她迅速收回眼,目视前方,只是余光还是时不时地掠过上方的后视镜。
顾远柏像是没察觉到邬夏的意思,他温声问:“晚上想吃什么?要不要去餐厅吃?还是回家吃?”
邬夏想了想,还是说:“回家吃吧。”
顾远柏应下,发动引擎,准备按照邬夏的意思往那边开去。
微妙的气氛当中,邬夏倏然懂了一点顾远柏的心思,她马上补充道:“回我的家吃饭。”
像是要和顾远柏较劲一样,邬夏还刻意在“我的家”三个字上面加重了字音,倒显得有点越描越黑的意思。
顾远柏笑了一声:“嗯,回‘我的家’吃饭。”
“……”
听着顾远柏那浅浅的笑声,邬夏不想理他了,径自转过头,闭上眼装睡。
闭上眼的前一瞬,邬夏却一下看见了车窗上映出来的自己。
同样的一双眼,却含着明显不过的笑意,眼角和嘴角都是。
邬夏看着镜子当中的自己,盯了几秒,还是弯了弯唇,让那笑意变得越发的深。
*
回到家,一路在“生气”的邬夏理直气壮地当起了甩手掌柜,她丢下顾远柏一个人,跑到卧室里,和林知茵煲起电话粥,任由顾远柏在厨房里叮叮当当。
接到林知茵电话的时候,邬夏还没有忘记她的“长期失踪”,忍不住阴阳怪气了一下:“这是谁呀?重色轻友的人终于想起我了?”
林知茵静了几秒,便反唇相讥:“这话该送给你才对。”
“啊?”邬夏回忆了一会,才确认她还没有和林知茵说自己已经跟顾远柏在一起的事情。
所以,林知茵是怎么知道她的感情状态的?
听出邬夏话中的困惑,林知茵直呼无语,她噼里啪啦就甩来一大通话:“这种事情,想想也知道,好吗?你都和顾远柏见上面了,旧情复燃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了,你听听自己这声音,一闻就是一股恋爱的酸臭味,好不好?”
“……真的吗?”
林知茵冷笑了一声:“假的,全是假的。邬总,小的都是骗您的。”
“……”
见把邬夏怼的无力反击,林知茵乐了一会,才突然低下声说:“你知道的吧,我想要你幸福。要是他敢欺负你,尽管喊我。”
邬夏微笑着:“嗯。”
“对了,你和林森与怎么了?”邬夏准备例行关心一下林知茵的感情状态,她们的进度应该会更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