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江公子和世子妃已帮忙寻回财物,书敏特意备下了酒菜,忙了一晚也累了,酒微菜薄,还望不要嫌弃!”
“对!对!确实要好好感谢世子妃!”
老夫人一改之前的冷脸,笑容满面地招呼凝歌:“世子妃快请坐!”
一旁的秋锦年和秋晚颜显然是被冷落了,父女俩脸色阴沉得厉害。
就连一旁站着的裴书臣也跟着觉得面上无光。
凝歌婉拒了老夫人:“老夫人,事情可还没结束。”
所有人愣了一下,裴书敏眼神凛起,暗暗掐住手心。
凝歌盯着她扫一眼,转头问老夫人和裴书臣:“将军府中……可有豢养毒蛇的习惯?”
“毒蛇?!”老夫人脸色大变,“将军府中怎会豢养毒物?!”
裴书臣追问:“莫非世子妃在假山中碰到了毒蛇?”
凝歌点点头,江枫眠补充:“还是剧毒的翠竹金钱!”
众人变了脸色,翠竹金钱蛇是京城最凶猛的毒蛇。
“不!”裴书臣当即否定,“我们将军府中绝不会有这样的毒物!”
江枫眠长箫挥出,莹润的白玉一端沾着片幽绿幽绿的鳞片。
所有人忍不住后退一步,凝歌开口:“找到财物的洞里便有许多的翠竹金钱,这蛇必须长在有竹子的地方,否则没几天便会死去,若将军府上无人豢养,假山中又不见翠竹,它们断不会自己跑来,定是有人刻意为之,用毒蛇吓退旁人,不让藏在洞中的财物被发现。”
“这偷盗之人竟有这般聪慧伎俩……”裴书臣沉吟着。
裴书敏眉目一挑,接下话:“小珠不过一个丫头,绝不会有这般心思,定是背后有人指使……”
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又飘向了秋晚颜。
秋晚颜再傻也明白她什么意思。
小珠是她陪嫁,又是贴身丫鬟,能指使小珠的人,秋晚颜便是头号嫌疑犯!
“不是我——”秋晚颜彻底恼了,冲到裴书敏面前便骂,“分明是你——”
凝歌及时打断:“若是庶妹指使——怎会让父亲带兵回来搜出赃物?岂不自打嘴巴?”
一句话比任何证据都有力,顷刻便撇清了秋晚颜的嫌疑。
秋晚颜不敢相信凝歌居然会帮自己,回头震惊地瞪着凝歌。
明明凝歌帮了她,她眼里还是带着愤懑不甘。
她才是重生的那个,竟还反过来让凝歌解了围,这不是帮忙,这是羞辱!
凝歌又何尝愿意帮杀母仇人之女?此行是要为小珠洗刷冤屈,秋晚颜背上了这个罪名,小珠便无论如何干净不了。
真正的凶手也会逃之夭夭。
凝歌瞥向裴书敏,她掩饰性地低下了眼,绢帕掩盖下的唇角却藏着阴鸷的寒意。
若让秋晚颜鲁莽地指认裴书敏,毫无证据之下,只会热惹恼军府的人。
别说秋晚颜讨不了好,凝歌跟秋锦年只怕也会被轰走。
裴书敏便是不远放过这大好时机,主动追问:“二嫂子,小妹如何了?”
凝歌丢了个眼神给秋晚颜自己体会,秋晚颜不算太傻,明白凝歌是让她不要冲动指认,心中虽然咽不下这口气,但也着实碍于没有任何实质证据,只得狠狠按下心头这一股憋屈。
“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污蔑我——”
秋晚颜反应也还算机灵:“你三番四次撺掇书臣和母亲怀疑我,难道我不是将军府的人吗?我已入门多日,给母亲敬过茶去神楼上过香,三朝回门也过了,我为何还要偷自己夫家!”
她这一番质问倒是有理有据,让裴书敏一时找不出话来反驳,只得顾左右而言他。
“二嫂子误会了!小妹也没说是你指使的小珠呀!你可是我二嫂子,我怎会怀疑你呢!”
撇得一干二净,而且还让秋晚颜挑不出错处来。
秋晚颜气得胸口直起伏,恨得牙痒痒,却愣是毫无办法。
凝歌悄然摇摇头。
在裴书敏面前,秋晚颜实在是不够看的。
裴书臣嫌她大小姐脾性碍事,一把把她拽开:“够了!书敏确实也未曾说个半个字指证你,小珠是你陪嫁,任谁都会怀疑伤你!”
秋晚颜胸口被狠狠扎了一刀,红着眼瞪他:“裴书臣!你居然——”
“不许再闹了!”老夫人的龙头拐杖戳得地板震天响。
秋晚颜委屈得眼泪砸下来,嫁进来的这个家,竟无一人站在她这边。
连本该最贴心的夫君,竟然也偏帮着妹妹。
裴书敏在将军府本就是最小最受宠爱的,也正是将军府上下都把她宠上天了,才养成她这般刁钻狠辣的性子。
她一个刚入么的新妇如何比得过?一颗心对着裴书臣是越来越寒。
老夫人冲着她就是一顿吼:“这么多人在,真要把我们将军府的脸都丢尽才罢休吗?!”
秋晚颜委屈极了,转头看向秋锦年,秋锦年也是要面子的人,皱着眉沉声反跟着劝。
“你先好好冷静一下,这东西既然都找回来了,顺藤摸瓜总能抓到幕后指使。”
秋晚颜彻底无话可说了,都不让她开口,她还有什么好说?
“倒也不是毫无线索。”凝歌接过话,“假山园中宛如迷宫,纵横交错,幕后之人不想我们找到财物,暗中动了手脚,把我们来的路都撒上了磷光粉,想让我们迷路找不到方向。”
第32章 今时不同往日
凝歌忽而一笑:“可惜百密一疏,幕后之人为防自己也在当中走失,在树上留下了记号,大概那人也没想到会被我们发现,让我们顺着走了出来。”
裴书臣恍然大悟:“所以你们是从另外一条路出来的!”
“没错。”凝歌点头,“那条路是通往将军府的后花园的,看来此人定是十分熟悉将军府的一切,极有可能……是将军府府上的人!”
话一出,裴书臣勃然大怒:“来人!给我查!仔细地查——”
老夫人转瞬就换了副面孔:“既然东西找回来了,老身在此谢过知府大人和世子妃,剩下的便是我们将军府自己的事,夜深了,两位便请回吧!”
说罢自己转身便走,逐客令是明明白白写在连上了。
真是生怕凝歌他们晚走一步,便要把将军府的丑事传出去一般。
凝歌和秋锦年自然是都明白这意思,告辞过后正要离去,老夫人竟还不忘回头叮嘱。
“对了!”
凝歌他们又回身。
“今日之事,还望知府大人和世子妃莫要在外说半个字!事关将军府名声,可不得随意乱说!至于幕后指使一事,我们自会细查!送客!”
凝歌和秋锦年也不能说什么,只得转身离开。
从将军府出来,临别之际,凝歌忽然叫住了秋锦年。
“今日诏令想必已经送去府衙,父亲也看过了吧?”
闻言,秋锦年心里“咯噔”一下,回头谨慎地望着凝歌。
很显然凝歌说的就是官盐承包权的事,原先凝歌找到府衙去是为了小珠,他还以为凝歌并不知道官盐一事,未曾想凝歌竟知道得如此详细,连诏令何时到府上都一清二楚。
按秋晚颜的话来说,这官盐承包权她已经要了去,秋晚颜如今在将军府这般不受待见,确实很需要靠官盐一事扭转局面,若被凝歌拿去了,他没法交代不说,也确实会赚少很多。
毕竟凝歌虽是嫡女,也是世子妃,但从小到大也不如秋晚颜贴心亲近。
见他久久地不发一语,凝歌冷笑了一声,秋锦年什么心思她都看透了。
凝歌主动开口:“官盐承包出去需要经过重重审查,究竟给谁是父亲的事,凝歌不敢多过问,但后继确定了人选之后,还望父亲千万告知一声才是!”
“什么?”秋锦年懵了懵。
凝歌没有开口要这个承包权,反而让他自己做主已经够意外了,现在居然还要他在有结果之后禀报,哪有这样的规矩?
“这……这朝政之事,不需要向世子妃禀报吧?”
凝歌唇角一扬:“往日确实如此,但……今时不同往日!”
“?”
秋锦年更懵了。
凝歌脸上神秘莫测的笑他看不懂,只觉得眼前这个女儿似乎不一样了,仿佛变了个人。
**
裴书臣哪有那个能耐查出幕后指使,裴书敏又在暗中搅局,此事也是不了了之。
唯独知道真相的秋晚颜暗地里恨得牙根都咬碎了,却拿裴书敏半点法子都没有。
裴书敏甚至还把她堵在了路上。
秋晚颜哪会有好脸色给她:“你已经占尽了彩头,还想怎么样?!”
“二嫂子莫要冲动,会坏事的!世子妃可是好好给你上一课了,你怎还不懂呢?”
明摆着是揶揄她不如凝歌,秋晚颜被狠狠戳中死穴,当场火冒三丈:“你什么意思——”
裴书敏掩起嘴笑:“什么意思……便不用明说了吧?”
“你——”
秋晚颜气得把手高高扬起,裴书敏非但不躲,反而主动把脸凑上来。
“打呀!二嫂子你这一巴掌下来,我便有理由让二哥对你更不满了!”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
经过小珠的事,秋晚颜算是彻底明白了,这时候她在裴书臣心目中的位置根本比不过将军府中的任何人!
可笑他当初那些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到头来竟全是空口白话!
“怎的了?”裴书敏继续拱火,“二嫂子怎的不打了?你知道我的底儿,我得想办法把你赶出将军府才是,否则对我可是个长久的威胁啊!”
狠毒的心机她竟就这么赤果果地说出口,而且还说得这般轻松,理所当然。
脸上的笑带着一股说不清的疯癫味道,秋晚颜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了。
疯癫之人最可怕,你永远想不到她会做出些如何叫人难以置信的事来。
秋晚颜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反问:“你究竟想怎样?”
裴书敏轻笑出声:“看来终于是学会了世子妃教你的本事了呀!”
秋晚颜暗暗掐紧手心,继续在她死穴上来回戳的话,她可不保证还能继续保持理智。
裴书敏可把她心思摸得一清二楚,话锋一转:“既然二嫂子还想能继续留在将军府,那应该知道在这个宅子里的生存之道了吧?”
这是要秋晚颜知道,在这个将军府里,她裴书敏是最不能招惹的。
小珠的事最好烂在肚子里什么也别说,否则难保裴书敏会怎么报复。
秋晚颜咬着牙不说话,裴书敏也不勉强:“二嫂子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她往旁边踱两步:“我也不是什么难相处之人,只要二嫂子别坏我好事,一切好说!”
好事?
秋晚颜深深皱眉,十分不解:“你究竟为何要偷自己家?要钱你大可直接开口跟母亲要便是,将军府上下都那么疼你,岂有不肯之理?”
“我自有我的打算,便不劳二嫂子操心了!”裴书敏果然不会告诉她,“你只要记住,往后要想能在将军府舒舒服服地,便少管我的事!”
“看在这次你到底也没有指认我的份上,我便给二嫂子你一个机会,让你继续留在将军府,二嫂子你可要会做人才是啊!”
说完,裴书敏露出个带着丝丝疯癫意味的笑,转身而去。
秋晚颜立在原地气得没人可骂,对着一旁的假山拼命拳打脚踢。
“不行!我不能这样被她们拿捏得死死的!”
发泄完了,秋晚颜的理智也回来了。
第33章 这男人非要不可吗?
只要她能拿到官盐承包权,帮将军府大赚一笔,再给裴书臣生下长子嫡孙,看这宅子里谁还敢拿捏她!
便是凝歌也不行!
“等着瞧——”
秋晚颜咬牙一发狠,大力折断了身旁的树枝,快步朝书房而去。
目前首要的,是先抓回裴书臣的心。
今天她可是刻意装扮过的,怎么也是新婚夫妻,老吵架也不是个事儿。
这是她在将军府唯一的靠山了,可不能失了他的欢心。
正好把官盐承包权的事告诉他,让他好好惊喜一下。
然而到书房却扑了个空,秋晚颜一把揪住旁边洒扫的小厮问:“少将军呢?!”
小厮嗫嗫嚅嚅,明显是不敢说实话。
秋晚颜把他推倒在地,一脚踹过去,踩在他胸口:“说不说!”
“二少奶奶饶命!少将军大约是……去品香楼喝酒了!”
秋晚颜一脚把他踢开,转身便走。
还好,去的不是什么烟花柳巷之地。
但秋晚颜敲开包间门却愣住了。
一屋子人,男的女的都有!
原以为裴书臣心情不好一个人来喝闷酒,他这呼朋唤友左拥右抱,满屋子莺莺燕燕的,像是心情不好吗?
这跟烟花柳巷有何区别!
秋晚颜腾地就来气了:“裴书臣——”
已经微醺的裴书臣听到她声音就皱起了眉头,抬眼看见她就在门口站着,竟还以为醉酒出了幻觉。
“怎的在品香楼喝个酒也不让我安生……”
他一把搂住一个香肩半露的姑娘,呓语着:“来!吃酒!大爷不想瞧见不愿见的人!”
姑娘望着秋晚颜挑衅地一笑,不傻的都知道,裴书臣嘴里不想见的人是谁。
秋晚颜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咬牙死命忍下了一肚子的火气。
相伴酒友们调侃起来。
“哟!将军夫人亲自来了!”
“书臣!你夫人来找你了啊——哈哈哈哈哈!”
“成了婚的人就是不一样,有娘子时刻惦记,片刻不见都找上门来了!”
“可不是呢么,羡煞旁人啊——”
周遭起哄声一片的时候,裴书臣才惺忪着醉眼明白过来,眼前的秋晚颜并非幻觉。
他推开怀里的姑娘,跌跌撞撞地起身过来,口吻还是不耐烦:“你怎么来了?别在这儿撒泼,赶紧回去!”
秋晚颜努力忍耐着,竭力扯着嘴角挤出笑来:“书臣你说什么呢,我怎会来撒泼……”
“那你大呼小叫的作甚?”裴书臣耐心全无,“良家妇女不该抛头露面,赶紧走!”
他不耐烦地挥手赶人,转身便要回原位,被秋晚颜一把拉住。
“书臣等等——”
登时,裴书臣嫌恶地甩着:“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松手!”
“书臣!我有事要跟你说——”
“有什么事待我回去再说!赶紧走!走走走——”
连推带搡的,秋晚颜便被推出门外,“砰”一声,结结实实吃了个闭门羹。